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恕罪,没想?您来这么?早,上头是码头谢三爷,陪着都监府里贵客在,我说了您订桌儿,三爷吩咐,您若来了,说一声,您一定给?面儿不计较。也是小的罪过,先说的,他们用不了多时,我想?八成您到了,他们也去?了,谁知您到的早,他却去?的迟……”
教头皱了皱眉:“谢三陪的什么?客,这等摆谱!那人……可是庐州来的?”
掌柜道:“是外地客人,小人没见?过,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谢三爷是给?都监老爷办事的人,小人怎么?敢多嘴?”又哈腰陪笑道:“不如几位在大堂先坐,围屏摆张桌儿,可好么??”
李教头停了片刻,向陆玄道:“这还真是不巧,陆大哥说怎么?着?要不咱换个地方?”
陆玄笑说道:“大家都是好朋友,不必计较恁多,教头怎么?安排都成。”李瑞霖点头:“那就?依掌柜的,在楼下吧!”
众人才坐下,忽见?一人从?楼上匆匆下来,正是谢文轩。一眼看?见?了,满面笑容,举手?招呼道:“教头恕罪,小人奉都监相?公钧旨,送个客,顺便打个尖儿,一会儿就?好赶路了,冲撞了教头,勿怪勿怪!”
李瑞霖一笑:“不妨事。是庐州来的那位吧?管事快上去?陪着罢。”
谢三低声道:“正是呢!多谢教头包涵。那我先上去?了,改日再来奉陪。”
说着,又对?桌上诸人拱了拱手?,上楼去?了。这厢重又落座,吩咐伙计摆酒菜上来:酿豆腐,梅白鱼,咸水鹅……都是当地菜品,色味丰美,十分道地。
陆玄安席,依次给?崔押司、李教头、曾建递了酒,郑重道了谢意。接着陆青又敬酒。说起当年卢九和孙孔目来濠州的事,众人结交经过,都觉感慨。
陆玄叹道:“那时李兄到真源县访卢九哥,我正巧在客店,遇着了,谁曾想?,竟有这么?深的缘分!今日有幸又结识崔先生和曾兄弟,都是义气中人,倒像一家子骨肉,不隔心的。我在生意场上打转这多年,没交下一个这样朋友。今天相?聚,真是欢喜的紧。”
李瑞霖笑道:“当时我到县里,一见?二哥面,就?觉投缘。上次去?京里办差,还想?着啥时候顺路,再去?真源看?看?诸位好朋友,不想?回到家,二哥已在这里了!就?是当时错过了,不曾出上力,幸好押司哥哥在。”
崔押司道:“这就?是俗话说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一样性情的人,转来转去?,就?转到一块儿了。”
陆玄点头道:“押司说的正是,前天没见?押司,还担心押司公务繁忙,请不到,过两天我就?要回了。要是见?不着,岂不遗憾!想?我在生意场上,都是以利相?交,各人忙着计算经纪账,哪里顾得上推心置腹,结交朋友呢!”
押司忙道:“陆兄谦逊了,话也不是这等说,不管做什么?营业,为人都是最当先的,孙孔目说,陆兄为人仗义爽快,是他至交,今日一见?,不是虚言。再者?,你们兄弟之间?情分,我也是羡慕的紧哩。”
说着,提议同陆玄和陆青吃了一杯,笑道:“前日也是凑巧了,平常都没什么?事,那天赶上我当班,有人来报人命案子,太爷派我领几个人去?查看?,错失了与?陆兄相?会。”
大伙一听是人命案子,禁不住都问:“什么?命案?押司说来听听。”
崔押司道:“是有个撑船的艄公,沿河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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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具尸首,离这儿也就?十来里远,都是男尸,其中一个是秃头的沙弥,另一个是长着头发的俗家人。捞上来着,没人认得。跟前寺庙也都问过了,都不是。昨儿有个人说,那个沙弥,好像是东岭山上宝华寺里的……”
曾建道:“这不应该,东岭山是在南边,离这么?远,下游地方,怎么?尸首还能漂到上边来了?”押司笑道:“可说是呢,那人也是乱猜,不作准。”
李瑞霖问:“尸身?有伤么?,是被?人杀的,还是溺死的?”
