nbsp; 有一天他意外飞出了笼子,以为自己自由了,但其实他不知道,他来到了另一个笼子里,只是这个笼子更大,但同先前那个,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在这个笼子里遇到了一条小黑蛇,起初小黑蛇很危险,总是动辄咬小鸟一口,还紧紧缠着小鸟不允许他离开,小鸟挣扎不过,讨厌小黑蛇。
但在风雨来袭的时候,小黑蛇会支起他的身体,把小鸟牢牢圈住,为他挡住风、雨,不让小鸟被打湿,遭到风寒。在暑热时,小黑蛇其实也很怕晒,但他总会为小鸟留出一片阴影,不让小鸟中暍。
夜晚很凉,小黑蛇会失去温度,小鸟便从一开始的谩骂抵抗到渐渐张开翅膀,同小黑蛇取暖,不让他冻死。
在这方没有任何遮掩的笼中,他们互相倚靠着,又时而争吵着,小鸟总是向往着羽毛更缤纷的鸟,他想要追寻鸟群,小蛇不理解小鸟的想法,虽然也有很多漂亮的小动物喜欢他,但他却只爱小鸟。
但最后的最后,那条小黑蛇终于离开了。
第八十四章:
春初时有祭祀,携帝完成祭祀后,程萧疏去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只是踏入殿中,他才发觉谢燮陵也在太皇太后身边,方才退开一步,向谢燮陵行礼。
谢燮陵垂下目光,对于程萧疏这样的举措,无疑有些想要自嘲,好在太皇太后察觉到两人的心事,及时开口:“好啦,小蜧来坐吧,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还向他行礼?”
有万千种理由可以推拒,但程萧疏也不想拂老人的兴,只得上前坐下:“太医今日来过了?”
“来看过了。”太皇太后才抬起头来,平静地与他对视,李谨槐问:“你今日是来杀朕的?”
“臣说过,会护陛下周全。”晋。江走近他,同时抬手缓缓撕开面上的遮掩,露出原本的面目。程萧疏停下步伐,说:“来,不知上方是何情形,不过须臾,他听得自己日日夜夜怀念的声音说:“起身吧,行什么礼。”
程萧若轻笑一声,偏爱给人找不快,抬起头便问:“若是对我说的,那我便不客气了,若不是对我说的,我却不敢。”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应亦骛依旧垂头维持礼数,鼻尖一阵酸楚,直到良久后,那位小陛下先发了话:“诸位平身。”
他方才抬起头来,却也不敢看面前的人一眼。
耳边一片嗡鸣,甚至无法顾及这些人都说了什么,应亦骛只跟着指令走,不过多久便浑浑沌沌地出了殿中。
而后一道声一人身上。
谢相很识分寸,族中连出两位皇后,已是盛极一时,纵然谢燮陵膝下无子,他也不敢所求太多,只是也隐约提过,想送一位不能生育的族中人来成为他的王妃,结两姓之好。
谢燮陵苦笑道:“若真要论身份,你还是我兄长。”
那日决定嫁于怀王、被寿德长公主认为义子时,他只觉得痛楚难言,第一次对于自己身为谢氏子的身份有所质疑,第一次觉得自己来晚一步。而如今,这身份至少还能让他同程萧疏说上一句话,唤他一声兄长……他应当满足。
大约想起去世的母亲,程萧疏也并未否认这一身份:“往后你若无聊,可随时出宫。”
“不必了。”谢燮陵摇头:“我早已适应此处的生活。”他语气恳切:“唯一心愿,不过能陪伴姑祖母,与亲人常常相见,相比姑祖母的心愿也不过如此。”
程萧疏若有所思:“我会时常来的。”
——
虽然愿望美好,但不过几日,程萧疏却突然在下台阶时腿上失力,跌落在地,竟然一时支不起气力再站立,请医师来过之后,程萧若不禁叹气,她皱眉道:“半点法子都没有吗?”
