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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回(上)
【问因缘盼因缘遂意】
却说卢九向文权说道:“凡事须往前?看, 你现在成了家,有了孩子,就当是再世为人,从头开始也?罢!”笑问:“还想见谁, 想不想见小六、冯立、四侉子他们?”
文权勉强笑了:“不用了, 谢谢九哥, 我?这幅样子怎么好见他?们?以后再说吧。”踌躇片刻, 又道:“九哥,我?还有个事, 请你帮忙。”
卢九:“什么事你说!”文权却又不说了, 卢九追问再三,文权才道:“当初案子完结, 不知那赵氏,后来葬在哪里了?”
卢九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赵盼盼,皱起眉埋怨道:“你还想她干什么?这妇人……离间骨肉亲情,死不足惜!要?不是她, 陆家何至于此, 你叫她害的还不够么!”
文权低头不做声, 后又道:“还是怪我?自己。是我?自己该死,丧德败行,做差了事。末了她为此丢了性命,我?想祭一祭亡灵, 不然心里总觉着……过不去。”
卢九跺脚“嗨”了一声, 叹道:“看来你还对她有情, 不是我?不告诉你,当时在地藏庵停了一个多月, 案子一结,就把尸首化了,往乱坟岗子丢了,谁理会?如今哪里找去!”
文权听着,不觉眼泪已经盈眶,说道:“九哥,你莫怪我?。人死为大,我?想祭一祭她,这一桩冤孽终归要?了断,不然我?这心里挂着,总不是个事。”
卢九点?头:“行,我?看出来了,你这次回来跟从前?不一样,是彻底转了性格,说真的,我?也?为你高兴。”想了想又道:“你说的也?是,这是你一段孽缘,你祭一祭她,也?算有始有终。我?记得当时骨灰抛洒在后山坡老鸹窝那一带,要?不,我?就陪你往那里去一趟吧。”
于是往香烛店里买了一陌烧纸,卢九陪着,俩人到了后山坡上。寻着地方,文权点?着纸钱,望空拜了几拜,叫声:“姐姐”,话一出口,悲从中?来。想起往日和盼盼在一处,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风情万种?,说的那些知心话儿,最后盼盼死于非命,身后凄凉潦草……
不由得泪如泉涌,大哭起来,一边烧纸一边说:“姐姐,我?神仙一般的姐姐,我?来迟了!当初都是我?错,是我?害了你,你在天有灵,莫怨恨大哥。愿你来世投生富贵人家,做个清清白白的好人。我?今日送你,你好处使钱,早日投生去吧……”哭得痛彻心腑,卢九在远处站着,听不见说什么,看着也?觉心酸不已。
文权祭奠罢了,擦干眼泪。辞了卢九,搭车回宋州去了。从此就在酒楼做账房,勤勤恳恳,主人家看他?尽心,为人谦逊,聘金连年增长,后来把两?家酒楼的总账都交给他?管。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蒋铭在宋州府衙任佥判,协同?府尹张焘,也?就是妹夫张均的父亲一道办差,恪尽职守。与妹妹蒋锦的联系自然稠密了,他?却和张家刻意保持着距离,不愿常来亲近,总回自己住处歇卧。
金陵家里得知消息,把宝泉和宝胜两?个派来应天伺候。那宝泉年纪虽不大,在蒋家年深日久,是个颇为老练的,带着宝胜四处张罗,没几天就把蒋铭的日常起居安排得妥妥当当。蒋铭知道宝泉才娶了潮音为妻,入秋天气转凉,就把他?打发回金陵去了。
得空便来周家探望云贞,逢节日一个不落拜会周太公?,有时休沐,云贞也?来他?住处相?会。只是佥判虽说官职不大,却是事务繁多,衙门公?案少了他?没一日也?不行,忙碌的很,故此铭贞二人难得见面,反不如在石州时候在一起的机会多。
此外还有一个缘故。云贞和别的女?子不同?,虽然女?儿羞涩,却是有主意的。在一起时你侬我?侬,旖旎缱绻,万千恩爱自不消说,却不愿和蒋铭腻着,来时就来,走时就走,该做事时候就去做自己的事,从不做出那种?难舍难分、缠绵悱恻的小儿女?之?态,倒是蒋铭,每每相?聚分开时,总是依依难舍,黯然惆怅。