押司道:“有刀伤,仵作查验过,说死的时间?不长。”
瑞霖道:“那就?不奇怪了!不管人是哪里的,必是在附近杀了,抛尸在水里。”
曾建道:“也不知是谋财害命,还是仇杀?”
押司道:“这可说不准,他一个出家人,能有什么?钱财,多半是仇杀,或是别的什么?缘故,不是旁人行凶,就?只这俩人起了争执,斗殴致死,也有可能。”
陆玄叹道:“可怜两条性命,背井离乡,就?这么?交代了,连个姓名也不知道。”
陆青问:“看?这样子,能破案不?”
押司笑道:“这谁知道!如今破案子,都要看?缘法,有缘法了,说不定来个知情的就?破了,没缘法,成了无头案子,往哪里寻去??”
正说到此,听得楼梯上脚步声响,只见?谢三引着两个人下楼来。都是二十岁上下年纪,中等身?材,走在前面的一个,头戴缨子帽儿,身?穿锦绣衣袍,目下无尘,神情倨傲。陆青一见?,不由吃了一惊,原来这人就?是东岭山上与?他抢夺乌金鹿的李季隆。再看?后面跟着的,正是那个叫常达的随从?。落后又有两个长随跟着下来。
谢三走着,往这边看?,点头示意,算是打个招呼。那李季隆也看?过来,见?到陆青,吃了一惊,却转过脸假做不认识。顷刻间?,一簇人出门去?了。
李教头看?他们眼神异样,向曾建道:“他怎么?恁地看?咱,莫不曾兄弟认得他么??”
曾建摇了摇头:“我也奇怪呢,我不认得他,看?样子倒好像他认得我们,难不成以前见?过的,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只听陆青冷笑了一声,道:“这俩人我认识。”
众人诧异,都看?他。陆青道:“去?年秋天,我从?金陵往家走,路上遇见?过的,还和他们打过一架。”
遂将路过乔家集,在东岭山上打猎,争夺乌金鹿的事情说了:“这小子下黑手?,还想?要杀人哩,斗得你死我活,都见?血了。后来遇到别的朋友分解开,算是没结仇,可是心里都没放下。刚才他明明认出我了,假装没看?出来。这人心胸小的很?,要是理会起来,还不定怎样呢。”
曾建笑道:“我说看?面色不善,那目中无人的样儿,难不成再要打一架,分个胜负?”陆青也笑起来:“那也说不定。”
李瑞霖道:“没想?朴臣还有这个经历!那乌金鹿性子机敏,最难捕猎,人说谁猎到了,就?能出将入相?,贵不可言。这么?好彩头,谁肯轻易放过?他与?你相?争,也在情理之中。怎么?样?既交过手?,这人武艺如何?”
押司在旁笑道:“那还用说,一定是二哥手?下败将了!”
陆青笑道:“这个李季隆,功夫真不怎么?样。可他手?下那个,就?是刚在他身?后的,那人叫常达,身?手?端的了得,我当时也没赢得了他,还想?什么?时候再交个手?,分个高下哩。”
陆玄从?没听弟弟提过此事,不由埋怨道:“越说越来劲了,你出门在外,怎么?又惹事,一头鹿罢了,让让他又能怎的,平白与?人结仇,不值当的。”
陆青道:“大哥你不知,不是让一让的事儿,本来就?是他不讲道理,咱就?好说话,也不能平白无故叫他欺负了。”
陆玄没话说,瞪了他一眼。陆青陪笑道:“大哥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的。”陆玄道:“我不担心,担心有什么?用?反正也管不了你。”众人都笑了。
曾建向李瑞霖道:“这两个人什么?来历,教头哥哥知道不?”
