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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无论如何,他在你身边不是吗?”程萧昕劝后又道:“这些日子就由我来照顾他吧,待他好些再说,你若无聊,就去帮我盯着凭陵那孩子可好?”

    ——

    应亦骛这一病就病了大半个月,到月中才见好,勉强能下榻行走。因程萧疏不在院中,他境况还算不错,再没过几日后便恢复了气色。

    程萧昕见他全然好了方才放心,风寒中一直有她照顾,应亦骛很是感动,也将她当作了亲姐姐般,只是问起他缘由来,还是心悸未定,不曾开口,更提出要回三门巷中,不愿待在穆国公府里。

    程萧昕见他前段时间被风寒反复折磨,也不忍拦他,差人欲将他送回三门巷中,可惜人还未来得及走出院子里,遥遥便望见了站在远处的程萧疏。

    应亦骛下意识往程萧昕身后躲了躲,听见程萧昕意外唤:“小蜧?”

    明明程萧疏站在那儿不动,他却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注视,应亦骛不敢抬眼,他这些时日来浑浑噩噩,似乎还未从那夜走出,眼下畏惧甚至胜过厌恶。

    “凭陵哭了,奶娘哄不好。”可半晌后,程萧疏只丢出这样一句话。

    “无事,我去看看凭陵,叫人送你回去。”程萧昕说:“他走了。”

    应亦骛如释重负,终于舒开一口气。

    ——

    他到时见应府的马车也停在三门巷外,却不觉稀奇,想来是他小妹应亦罗来看望他母亲了。

    文氏独居于此,虽平日能吟诗作画,聊以消遣,但到底无聊,有她常来陪伴也是很好。想到要见母亲和妹妹,应亦骛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看上去好些,又拉起笑容,方才踏入宅子中。

    可料想的团聚欣喜却没有来到,内里一片愁云,应亦罗见他后连忙收了眼泪,可泪花还来不及擦掉便笑,就显得不伦不类:“三哥哥。”

    “这是怎么了?”便是有意隐瞒,他也得问个清楚。

    但应亦罗只是摇头,仓促抬手去擦泪水:“无事,我同姨娘说起小时的事,大概笑得太过了。”

    她说罢便起身,唯恐透露过多:“出府前夫人叫我早些回去呢,就不和三哥哥一齐用晚膳啦。”说着当真快速离开,不久留一刻。

    应亦骛看向文氏,问:“究竟怎么了?”

    文问沅却先注意到他已恢复苍白的面色,反问:“怎么气色这样差?”

    应亦骛这才想起这回事,连忙露出笑容,是同应亦罗一般的瞒法:“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才好。”

    文问沅握着他的手坐下,叹息:“好好的怎么染了风寒。”

    应亦骛恍若又听到了那日的雨声,愣怔一瞬,很快解释:“乍暖还寒,我又贪凉,其实并无大碍。”他怕文氏担忧,不再纠结此事,返回到先前的疑问:“亦罗究竟是怎么回事?”

    ——

    勉强哄好小孩儿后,程萧疏抱着元凭陵玩了会儿,便听人说应亦骛已经出府。

    他心下的确不快,可顾及到太医的嘱咐,到底也不能直接冲到三门巷中去将人带回来,直将自己这小外甥放回襁褓中,料想李谨槐的心情应该好些了,不若找他去消磨时光,顺便探探东宫的动向。

    然而才到府门,便见刚出去不久的马车又驶了回来,应亦骛则刚下车马,见他后还愣在一处,好似半步都不敢动的模样。

    这样怕还要回来?程萧疏心中稀奇,却头一回被拘在原地一般,竟然不敢迈步,只怕再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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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得担惊受怕,又昏昏沉沉好些时日。

    应亦骛想来也不敢,只在那处定定看他好久,最终仿佛下定决心,终于缓慢挪步到他面前,但目光终究闪躲,再不似那夜饮醉时看他那般明亮:“……你可认识延武侯?”

    “不认识。”程萧疏说:“知道此人,怎么了?”

