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是希正兄还想见那赵氏,也是人之?常情。你我都是男人,这也不是什么难于出口的事儿。不瞒你说,三年前,家?母就给我房里放了个大?丫头,未曾瞒着?家?中任何人。希正兄与我一般年纪,别说外头有?个把心爱的女人,就是把她?带回家?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句实在话,咱们这样家?里,规矩实在是过严了,譬如希正兄这事儿,换作?在我身上,管保腿上的筋早折了几根!可若是在别人家?,也算不得是什么违礼的事。”
说毕,拈起杯子吃茶。
张均被?他道着?心病,闷闷的半晌,方说:“我确实再?没见过赵氏了,也不想见。她?如今已不在宋州,嫁到外地去了。听说,是她?自己选的人,也是殷实本分人家?。知道她?过的好,也就罢了,已经是别人的人了,我还见她?做什么呢……”
蒋铭将手中茶杯轻轻顿了一顿,冷笑道:“既是如此,你府上也算仁至义尽了!那样出身,还真能指望她?三贞九烈么?我看希正兄是多情之?人,这多情固然不错,可是用错了情,就不好了!”
张均语塞。蒋铭忽道:“还有?一句话动?问,希正兄可曾想过退亲么?”
张均不觉吃了一惊,摇头道:“从未想过!”见蒋铭盯着?他看,忙又?接着?说:“真的从未想过。婚姻大?事,三媒六证大?礼也过了,怎能说退就退的?”
停了一忽儿,忍愧问道:“这件事儿……令妹可知道了?”
蒋铭点头:“是。舍妹全都知道了,却不是我说的。因家?母身子不好,父亲不叫跟内宅里说。只是这种事,没有?个不透风的墙,上回跟我来,也有?好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消息,传到了里院。”
张均不由得涨红了脸,半晌道:“那,令妹怎么说?”
蒋铭道:“舍妹的意思,还是要问问希正兄是怎么想的。”
张均怔了一下:“我并未想过什么。”
蒋铭正色道:“舍妹的意思,如若你要退亲,现下还来得及。我父亲与你家?老?爷知交多年,不好冒然提出来。可是,要是希正兄不愿这门亲事,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找个合适的说辞解除婚约,不让希正兄担不是,也不至坏了两家?的交情。”
不等?张均答话,又?郑重说道:“这件事,希正兄要仔细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依我看,舍妹所虑是极当的!婚姻乃终身大?事,两个人是要相伴白头的,当断则断,万万不要勉强凑合在一起,以至终身遗恨!”
张均一时面红耳赤,急道:“虽如此说,我确实从未想过退亲,夫妇之?间?,伦常大?礼所在,岂可儿戏。那赵氏……那赵氏我确实许诺过她?进门,不过是做妾室想的,我们这样家?里,她?若有?非分之?念,岂不是做梦么?我虽愚蠢不才,还不至糊涂到那个地步!”
蒋铭笑道:“希正兄莫急。我只是担心,我家?小妹知书达理,也是我爹娘掌上珠。要是成了亲以后,你两个因这些事反目,到那时打打闹闹再?分开,事情可就不美了,不免坏了咱两家?大?人一世的交情。”
张均红着?脸道:“这我知道。绝不至此,请兄长莫要多虑了。令妹过来,张均绝不敢慢待了她?。”
蒋铭笑道:“你这话可要说准了哦,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是全家?宠着?长大?的,要是日后在你家?受委屈,我这当哥哥的可是不答应。”说毕呵呵笑了。
张均又?愧又?窘,说不出话,只得也陪着?笑了。
二人喝茶,说些读书人风雅的话题。等?张大?尹办完事回来,叫两个厅上叙话,蒋铭和?张均已是言谈说笑,十分相合了。大?尹见如此,甚为?欢喜。父子两个相陪吃了饭。饭毕蒋铭要走,张焘极力挽留,只得又?坐了一会儿,方告辞出来。李劲也由管家?陪吃了饭。张均直送出家?门口,看着?都上了马,才转身回去。
看看天?色已晚,蒋铭和?李劲直接回了陆家?铺子,允中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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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青也不在。直到二更时分,二人才相跟回来了,进门喜笑颜开,述说夜市上买了什么什么。
夜间?,允中跟蒋铭说了到檀云观接太公回家?的事,在周家?相遇李孟起的事,将孟起与坚白、云贞都说过些什么话,一一告诉了哥哥,直说到三更天?才睡。
第二天?早上,四?人辞了陆廷玺,一块来到周家?。蒋铭拜见了太公,又?与李孟起相见了。
周坚白十分高兴,说道:“你们少年人聚在一起,这么热闹,叫我老?头子觉着?也年轻了不少。”众人陪着?老?人家?说笑了一会儿,坚白怕他们耽搁了,催着?动?身。
因李孟起还有?事要办,要在应天?留一日,第二天?再?走。窦宪笑道:“这样也好,我们先走,等?到了家?,跟爹娘通报一声,早早预备,好给李大?哥接风。”
李孟起认识了他们几个,已是开心,听窦宪如此说,更是高兴,笑说:“那么先谢过连生兄弟了,只不知路上好走不好走?”