李瑞霖道:“听说是庐州防御使李孚的公子,来拜访杨都监的,我还是刚听二哥说,才知道他叫李季隆。这事说起来话长……”如此这般,道出一番原委。
第五十七回(下)
【见端倪按迹查踪】
原来?去年, 杨能派人送家小回老家滁州,随行装载了不少财物。走到半路,遇到一伙儿劫匪,把两条船都劫了, 东西全拿走?不说, 人也险些叫劫匪掳了去。事有凑巧, 正遇着李孚治下一名副将带兵路过?, 将劫匪杀散,把人救了回来?, 财物也追回大半。听说是官眷, 李孚派军兵一路护送,杨能家眷平安回到了滁州。
家人向?杨能报告此事, 杨能感激不尽,更是欢喜万分:他早想与李孚结交,只是没机会,这下天赐良机。于是就在月前,杨能派刘奎往滁州办差, 同时备下书信礼物, 命他顺路到庐州拜见李孚, 谢他相助之情。李孚亦是欢喜,收下了拜礼,又派儿子李季隆回拜——李季隆就是这么来的濠州。
曾建道:“就是说,刘奎这次回来?, 是跟李季隆他们一道来的么?”
李瑞霖道:“那倒不是, 刘奎去了庐州之后, 又去滁州给杨家送信,才返回来?。李季隆与他前后脚儿到的, 却不是一路。”
陆青道:“原来?李季隆是李孚的儿子,我说小子狂得没边儿呢,原来?是当衙内当惯了!”
忽然想起李孚是李孟起的父亲,云贞的姑父,那李季隆就是云贞的表兄弟了,心中疑惑:“怎么那时在山上遇见,他们?互不相识呢?或者?是自己什么地方?搞错了?”
众人继续吃酒叙话,猜枚行令,玩了多时。一个个都有醉意?了,却仍是兴犹未尽,李教头道:“难得今日弟兄们?相聚,到我家里?吃茶,大?家醒醒酒。”
一众从酒楼走?出来?,路上说说笑笑。过?街口时,曾建忽然停下了脚步,道:“几位兄长?先去,我想起点儿事,去去就来?!”
陆青奇道:“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行么,非赶这时候?”曾建笑嘻嘻说:“没啥,小事儿,你们?先去吧。”
陆玄担心曾建喝多了,便说陆青:“你陪小官人去一趟吧,快去快回!”
俩人拐弯儿到另条街上,陆青道:“到底什么事?你见神见鬼的!”曾建边走?边道:“我刚看见一个人,你随我来?,别问!”
直走?进一家店铺里?去,陆青看时,正是前几日,俩人陪着管营家眷做首饰头面的那间倾银店。进门来?,只见倾银柜前站着一个人跟伙计说话,却是潘娇儿的相好、都监府虞候刘奎。
曾建笑呵呵招呼道:“怎这么巧的,虞候也?在这里?!”刘奎略一怔,脸上显出几分尴尬,说道:“小官人来?了。”又对陆青抱拳叫了声:“陆二哥。”
曾建笑道:“虞候公干?我前时陪着舅母过?来?打做首饰,叫有功夫来?取,我都给忘了!刚路过?想起来?,进来?看看,也?不知做好了没。”
伙计陪笑答道:“小官人记差了。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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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的活计,前日管营老爷已经?派人取回去了。”
曾建一皱眉,斥道:“什么我记差了!你不知道,还有别的哩!你快点,把刘爷的事办好了,去把银匠给我找来?,我跟他说!”
刘奎笑了笑:“我的事已经?完了,你们?说话吧。小官人,改日再会!”说着掂起柜上一个包裹,又向?陆青点了点头,匆匆出门去了。
曾建看着刘奎走?远,回过?头来?。伙计道:“小官人稍坐,我去叫银匠。”曾建喝道:“待着!我不找银匠,我找你!”
伙计吓了一跳:“找我?不知小官人有甚事,但?请吩咐。”曾建道:“你跟我说,刘奎刚来?干什么了?”伙计犹疑道:“这……刘爷是来?倾银子的,没有别的事”。
曾建问:“他怎么个倾银法儿?”伙计陪笑道:“就是倾银子,没啥别的法儿。”支支吾吾,不肯说。
曾建近前,低声道:“你给我说实话,告诉你,我这趟来?,是奉命办差事、查案子来?的。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拿去都监府,开堂审问,到时我看你说不说!”说毕,从身上取出一块碎银子,掇在柜上。
伙计眼睛一亮,陪笑道:“小官人莫要吓小人,小人好小胆儿,这可不敢收!”曾建哼了一声:“少?废话!给你就收着,快说!”