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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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轻轻摇头:“殿下这腿断了许多年,实在无能为力。”
她深吸一口气,转而望向坐在那处的程萧疏,他朝自己摇摇头,在一连召见当世数十位医术绝顶的医师过后,已然接受这事实。末了只能吩咐:“那你想法子叫他好受些吧,阴雨天、换季时都发疼发痒得厉害。”
“臣自然尽力而为。”老医师应下后,小心告退。
程萧若静默站了会儿,方才听见弟弟的安抚:“四姐,无事的。”
“……”她心中烦躁,可是也无力改变,最终只合上眼睛愤恨道:“我真恨不得将那人大卸八块。”
“长公主府所庇护之人甚多,他本就有旧怨,那时落井下石,不算奇怪。”程萧疏轻描淡写将此事带过,问她:“倒是你,苏姐既不愿随你去叶必族,你不如就留在豳都。”
“哎,可是艾苏露当初说了要我回去。”程萧若还是耿耿于怀:“你平日仗着身怀武艺强行行走,会不会疼得更厉害?”
“又不是两条腿都不能用了。”程萧疏难得笑了笑。
程萧若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愈发难过。好几位医师暗自同她说过,程萧疏这条腿早早断了,若那时就好生修养,不过瘸脚,行走时有些不便而已。可偏偏他在北地时就伤了根基,后来又强行使用行走,其实已经快全然坏死,要保不住了……这般,怎么可能不疼?
程萧疏也心知肚明,怕她越想越难过:“再说往后我也不必再四处行走,小事而已。”
“不,”她长叹道:“绝不能如此。”
程萧若不愿就此放弃,又听到通报,说太后和陛下听闻穆王伤病一事,放心不下,前来探望。
虽说是陛下,但不过是程萧疏推出来的傀儡,一举一动还要等他许可,但那位太后怎么也放心不下了?程萧若回头看去,目光探究:“你和谢六如今是什么关系?”
“母亲受过他做义子。”程萧疏提醒她。
“义子怎么了?本朝亲兄弟都有先例……”程萧若忽然想到李谨槐,忽然心绪黯淡,摇头:“总之你若实在不想同你那鸟过一辈子,身边还得有个人照应不是?且我听宫中人说过些内情,谢六当初虽然跑得快,对你却也是痴心一片,与先帝成婚多年,似乎都未有夫妻之——”
“四姐,你又来。”程萧疏打断她:“你自个儿逍遥快活这么多年,也不见成婚,怎么就抓着我不放?”
程萧若有些心虚:“我老了有苏娘扶,你老了有人扶你么?”
程萧疏不愿多提:“请陛下与太后入殿罢。”
程萧若只得叹气,转头便离开去想其他法子。
这位皇帝陛下待程萧疏还是老样子,恭敬小心得很,问了些寻常的话便找借口离开,倒是谢燮陵,对于程萧疏的病情问得认真。出殿后,他神色有些恍惚,直到身边侍从连唤数声,方才回过神来,嘱咐道:“准备出宫。”
——
程萧疏与徐涂温约在茶坊见面,徐家有一小女心思玲珑,性情和端,倒很符合应长天对伴读的要求,日后入朝为官,想必也能有一番施为,二人三言两语将此事定下,话头移到程萧疏身上。
“听说殿下前些时间身体不虞,不知可好些了?”
程萧疏心知那条腿已然保不住,倒也不在意,只答:“已然无碍。”
如此,徐涂温才放下心来,“我二弟前些年辞官在外游历,直到他回豳都,我才知晓世子的存在。”
徐涂温心知肚明,正是因为他这些年对应亦骛与应长天的照拂才叫程萧疏念起这一番旧情,在攻回豳都前便差人与他联络,给了他重新择主的表现机会,自然愿意对这段往事细说一番:“世子他父亲起初并不愿意承认……”
听着往事在他口中娓娓道来,程萧疏不由出神。
在穆国公府故意激怒应亦骛时,其实他本不觉得应长天会存在于世间,可即便嘴上说着“我真是错信于你”,他还是将应长天带到了这世上。
倒是夜又去了三门巷。
不去倒不要与他有什么干系呢?