如此岁月静好,随着时光流逝,蒋铭心里越来越不安。私下给张垣写信打问云家的事,张垣回信说,真宗陛下年前?还问起当年李孚反叛的案子,命令彻查余党,因李季隆至今没缉捕到案,圣心颇为不悦。故此举凡涉及当年秦助和李孚两?家逆案的人事无人敢提。蒋铭看罢回信更加忧心,又不敢告诉云贞,平时忙碌也?罢了,闲时想起来不免郁闷伤神。
时光荏苒,夏往秋来,转眼又入了冬,寒风凛冽,瑞雪纷飞。冬至后云贞去了一趟凤栖山,回来时就快过春节了。到了除夕这日,蒋铭来周家,同?云贞一起守岁过年。
周家没有蒋家那样的繁文缛节,过春节也?和平常差不多,周通序还是依照往年惯例去檀云观里修法。今年却因多了李湛和常兴,蒋铭又来,一大家子相?聚,喜兴气氛浓了很多,周太公?年纪大了喜欢热闹,蒋铭又是惯会讨好老人家的,于是庭院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却说铭贞两?个来往,因亲事迟迟定不下来,蒋铭每来周家,心中?隐隐怀着歉疚之?意。那周太公?却是最随和的,见着蒋铭好像见着自家小辈一般,和蔼可亲。周通序是方外之?人,并不理会云贞和蒋铭的事,只是中?年人面色沉着,不苟言笑,起初蒋铭遇见就觉发憷,生怕他?说出责怪的话来。后来见的次数多了,渐渐也?习惯了。
李湛过了年已经九岁,举手投足有板有眼,小大人一般。年前?太公?和老友说了,送他?去附近一家私塾学馆念小学。因将来打算学医的,通序平日在家也?安排他?读书,背诵医药歌诀。孩子性格不是很乖巧,却也?正直诚实,甚是聪慧,讨人喜欢,太公?和钱妈妈两?个老人家更是百般疼爱,常兴和玉竹就不用说了,当小主人一样尽心服侍。
唯独蒋铭见着李湛时心情复杂,无论如何亲热不起来。那李湛天性敏感?,虽不知往日的事,见着蒋铭却也?不敢十分亲近,总是毕恭毕敬。常兴更是躲着,躲不开便垂手侍立,一声不响。
过年府衙休沐,蒋铭拜会大尹以及诸同?僚,云贞则在家里陪着太公?和舅舅,日子流水一般滑过去了,到了灯节这一日,蒋铭推了诸事,来周家过节。李劲回去金陵送信不在,就让宝胜去店里订了几屉酒菜糕饼,跟着往无名?巷来。
玉竹开了门,笑说:“二爷来了,快请进。”蒋铭看不是桂枝,便问:“都在家么?”
玉竹答道:“昨晚上姨老爷和太太从兖州来了,今儿一早和太公?,姑娘,一起都去檀云观拜神了,桂枝跟着去了,这会儿只有舅老爷在家。”
蒋铭令宝胜跟玉竹进去送礼盒,打发他?回去。自己走来天井处,只见周通序正立在那里看常兴教李湛相?扑之?术。见蒋铭来,通序笑着打招呼。蒋铭同?他?见了礼,站在旁边一块儿观看。
那李湛动作十分灵巧,常兴教他?招法,有两?次竟险些被他?闪倒,看得周通序和蒋铭都笑,通序道:“你看他?,身法这等灵活,心思又机敏,的确是个学武的材料。”
蒋铭看着李湛眉目,不由想起李孟起,脸上虽是笑了笑,心里隐隐不是滋味。应道:“是,学武还是要?讲天分的,天分好,打根基就容易很多。”
一边说着,想起大哥蒋钰来,随即想到蒋钰出身,以及相?关的种?种?,心中?怅然。向?周通序道:“请教道长,人生在世,六亲眷属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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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都是生来注定的么?”
周通序笑了:“那是自然的。不但?六亲眷属,便是路上擦肩而过,也?是前?缘注定。世间万物?变化,大到天地变迁,小到一人举手投足,都是因果,丝毫不爽的。”
蒋铭默然,又问:“我?听说,只有身入空门,可以不受因果业力束缚。要?真这样,我?等凡俗之?人,活着岂不是如同?提线木偶,没法改变命运了么?”