窦宪道:“路好走,要是夏天?,起早贪晚,走的快些,三天?就能赶到了。这季节天?短,太阳没的早,少说也得走四?天?。”孟起道:“那好,你们前面走的慢些,我赶的快些,说不定就能同一天?到。”众人都道:“那样就最好了!”
窦宪早找好了一辆马车。云贞和?桂枝,窦宪和?允中,四?人乘在车上,蒋铭、李劲、陆青仍是骑马。众人辞了周坚白,从东门出城,上大?路而去。
此时已是入冬,天?气甚是寒冷。一路但见寒林漠漠,荒草凄凄,早晚间?,路上多有?结冰处。几个少年人血气方刚,任什么也掩不住一团火热,特?别是窦宪,精力旺盛的不得了,一天?到晚说说笑笑。
这一日,到个村镇市井,名?叫孤山子村,距离凤栖山还有?大?半日路程。众人驻马下车,到客店打尖吃茶。窦宪看天?色尚早,向云贞道:“姐姐,要不咱们今儿索性贪个晚,赶一程夜路,直接到庄上歇息,你看怎么样?”
云贞道:“这会儿走,就走的快,到了也得二更天?了。万一路上有?什么不顺,只怕就要到三更。黑灯半夜的,姨丈姨妈都歇下了,咱们一到,就要起来,折腾的都睡不好。”
窦宪道:“那怕什么!爹娘一定盼着?咱们早点儿到,就半夜起来,也是高兴呢。”
正说着?,店主人来送茶水,这人原是认识窦宪的,笑呵呵道:“窦小官人,不瞒你说,前几日有?客人讲,这两天?,附近山上有?老?虎出没,一到晚上就出来伤人,我看小官人还是小心些,就在咱家?店里歇一晚,莫要走夜路才好。”
第二十二回(下)
【陆青勇力拦惊马】
窦宪笑道?:“你这老倌, 要留住店,直说好了?,编这些鬼话唬人!我在这一带住了?快二十年,从没听说闹什么老虎。你说有人说, 谁说了??我只听见你在说!”
店主人呵呵笑道?:“是?小店在说, 可是?听人说也是真的哩!小官人能有多大, 就说二十年, 我老倌儿二十年前还说过,那会?儿小官人, 还不知在哪儿哩!”都笑了?。
店主又道:“我还听说, 这只老虎,专咬那又年轻又俊俏, 像小官人这样,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不光咬人,它还要银子哩!”
窦宪笑得喷了?茶,斥道?:“我去!这老油嘴儿, 越说越没谱儿了?, 敢情这老虎竟是?你亲老子不成, 专在路上拦人住店,拦不住的,咬了?人,抢银子给你?”
逗得哄堂大笑。店主笑道?:“罢了?罢了?, 我说不过你小官人, 可有?老虎的话是?真的, 不是?小老儿耍嘴,凭小官人信不信吧!”窦宪边笑边说:“行行, 我知道?了?,多谢你老人家了?!”
蒋铭看?了?看?云贞,笑说道?:“宁信其有?,莫信其无。再?说晚上冷不好赶路,也?别走得太?累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歇一歇,明天?早早到了?,两下都轻松。”
云贞道?:“我也?是?这么想。再?说,孟起表哥还在后面,等等他也?好。”
窦宪告诉店家去安排,笑说道?:“这下可合了?你的愿了?!快把你家好酒好菜都端上来,选上好的房,明儿结账,得给我们打个折才行。”店主道?:“这还消小官人吩咐?”笑应着去了?。
话说这山村里客栈,地方敞阔,屋前很大的一个院子。允中和李劲从窗望出去,只见靠西边院墙处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大圈人,或蹲或站,说着话,乱乱哄哄的。
允中问:“那些人做什么呢?”李劲道?:“看?样儿,是?要踢球耍子,还是?干啥?”窦宪伸头瞅了?瞅:“难道?是?斗鸡的?”