应亦骛答:“他是我儿的父亲。”
“嗯?”灵阳子颔首:“那应当你儿来求我,怎么只见你一人?”
应亦骛面上浮现出希望,忙问:“若我叫他来求您,您可愿出手医治?”
灵阳子哈哈大笑:“又不是他救的我,他求我我可不医。”
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就此黯淡,香炉上静静飘起一缕白烟,安静良久后,应亦骛终敞开心扉,吐露心声:“他是我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这诚然极难出口,可事实便是如此。要说出口之前,他好像极为痛苦,可真到这时,他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灵阳子盘腿坐定:“如此?”
应亦骛颔首:“如此。”
灵阳子长叹:“我倒不是不愿救他,只是……”对上应亦骛几乎要发着亮的眼睛,他终是残忍地实话实说:“此人都没几年好活了,治腿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要摸索着下一步,每拜一步、叩一步,便要更小心地起身。
宫殿之中,谢燮陵伸手紧紧抱住程萧疏,不等程萧疏将他推开,又自觉松手,几乎喜极而泣,将药取出:“表哥,快将药服下吧。”
倚云山上,应亦骛手掌触到一条毒虫,他连忙一缩,更怕再度如白日那样滚落下紧,一去他却被吓了一跳,见应府中人上下都忙碌着,随手抓住个人问是要做什么,却听他说他们主人家要搬离豳都。
徐涂温还要再问,对方却滑不溜手地找到借口离开,他只得皱眉往里走,直到听见应亦罗唤他,方才弄清楚由头。
“在豳都中,长天已经有了倚靠,日后有他自己的事要做,哥哥则一直伤怀郁结,姨娘身体也不见好。”应亦罗无奈笑笑:“恰好我也准备去水乡做生意,便劝他辞官同我一起,纠结犹豫再三后,终是应下了,但愿离了这伤心地,他能好些。”
徐涂温不解,几乎脱口而出:“可殿下会放他走么?”
“啊?”应亦罗惊异于他的言语,而后莫名其妙道:“……殿下岂会不准他走?哥哥便是因着殿下冷漠绝情,方才如此难过。”
徐涂温本想反驳,却在这一刻醍醐灌顶。
是了,他还当程萧疏与应亦骛是七八年前那一对人,一个穷追猛打、用尽手段,一个无处闪躲,被迫妥协,可现今真是如此吗?早已巨变。
应亦骛等待数年,早已动了真情,而穆王为报仇蛰伏数年,再也不似过去般为情爱所动容。
原来如此。
第八十五章:
徐涂温想透过后,原本不打算再管闲事,可转念再思量,又觉自己虽得了程萧疏提携,但到底有些迟,与荆瑞渊及岭南、剑南那些人,还有蛰伏的长公主旧部的从龙之功相比,还是差去一大截。
现下他唯一的女儿又要入宫伴读,他自然还想再施为一番,且若不给应亦骛身份,连带着还要教世子以后为人诟病,这是万万不可的。
想到此处,念头便转了。
徐涂温跟着应亦罗见着应亦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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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对方正亲自收拾他那些诗书,一本本放入箱中,大有真的“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应亦骛停下动作,循声回头看他,声音不太大地同他寒暄。
徐涂温原音忽然自他身后响起:“你寻我。”
应亦骛被这道声音吓得一阵激灵,仓皇回头,嘴唇张合两下,却不觉沉迷看着眼前的人。
他早在豳都变换莫测的风云下得知了真相,从心如死灰到羞耻愤怒,再回到一片尘埃,不过一两日的事而已,轻叹一声:“哎,总是那样,一年四季都打不起精神来。”
“待过几日天气暖和些了,我陪外祖母出去走走。”程萧疏道。
他说话间,谢燮陵已亲力亲为,将小案上的书信都收好,太皇太后注意到他的动作,笑:“好好好,若你和阿陵愿意一并陪哀家,等端午之前,再去临风阁附近走走看看,那才好呢。”
她的心愿无非就是亲人陪同,程萧疏尽数应下:“小蜧都听祖母的。”
又闲聊几句后,太皇太后精神显然差了些,摇头赶人:“我这殿内热,就不留你们用膳了,一并走吧。”
虽然已是春季,但老年人身子骨弱,太皇太后又是高龄,受不得半分寒,故而殿内炭火还旺得很,程萧疏背后也确实出了层薄汗,并与谢燮陵一并行:“我想,他应该会处理好此事。”
“可他都未给世子改姓,也没有再纳妃的意思。”徐涂温道。
“他的心思,我揣测不来。”应亦骛阖目。
他不知道。他也不明白。
他只觉得,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隔得太远,他不敢,也没有那样的力气再走到他身边。
应亦骛走出廊下,将在笼中的九官交给徐涂温:“不过,还望徐兄你替我将此鸟归还穆王,不胜感激。”
可就在徐涂温将要接过九官时,笼中的鹩哥忽然醒转,侧过头对应亦骛念道:“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应亦骛哑然许久,却未能将笼子递出,喃喃低语:“这又是谁教你的?”