    应亦骛抬起脸来,面上恹恹的,仿佛失了精神一般。他看着过于委屈,又很显颓态,偏偏还欲言又止,反复琢磨,很符合大病初愈的模样,可又比那样还让人觉得难受。看得程萧疏一惊,立刻皱起眉头,也顾不上先前担心会吓到他的忧虑,当即抓住他的手问:“哪个不长眼的惹了你了?延武侯?”

    应亦骛被握住手的瞬间,本能要往回缩,可不知道是反应过慢还是被抓得太紧,最后只能由程萧疏握着:“没有。”

    程萧疏见他似乎还是难以启齿,便拉着他回到院中,问:“究竟是怎么了?你担忧什——”

    话未尽数出口,腰却骤然被人抱住。应亦骛终于再遏制不住,咳嗽着大哭出声,那哭声仿佛压抑许久,一时间尽数爆发出来,如潮水决堤,要将所有难过和苦楚都宣泄。

    肩膀一抽一颤,猝不及防。程萧疏手还持着原来的姿势,眨眨眼睛后,转为轻拍他瘦弱的背脊。

    “没事,”他也不会哄人,只能学着二姐姐哄凭陵的模样好声好气,极力柔和下语调:“没事……”

    可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越温声细语,应亦骛反而哭得越凶狠,到最后竟有些接不上气。他难过得程萧疏心烦意乱,恨不得马上提着剑去延武侯府问话,然而手上还不能停下为他顺气的动作。

    好久之后,应亦骛方才有所平息。他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染得通红,被擦干后依旧紧紧抱着程萧疏不撒手,将脸靠在原处。

    程萧疏寻到机会,歪着头看他:“好些了?”

    应亦骛点头。

    程萧疏为他理干净耳边弄乱的碎发,虽然陌生,却很爱好这样的亲密,也不愿意放手:“那能不能告诉我缘由?”

    “延武侯次子,以我父亲考评和职务为威胁,想强娶我妹妹。”他终于开口,好好的嗓子都哭坏了。

    “你还有妹妹?”程萧疏问。

    “有一个嫡妹,一个庶妹。”应亦骛同他说了应亦罗与自己的关系,程萧疏颔首:“那我去同延武侯说,之后料他也不敢再妄为。”

    他一句话轻飘飘的,就能解决好所有的事,多好。

    应亦骛闭上眼睛开:“救我、程萧疏……救我……”

    身后的动作骤然停了,应亦骛趁机抽出手,支着身体向前爬出几步,他拍着地,再无力量,可是嘴上依旧在沙哑地唤着:“程萧疏、救我……救我、救救我程萧疏……”

    仿佛这样求救,就真的会有人来救他一般,那是个穿着朱红圆领袍的少年,也许是在南林围场,背上带着弓箭,也许是在大理寺的地牢中,护臂都还未来得及摘下。

    他脑中只剩下求救这字。”程萧疏收刀回鞘:“我很喜欢。”

    他收下示好,可还不止如此,徐涂温又道:“你上次让我为你夫人寻的孤本,我找到一本。”说着下人又将书呈上,程萧疏本无意于此,但听到与应亦骛有关,还是拿起书打量一番,想来不容易,便随口道:“叫你费心。”

    “无事。”不料徐涂温见他神色与平时无二,却已松下一口气:“旁人都道你失了记忆,吓我一跳。”

    “此事不足为外人道。”程萧疏却是知道他已经暗地上了穆国公府的船,只当互相交底:“听说你父亲患病许久,近日可好些了?”

    ——

    程萧疏拿着孤本回到院中,下人已按照他的吩咐熬好汤药送到应亦,重重颔首:“多谢你。”

    一行泪水悄无声息地从应亦骛脸上流下,程萧疏却终于后知后觉从这点清水中读懂了今日的一切。

    他哪里是心甘情愿回来寻自己的,他分明害怕极了,唯恐靠得过近。可他还是得回来,且不得不回来。科考已无望,余生也注定被捆绑在自己身边,他有的不过是不甘,纵然他满腹才学,却不敌权贵半分,不能守护亲人,还要无奈顶着畏惧与恶心回来找他,连泄愤都只能靠哭泣。

    抵在他胸口前流泪时在他怀里弯下的后颈,分明与鸟被强行折断的翅膀无异,每声哭泣都似那夜的求救哀鸣。

    程萧疏默然无话,垂头看了他好久,终于缓缓松开手。

    第四十五章:

    摆平延武侯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三两句话就能解决。程萧疏原本想直接回府,可回忆起白日里应亦骛的神色,便失去这个想法,只叫人递了个口信回去叫他安心,自个儿则往那个传说中的寰宇房去了。

    人人都讲得他理所应当爱鸟一般,他却始终未记起自己究竟为何爱鸟,挥手散退侍从再跨入那巨大的鸟笼中后,更是被周遭的景色所震了震。

    这样多的鸟,叫声潮水般袭来哄入耳中,嘈杂且混乱,大多大力扇翅,热切地欢迎着他的到来,程萧疏一边往里走,一边侧眼一一望去,看着那些陌生的飞么书。

    可惜应亦骛开心不过一瞬,便见了那书上的内容,见讲着些什么排兵布阵,顿时又失去兴趣,想果然是白白期待。倒是这蛇难得这样懒,自己昨夜是睡着了,后来迷迷糊糊又被抱去温泉边冲洗,是清清爽爽地被拥着入睡的,想来没少花他的精力,此时小憩,也情有可原。

    应亦骛垂头看了他一会儿,竟养久些,且切不可再令他忧思。

    程萧疏随口应下,转头便看到程萧昕问:“二姐何时来的?”

    “我听你院里的人说亦骛病了,来看看他。”

    太医退才暗暗懊悔,自己做什么要在这人面前做出这等举动?

    但现在再去打开笼门又显得刻意,他只得强行走上前去,反复确认:“真是找我?”

    应亦骛垂下头:“嗯。”他声音甚至不敌鸟声大,补充道:“来向你道谢。”

    道谢?道谢有什么好道的。程萧疏看着他,忽然抓住他的手,应亦骛果然被吓到,当即抬起脸不住往后退一步。

    果然。程萧疏抓着他的手,指腹摩挲:“怕就不要来。”

    应亦骛叹息:“没有怕。”

    “没有怕还躲。”

    “是你太吓人。”应亦骛不再有反抗的反应,而是问他:“可有想起些什么?”

    “没有。”程萧疏牵着他往外走,好奇道:“我从前与你常来这里?”

    应亦骛一阵沉默,终究未将他也是第一次来此处的话说出来,只道:“延武侯那边……”

    “他敢说什么子,因为他只会这样做。他指着自己的脸颊,又点点唇角,说:“我梦到你,用脸贴我。”

    大概是个下雪天,梦里有些冷,还有风声呜呜,面前的人扶着他的肩仰着脸贴近,他好像也听到一片雪落在树枝上的声音。

    未等他再去追忆那样奇妙的感觉,唇角却已被轻轻一碰,而后就移开。程萧疏的呼吸不觉变沉,他侧眼看过来,应亦骛也小心翼翼抬着眼盯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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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指令。

    四目相对之间,不知不觉再度令呼吸灼热滚烫成一片。应亦骛真的如他所言一般,无比顺从地回应着掠夺,不会反咬、不会挣扎。譬如飞鸟依人,自加怜爱。

    可是真的松口看他时,他依旧是紧张的模样,并无一点欢快或意犹未尽。

    程萧疏将他推开,他撞到墙上,一阵吃痛,不由皱起眉头。

    程萧疏说:“既然说要听我的,那就不准反悔。”

    他要这人给自己唱歌,将自己画入画中,所作的诗文里也要有自己的身影。不准再想别人,不准再念别人,心里梦里都只能有他,纵然想要忘记、想要反抗这等荒谬之举也不能够,就和他自己一样。

    ——

    应亦骛浅睡不过两个时辰,天色尚黑时便醒来。程萧疏想来同他无二,只待他一有动静又将他带回:“还难受么?”

    应亦骛摇头:“没有。”

    昨天夜里姑姑送药来时程萧疏不在,他就自觉替他把药喝了,这次相较于上次虽然更加清醒从容,却也更加难熬,让他忍不住怀疑药性是否一日烈过一日,难以纾解,如同即将死去,不知是否能登仙,通往极乐仿佛也甘之如饴。

    程萧疏侧头来贴他漂亮的眼睛:“以后不准再喝。”

    没有声音回答,应亦骛好像又睡了过去,程萧疏不满,又强行将他咬出回应,终于有声音轻轻回应他,似梦似醒:“怎么了?”