叫店小二来问,果然是?。窦宪道?:“上次不是?说,因为斗鸡斗死了?人,叫停了?么?”小二笑道?:“这几天?又开?始了?,哪能禁得住的!”
蒋铭道?:“怎么斗死了?人?是?不是?赌钱斗殴,殴杀了?人命了??”
小二笑答道?:“殴伤人命的事,以前也?有?过,这回却不是?。是?那人输了?银子,急火攻心,自己倒地就死了?。客官您说,这干别人什么事儿,又没谁栓着他脚来!谁知他老婆非告官,哭哭啼啼,说有?人知道?她?老公有?病,要害他,故意?引诱着来的,把小店都拉扯上了?。一个妇人家,又哭又闹,缠个没完,知县相公没法?子,只得究治,把两个养鸡的拿去,打了?几板子,教?赔了?几两发送银子,这才了?了?事。就因为这,禁了?一段日子,怎么禁得住?这几天?又开?始玩了?!”
窦宪笑嘻嘻,向陆青道?:“这个挺有?意?思的,等下咱们去瞧瞧!”
不一时,就见有?人抱着斗鸡进院,放在一圈人中间。人群立刻骚动起来,七嘴八舌吆喝,押宝下注,一片乱嚷,甚嚣尘上。
窦宪拉着陆青出门看?热闹。云贞嘱咐道?:“去看?看?就行了?,不要跟人赌钱。”窦宪笑道?:“我知道?,姐放心。我们就去看?看?。”
蒋铭给李劲使个眼色:“你去看?着点儿。”允中从前没见过斗鸡,也?想去看?,跟着李劲去了?,过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坐下不则声。
桂枝疑道?:“三少爷怎么回来了??看?见了?么?”允中攒着眉毛:“看?见了?,我看?那两只鸡,抻的脖子老长,咬的……毛乱飞,吓人捣怪的……”众人都笑了?。
却说李劲跟在陆青窦宪身后挤进圈子,只见两只斗鸡立在地中间儿,斗的正酣。其中一只羽毛黑黑的,油光发亮,就像披着一层黑缎子,乍着翅膀,背羽底下绒毛却是?白的,尾巴上还有?几根黑白相间的长翎。
窦宪对陆青说:“这只鸡有?个名号,叫做‘乌云盖雪’,你看?长的恁漂亮,斗起来也?是?十分?厉害的。”
再?看?“乌云盖雪”对面,是?一只芦花鸡,黑白花纹洒洒点点,毛色虽然不如“乌云盖雪”鲜亮,却也?生的雄武健壮,头小目深,皮厚脚大。
就见两只斗鸡都抻长了?脖子,站得直直的,有?半人多高,颈子上羽毛蓬起来,乍着膀子,如有?深仇大恨般,眼睛直瞪着对方。僵持了?片刻,忽地都跳起来,张开?翅膀飞身扑啄,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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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厮杀,一时鸡冠都被啄破了?,鲜血直流,场上鸡毛乱飞。那些闲汉们争着喝喊,一个个脸红脖子粗,乍手舞脚,吐沫星子乱溅…窦宪和陆青也?跟着喊叫助威。
两只鸡跳上跳下斗了?几个回合,眼见那芦花占了?上风,乌云盖雪被啄的气弱,却也?不逃,卧在那里了?。芦花围着它,这边走两步,那边走两步,只不上前。
人群哄乱,一头喊着芦花进攻,一头喊着“乌云盖雪”起来。窦宪跺着脚,指着黑鸡嚷道?:“快快!快起来咬它!小爷押这个黑的了?!”说着,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早有?不知谁把银子接了?过去。
只见芦花走上前,虚啄了?黑鸡两下,挺着胸脯来回走,得意?洋洋叫了?两声。不提防“乌云盖雪”陡然立了?起来,从身后扑了?上去,芦花没来得及转身,早被啄了?一嘴厉害的,顷刻间满头都是?血,人群哄然喝彩。
那黑鸡奋勇向前,连连进攻,芦花被凿了?几下爆栗,招架不住,扭转身落荒而逃。有?几个人一边骂,一边拦着芦花不叫跑,却被它冲出了?圈子,墙边一条狗蓦地见了?,汪汪叫着追了?上去,那芦花更怕了?,连飞带跳,慌不择路向前奔去。众人哗然,窦宪笑骂道?:“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忽听“嘶溜溜”一声马嘶,原来这芦花被狗追撵着,一路狼奔豕突,正跑向大门口?,却遇着一匹枣红马驰进院来,那马突然受了?惊吓,前蹄腾空,打了?半个起扬,险些将?马上人摔下来。顷刻间,枣红马将?头一偏,身子打个趔趄,直奔入院子里来。