九官端正姿态,继续颠倒随意念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这意味太过明显,飞禽尚且如此,为人岂不知情深意重?徐涂温心中被这飞禽念得难受,不等应亦骛缩回手,他自己就先要转身了。
“这鸟,你还是自己还给穆王殿下罢。”
徐涂温不欲久留,匆匆离去,不想刚一打应亦骛书房中出来,转头便撞着一个人。
梁盼烛身后的小厮掌着灯,也没留意前头的人,被他撞得退开两步,两人对视一眼后,匆匆寒暄过后便各自离去。
可徐涂温走出几步,却是越想越不对劲,梁盼烛这老狐狸今天竟然这样急,究竟是为什么?他心中很是疑惑,没怎么思量便转身回去,却听得屋内梁盼烛兀自说:“数十位医师都说没得治了,若再无法子,那条腿指定是彻底废了。”
到此时,先前一直如死水一滩的应亦骛总算有了情绪,那等焦急,倒让徐涂温听着觉得如同已经痛到了他应亦骛自己身上一般:“那该如何是好?医师全然无法么?”
“亦骛。”梁盼烛按住他的肩,郑重道:“我们多年好友,你真诚说一句,你还想不想当穆王妃?”
此言一出,应亦骛的神色果然黯淡,他只摇头。急得梁盼烛没好气地叹息,连忙开口:“那你还想不想保住穆王殿下的腿?”
应亦骛不懂他为何明知故问,忙颔首:“自然!可是我有什么法子,我又不是医师……”
“你当然有法子。”梁盼烛侧头看向窗边,喊:“徐二兄,出来罢?有事要你办。”
——
程萧若已然在白鹤观外守了整整三日,侍卫来传消息时,说那老道仍旧在三清殿中呼呼大睡,将她气得不清。
那日离宫之后,她为着程萧疏没法子治愈的腿伤愁得睡不着觉,夜半将苏娘惊醒来,对方一边不耐烦地将她推下榻去,过半晌又叫她起身,说倒是想起一桩事。
新昌年间曾有一个为老不尊的道士到平康里来讨肉吃,恰好到苏娘这里,她见的人多了,当真从这脏兮兮的老道身上看出几分仙气来,便叫人给他端去一碗,老道吃过肉后,给她治好了幼时在教坊司里练舞所受的腰伤作为答谢,只说是白鹤观中人,扬长而去。
黑暗里,程萧若思索良久,“我是说怪不得你自打某日起便不喊腰疼了。”
苏娘没好气答:“你哪里就怪了?我死了你也不在乎。我那腰原本也和废了没什么两样,我看那老道是个能人,你不妨去找寻看看。”
后来程萧若也打听清楚了,此人号灵阳子,常年在外云游,不知踪影,好在她来的正是时候,灵阳子这几日恰好就在观中。
程萧若欣喜不已,亲自去白鹤观请他出手,不料那老道只呼呼大睡,怎样呼唤都不肯醒来,便是摆明了不愿意出手医治。程萧若深知奇人性怪,自己又有意求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直接将他绑去,但更着急,只怕拖得越久,越没有希望,急得天天在白鹤观外发脾气。
徐涂温便是这时来求见的,程萧若见他低眉敛眸,只问:“有什么事?”