周通序沉吟片刻,说道:“这是个大题目。人生际遇,自然是因果业力作用,譬如遇到什么事,碰见什么人,都是因缘生起。不论是谁,只要?潜心修为,遇恶止恶,遇善扬善,凡事顺势而为、顺时而动,发心向?好,都可化解冤孽。能不能改运,只与修行有关,是不是出家,倒是关系不大。出家人不修行,反而种?下更多恶因,世俗人若是修行,反而好积福报……”
蒋铭揣摩这话良久,忽然想起来,说道:“前?日府衙有个案子,是做父亲的状告儿子忤逆。那做儿子的自幼丧母,他?父亲后来娶了继母,只听继母的话,对其苛待以至弃之?不顾,他?全靠亲生母舅抚养接济,才得长大成人,新近做了吏丞。父亲见他?出息了,便来索要?孝养之?费,儿子不肯给,他?父亲就把他?告上了公?堂。”
通序一笑:“那大尹是怎么断的?”
蒋铭:“当今以孝治国,既是告了忤逆,先?依律褫夺了儿子功名?……说心里话,我?看那做儿子的和他?母舅堂上哭泣,也?觉其情可悯。不知按道家行事规矩,怎么看这事呢?”
通序拈着颌下胡须,点?头沉吟道:“儒道虽是形式不同?,本源却是相?通的,无非天人而已。父母子女?的缘分乃是累生累世形成,其中?因缘深不可测。人都以为,是父母决定了生养儿女?,却不知,实是孩子选择父母投生而来,所以儒家以孝治天下,不但?是治世的正理,也?是符合天理的,所以若依我?看,这案子断得也?不算差。”
蒋铭思忖片刻,应道:“道长说的是,只是我?们凡俗之?人,看不透前?世后世,这等总觉着心下有些不平。”
周通序闻言笑了:“道生万物?,世间一切皆是阴阳相?生相?克,循环运转不休,世人看见不平,其实却是毫厘不爽。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任何事不能以一时之?得失判定,你今天看公?堂上那人可怜,吃了亏,岂知不是正该他?还报消业呢……”
正说着,听见门口喧嚷声音,原来是周太公?一行人从道观回来了。前?面是周敏和云贞,桂枝和周敏的丫鬟小红跟着,太公?和窦从义在最后,都进入里来。
到厅上见礼。窦从义向?蒋铭笑道:“那年你们兄弟来我?庄上做客,都是年轻小孩子,现在竟做了父母官了,我?倒该称呼你一声相?公?了!”
当着云贞的面,说得蒋铭难为情,讪笑道:“蒋铭岂敢,窦庄主说笑,做小辈的当不起。”
原来窦从义夫妻此次专来陪着老父亲过上元节的,窦宪和汤丽娘留在山庄没来。灵儿去世距今将近三年,周敏还是旧年模样,并不见老,只是经过丧女?之?痛,消瘦了许多,话也?少了,面上光彩不复当日。
到了吃饭时,大家人围桌,推杯换盏,说说笑笑,讲些这里那里的事。太公?十分高兴,也?吃了几杯酒。窦从义喝得红光满面,向?蒋铭道:“我?说佥判官,你要?什么时候迎娶我?们贞丫头啊?”
一句话出口,蒋铭和云贞脸都红了。饶是蒋铭能言善道,这件事却是他?的死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场面甚是尴尬。
周敏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你怎么喝多了?管的倒宽!”
窦从义也?觉说错了话,呵呵笑了,向?太公?解释说:“不是我?要?管得宽,贞儿就和我?亲生的女?儿一样。现下,现下又是我?唯一的女?儿了,我?怎地不关心?”
笑向?蒋铭道:“虽是你做了长官,要?惹我?们贞丫头不高兴了,我?可是头一个不答应哦?”
蒋铭忙陪笑说:“小侄不敢。”窦从义嗯一声道:“我?料你也?不敢!”转向?云贞说:“贞儿,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不依他?!”
周敏噗嗤一声笑了,说丈夫:“你还说,你看吓着人家,咱们这么多人,贞儿别欺负人家就行了,还怕他?欺负贞儿?”一时都笑了。
落后天黑了,众人相?跟出门,到街上观灯。只见一轮皓月当空,应天城本自繁华,此时到处灯火璀璨、人影幢幢,如同?仙境一般。
云贞起初还有些犹豫,问蒋铭:“这里不比石州,认识你的人又多,让人撞见怎么好?”蒋铭笑道:“撞见就撞见,我?又没做甚坏事,怕什么!”