众人惊骇,一时不知所措,只见枣红马冲到了?店门口?,又向左打了?个转身,便向着斗鸡这群人冲了?过来,人们都慌了?,没头苍蝇乱蹿。那马上人死命拉着缰绳,两腿抱紧,将?身紧紧贴在马背上。
说时迟那时快,窦宪陡然一闪身,闪在马头右侧,伸手拉住了?辔头,那马吃了?一惊,仰头向旁边一甩,把窦宪整个身子带得飞起,半空里脱了?手,登时摔了?开?去。正巧李劲在旁,伸手往他肩下托了?一把,窦宪顺势打个翻身,落在地上。
他二人这一托一翻,干净利落,旁人都看?的呆了?。窦宪喊道?:“快拉住它!”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马左后方冲了?过去,正是?陆青。趁着枣红马打偏的当儿,右手上去一把扳住了?马脖子,左手扽住了?辔头,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马钳住了?。那马将?头奋力一挣,将?他双脚擦着地,直搓出去七八尺开?外,陆青两条臂膊就如铁钳一般,紧卡住马头不放。枣红马挣了?几下,挣不过,没奈何喷着响鼻站下了?。
再?看?马上,却是?个小姑娘,身子歪着,眼看?就要掉下来,窦宪抢上两步接住了?。女孩儿下了?马,落在实地上,才发觉脚软了?,将?身子靠在窦宪臂弯里,叫了?声:“哥!”
窦宪笑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这时云贞蒋铭等人都从店里出来了?。云贞跑到近前,唤道?:“灵儿,你没事吧?”窦灵儿看?她?一眼:“姐姐,”想笑没笑出来,只说:“吓死我了?!”
云贞和桂枝一边儿一个,扶着灵儿进去店里。云贞扶灵儿坐下,给她?搭了?搭脉,按摩手上劳宫少府等处穴位。过了?一会?儿,灵儿自觉缓过神来,只是?腿麻酥酥的没有?力气。看?眼前,好几个人都不认识。问道?:“姐姐,这几位都是?谁?”
云贞给她?一一引见。蒋铭允中已知来人是?窦宪的妹妹,见她?生得粉妆玉琢,玲珑剔透,却独自一人乘马出门在外,都觉罕异。
引见陆青的时候,窦宪笑道?:“灵儿,这位陆大哥我们以前见过的,你看?能认出来不?”
灵儿仔细看?了?看?陆青,一双眸子水晶般深邃明亮,把个陆青看?得难为情起来。灵儿含笑说:“我想起来了?!这位陆大哥,上次咱们去宋州,在夜市里见过两回。”
窦宪奇道?:“见过两回?哪两回?”灵儿道?:“店里吃茶见过一回,外面看?雀儿,又遇见一回。”
窦宪道?:“吃茶还见过呢?我怎么不知道?。”问陆青:“陆大哥记得么?”陆青点了?点头,赧笑道?:“记得,在一个茶店里,你们两个叫小贩,买了?一个…一个叫什么蜜蜂的东西。”
灵儿笑道?:“是?糖霜玉蜂儿。”陆青微微有?些脸红:“是?这个,我没记清楚。”众人都道?:“还有?这段故事儿,快说来听听。”两人互相看?看?,都不好意?思说,还是?窦宪讲了?讲,笑道?:“我不知道?,原来吃茶的时候,陆大哥就在旁边桌上呢。”
云贞问:“你怎么在这儿?就你一个人么?”灵儿道?:“我猜你们快到了?,特意?赶过来,来接你们的。”窦宪道?:“你是?不是?又没跟家里说,私自跑出来了??”
灵儿笑道?:“才不是?呢,这回我可是?都告诉了?的。娘说,路上遇不到,就教?在这里等你们,说你们今天?到不了?,明天?也?能到了?,她?料的还真准!”又道?:“只是?没料到,是?这样见面法?儿,刚才可把我吓坏了?。哥哥在做什么,是?在赌赛么?”
一句话提醒了?窦宪,叫道?:“哎呀!他们还在不在?”起身看?外面,只见天?色已暗,院里那群人早都无影无踪了?。跺脚道?:“这群杀才!掂着银子跑了?,我刚才明明赢了?的!”