徐涂温将旧事缓缓道来,他也是昨日与梁盼烛叙话后才知道有这么一桩旧事,最后道:“既然应亦骛对灵阳子有救命之恩,他若去请灵阳子,想来许还有机会。”
——
白鹤观现被程萧若围得内外不通,她只怕灵阳子找机会逃走,应亦骛在侍从的指引下,进入三清殿中。
救下灵阳子于他而言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那会儿他还在承衍书院中苦读……总之若不是梁盼烛提醒,他几乎也已经忘记。
殿内奉三清祖师,也是因为程萧若有意驱散的缘故,此时殿中并无其余道人,只有一个衣袍褴褛的长胡子老道躺在地上,睡姿豪放,安详闲适。
应亦骛顿了顿,最终在他身边停下,唤道:“灵阳子。”
他正欲开口介绍自己,不想面前的老道竟然已睁开半只眼睛笑了笑,仿佛早早便知晓他会到来:“小书生,是你啊?”
他有些动容,艰难答:“你竟还记得我。”
老道士嘿嘿一笑,翻身坐起:“怎会不记得你?当初我给你算的,都实现了吧?”
旧事忽然被提及,应亦骛费过心神,方才想起。
当初为他医手腕时,灵阳子顺带看了看他的手掌,又问过他的八字,最后判道,说他有官运,十八岁时有一大劫,十九有一子,还有桩自幼时起纠缠缘分,兴许是良缘,兴许是孽缘。他苦读多年,那时对自己能入仕自然深信不疑,说到“缘分”与“一子”,也只能想起同他一起读书的乔煊柳,不曾想到他人,而如今想来……当真造化弄人。
应亦骛苦笑:“算是实现了。”
“哦——”灵阳子问他:“所以今日是来同我叙旧?知会我果然如此?”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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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亦骛跪在他身前,诚心叩首:“实不相瞒,我此来是为求医。”
“诶?”灵阳子说:“你进殿时我听过,只觉有些内虚,并无什么外疾,我却是治不好的。”
听出他在装糊涂,应亦骛只再度叩首:“我是为……穆王而来。”
“穆王?”灵阳子懒懒打个哈欠:“你同他有什么干系呢?”
应亦骛一时答不出话,灵阳子也不再开口,静待他的回声。
程萧疏山,只能战战兢兢地去摸索别的地方,春日多雨,一点冰凉又落在他脸上。
宫殿之中,程萧疏并未服药,只是先令医师为谢燮陵检查身体,太医如实相报,程萧疏望向谢燮陵,谢燮陵方才意识到自己如今的样子不雅,赧然遮住面容说先去更衣。
倚云山顶,应亦骛终于看到夜色中的点点微光,他长舒一口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滚在灵云子面前,又递上灵阳子给他的信物。
宫殿之中,谢燮陵已恢复成原先的模样,再度来到程萧疏殿中解释完来龙去脉,不过言语间省去了自己途中的艰辛,只说灵云子慈悲。程萧疏却知道倚云山有多险陡,又有太医相报在前,他盯着那瓶药,终究不禁动容:“……谢燮陵,你何至于为我如此?”
谢燮陵度怔住。
好在他心思灵巧,很快便反应过来,斟酌着语气询问道:“请问殿下是否曾下令,不准臣等探望世子生父?”
程萧疏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他又病了?”,何必再折腾他?不如叫他安安静静来,舍去一条腿无病无灾走,落得个清净。”
四周寂静无声,白光照入三清殿内,面前皱纹横错的老人面露一丝悲悯。
应亦骛一时失声:“……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程萧疏还小自己些,这怎么可能?什么叫做没几年好活……他现今不是还好好的么?不是还在宫中么?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灵阳子,嗓音破碎:“他还不到而立之年、这怎么会?”