伙计看了看左右,伸手把银子拿了,藏在袖中,低声道:“我说了,小官人可别说是我说的,刘爷前日拿了几锭大?银,吩咐小店把倾成小锭子,刚才来?,取回去了。”
曾建问:“他原来?那银子什么样儿?”
伙计道:“原来?是大?锭子,一个差不多五十两,边角都錾凿掉了,是个秃元宝样儿”。
曾建又问:“那秃锭子上面,可有什么标记不?”伙计道:“应该是有的,可是錾凿的厉害,密密的麻子坑,瞧不出来?了。”
曾建道:“你好好想想,是个什么字样儿,想出来?,我有重赏!”凑近了笑道:“要是想不出来?,我带你换个地儿想想去?”
伙计忙陪笑,两手合十道:“小官人明鉴,小人句句都是实话。银锭子上的字小人真没看出来?,再说小的也?不识得几个字,怎么敢乱说?”
曾建盯着他半晌:“回头要想起什么来?,告诉我!要是知道不说,往后查出来?,我可不饶你!”又道:“今天问你的事,不许跟别人说。”
伙计一咧嘴:“我的爷!小的命薄薄儿的,还敢对人说!”
二人从店里?出来?,陆青问:“怎么?刘奎这银子有鬼么?”
曾建道:“二哥不知道,那天我跟刘奎打架,他掉出两锭银子,我打眼看了一下,当时没顾上,后来?想起来?,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儿。他那银子,錾凿的乱七八糟,明摆着是怕人认出来?。不知怎的,我疑心就是去年秋天我丢的那一批饷银。”
陆青一惊:“怪不得,你问小厮那话……”想了想,又道:“必是你心头总想这事儿,才会疑心,不过?,好端端的银子錾凿成那样,确也?奇怪。刚才刘奎见着咱俩,脸上不自在,走?的那么匆忙,好像什么事瞒着人似的。”
曾建道:“你看也?是吧!他办差回来?,身上忽然多了这许多银子,就是怪事儿!又着急分成小锭子,显见是来?路不明。”
陆青点头道:“是,你说的有理?。可是银子倾过?了,要查也?没影儿,找不到证据,也?是枉然。”
曾建咬了咬牙,憾然道:“为?了这一批饷银,落到如今这地位,不拿住这劫银子的贼,我实在不甘心!”
陆青道:“哥莫急,现在有了蛛丝马迹,总比从前一点影儿没有强,回头咱们?再商量,要是刘奎真有干系,不怕查不出来?。”
曾建:“说的是。从今天起,好好盯着刘奎,我就不信他一丝马脚不露。不知为?什么,我总觉着,这贼就藏在不远处,早晚把他找出来?!”一路说话,走?到李家去不提。
却说陆玄在牢城营里?又留了两日,与陆青道:“看见你在这儿挺好,我也?放心了。家里?老人还等消息,生意?也?不能离开太久,明日我回去了。”
陆青点头:“大?哥到家,跟娘和叔父婶娘说,我惦记着三位老人家。”
陆玄:“嗯。你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别惹事。等来?年空闲了,我再来?看你。”
陆青道:“我没事儿,哥忙,家里?事情走?不开,来?不来?都没关系。”
兄弟俩说了一夜话。第?二天,曾建和陆青送陆玄往码头来?,看着他与来?庆登舟启程。摇手告别,望着客船远远地去了,陆青不免心里?酸酸的。
转回身来?,曾建道:“都到这里?了,咱们?找刘奎聊聊去!”陆青道:“好”,笑问道:“去哪儿找?还是去姓潘的妇人那里??”
曾建讪笑道:“你又笑话我做什么,去那儿找也?行,就是不在,潘姐儿一定也?知道他在哪,可要刘奎真的有鬼,看咱这么急着找他,怕不打草惊蛇?不如先去他酒楼里?坐坐去。”
陆青笑道:“说的是,还是你想的周到。”便走?到酒楼来?,大?早上还没客人,俩人进门晃悠了一圈,坐下吃茶,问伙计:“你家刘爷在么?”