一桌子人都笑了?。云贞道?:“你不是?答应我,不跟他们赌钱的么?”窦宪坐下,讪讪笑道?:“玩高兴了?,就押了?一把。”云贞道?:“我就知道?,一玩起来,你就忘乎所以了?。”又都笑了?。
窦宪叫店家重新整治饭菜给妹妹吃,灵儿问起外公和舅舅,又问钱老爹的事。末了?笑道?:“明儿咱们到了?家,爹爹和娘见几位哥哥一起来,不晓得有?多高兴呢!”
窦宪道?:“那是?!为了?他们来,我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嘴皮都要磨破了?,这下娘一定不会?说我胡乱结交朋友了?,爹爹也?得给我记上一功。”
云贞看?着灵儿,含笑说:“别人我不知道?,灵儿一定开?心。”窦宪道?:“可不是?,灵儿更得给哥哥记上一功。”
原来这次窦宪到应天?接周坚白和云贞,为的是?后天?是?窦灵儿十五岁生日。窦从义夫妇极宠爱这个女儿,要在山庄上请客摆酒。灵儿听姐姐哥哥提起这个,就有?些害羞,笑一笑没说话,只自顾吃饭。
当晚灵儿跟云贞桂枝住一屋,许久未见,姐妹俩絮絮聒聒说话,不提。
只说这一边,允中悄与蒋铭道?:“云姐姐跟她?这个表妹一点都不像,不单是?样貌不像,性情更是?两样:云姐姐文雅稳重,窦灵儿却活泼的很,爱说爱笑的。”
蒋铭道?:“小丫头好像一点儿拘束都没有?,倒也?可爱的很。”沉吟了?一会?儿:“不知道?这窦家是?什么样人家,看?这兄妹俩模样,断不是?普通山里庄户,还有?,相隔这么远,李孟起为何如此煞费苦心,要与他家来往?”
允中疑惑道?:“这有?什么不对么?太?公那等德高望重的人,窦从义是?他家姑爷,应该也?是?有?些来历的。至于李孟起为何而来,或许,只是?亲戚间交往吧?”
顿了?顿,自语道?:“李孟起看?云姐姐的样子,跟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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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样,想必……想必他是?喜欢云姐姐的,不过,他再?喜欢也?没用,我看?云姐姐只当他是?表哥罢了?。”
蒋铭一笑:“这我知道?。”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怪怪的不舒服,一想到李孟起,下意?识就要去挑他的毛病。忽而转念道?:“我怎么恁地心胸狭窄起来?现在看?,她?明显是?对我有?情,对他无意?。李孟起既是?她?的表哥,自然俩人有?见面的机缘,见了?面,心生爱慕也?是?常情。况且这个李孟起已有?家室,孩子也?不小了?,我还担心什么?”
又想:“我既喜欢她?,她?的表哥我也?该敬重才是?。怎么没来由的,吃起飞醋来了?,岂是?大丈夫襟怀?不可不可。”如此,便将?这段心事放下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二十三回(上)
【韩教师桥头迎远客】
次日早起汇了?帐, 车马启程,灵儿将枣红马让与哥哥,自己乘车。越走越见连绵起伏的群山,疏林衰草, 寒烟漠漠, 一条路曲曲折折, 线一般于山野间穿没, 山脚平缓处,点缀着?簇簇人家。
天空漫阴着?, 灰蒙蒙不见太阳, 没有风,不觉如何寒冷, 只湿浸浸的潮闷异常。窦宪道:“看这样,说不定明天后天的,就要下雪了。”
走?到近午时分,都?觉口渴了。见不远处有几户人家,临近路边一个大院子, 门口举着?一个扫帚。众人从?路上下来?, 到院跟前住了车马。
窦宪冲院里喊道:“来?客了?!”应声从?屋里走?出一个老头, 喜笑颜开招呼道:“少庄主,这是?打哪儿回?来??”
看见允中正接窦灵儿下车,欢喜道:“大姑娘也在哩。来?这么?多客人!快进屋,吃口热茶, 暖和暖和。”
灵儿笑道:“王老爹, 你老人家好。”老头笑应:“托大姑娘的福。”窦宪:“茶是?要吃的, 你家小子在不在?借他?跑一趟,往庄里报个信儿!”
老头连说:“在哩在哩, 这就叫他?去。”引着?众人进门,一个小厮在屋里守着?炉子烧茶,老头叫他?出去,棚里牵出一头毛驴。窦宪看见道:“二十来?里地,这得磨蹭到啥时候,等他?到了?,我们早都?到了?!”