随同?一块儿赏灯,周太公?和通序在最前?面,然后是窦从义夫妇跟着桂枝和小红,后面是常兴玉竹和李湛,蒋铭和云贞跟在最后。街上人多,走着走着,彼此就看不见了。
第一百零六回(下)
【期好事偏好事多磨】
铭贞两个走走停停, 赏看花灯。蒋铭笑道:“窦庄主今日问?的?话,是?对我有不满意了,太公和舅舅恐怕也是,只是?没说。”
云贞就笑了:“你别多想, 姨丈今儿?多吃了几?杯, 平日他也是?口无遮拦的?, 想什么就说什么, 他其实很喜欢你的。把我当女儿?一样才会这么说,也是?为了我们俩好。”
蒋铭道:“我没多想, 姨丈说的?也是?正理, 像太公和舅舅这样宽容,倒是?例外的?, 是?我自己觉着不好意思。不能早些迎娶你过门,我这心里……说实话,太公也罢了,每次我见到周道长,就好像欠着什么似的, 不得劲儿?。”
云贞听了这话, 低头抿着嘴儿?笑, 不说话。
蒋铭上?前附耳道:“依着我,不如咱俩当着太公和舅舅的?面,拜堂成了礼罢。也不全因为面上?过不去,我知道你们家不大在意这些虚礼, 可是?你这人本事太大, 不做个样拘着, 怕你哪天?把我扔下跑了。”
云贞开始还在摇头,听后面一句禁不住笑了, 嗔道:“你说什么呢,难道我们家对你还不够好么?”
收起笑容又说:“按规矩,我们现在这样也是?不该的?,要?是?私自行礼,以后你怎么回家面对二老?只怕伯父要?把你赶出家门了。没有你家长辈允准,外公和舅舅也不会让咱们私下成礼。”
蒋铭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又不肯,横竖你记着,我只和你好,要?是?辜负了你,我也没脸再?见外公他们了。”
此时?正走到灯光之下,云贞停下深深看他,看了半晌,柔声道:“也不必那样想。咱们不想明天?的?事,只过好现在,好不好?”
蒋铭望着她眼?波映着月光灯火,盈盈闪烁,一时?自失,轻声应道:“好。”
转眼?到了二月,云贞陪太公去凤栖山了。蒋铭着实忙碌了几?日,将以往的?案牍都梳理查核了一遍。这一日李劲从?金陵回来了,蒋铭问?了家中一切安好,又问?:“你在那边听到别的?什么消息么?”
李劲知道他问?的?什么,迟疑道:“二爷可知楚王府里,有适龄出阁的?女孩儿?么?”
蒋铭心里一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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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啊,怎么了?”
李劲道:“我临走前和陈全吃饭,他说汴京太傅几?天?前有信来家,说是?我们家可能要?和王府联姻,不知说的?是?二爷,还是?三爷。我怕多半是?二爷。”
蒋铭闻言有些发急,嗔道:“陈全到底怎么说的??这么大事你不问?仔细,还能含含糊糊的??”
李劲道:“我当然问?了,可陈全说,他也不知详细,只听陈叔说了一嘴,说王爷给老爷来信,提到家中最年幼的?一位郡主,别的?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敢多问?。咱们府上?规矩二爷还不知道么,我也不敢乱打听,只好走了。”
他越说,蒋铭心越往下沉,思索道:“赵元佐家里是?有个小女儿?,那年去石州我去王府遇见过,可是?,还是?个十二三岁小孩子?呀!”
李劲道:“那恐怕就是?了,说是?前几?年因为岁数太小,所以没说。”看蒋铭神情,知道真着急了,便?道:“既是?如此,二爷该找云姑娘一起商量如何应对。”
才知云贞不在。蒋铭又问?了李劲一番,越问?越觉不妙,几?乎可以确定了。主仆两个束手无策,相对烦忧。到晚间,蒋铭忽然说道:“我要?给太傅写信,说实情,拼着不做官了,也推了这门亲事!”