伙计一听满面惶恐,打躬说道:“报二位官爷,从昨儿起,俺们?这酒楼归谢三爷管了。刘奎的事,小的们?通不知道。”
曾建和陆青诧异。曾建问:“怎么刘奎不管这儿了,他做什么营生去了?”
伙计吞吞吐吐,半晌说道:“这些事小的都不知道,客官既是三爷的好朋友,只管问谢三爷。”
曾建怒道:“到底出了什么事,非得去问他?我现在只问你,知道些什么,你敢不说?”
那伙计吓得打个半跪,脸儿都白了:“官爷饶恕,小的真不知道什么!”
陆青劝道:“哥着什么急,又没大?事儿,回头见着谢胖子,问他便了。”曾建悻悻道:“没事是没事,小子说话半吐半咽,让人生气!”便道:“咱回去吧!”
出了酒楼,陆青道:“怎么着,真个回去?”曾建道:“回去怎行?事出反常必有妖,今儿不论如何得打听明白,刘奎到底去哪儿了。”
陆青道:“这时候去找谢胖子,刚伙计说,八成在妇人那里?,怕不合适吧?”曾建道:“管他合适不合适,权当不知道,胖子在更好,正好问问他!”
一面说着,忽然起疑道:“那潘姐儿是刘奎的搭档,谢胖子怎么会在她那里??”
陆青挠挠头,笑了:“这我就更不知道了。”
正自疑惑,忽见谢胖子迎面而来?。曾建招呼道:“谢三哥,哪里?去?”谢胖一看是他俩,顿时展开笑容,拱手道:“哎呦呦,这是什么风儿,把您二位吹来?这里??”
曾建笑着还礼:“我俩刚去码头,送陆大?哥启程回家去了。”
谢三连声欷吁:“原来?那日是陆大?爷来?了,你看我,这几天事多,也?没顾上请杯酒,失忽有罪!”
陆青笑道:“管事说的见外了,”又问:“刘虞候怎地没见,有空儿大?伙坐坐,吃一杯!”
谢胖顿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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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正色道:“刘奎出事了,您二位没听说么?”
曾建道:“不知道呀,出了什么事?”
谢胖道:“那厮忒也?放肆,胡作妄为?,犯在都监老爷手里?,昨儿老爷下令,把他一顿军棍打杀了!”
曾陆大?吃一惊:“他犯了什么事?惹得都监下这样重手?”谢胖叹口气道:“还不是因为?贪污柜上银钱,贪的太狠了!”
往近前凑了凑,低声道:“实话告诉你俩,不止为?此,这厮胆大?包天,和都监府上一个宠妾私通,都监才容不得他。只为?了脸面,不好说这缘故。”
曾建一呆:“看不出这厮胆大?,竟做下这等不法的事。”
谢胖干笑了两声:“可是哩!‘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事儿说起来?话长?,我现有差事去办,等空闲了,容我做个小东,请小官人和陆二哥吃个酒,咱们?慢慢再说。”说毕举手告辞,匆匆去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言语不得。一起往潘娇儿这里?来?,八老迎进屋子。坐下待茶。等了半晌,妇人方?才款款走?下楼来?。道了万福,笑说道:“两位贵客,少?见。”
曾建看她新装扮过?,瞅陆青的眼神儿飘飘忽忽,带看带不看的,笑道:“怎样?今儿我带陆二哥来?了。你怎么说?”
潘娇儿脸一红,含羞看了看陆青,没言语。陆青皱眉,瞪了曾建一眼:“你开什么玩笑,快说正事!”
曾建咧了咧嘴,向?妇人道:“我们?来?,是想问问刘奎的事。前日见他,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叫都监打杀了?”
潘娇儿不听这话则已,一听怫然不悦。道:“这是你们?官府的事,怎么问我?俺们?一个院儿里?人,又不曾长?远卖给那厮,他做下歹事,与俺们?什么相干?凡他的事儿,奴一丝儿也?不知,二位官人要是来?找乐子的,奴自当奉陪,若是来?问案的,却是找错人了!”顶的二人哑口无言。
曾建顿了一顿,冷笑道:“你急的什么?我是刚听说刘奎死了,出乎意?料,顺路过?来?问问,什么要紧事!你跟刘奎混在一块儿,谁不知道?他的事,与你相干不相干,也?不是我管的,何必跟我撇清?你不说,还问不着明白人儿了么?”