老头陪笑道:“骡子没在家,让他?老子赶车套走?了?,没事儿,小子身量轻,叫他?跑快些!”
窦宪:“就说来?了?几个好朋友,有应天来?的,还有从?金陵城远道来?的。”小厮答应一声,骑上驴去了?。
老妈妈奉茶上来?,端上一盘面果点心,笑说:“这是?老婆子做的,卖相不好看,却是?自家的风味儿。各位少爷,姑娘,垫垫饥。”
灵儿和云贞应道:“多谢阿婆。”窦宪道:“吃这做什么?!一会儿就到家了?,等回?家再吃吧。”云贞看了?看,虽是?农家做的果样儿粗糙,却也洁净,笑说道:“我倒是?有些饿了?呢。”捡了?一块吃,允中陆青等见了?,也纷纷拿了?吃。
窦宪问老头:“这几天,有什么?新鲜事么??”老头道:“没什么?事。只听说石臼山上又闹匪,昨儿来?了?几个官差,听说话,好像是?宋州钤辖派来?的,要找知寨老爷说话,在这儿吃了?茶,往石匠洼那边去了?。”
窦宪奇道:“石臼山闹贼,干宋州钤辖什么?事?来?人做什么??”
老头笑道:“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他?闹且让他?闹去,反正小老儿是?凤栖山庄的人,怕他?怎地。”
窦宪思忖道:“难道是?离着?近,追着?贼,追过来?了??”
众人吃了?茶,将那碟面果子都?吃尽了?。窦宪付钱,老头笑道:“不须费心,今儿这茶点,是?小老儿送的,少庄主贵客,平日俺们想请还请不来?哩。”窦宪笑道:“你小本生意,扰你做什么?。”老头道:“那也不消这许多。”窦宪:“谁耐烦算这芝麻账!拿着?吧,还有小子脚钱呢。”
出来?继续赶路,只见两边层峦叠嶂,高高低低一片接一片的树林子,又见一座石桥,桥下一条山涧,泠泠作响。
过了?桥往右一条岔路,窦宪道:“顺着?这路,再有十里地就到了?。可惜时候不对?,这山上多的是?桃树梨树,要是?春天来?,花开的满山都?是?,那才好看哩。”
扬起马鞭往北一处山壑指道:“那边是?石匠洼,再往北走?,就是?石臼山。”
蒋铭问道:“这左近,也闹山贼响马么??”窦宪道:“石臼山那边有个山头,常有些响马占着?。这边却是?不来?的。”
略说了?缘故:原来?这附近分做三处地方?,叫做石臼山、凤栖山、莲花寨,呈犄角分布,全由莲花寨上驻扎的巡检知寨管辖。凤栖山共有三个庄子,大庄和小东庄都?是?窦从?义的庄户,还有一个小西庄,是?窦从?义的妹夫徐强的,原也是?窦从?义分给他?的。这些庄客都?由窦从?义统管,农忙时耕作,闲时便请人教他?们使枪弄棒,乃至排兵布阵,青壮庄客也有四?五百人,一户有事,众人相帮,山贼便不敢过来?骚扰。石臼山那边却时而闹匪,闹的不厉害,没人管,闹的厉害了?,知寨就要着?人抄剿。凤栖山这边只自顾自,官也好,匪也好,都?不去理?他?。
陆青想起前时路上山贼劫掠饷银的事,说道:“在家从?不知道,看着?清平世界,原来?遍地都?有不怕死的!骗子骗骗人也还罢了?,这山贼真是?胆大包天,你说,好好的一个男子汉,干点儿什么?不好,非要干这提着?脑袋的营生!”
蒋铭冷笑道:“要不圣人说,‘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只要有利可图,杀头的买卖也有人做。那些泼皮无赖,恃强凌弱惯了?的,得了?甜头,哪里还肯老实本分干活儿?一旦背上了?官司人命,更顾不上了?。管得了?今天,管不了?明天。”
窦宪笑道:“蒋大哥说的是?,山贼强盗这个买卖,不耕不织,不工不商,恁地痛快,自古以来?,啥时候绝过种?或者也有那蒙冤负屈的好汉,一时走?投无路,做了?贼的,可知一日做贼,就是?一世贼名,任是?长江水,也洗不清了?。”
陆青道:“前时遇见老鸦山的响马,冲冲就散了?。我看就是?一群豆腐渣。朝廷养的这些兵,也忒窝囊了?!怎么?眼看着?山贼骚扰百姓,就不能发个狠,把他?收拾干净了??”