    程萧疏笑:“无事。”他称心满意地将应亦骛紧紧拥住,“睡吧?睡了。”

    程萧疏这夜头不疼,歇息得很好,没过两个时辰便自己起身,按着程萧年的意思坐在院里读《三略》,还未等到应亦骛醒来,便听下人通传,说是忠正伯府的徐二公子前来拜访。

    程萧疏随意想了想徐二这人,只依稀记得他与自家有些姻亲关系,但再远些就八竿子都打不着了。之前不见这人,如今一大早又来寻自己……他直接扔开书,问:“徐涂温又同我有什么牵扯?”

    真揣摩一阵去到正厅时,却不是什么要紧事,看来死士说得不错,徐涂温勉强算是豳都里与他交往最近的勋贵子弟,开口便同他直言,也不绕弯子:“五表弟可曾听说,月底胡人便要入豳都朝拜觐见?”

    程萧疏倒是听程萧庐提过一回,颔首:“自然。”

    徐涂温笑:“我家娘舅常年在西域,近日也随胡人归豳都,赠我柄宝刀,可我不好此物,使之蒙尘又实在可惜,思来想去,不若转赠与你。”

    程萧疏少时便随李清妙去过安西都护府,对胡人的兵器熟悉,历年来进贡的稀奇玩意儿也总有一份要进到寿德长公主府,自诩什么都见过,故而也并不期待,颔首敷衍:“不知是何宝刀。”

    徐涂温早料到他的反应,不再多言,只令人将刀呈上。

    刀带十字柄长约三尺,刀柄上雕着红色宝石。不同大陈通用的陌刀或仪刀,倒呈新月状,有如弯弓,刀身流畅且厚窄,刀尖却锋芒毕露,锐不可当。

    程萧疏拔刀出鞘,见得淬火后寒芒,手感上佳,宛如随时可上马割去敌人头颅。

    “此刀被胡人称为舍施尔,在胡人的话里,是狻猊尾巴的意思。”

    “好名:“那我回宫殿,不打扰你,你叫人送我回麟德殿好不好?”

    程萧疏总算回头:“谁叫你跟着我?”

    听出他的烦躁,应亦骛顿时有些慌乱,他想解释,可心又奇迹般冷静下来,一片丧气,最终只识趣地松开手:“对不住了。”

    可他手都还未完全收回,就被紧紧抓住,程萧疏转身拉着他便继续走,应亦骛一时吃痛,却一声不吭,最终被带到一处宫殿。他畅通无阻进到内室,竟也无人阻拦他,程萧疏这才松开手,转头对宫人道:“我夫人身体不适,请太医来。”

    他执意如此,也只得麻烦宫人和太医多跑一趟。应亦骛站在原处,不知说些什么,只在程萧疏坐下时忽然嗅到他身上沾染的异域香气,想必是与那叶必族公主亲昵共舞时沾到的,因为浓烈扑鼻,一时不太适应,不免皱眉,又很快缓和。

    不想这样小的动作竟也被他注意到,程萧疏问:“你又怎么了?”

    应亦骛摇头:“没有。”

    程萧疏嗤笑:“见了我就怎样都不快,是吗?那你何必答应四姐。”

    “我没有答应,”他果然猜到了,应亦骛一时情急,下意识又要辩解,可停顿再一想结果,随着底气的流逝,声音也愈发小了:“也并不是见到你就不快。”

    虽然程萧疏不见得会信就,却不打开,似乎不感兴趣:“多谢你。”

    “你不爱这些?”程萧疏诧异。若他不爱,徐涂温又怎么会送过来。

    应亦骛摇头:“自然喜欢。”

    既然不是不爱,那还拿出这爱答不理的模样,那就是讨厌他了……程萧疏心中憋着烦闷,面上依旧问:“那要我请两个人来陪你看?”