李劲大惊道:“二爷万万不可!这么大事,老爷必然不准的?。最起码等云姑娘回来,你们商量商量。”
又道:“不行二爷先找大姑娘说说也好,千万不要?自拿主意。”
刚赶上?次日休沐,派宝泉去张府请蒋锦。蒋锦去岁秋天?生了一个儿?子?,刚刚半岁,一家人正聚着说笑,闻听哥哥有事召唤,立时?过来了。
蒋铭三言两句跟妹妹说了,道:“我越想,越觉不是?空穴来风。本来打算进京后,再?图给云家平反,现在来不及了。如果是?别家,父亲还会先问?问?我,王爷家就难说了。父亲必定要?施压,逼我娶郡主。等家信一到,消息坐实,我便?向太傅写信,说明我和云贞的?事,附带辞官呈奏,使太傅知我心意坚定,方能了结此事。你帮我想想,怎么才能做的?周全。”
蒋锦道:“父亲一心要?你仕途顺遂,再?说王府提亲,岂是?好拒的??你这么干就是?公然抗命,不说王爷怎么想,爹爹指定气坏了!大哥出事后,爹爹身子?多长时?间都不好呢,刚好些,你又要?这么着?”
蒋铭闭口无言。蒋锦又道:“二哥,我知道你和云姐姐好,不想娶郡主。可是?,万一你提出拒亲,惹怒了王爷,竟递准了辞呈,把你仕途断了,别说父亲受不了,你就能接受么,能保证不后悔么?”
蒋铭沉吟半晌:“我知道事关重大,可是?云贞我真的?舍不下,我想赌一回,赌王爷能够容谅,罢了提亲!”
蒋锦道:“那万一赌输了呢,你能接受最坏的?结果么?二哥,你从?小的?志向就是?入仕做官,治国安民。这件事,倘若闹到最坏的?地步,你只要?和云姐姻缘美满就行了么?万一父亲那边出了差错,或者你自己后悔,都是?遗憾终生,你千万要?冷静、慎重啊。”
想了想,又说:“我看你还是?不要?自作主张,还是?找云姐姐商量一下,问?问?她怎么想,她是?能拿主意的?人,再?说了,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那蒋铭心里明镜一般,知道父亲断然不许他辞官去职,至于别的?,他现在满心思都是?云贞,倒抛在脑后去了。只得耐心等待。每天?命宝胜去周家打听消息。从?早到晚,思谋对策。
这一日,接到了朝廷发来的?敕令,令他交付公务给新来的?,去京里待命。偏巧宝胜也带回消息,云贞回来了。
于是?匆匆来到周家,周太公没回来,通序等人也不在家。蒋铭一见云贞,不管不顾地上?前紧紧抱住:“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桂枝还在后面跟着,见状低头一抹身退了出去。云贞不由得面红耳赤:“你别这样,好好说话。”
蒋铭放开双手,怨怅道:“我是?在好好说话呀,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也不体谅体谅我。”
云贞道:“这才多长时?间,不到半个月,我还是?提早回来的?呢。”
看蒋铭脸上?仍是?悻悻的?,含笑说:“好好好,是?我错了,给你赔礼,别生气了。”
蒋铭这才笑了,问?:“太公,还有窦庄主那边,可都好么?”云贞:“都好。”蒋铭看她两眼?闪着笑意,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了,为什么提早回来?”
云贞抿嘴儿?笑了:“没怎么,”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就是?想你了呗。”
蒋铭听见这话,心中一阵欢喜,又将手抱住亲她。云贞道:“你今儿?不是?休沐日子?,怎么有空来?”蒋铭嗅着她发髻上?淡淡的?花香,随口说道:“我告假了。”
云贞诧异,将手分?开他道:“平白的?告假做什么?你一定是?有什么事,可别瞒着我!”
蒋铭坐在椅上?,吁了一口气。说:“没什么事。昨天?接着朝廷调令,要?调我去京里。我想,不如趁这个空档,你和我回金陵一趟,可好不?”
云贞疑道:“为什么?去京里不是?早就知道的?么,旨意下来是?好事,为什么忽然要?回家去?”
蒋铭:“我想家了。正好有空,回去看看还不成么?”
云贞认真地盯着他看,说:“成是?成的?,可是?才来一年就想家要?回,这可不是?你的?性子?,一定是?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们说好的?,有什么事都要?坦诚相对,”停顿了一会儿?,轻声问?:“李劲该回来了吧,是?不是?家里,给你订下亲事了?”