李劲笑道:“舅少爷这话说的!没听说‘养寇自重’么?,这官兵跟辽兵也能对?战,真心要打,还有打不过毛贼的?可是?现在朝廷不打仗了?,要是?没了?贼,官家养这些兵,还有什么?用?他?可吃什么?呢!”
窦宪哈哈大笑:“李大哥说的是?,怪道人说兵匪一家,有了?匪,这兵才有用处,没了?匪,还养兵做什么??抓一回?贼,官兵就能搜敛财物?,还要朝廷补给,派发个赏钱,要是?抓到了?贼首,当头的还能请赏升官。这么?一寻思,这贼,不是?官兵的对?头,倒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哩!”说的都?笑了?。
蒋铭冷“哼”了?一声:“说到底,不能怪当兵的,只能怪做官的,虚应故事。要是?做官的一心弭盗安民,哪里还有这些事!”
窦宪道:“蒋大哥说的是?,可这道理?好说,行起来?却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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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哪有个当官的,不顾自己纱帽,反倒先顾小民的,那不都?成了?圣人了?……”
众人一路说笑。允中只在车上观看山间?景色,和三个女孩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但见片片田地,渐渐的人烟密了?。不觉又来?到一座桥边,初冬天气,河水半涸,靠岸处已是?结了?冰,当中一道细流,涓涓流淌。过了?桥,路边一溜合抱的垂杨大树。树下坐着?几个庄客,见他?们过来?,都?站起来?打招呼:“少庄主回?来?了?。”
忽见对?面路上来?了?两个人,一个骑驴的,是?店家小厮。另一个骑着?匹棕黑色高头大马,穿着?一件墨绿色纻丝衲袄,腰上系着?灰丝绦,黄面皮,三绺胡须,生得英武健硕,约莫有五十上下年?纪。
窦宪催马迎上前去,笑说道:“师父怎么?来?了?!”那人道:“听说来?了?远路的客人,我来?迎一迎。”窦宪回?身向蒋铭等人说道:“这是?我韩师父。”
原来?此人名叫韩世峻,是?这庄上的庄客教头,也是?窦宪学武的教师。
窦宪向韩世峻介绍了?诸人。蒋铭三人见窦宪没下马,便也在马上抱拳,打过招呼。韩世峻着?意向蒋铭打量了?一回?,说:“路上不便,还是?请到庄上见礼吧。”
向车上望去,见允中在车子前头坐着?,窦灵儿和云贞从?轿厢里探出头来?。
灵儿叫道:“师父,我在这儿呢!”韩世峻:“看见了?。快回?吧,庄主和夫人都?等着?呢。”
换了?一条路,往山坳处行去,又走?了?二三里,绕在一座山前,沿着?盘山路走?到半坡上,但见一处宽阔平缓的地界,偌大一个庄院,两边高墙粉壁,边上尽是?垂杨松柏。大门敞开着?,并排能行进两辆马车。进了?门,是?一条宽阔马路,路边一排数间?敞厅,几排仓房,再往里走?,又是?一道粉墙,沿墙边砂石路行至正南,这才到了?庄院正门。住了?马车,几个家人小厮在那里接着?。
窦宪引众人来?至二厅上,未及坐下。就见从?后走?入三个人来?,当先一个穿着?赭黄色袍,中等身材,眉目之间?一团和气,正是?庄主窦从?义。蒋铭望过去,见他?比自己父亲年?纪略轻些,身姿挺拔,精神炯炯,一看就是?武人出身。
窦宪笑嘻嘻上前说道:“爹爹,这次我不但接了?姐姐来?,还请到了?几位好哥哥来?家。”窦灵儿拉着?云贞走?过来?,云贞给姨丈道了?万福。窦从?义向云贞问了?太公、通序等人安好,这才向儿子说道:“这几位都?是?谁,你快给我引见引见。”窦宪给父亲一一介绍,众人拜揖。
原来?这窦从?义少年?时从?军,曾做过太/祖武德皇帝(即赵匡胤)身边亲兵侍卫。太/祖崩逝后,他?借故解职离京,回?乡经?营祖上田庄。从?义当年?在京时,韩世峻在武功郡王(即赵德昭)府中任护卫,二人偶然相识,甚为相得。郡王死后,韩世峻在江湖上流荡了?几年?,与窦从?义重逢,便随他?来?到了?凤栖山,在庄上管些事务,教习庄客演练武艺。
从?义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大的三十岁上下,名叫魏致远,是?窦从?义故旧之子,从?小寄养在庄上的,成年?后娶了?从?义的外甥女徐春花为妻,现在小东庄住着?,帮忙管事。另一个年?纪小的,是?窦从?义的外甥,妹夫徐强的小儿子徐万利。
窦从?义听说他?们几个都?从?坚白家来?,又看个个儿相貌不俗,十分欢喜。因问起蒋铭家里,说到了?蒋毅。从?义呵呵笑道:“怪不得觉着?面善呢!老大人在京中,我曾见过的,原本还想不起来?,今日见了?二公子,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跟你父亲当年?真个十分相像!”