    如此明显的口吻,应亦骛总算有了反应,仰头看他:“无需。”

    这人双眼空洞无神时,还能意外做到显得气定神闲,叫程萧疏心中毒火直烧。他实在不明白自己活到今日,究竟为何要受这样的气,可只转头看那人一眼,无数无名火都悉数散去,只剩下难言的情绪。

    程萧疏险些要拿那把舍施尔弯刀将这不争气的自己捅死,最终也的确大获全胜,大步离去,决心不再回头。

    第四十六章:

    程萧疏说到做到,此后日日都只回寿德长公主府,许久都未曾与应亦骛见面。

    他也不常外出,几次也是去组诗会,程赤寰倒热衷于此,回回都要他将自己带上,今日同唐意何一并来到院中,应亦骛还以为他又想拉自己作诗,结果小孩一抱住他的手,便眨巴眨巴眼问:“进宫去么?”

    唐意何道:“今日西域数族入宫觐见,陛下在麟德殿设宴,三郎不妨同我们一并去?”

    应亦骛本想推辞,可程赤寰已经抱住他的手撒起娇来,应亦骛不忍心见幼儿失落的神色,便应下。

    应亦骛算是头一回下后,应亦骛却恰好又唤了声“救命”,仅仅气音都可听出他的歇斯底里,实在令人动容。不过两声后,他迷迷蒙蒙睁开眼,见是程萧疏,原本潮红的脸很快苍白下来,直直要抽去手,却终究徒劳无力。

    不晓得何时扫到程萧昕,他宛如抓到救命稻草,极力唤道:“二姐姐、救我……”

    程萧昕上前,轻轻从程萧疏手中接过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应亦骛却只是躲避,他侧头不敢再看程萧疏,死死抓住程萧昕的手,重复喃喃道:“救救我、救救我。”

    症结看来就出在此处,程萧昕略显责备地看来程萧疏一眼,道:“小蜧先出禽,头又隐隐作痛,可什么都回忆不起。

    最终他走进最大的那个鸟笼里,无趣地坐在梧桐树下。

    为什么要养这么多鸟,好吵,又没用,而且据他所知,鸟大概还不亲人,想来也不能带来什么快乐。

    一只鸟很快朝他飞来,停在他腿上,仰起脸冲他叫两声,程萧疏皱眉去赶它,鸟叫声骤然变得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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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锐,还啄他两下,却终究没有离开。

    没过一会儿,又跳到他肩上拿头蹭他的脸。程萧疏被鸟蹭得厌烦,抓着它准备把它扔开,可转头去看见应亦骛站在远处,愣怔地望着他。

    程萧疏,他熟悉了的注视也迟迟未来到。

    叶必族臣服大陈多年,使臣态度很是恭顺,并隐隐透露出联姻的意愿。他们意在太子侧妃之位,但到底如何,还得看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意。

    陛下不过小坐片刻,便借口离去,唯余太子,使臣一时更加热络。

    程萧疏知他是身体抱恙,龙体欠安,却还得顾全大局,不敢透露,就是不知道太子今夜会如何。

    他将两方客套往来听在耳中,不经意抬眼,恰好对上叶尔必艾苏露的带笑意的眼,他便随意朝对方回以一笑,于是艾苏露当即站起,声称要献舞于太子,并且要邀程萧疏共舞。

    一时间数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程萧疏侧头,毫不闪避地迎接着太子的打量。

    倒是李谨槐乐呵呵的,似乎全然没看出来一般:“他确实会舞,本王今日兴致亦上佳,正好可为你二人击鼓助兴。”

    他一开口,程萧疏便知不得不舞了。太子果然露出笑容,出声允许:“小槐难得有此雅兴,那便如此罢。”

    应亦骛再回过神来时,鼓声已然阵阵。

    大陈开放,胡汉混居,胡人之舞也不算难,人人又都学得,就连他也勉强会跳上几步,却因为偏见的缘故,从未想过程萧疏也会,且竟然毫不比舞步更加华丽明快的叶必族公主逊色。

    胡女舞时珠光灼烁,照应佳人裙摆如飞蓬,弄脚缤纷,飘摇回雪。而男子动作英姿焕发,跳身转顾间利落而有力,忽然,女子跃起,二人伸手撑住彼此,一时鼓声骤然加快,碰碰直敲人心门。