蒋铭默然片刻:“从?家带来个消息,不知真假。”便?将李劲说的?话告诉了,道:“为今之计,我要?给太傅写信诉说苦衷,但家信没来,事情不做准,所以这信师出无名?,正好调令下来,不如直接回家和父亲见个面,把话说清楚,请他老人家推了亲事。”
握住云贞的?手,恳求道:“你跟我一起回,好么?”
云贞听了这话,面上?喜悦渐渐消失无踪,侧过身默默坐着,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的?一般。
蒋铭从?未见过她这样,忙又握了握她手,柔声说:“你别着急,我知道父亲心思,他一定会先写信问?我,最起码,也得先告诉我一声。李劲说他这次回去,父亲详细问?过咱俩在这边情形,所以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回,到时?你也不必出面,或者我送你去乡下住着也行……”
未及说完,只见云贞脸色哀伤,轻轻叹息了一声,两行珠泪流了下来,幽幽说道:“看来,我们的?缘分?怕要?结束了。”
他俩的?事自一开始遭遇重重阻碍,云贞从?未因此在蒋铭面前哭过。今日这一哭珠泪纷纷,无限伤心。蒋铭不由得慌了,手足无措道:“刚都说了,事情还不知真假。要?是?你不想去,在这儿?等我也行。你别着急,不过拒绝一桩提亲罢了,凭是?王爷又能怎样,哪怕是?皇帝,牛不喝水强按头么?让你一起去,父亲就知道我俩坚心,是?分?不开的?,不得不顺着我些……”
云贞不答话,只是?流泪。半晌才道:“咱俩这样不合规矩,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好长时?间以来,我也想,应该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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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了断,或者疏远些也好,分?开时?,就不至于太难过,可是?我,我就是?舍不得…“一边说着,又流下泪来。
蒋铭本来以为云贞当初不顾一切去了石州,今日也会积极商量怎么才能俩人在一块儿?,不想却?是?如此,心下大悔,便?有些焦躁,说道:“舍不得才是?对的?,你就不该存这样心思。什么不合规矩?规矩都是?人定的?!”
起身顿足道:“本来想和你商量个对策,你反这样,罢了罢了,这事交给我,你相信我,无论如何我会处理好的?。”
云贞摇摇头,含泪笑了,忽转话题道:“还是?去石州之前,我去给一个女子?看诊,她尚在闺中,却?身怀有孕,找我,是?想把孩子?拿掉,那时?她母亲哭着求我,说她这样子?一辈子?也就完了。我说,这是?一个生命,我不能做这样的?事,到底没答应……不想去年春天?,她又来找我,已经嫁了人,却?因当初打胎伤了身子?,怀了两胎都没保住,请我给她调养身子?,哭着说,如果不能生育,她丈夫就要?纳妾,甚至把她休弃也有可能,身为女子?不能自主,真是?太可怜了……”
蒋铭打断道:“这和我们的?事不相干,她遇到这样事,说到底,怪她识人不明。”
复又坐下来,温言道:“只要?父亲肯拒亲,这事并不难办。你这么明白的?人,那时?有勇气去石州,这时?候怎么却?退缩了?连外公舅舅都不阻拦,你怕什么呢?”
云贞又摇头:“我不是?怕什么,规矩礼法是?人定的?,可是?也有它的?道理,要?是?都任意而为,世?间不就乱了么?长辈的?意愿我们拗不过的?,非要?作对,到头来还是?结果不好。当初我去石州找你,是?因为我们两情相悦,并不妨碍别人。我不觉得做的?有什么错,如今家里给你成亲,我从?中阻拦,就是?错了。你纵不喜欢那人,一旦成了礼,她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同样是?女人,同样身不由己,难道因为我,让你对她不好么?人生一世?都是?因缘注定,事情至此,是?我俩的?因缘不够,还有什么可说呢……”一边说着,又流下泪来。
蒋铭听得又气又笑:“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的?因缘怎么不够?不够也不会到今天?了!即使没有你,我也不想能和不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别人看着好,我才不稀罕呢。你我虽然没有成礼,也有婚姻之实,父亲再?怎么逼迫,我不答应又能怎样?管得了我人,管不了我心,何况我都这个岁数了,又做了官,怎么也得顾着些我的?意愿……”
一边说一边又去拥抱她,恳切道:“你不能总想着退,咱俩走到今天?不容易,谁也离不开谁,你要?为咱两个想才是?!”