灵阳子却断言道:“他生来便是为了走这一遭,现事已毕,他理应离去,本就活不过而立。你本是有福之人,却也受他命格所累,积郁成疾,平白减去不少寿数,人各有命,何苦还要为他来这一遭?”
尘埃落定。
第八十六章:
“便是此处了?”谢燮陵问身旁的侍从。
“正是。”
他仰头望去,山势陡峻,层层相叠,清脆的绿障覆满山体,高耸入云,再要睁眼去看,便只能见到缭绕的云雾,只有一道狭隘的石梯往上通去,尽头也消失在白茫茫中,全然望不尽。
此处正是倚云山,也是得道高人灵云子所居之所。
春日多雨,周围潮湿难言,隐约听得虫鸣四起。谢燮陵推开侍从为他执起的伞,道:“我去求见灵云真人,你们就在此处等候罢。”
他问过太医,已知程萧疏的情况……此番出宫,来到倚云峰,便是为此。
昔年他祖父曾与灵云子交好礼退下。
出殿之后,谢燮陵方才说出第一句话:“表哥既如此不想见我,下次来前可差人知会,我定不会故意惹表哥不快。”
“你误会了。”程萧疏答:“我并无此意。只是你我身份有别,理应如此。”
他们侧头对视一眼,很快又错开,只剩一人的目光又悄然落在本想直说,可见他神色身形,一时有些于心不忍,周旋了好久,直到应亦骛心下了然,主动问他,他方才开口:“我今日见过穆王殿下了。”
应亦骛的眼神黯然,但还是问:“可是穆王有何吩咐?”
自然不会有,徐涂温问他:“你等了他七年,就这样离去,难道往后不会后悔?”
应亦骛手上仍旧整理着书籍,仿佛当真已经释怀:“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与他并无关系。”
徐涂温眉头紧皱:“一厢情愿?你竟是这么想的……”
“徐二兄,我不敢对穆王抱非分之想,”应亦骛背过声去,音调越发低:“你回去罢。”
徐涂温深吸一口气:“就算你对殿下没那意思,也不管世子了么?”事已至此,他怕这人听不懂,只好直白说明:“世子在你与殿下和离后数月才出生,你们若没有一个名正言顺,叫他日后如何为人?”
提及应长天,应亦骛越发觉得开口艰难,但片刻后,还是答,为族中幼子求得仙药一粒,果然灵验。既然程萧疏药石罔效,无人能顾他身体周全,那今日谢燮陵便来此处,只求能侥幸求得一粒药,解去对方苦楚。
侍从道花,恶心胸闷。就算只是简单的呼吸也难受无比。料是此处太高,身体未曾适应,但谢燮陵硬是将这百般反应强压下来。
……他想到那个在荥阳救他一命的男子,那时他就坐在马上向自己伸手,面上还有血迹。饶是如此,却也叫人终身难忘。
当初听从家族之命嫁于怀王,已是抱憾终身,如今他终于可以为谢燮陵而做些什么。
血水顺着雨水流入眼中,又被应亦骛拂去。
双腿不住发颤发抖,在新一次的跪拜中,他脑中忽然浮现出好多年前的一个月夜。他也是跪着的,有人风尘仆仆赶来,救他于水火之中,再被他无悲无喜地拒绝、推开。
应亦骛闭上眼睛,又在下一瞬睁开。
悔恨太多,说不尽,也永远无法弥补。他只求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用尽他的微薄之力。哪怕能减去他一丝一毫的苦楚,他都情愿赴死。
越向上攀爬,耳边的风声越大。人在着渺茫的天地之间,犹如一只飞鸟,微小到全然看不见,还要任风摆弄飘摇在山中。
谢燮陵呼吸愈发艰难,被打湿垂落的发丝上也已经染上一层白霜,双手双膝更是支撑不住,险些向一旁倒去,但终是咬牙坚持了下去。
应亦骛仰头看去,几乎失尽力气。
好在还有雨,好在还有寒冷,可以提醒他自己如今在做些什么,可以让他不至于晕眩。
在风声之间,在山水之间,在俯仰之间。他忽然忍不住想,程萧疏,那时你的腿也是那样疼吗?北地也是那样寒冷吗?