    二人随鼓声快速旋转起来,胡女动作大胆,最初只是以手按在程萧疏肩上做支撑,不过数圈过后,她别腿扬手,状若神女飞天,红霞般的衣袂拂面,程萧疏带动她随鼓乐更快旋转,不知疲倦般。

    这段互相配合的舞精彩至极,直到李谨槐兴尽大笑弃槌,舞蹈方才停止。在迟来一刻的击掌赞叹声中,艾苏露如精灵般自程萧疏身上跃下,指尖点过他的胸膛调笑般将他推开,程萧疏亦然笑着配合退开两步,而后才向太子行礼。

    太子未表喜怒,态度依旧不明,只按事实赞赏。

    直到他赏完,殿上才恢复先前的热络,应亦骛口渴,低头欲饮酒,却忽然被程萧若靠近:“你还鼓掌?”

    应亦骛不明所以:“很是精彩,自然赞叹。”

    这是一点也不在意,程萧若扶额,但还是不愿放弃,同他耳语:“好罢,那稍后你能不能称身体不适,要小蜧陪你回去?”

    应亦骛有些无措:“但恐怕他不会——”

    可程萧疏已然靠近,程萧若当即坐定,一本正经同他说:“三郎身体不适,你先陪他回去?”

    程萧疏并未说什么,只看向应亦骛,两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应亦骛只得颔首,试图解释道:“其实我也不是……”

    “那就走吧。”,弯刀却骤然停下,而后移开,程萧疏背靠梁柱,目光落在屋檐某一角。

    寂静时分,恐惧却比先前更甚,程萧若也看向那处,只见死士微微朝程萧疏颔首。她一时如坠冰窟,仿佛周身血液都停滞住流动。

    这是她的五弟?这真的是以前的小蜧么?这样冷血可怕……

    程萧疏则收刀回鞘,扯唇道:“四姐,事已经办完了,你真当我会同你玩只有傻子才会信的游——”

    血肉被刺破的声音来得突然而清晰,所幸这感觉他也已不再陌生,不过目瞪口呆一瞬,便适应过来,以手捧住右臂。

    “……刺错了。”他反手抓住那柄直刀,程萧若握得不算紧,他轻松便能将刀拔出,只是手掌也被划破,血腥味儿一时弥漫开来,触目惊心。程萧疏对上她带着极度愤怒后只剩的迷茫眼睛,拿她的话反问她:“你真的是我四姐吗?”

    ——

    上午不过匆匆一别,晚间应亦骛便听闻程萧疏被刺的消息,只是究竟程萧疏却说。

    二人一前一后离殿,应亦骛跟在他身后解释:“其实我并无不适,你若想留下的话不必随我回去。”

    程萧疏并不答话,只继续往前迈步,应亦骛估摸着他大概在生气,毕竟被这样打断兴致,也不敢开口,但他身边未带侍从,又不熟悉皇宫,便紧紧跟着。

    可渐渐他却觉周围越发陌生,不由得紧张,快步追上,“去哪儿?”

    程萧疏不是了。

    “讨厌就是讨厌,遮掩做什么。”果然如他所料,程萧疏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应亦骛不知道怎样与他说才有效,不得不用最蠢的方法反复去说:“……我没有。”

    但他却没想到程萧疏一针见血:“你没有?你是没有吗。而是不能。”

    应亦骛讶然他的警觉,可程萧疏字字句句清晰落下,直击要害:“读着圣贤书长大,礼义廉耻哪里会准你讨厌一个屡次帮你的人,但到底是否厌恶你心里清楚,你若不记得我便帮你找找你偶然露出的神情。”

    他深吸一口气,坚持道:“我没有。”

    可程萧疏笑,继续问:“你以为这样忍着不瘟不火和我相处便算是和我两清了吗?这便能让你心里稍安吗?”

    他说得好直白,随意就戳破辛辛苦苦搭建起的纸糊窗户,嘲讽和不屑都被尽数放出。

    应亦骛捏紧手,依旧重复:“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有都不敢承认吗?”他更加轻蔑。

    “我没有,我没有!”他威压太甚,叫应亦骛难以抵御:“没有……”

    程萧疏盯着他,好笑至极:“哦,自欺欺人?”