他说话的当儿,陆青已从袖中取出一块银子来?,放在桌上。
潘娇儿听了曾建这一番话,又见陆青拿银子。神色缓和下来?,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勉强笑道:“官人这是做什么,也?忒把人看扁了,难不成俺院儿里?人,眼睛里?只认得钱么?”
曾建转笑容说道:“也?怨不得你怕。刚我俩碰见谢胖子,才知道这事儿,也?是吓了一跳。谢胖说,刘奎是因为?贪污柜上银钱,又与都监的小老婆通奸,才叫打死了,可是真的么?”
潘娇儿往门口走?了两步,看看跟前无人,回转来?,骂道:“哪有这些事,当官的要弄死个底下人,还愁找不着说法儿?刘奎出去一个多月,才回来?几天,就发出这多事来?。又是贪污,又是奸情,官人也?信?”
曾建道:“我就是不信,才来?问你的,你别怕,但?凡知道什么,告诉我。我们?是讲义气的人,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牵累你。”
细看她眼圈发红,似是才哭过?的,笑道:“可怜了你这份情意?,还替他掉眼泪,刘奎泉下有知,也?值了的。”
潘娇儿啐了一口:“去!我跟他有什么情意??只是……一个大?活人,好端端就没了,难道我这心是石头做的不成!”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五十八回(上)
【无由案迷离扑朔】
三人又?都坐下。娇儿道:“官人请把银子收回去, 但要问什么,奴说了便是。”
陆青笑道:“拿出来了,怎的还好收回去?”
曾建问:“你快说,刘奎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都监?”
潘娇儿道:“这?事底细, 奴也不尽得知。刘奎贪钱不假, 可这?码头上, 哪个不贪钱?哪个办差不是图落钱的, 刘奎是个粗人,要说贪, 比起谢三还不知好多?少?呢, 与府里人通奸,更是没有?的事儿!这?些说辞儿都是那天杀的谢胖子捏出来的。刘奎被打死, 是因为他得罪了人,听说那人势大,给了都监一大笔银子,非要他的命不可!”
曾建听到这?里,心里怦怦直跳, 急问:“那人是谁?
妇人道:“是谁我也不知道, 只听谢三这?么说, 刘奎一死,他接替了码头上差事,高兴的不了,昨儿喝醉了酒, 来我这?儿啰唣了一夜。开始我还寻思, 是不是他要占刘奎的位子, 故意陷害,就问着他, 胖子也要撇清,才说了几句,说是刘奎在外头得罪了人,人家交代都监杀他。贪污也好,奸情也罢,都是捏出来的罪名罢了。”
曾建道:“到底奉了谁的命,胖子没说么?”
妇人摇头:“没说,只说是京里来的大人物,都监也得罪不起的。”
曾建大失所?望。追问:“依你看,谢三知道这?人是谁不?”
妇人想了想:“我问了好几次,他也不说。看着,倒像是他也不知道,不过?也难说,谢三心眼坏的很,谁知他心里藏着什么奸哩!官人请想,这?是人命大事,刘奎现死在那里,就是榜样,谢三知道什么,他敢乱说?”
顿了一顿,恨恨地道:“我觉着刘奎死的屈,多?问了几句,他就不耐烦了,话?里有?话?,意思要我跟他一心,就把我跟刘奎的事不告诉人去。我呸!我一个院儿里的人,怕他告诉谁去?用这?话?吓唬我,难道老娘是吓大的不成??”
事情纷至沓来,曾建也有?些懵了,思忖片刻问道:“还有?个事儿,刘奎这?次从南回来,得了不少?银子,你知道不?”
娇儿听闻此言先是一愣,落后?脸色变了:“这?我可不知道。他一个下人,办个差事,就是办得好,都监相公?赏几两银子,不过?三瓜俩枣的,能得多?少??”
曾建笑道:“上次我在你这?里,他不是把两锭大银子掉地上了,你瞧见的,怎会不知道?”