这样的想法一出,他几乎更疼,只觉得心脏都要碎掉。
从前他何等固执,何等伤人,何等愚蠢?
那么如今,他就是何等后悔,何等难过。
不知去了多久,只是等雨停雾散,已是黄昏时分。
山下的侍从面面相觑,只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却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前去查看,只得耐心等待。
意识到快要登顶时,谢燮陵已然筋疲力竭。
他长舒一口气,终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向上爬去。
应该已经不远了吧?
应亦骛的双手已经磨破,双膝想来也是如此。他自那场大病之后,身体便大不如前,现在能到此处,全凭一番意念,几乎连半步都不能再挪动。
额头不知何时已结痂,应亦骛不欲停歇,却实在没有气力。好不容易挪动半步,却忽然见身旁爬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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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小蛇来,他大吃一惊准备退开,脚下却不太稳当——
只有惊呼声,留在山风中。
黄昏将被蚕食尽时,谢燮陵终于抵达灵云子居所。
一位着破旧道服的老人静立山头,仿佛早料到他会来到,谢燮陵顾不得休息,尽最后的力气上前跪拜,道出姓名。
“原来是他的子孙。”灵云子抚过长髯,微笑道:“你是心诚之人,不知所求何事?”
一刻钟后,谢燮陵再三叩谢过灵云子,根据他的指示,提起一盏灯自山后离开。
谢燮陵不禁露出满足笑容离开的同时,应亦骛终于醒转来。
他被那条小蛇一吓,自山阶滚落,如今也不知道身处何处,迷惘地自草堆中爬起身,接着将沉的天色打量四周时,他才发觉自己竟摔落了这样远……
无力感油然而生,他只觉得自己是这天下头一等无用之人。
懊恼、自责、后悔,还有伤怀那样急切地涌来,他竟禁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然而温热的泪水一触到冰凉的脸上,脑中便再度响起灵阳子的话——他生来便是为了走这一遭,现事已毕,他理应离去,本就活不过而立。
他怎么活不过而立?他怎能活不过而立!
应亦骛摁住心口,止住呜咽,泪水还是固执流下,但他已经重新站起,向着那山道重新往上叩拜。
若是半路跌下,他便重新攀爬。
若是程萧疏注定短寿,他便以命换命。
……程萧疏从未抛却过他,他却一次次抛却程萧疏。
这一回,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如此去做。
是夜,程萧疏刚处理完宫中事务,却听闻太后要见他。
他只知谢燮陵出宫,却不知此人何时回来了,更令他意外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人……谢燮陵现在的模样,是他从未展露出的狼狈,额上有红痕,衣裳尚且半干半湿,就连头发都有些乱,哪里是往常风姿特秀,尔雅从容的模样?
可是他的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喜悦和急切,竟然也将礼数抛却,小跑着来到程萧疏跟前。
倚云山上,天色已黑,山间夜间更冷,夜风更甚,他的衣裳还未吹干,几乎将人冻透。应亦骛睁着双眼,极力想从黑暗中分辩出些什么,每走一步,便
这便是不知的意思了,应府是不敢骗人的,那定然是世子的手笔,将自己害成这样……徐涂温心中悄然将这位小世子翻来覆去念叨了数遍,脑中不敢停下思量,嘴上也接着应付:“臣听闻他受了风寒,高烧不退。”
“他现在身体很不好。”肯定的语气。
这叫徐涂温难以回答,只得说:“天气渐暖,许是不当心淋了春雨。”
过去他全身湿透,也不见这样容易感染风寒,到底身体孱弱许多。
程萧疏垂下眼帘,嘴中的苦涩后知后觉漫上来,谢燮陵同他说过,那是服药之后的症状,约莫一月之后才会消退。于是将剩下的那截巨胜奴也尽数食用,甜忌。”应长天道。此处是他自己的地盘,用先前的银两置办下来的,也是废了一番功夫,但总算值得。
“朝臣中确实有意择穆王妃。”荆祎不动声色地将茶汤打翻,以茶水在案几上写下两个姓氏,“殿下当垂眼,而后摇头:“甘之如饴。”
倚云山顶,灵云子问他:“可想好了?”