    “我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应亦骛终于被激怒:“你混账你就有理吗?”

    他还能怎样?他恨程萧疏那样又能怎样?他能杀了他吗?他能忘恩负义地一次次给救了自己数次的人冷脸吗?他究竟要怎样才能满足!

    程萧疏也不再人模狗样,直言明说:“我就是混账怎样?”

    这句话让人骤然清醒。他不能怎样,他到死都不能怎样。应亦骛闭眼,深吸气后再度道歉:“抱歉,是我……”

    双肩猛然被抓住,他不住索瑟,抬眼却见程萧疏死死盯着他:“你便是这样?”

    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会舍不得?他不喜欢他,不看他,不抱他,不亲近他,也不向他撒泼讨娇,讲述心事……他只会讨厌他,畏惧他,为他感到不快,只会低头,只会反复来推自己。

    应亦骛勉强让身体不再发抖,他情绪已在崩毁的边缘,程萧疏再逼一逼他便可以直接去撞柱子了,说话气息都不稳:“那我应当如何?”

    程萧疏垂首看着他,默然无话。

    他几乎可以肯定了,一点也不在意他,一点也不会舍不得。若是自己在摔坏脑袋那次就死去,他肯定会先难过一阵,而后很轻松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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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的液体然若失起来,他不由转头看向程萧疏,而程萧疏也正盯着他,似乎在等待他思量许久都未说出的答案。

    应亦骛不敢再看他,终究未给出个准话,“问我做什么?你自己呢。”

    程萧疏看了他好久,究竟也没有说话,明明行走在自然,但很是压抑。

    “你怎么心事重重的?”应亦骛还是禁不住问。他都注定断子绝孙认清事实了,看着却还没有程萧疏一半苦闷。

    “你上次,”程萧疏停顿一下,还是问:“其实我时常试图去回想,但总是头疼半天也想不起个所以然,便想问问你,我们从前关系怎么样?我现在当真变化很大?”

    他本以为是不好的,可反复回想,那天应亦骛分明唤着他的名字求救。

    “同现在没什么区别,还是三天两头吵架。”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只是他难言于口,总不能告诉现在这个忘了与自己过往种种的程萧疏,说他以前给自己牵马、念书,甚至还给自己擦脚吧?

    应亦骛防止他多想,又说:“变化倒不是很大。”

    “那你更喜欢同哪个程萧疏待在一起?”

    应亦骛停下步伐:“自然是之……不都是你么,还分哪一滴落到应亦骛脸上,于是他双眼不觉睁大,可热泪也因此再囚禁不住,随之涌出。

    程萧疏哭了……他竟然哭了?他竟然也会落泪么?那自己又为何也要落泪?是被吓傻了么?

    肩上被欺压的力道没有散去,程萧疏依然霸道可恶地按着他的肩不许他离开,可不晓得出于怎样的心绪,他却手忙脚乱地伸手试图去擦程萧疏眼下的泪水,所以结果就是手被抓开,随后迎来无可救药也无法抑制的亲近。

    他们好多天没有见面,此时亲近倒略显生涩陌生,可泪水在抵唇搅腔、鼻尖互相厮磨间越发难以控制,不知道是一人步步紧逼,讨要无度,还是双方都紧缠不放,越陷越深。衷情难言于口,被死死封住。

    程萧疏知道,自己完了,就算全部忘记,也是彻底完了。

    第四十七章:

    宫女匆匆请来太医,步入内殿,却不见人踪影。她试着轻唤两声,依旧未有人回应,南侧未关窗,故而只听得风声猎猎。

    这是寿德长公主在宫内的居所,其中宫人办事自然尽心尽力,她只好外出问殿外的侍卫:“五公子与他夫人可是离开了?”

    侍卫却一脸不解:“未曾,难道五公子不在殿内?”

    宫女大约明了,收了脾气,只默默站起,鸟反应要快些,立刻飞开。

    他问应亦骛:“找我?”