妇人冷笑一声,道:“那是他的银子,又?不是给我的,我怎么就该知道?”又?道:“刘奎是管生意的,身上带些银子也是常事。难不成?他贪污的银子,也敢光天化日拿出来现世??”
曾建仔细瞧了瞧妇人,笑了:“贪污不贪污的,我是不知道,我看他带着大银锭子找你,只当是给你的盘缠呢!”
潘娇儿一时顿住了,勉强笑道:“官人说的好笑。这?码头上,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把银子当命?我又?不是他老婆,他倒好慷慨,把那多?银子给我。”
曾建住了笑:“他对你那等上心,回来就忙看你,把来银钱给你又?有?什么奇怪的!”
盯着妇人脸色,认真地道:“你请放心,我又?不要你的银子!我问的事跟都监府也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实话?告你说,我是看那银锭子有?些蹊跷,想看看什么模样。”
潘娇儿略怔了怔,少?顷讪讪地道:“官人说笑了,刘奎那厮手紧的很,寻常都不漏财,真是来路不正的银子,还不好好捂着,舍得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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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建听她不吐口,心里不甘,却?又?不好逼问她,只瞅着她半晌不做声。妇人摊了摊手,说道:“我这?儿真没有?!你要不信,这?里楼上楼下,里里外外,由着你翻好了!”
曾建苦笑道:“那也不用,我信你罢了。”
陆青在旁说道:“你好好想想,要是想起什么,早点儿告诉我们,刘奎牵连的事可大着呢!说不定,这?些来路不明的银子,就是他的死因。”
曾建点头:“二?哥说的正是。”向娇儿道:“往后?谢胖子跟你说什么,只要与刘奎有?关的,你告诉我,我也不让你白告诉,一定重重地谢你。”
潘娇儿应道:“奴知道了,要是有?,一定跟官人说。”
陆曾两个看问不出什么了,就要走,出了门,曾建又?回头叮嘱:“回头谢三要问你刘奎什么事,你都说不知道。今天我俩来也别告诉他,银子的事更是一字儿也别提,说多?了,恐怕给你招祸。”
潘娇儿行了个万福,感激道:“奴知道了,多?谢官人关怀。”
二?人出得门来。陆青道:“这?事儿奇怪了!银子没看着,人又?突然死了,怎么咱们步步都赶不上?”
曾建恨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现在想不出办法了,等等再说。”
正垂头丧气,忽听身后?有?人喊:“二?位客官留步!”回头一看,却?是潘娇儿那边八老,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叫着:“客官慢走,娘子请二?位回来,有?话?说哩。”
两个连忙折返回来。潘娇儿见面就说:“请楼上坐,才好说的。”吩咐八老:“来人你支应着,莫让上楼来。”三人同?到楼上坐定。
原来潘娇儿见他俩去了,心中十?分?不安,自思道:“刘奎莫名死了,谢胖子为人又?阴险,我要不寻个依靠,往后?码头上如何安身?只能凭人欺负去了。这?两个人,陆二?是没指望,那曾建倒像有?情的,人品也比刘奎胜百倍,不如拢住了他……”如此这?般,才将两人唤了回来。
娇儿道:“刘奎拿的银子我见过?的,是两锭秃元宝,錾凿过?的。”
曾建听闻惊喜:“这?银子哪里来的,他跟你说过?没?”
潘娇儿:“我说给你,你知道罢了,可别说是我说的,以后?有?什么事,也莫来搜寻我。”
曾建道:“那是当然!我们是讲义气的人,你帮了我,岂有?牵连你的道理,你快说!”
妇人又?看了看陆青。陆青疑惑道:“怎么不能我听么,要不,我下楼去等着?”
曾建失笑:“二?哥说什么呢!”对妇人道:“我跟陆二?哥就如同?一个人,有?什么话?你只管说罢。”
潘娇儿说道:“上次刘奎来,那两锭银子确是拿来给我的,我看錾凿的怪模怪样儿,就问他,银子从哪里得来的,这?等作怪!开始他不说,晚间喝醉了,跟我吐了两句,说那银锭子,是他道上黑吃黑,讹来的!”
曾建一惊:“黑吃黑?难道这?银子,是谁偷的抢的么?”