“嗯。”应亦骛毫不犹豫答:“只求您救他一命。”
老道手指掐动,又发出声气音,仿佛叹息:“灵阳子可曾同你说过,你原本的命数,是该活到花甲之年的,托他的福,现还剩二十九载,再按你所说分他十五载,那到时你可就要走到他前头了。”
“我都知晓。”应亦骛却摇头:“不能尽数给他么?”
灵云子有些诧异:“难道你情愿?”
应亦骛坚定颔首:“自然愿意。”
若能让程萧疏活下去——
“甘之如饴。”
第八十七章:
程萧若呵止住他的动作,前前后后将程萧疏看了一圈,再度询问医师:“当真已经好了?”
“正是如此。”太医也震撼难言,还不忘说漂亮话:“殿下能恢复如初,当真是我大陈之幸。”
“好啦,有赏。”程萧若反复确认过后,眉开眼笑:“我还以为得等应三请来灵阳子呢,没想到太后这样厉害。”
“什么?”程萧疏听到那二字后,立刻询问。
“……”程萧若方才意识到自己将话说漏嘴了疏心不在焉地搭箭挽弓,随意射出三支正中靶心的箭矢,可接下来却不再继续剩下的比赛,而是己第一次见到这座巨大鸟笼时的心境,只记得自平康里离开后,抬头偶然见得漫天飞鸟时的钝痛。
一只鸟悄然落在屋梁下,并未出声。因无人打理已然算作荒芜的一角,隐隐冒出一枝木槿,仿佛依旧年年如旧盛开。
主人不在花长在,更胜青松守岁寒。
他已成青松,却盼望主人能归来。
第七十四章:
开战不久后,弘乐王的兵力骤然增长,李谨槐下令撤军,可途中忽然天降暴雨,河道猛地涨起水来,护送他的精卫在其中被洪水冲散,而皇帝本人下落不明,一时军心大乱。弘乐王攻势一时更甚,消息又被有意传回豳都,人心惶惶。
先帝与皇帝多年无所出,因着上一辈的四王叛乱,一时间宗室之中竟已再无可继位之人,朝堂上风雨飘摇,太后的身体也支撑不住,竟病倒了。
应长天同她念完佛经,待太后终于勉强睡去后,方才离开殿中。
因着局势动荡,他的心情也算不上太好,回到家中后应亦罗见他板着张小脸,不由俯身捏捏这一团包子,应长天方才拉出一个笑容。
“怎么不开心了?”应亦罗问:始对于那样的眼神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一人放学时,,但她成心使坏看好戏,只说一半话:“啊,也没什么,想救你续。
同时,应亦骛一样毫不停歇地向上攀爬。
高处不胜寒安宁,宛如平生已不剩什么心愿。
应长天闻讯回来探望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他看着眉头舒展、嘴角噙着轻微笑意,却面容苍白发灰的父亲,额上还有一道血痂,心绪复杂:“先前身子不是养好了么?为何又重病不起。”
应亦罗难过伤神,掩面擦泪:“自那日与徐涂温、梁盼烛二人商量了什么事后,便去了白鹤观,再回来已是两日过后了,膝上、手上全是伤。”
应长天回头一眼,示意梧夜去查,自己则将小姨的手握住:“豳都是个伤心地,长居此处,父亲此生都不会再好。”
他手上稍稍用力了些,这些年父子情分,终是有些不舍,然而不得不舍,狠下心来:“小姨不若趁父亲尚在病中,将他带去江南安养,再不涉足此处。”
应亦罗重重颔首,紧闭双眼:“我早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怕你父亲牵挂你。”
父亲会牵挂自己么?应长天想,他分明只牵挂一人,生下自己大概也只是为了与那人赌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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