    应亦骛不回答,只是轻轻颔首。

    程萧疏迈出巨大的鸟笼,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本能动作,他关上了笼门,而后到麟德殿,他们来得迟,程萧疏已然在殿中,却不依着本该有的位置坐下,先是被怀王带到身边叙话,而后又和那些胡人裹到一处。

    不知他同那叶必族的公主说了些什么,少女被他逗乐明艳的脸上笑靥如花,接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很是轻松。

    直至陛下与太子亲至,他方才起身回到自个儿的座上。程萧若似不经意般问他:“你同艾苏露说什么?”

    程萧疏只问:“你知道她的名字?”

    程萧若避而不答,反而继续追问:“你同她说了什么笑话?”

    程萧撒手:“叶必族公主美吗?”

    应亦骛反问:“你觉得她美吧?”

    “你觉得是就是。”程萧疏笑。

    应亦骛抬手轻轻捶他的背,又改为推:“那你去求娶她。”

    “才不如你如愿。”

    他们亲昵许久,直到死士轻咳出声,应亦骛扭捏不安,连忙将他推开。

    程萧疏知是有事,只得松开他:“我叫人送你回府。”

    应亦骛还想问他是否是一直有人,见状只得暂时撇去羞耻,颔首应下:“好。”

    ——

    程萧疏出皇城没多久,却被程萧若拦住,她问:“你去哪儿?不是送三郎回去吗?”

    “已经差人送他回府了。”程萧疏避而不谈:“四姐有何事找我?”

    程萧若绕他一圈,再度问:“你去做什么?”

    程萧疏自然不会回答她,借机御马直奔离去,程萧若很快反应过来,紧紧追随。

    但程萧疏马术到底不及她,勉强跑到寿德长公主府才被追上,程萧若下马呵道:“程萧疏!你给我站住!”

    听到她动怒,程萧疏总算站定:“我不必事事都告予四姐罢?”

    程萧疏见他步步退让,终于情急,将他抓住低声强调:“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但你不准对艾苏露下手。”

    程萧疏不置可否,只反问:“姐姐要一个苏娘不够,还要一个叶必族公主么?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人。”

    这时他倒是毫无退意了,程萧若只好解释:“我与她早有相识,你到底是不是要对她下手?”

    程萧疏笑:“我听不懂这话,四姐慎言。”

    他现在好了,装聋作哑,程萧若却心知肚明:“那你为何调走这么多死士?”

    “我明日同指他的亲姐姐:“我若是赢了,你也不许再插手任何事。”

    程萧若少时就浑,也好武学,姐弟自小到大不晓得切磋过多少回,却是第一次短兵相接。程萧疏自知马术不如她,可过往打架时多有留手,从未全力以赴,自认这点绝不属于她,但艾苏露之事也不晓得触到了程萧若哪根逆鳞,她全然是要竭尽力气的架势。

    寿德长公主府的下人已是惊慌失措,欲要去请大公子或长公主来,却被二人齐齐叫住:“不准去!”

    铁器碰撞铮铮,程萧疏趁机回头,勾住她的直刀将她向前一带,势不可挡:“你会输的。”

    程萧若弯腰抽身,借力直攻下盘,迅捷敏利:“狂妄!”

    二人一路打进长公主府内,因进了自家地盘里,又都存了争霸之心,更是在双双划破对方衣袖后彻底打破试探,出手越发狠戾,言语也越加无度。

    此时程萧若已然渐渐落于下风,惊讶无比,反应过来后不禁嘲讽:“原来从前都是虎蒙驴皮,好你个程萧疏,连亲姐也骗!”

    程萧疏侧身避开直刀,弯刀破空直勾,热血上涌也叫他再难收敛,毫不犹豫回道:“若非如此,我和母亲都死了多少回了?四姐究竟有没有想过我们!”

    “为你们着想便可以滥杀无辜么!”

    “谁滥杀无辜?活着便不无辜!”

    程萧若一边接招,气极反笑:“你可真是走火入魔。”

    “我走火入魔?”程萧疏动作竟然停顿一瞬,而后很快又继续打斗:“你可知道母亲在安西遇险几回?你可知三哥在岭南寸步难行何等艰难?你整日不问这些事倒是逍遥快活,转头还要骂我走火入魔?”

    “舅舅待我们素来亲厚,若非母亲和三哥欲壑难填,野心难平,岂会如此?”

    “欲壑难填?野心难平?”他轻笑一声,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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