云贞收了眼?泪,默然半晌。说道:“我正是?为了咱两个想,才不愿意你这么做,我很幸运学得一身医术,比别人自由些,不管怎么样,外公舅舅都不会怪我,所以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你呢,终归得听父母的?,得面对家人朋友,面对世?人。难道我们真能离群索居么?就算真能,到那个地步,你付出太多,我必然心怀歉疚,凡事难免要?迁就……”
“现在分?开,是?迫于无奈,彼此还存着爱惜之情,倘若真的?众叛亲离,遭世?间非议,只我们俩,又有什么趣儿??朝夕相对,时?间长了,总有疲倦的?时?候,就算你不埋怨,心里也难免遗憾,到最后,谁都不会开心。到那时?,才是?真的?悲哀……”越说语气越是?惨然。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一百零七回(上)
【情至深离愁暗生】
蒋铭听云贞预想将来如何如何, 全是提分手?的话。听着?很不受用,打断道?:“这些都是没影的事,你不要妄自猜测,我?早想?过了, 咱俩的事, 父亲早都知道?, 就算一时不能谅解, 过段时间自然就缓和了。更何况……”
想说父母其实只他一个亲生儿子,却不好说的, 便收住了话头, 温软的语气道?:“你别担心。父母天伦,血脉之亲, 怎么可能说断就断。辞官隐居也只是个说法罢了,我?爹的脾气,不把话说得决绝,怎么会答应我拒亲?其实到不得那?一步。”
云贞苦笑道?:“你说的固然有理,可是, 我?不愿意走的这么艰难……你也说过的, 此?生以修齐治平为志, 你的才能、聪慧,也适合仕途做一番事业。人生一世,情爱固然重要,却不是全部。这几年, 你和我?心心相印, 我?已经很知足了……长痛不如短痛,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在一起彼此牵绊, 不如分开,各得自由……”
蒋铭见她越说结果越不好,不由心中懊恼,冲口说道?:“本来找你是想?商量个对策,你反说起分手?的话了!你说情爱不是人生全部,难不成从开始,你就没打算和我?在一起么?”
云贞一时气噎:“你,这是什?么话,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扭过身不理他。
蒋铭见此?,心又软了,拉住手?臂央告:“好了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现在是艰难时刻,你应该和我?站在一起才是。或许,或许我?不是你的全部,你却是我?的全部,没你我?真?万万不成的!”
云贞伸双臂回抱他,怅然道?:“怎么会呢,你会做的很好,而且,你也不会没有我?……你先别急,回去等看家里安排,好好去京里任职,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咱们慢慢再?想?办法,好么?”
蒋铭难过:“还能有什?么办法,我?成了亲,你就会跑掉,我?还不知道?你么?你肯定不会再?跟我?来往了。”说着?,不由得心中悲戚,流下泪来。
云贞看他流泪,心痛如割,却是无可答言。默然相对良久。蒋铭道?:“本来不想?跟你说,可是回家那?么长时间,不露面?,不给你消息,你岂不着?急?况且咱们约好的,有事互相商量。那?时你去石州找我?,不知我?心里多感激,我?想?,哪怕前路再?难,纵是刀山火海,也要一起走下去,如今只遇到一点?阻碍,你就说分手?的话,实在太也无情。把我?置于何地?”
云贞这时已收了泪水,勉强一笑:“刀山火海,我?也愿意和你一起走,可现在并不是。出来这么大事,怎么是一点?阻碍呢?这几年,我?一直都在心里祈愿,愿我?们最终能在一处。要是我?无情,能不顾一切去石州么?我?再?洒脱,也是个女子,怎么可能一点?顾虑也没有……”说着?哽住了。
蒋铭拥她在怀里:“我?知道?,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啊。”
云贞伏在他胸前,怅然说道?:“如今情势,不是要放弃什?么,而是不能一时冲动,后?面?,还有几十年的日子要过呢。要是非逆着?走,牵扯的不单只是我?俩,还有两家长辈,你是我?唯一心爱的人,要是只我?自己,受些委屈算不了什?么,可是,我?不能让祖父为我?难过……”
“我?是女子,尚且希望有自己的事做,不愿依附别人。你是男人,天宽地大,更不能只顾着?我?。我?们两个如今已是一体,但有一人不开心,另一个又怎么会开心呢?”