蒋铭和允中听说这话,就欲重新见礼。窦从?义阻拦:“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虽是?见过尊大人,尊大人却未曾见过我,那时我在官家身边做的微末差事,并没有与老大人相识的荣幸哩。”
问起蒋毅现况。蒋铭答道:“十多年?前因祖母过世,家父返乡丁忧,后来?一直住在金陵,闲居在家,再未任职。”
窦从?义慨叹道:“老大人正当盛年?,身居高位,却急流勇退,真是?不容易。多少人说宦海生涯不可久恋,真到了?脱纱帽的时候,能有几个不恋的?还是?他?老人家襟怀高旷,实是?可敬可佩!”
又问各人年?岁,说起此行来?由。笑道:“我在这偏僻地方?待了?二十多年?,活的不知岁月了?,如今见了?你们几位少年?才俊,才知时间?过得快,这么?多年?,自己都?不知怎么?过来?的,一转眼,都?是?老朽了?。”
说的都?笑了?。蒋铭等人正不知如何回?对?,窦宪在旁笑道:“爹怎么?老了??我看爹这精神,跟魏大哥他?们也差不多。”又道:“儿子这次请了?几位哥哥来?,可算是?立了?一功?”
窦从?义笑道:“算是?吧,可是?你没把太公接来?,你母亲一定失望,就算是?功过相抵了?!”窦宪道:“外公不来?,我能有什么?法儿呢?”忽然想起:“对?了?,后头还有客人哩,今晚不到,明天准到。”告诉了?李孟起前来?拜访的事。
众人寒暄一阵,灵儿和云贞手拉着?手,去见她母亲了?。窦从?义命魏致远带蒋铭四?人去住处,说道:“你们略歇歇,已教人预备了?,等下给你们摆酒接风!”诸人相跟着?去了?。
这厢窦从?义对?儿子说:“去见见你娘吧”,窦宪见他?表哥徐万利在旁,一直还没顾上说话,招呼道:“二表哥什么?时候来?的?”万利没接话,却说:“告诉你个话,昨天我见着?杨琼了?,他?叫我给你说,他?明天有事,来?不了?了?。”
窦宪疑道:“怎么?来?不了??他?忙什么?呢?”原来?这杨琼是?莲花寨知寨王绍英的表侄,与窦宪一向要好。明日是?窦灵儿生日,早说好了?,到时候来?凑热闹。不想王知寨这几天有要紧事,杨琼跟着?办差,走?不脱,不能来?了?。
窦宪听说,应声“知道了?。”又问:“二表哥来?,就是?特意等我说这事儿的?”
徐万利还是?没答话,锁着?眉头,向窦从?义说:“舅,我去看看他?们预备的怎样了?。”窦从?义点头:“你去吧,让他?们手脚快着?些。”万利去了?,窦宪跟着?他?爹一起来?见他?娘。
第二十三回(下)
【窦庄主厅下设肴席】
到上房屋, 只?见周敏和云贞、灵儿都在,围着暖炉说话。见俩人进门,云贞站了起来:“姨丈”,窦从义笑道:“贞儿快坐”, 窦宪看看她们三个?, 笑道:
“爹!你看我娘和她两个?在一块, 可是好一幅冬闺集艳图?”
窦从义“呵呵”一笑。周敏蹙眉嗔道:“这?个?坏小?子!油嘴滑舌, 自己的娘也拿来打趣,没个?样儿, 该打!”对丈夫说:“你也不管管, 就惯着他吧,惯的骨头都轻了!”
窦从义笑道:“自己家里什?么?要紧, 他有?分寸的,又不在外头乱说。”
窦宪掇了一个?杌子,坐到周敏身旁,笑嘻嘻道:“我怎么?是打趣呢?真全是正经话!我爹肚里也这?么?想,只?是他老人家不好说, 我便替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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