娇儿点头:“刘奎说,是他回来路上,遇到一个同?乡,那人十?年前就在东岭山宝华寺剃了头发?,出了家。他身边还跟着寺里一个火工道人。两人身上带着四百多?两银子,都是这?个银锭子。被刘奎看见了,问他怎么带得许多?银子。那人说,是给寺里采办物料用的。刘奎看银子錾凿的乱七八糟,又?听说话?含糊,猜到来路不正,威胁要去报官,那人怕了,刘奎又?带着手下的,硬生生把四百两银子勒索来三百两。为此刘奎得意的很,跟我说,有?福之人不用忙,不知那俩费了多?少?力气搞到这?些银子,没想却?是给他预备下了。”
曾建问:“那两个人,一个和尚,一个火工道人,都是从东岭山宝华寺下来的?”
娇儿道:“是,刘奎说的,有?鼻子有?眼睛,应该是准的。”
陆青道:“那这?银子,是从寺里偷出来的了?”
妇人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偷的,但不知从哪儿偷的。因为锭子上有?字,不敢明面儿上使,就錾凿下边角儿,路上使费,后?来把字迹凿的模糊了,预备走远些,拿去铺子里倾成?小块儿,就好使了。”
曾建道:“那你知不知道,银锭子上原来铸的什么字?”
妇人摇头:“这?我真不知道,刘奎也说没看见。他说,那两个人都不识字的,问了想必也不知道。”
曾建心中一喜,拍桌子道:“银子呢?快拿来我看看!”
妇人却?道:“银子不在我这?儿。”
俩人都一怔,陆青问:“刚才不是说,是让你收着的?”
潘娇儿道:“先是给我收着,可是没过?两天,又?让刘奎要回去了,慌慌张张的,说是拿去分?成?小锭子再给我。我不给,问他为什么,他急了,就用抢的,把两锭银子都抢去了!”
曾陆愕然道:“怎么会这?样?”妇人道:“我先也不知道,后?来刘奎回来,叫我骂了一顿好的,才说实话?,说是前时路上碰见的那两个人,不知怎的都叫人杀了,尸首漂在河里,官府正在追查,他害怕跟这?银子有?关,就把我这?里两锭银子,连同?身上还有?几个锭子,都拿去倾银铺里重新浇铸了……结果,现在人也死了,也不知那些银子在倾银铺子里拿没拿回来……”
见陆曾都不言语,只盯着她看。便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别不信!”
曾建泄气道:“不是不信,刘奎倾银子我们知道,前日他到铺子里取银子,我们碰见的,这?下可好,一定是查抄了,当成?了贪证,没收了!”
妇人恨恨地道:“怪不得贼胖子说,刘奎贪了不少?银子,堆在屋里来不及藏,想来就是这?些了。估计胖子也得了好处,要不高兴的那个样儿!”
曾建苦笑道:“刘奎死了,往后?油水都归他了,能不高兴么。”
又?问了些刘奎情况,妇人答了,都没什么要紧的。曾建嘱咐道:“从今往后?,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只当你不知道。我可不是吓唬你,万一走漏风声,你这?条小命儿,还不够人家一捏的。”
潘娇儿道:“奴知道了,奴看官人正气,才说给你们,再不敢对别人说的。”
二?人又?略坐了坐,要走。潘娇儿看着曾建,目光留恋,欲言又?止。陆青知局,向曾建道:“我先下去等你。”下楼去了。
留下曾建和妇人在桌旁,一边一个站着。潘娇儿走过?来,拉住曾建手臂,含情一笑。
曾建也笑了,拍拍她手背说:“今天不便,改日我再来看你。”
妇人道:“刘奎无故死了,胖子总来啰唣,奴这?心里……害怕的紧。”
曾建抬起手,捏了捏妇人下巴,戏谑道:“我看你泼辣的很,也知道害怕么?”
娇儿顺势往他臂上掐了一把,笑嗔道:“你当我是死人啊?!”
曾建笑了,轻轻拍了拍妇人脸庞:“你不用怕。刘奎犯的事儿,跟你没关系,只要别多?话?,保你没事。胖子也别管他,凭你这?么个伶俐人儿,管他天王老子呢,使出几招狐媚妖法,还不都叫你拿下马来?”
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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