蒋铭一听分手?的话,心里就难过的要死,知道?她必不肯一起去金陵,便道?:“越是这样,越不能轻易放弃。你明知我?的心,非要这么着?,就是不顾我?了,你可以不顾我?,我?却不能不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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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隐隐生起一丝绝望来,越发?不甘,想?要说句狠话,又不知怎么说,也说不出口。默默坐了半日,起身道?:“你别管了,我?会按我?的想?法做,有了好消息我?再?来,你只管等我?回来吧。”向前抱了抱她,转身去了。
云贞在房里待着?,心里难过,一声不响。却说桂枝听得蒋铭高?声说话,从来没有过的,又看他走时面?带泪痕,已知发?生什?么事了。进屋给云贞打水洗脸。问道?:“姑娘,现在怎么办?我?看二爷的意思,必要拒了王爷家的亲事,大闹一场才罢,到时恐怕大家都受连累,王爷恁大权势,怎么干休,咱们怎么抗得过?”
云贞道?:“没事,他有分寸的。”勉强笑了,说:“由他怎么办吧,劝不住的事,也只能由他,这都是命!”仰头问桂枝:“你打算怎么办?”
桂枝一怔:“我?打算什?么?”云贞轻叹一声,拉过桂枝坐在身旁,说:“本来我?想?,若是我?和他能够如愿,就把你带过去,你和李劲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可是现在……只怕是不成了,以后?我?可能要一个人过日子,所以我?想?,你,还是和李劲早些在一起吧。”
桂枝闻言先是脸红羞惭,听到后?来哭了:“不行。我?从小就跟着?姑娘,咱们一块长大,姑娘不嫁人,我?就陪着?姑娘,哪儿也不去,咱们一辈子在一处!”
云贞不觉苦苦一笑:“说的呆话,你怎么能不嫁人呢?要是没有李劲也罢了,既然有,就过去吧,到了那?边,也能离他近些,有什?么事能关照上,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说句私心的话,你去了,比留在我?身边更让我?放心”……
却说蒋铭离了周家,浑浑噩噩,不知所之。这小伙儿一向自矜自信,不管遇到什?么事,总能生出主意来。亲事虽然一直受阻,只要想?到心上人,就觉得浑身充满力量。不料这回却是云贞要分手?,便如抽走了背靠的大树,心里空荡荡恓惶无助。此?时正是春光大好,各色花都开了,蜂蝶飞舞,春意盎然,他却看不在眼中,一路上恍恍惚惚,回到住处,见宝泉在院门口站着?。
蒋铭好似没看见一般,径直往里走。宝泉赶上叫道?:“二爷!”蒋铭一怔停住,疑道?:“宝泉?你,不是回金陵了么,如何在这儿?”
一扭头,看见院里站着?李劲,李劲旁边却是陈升,愈发?不解,茫然叫道?:“陈大哥?”陈升使眼色道?:“二少爷,老爷在里面?。”
蒋铭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走进屋里,果然看见椅上坐着?一人,正是蒋毅。
蒋铭叫了声:“爹,您怎么来了?”蒋毅:“你回来了,”蒋铭嗯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来,上前作揖行礼。
见毕了礼。蒋铭道?:“父亲远路辛苦,不如进里间歇息一下吧?”蒋毅摇头,示意:“你坐下。”向旁边看一眼,宝泉和宝胜都退出去了。
蒋毅问:“你刚才去哪儿了?”蒋铭看了看父亲,没回答。蒋毅也不理会,又问:“京里调令到了么?”蒋铭点?了点?头,又没吭声。
蒋毅打量他两眼,默然片刻说道?:“太傅提亲的事,你知道?了吧?”
蒋铭正想?着?回金陵找他父亲,结果蒋毅就来了,乍见时不由心中一喜,此?外?心内还存一丝侥幸,想?着?或许提亲的消息不真?。此?刻听父亲亲口说出,登时心一凉,就呆住了。
蒋毅停了一会儿,缓缓地道?:“过年时,太傅给我?写信提亲,他有个小女儿,过年已经十六岁。说你见过的,也见过你,很是中意。王爷和咱家交往这么多年,肯将郡主下嫁,可见对你嘉许。我?也觉得甚是合意,准备应下了。”
蒋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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