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会亲自带你,时间你可以自行安排。”
“江家那边的进展,怎么样了?”
“正在布局。”
“预计还有多久?”
“一年吧。”
莫轻寒走到办公桌边抽了张A4纸,凭着记忆写下一些行业和产品,推到林夏面前:“公司管理我会认真学,这是我研究过的一些能赚钱的业务板块,你可以开始了。”
林夏接过去看了一遍,认真应下:“好。”又道:“人事部在二十八楼,外面有助理等着你,你如果不急着走,可以先去认认路。”
两人的对话,像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同事,客气又疏离。
莫轻寒点点头,有点诧异她竟然没有亲自带自己去找王怡,不过她对林夏这种知分寸很满意,没说什么,默默出了办公室,外面果然有助理等着,带着她下楼、见人。
从这天起,她定期抽时间来林夏公司学习业务管理,也是从这天起,她再也没能在西门等到萧楼。
萧楼刻意避着她,每次都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单独坐在教室第一排,等到下课就急匆匆走掉,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莫轻寒无数次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绝望痛哭,哭完了一抹泪水,告诉自己,只要她还没结婚,自己就有机会。
她将满腔悲愤投入到学习公司管理上,几乎每天都去找王怡。
王怡四十出头,保养得宜,妆容精致,办事说话都迅疾雷厉,是位精明强干的职场女强人,对于人事、行政、对外关系联络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受到林夏的暗中叮嘱,对莫轻寒倾囊相授。
不过她也没能免俗,对于莫轻寒的身份十分好奇。
每次见面,都忍不住提到林夏,想要观察莫轻寒的反应。
“小寒,真遗憾,我们林董今天不在办公室。”
“小寒,你来的真不巧,林董和杜总出去参加商业聚会了。”
“对了,林董和杜总这周一起去国外旅行了。”
“噢,林董和杜总提前下班,约着去打高尔夫了。”
莫轻寒基本保持沉默,不予回应。她沉浸在失去萧楼的痛苦中,身心割裂,仿佛行尸走肉,只是为报复吴意而活着。
这天中午放学,她又一次失去萧楼踪影,痛痛快快哭了一回,面无表情来到林氏大厦。
王怡照例带着她办公,快结束时,忽然对她说道:“小寒,虽然你没挂职,不过也算是咱们集团半个员工,晚上一起来聚会吧?”
莫轻寒疑惑地看过去。
王怡解释道:“公司业务翻番,又快有喜事,所以大家相约去庆祝一番。”
自己给了林夏确定可以赚钱的业务板块,以她的聪明睿智肯定会善加利用,业务翻番很正常,至于喜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莫轻寒摇摇头,无动于衷。
王怡依旧不放弃地说道:“听说林董快要向杜总求婚了,小寒你知道这事吗?”
她一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旁敲侧击想要从莫轻寒嘴里知道点什么。
因为公司都在疯传她是林夏的私生女。
莫轻寒愕然望向她,错愕地问道:“求婚?向谁?”
王怡八卦之火瞬间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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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说道:“杜若馨杜总,你不知道,杜总和林董是大学同学,对林董一见钟情,从大学暗恋她到现在,就算林董和吴家商业联姻了,也依旧默默留在她身边。”
她难得感慨:“哎,虽然我都老夫老妻了,可是听到这样的爱情故事,还是觉得感动,尤其是林董和杜总都是如此优秀的两个女性,要是她们真能结合,我们整个集团都举双手赞成!”
莫轻寒冷冷地说道:“你们林董还是吴家的吴太太,怎么可能向人求婚?”
王怡立刻来了兴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小寒,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是不是知道什么?”
莫轻寒冷漠地摇头:“对不起,我不清楚。”
她没来由地心情更加低落,同王怡道别,从林氏大厦匆匆出来。
淮海市某处私人别墅。
午后的阳光温暖舒适,静静地照在一双璧人身上。
林夏慵懒地靠在阳台的躺椅上,她散着长发,宝蓝色衬衫的领口开着两粒纽扣,深V的黑色罩杯若隐若现出雪白沟壑,赤着的玉足随意搭在面前的小茶几上,自在又随性。
两只袖口都挽到了肘部,露出白腻纤长的小臂,一手放在躺椅的扶手上,轻轻拍打着节拍,一手悠闲地握着鸡尾酒杯的细脚。
阳光与青橘色的酒液交汇,折射出多彩的光芒,映在她清丽的容颜上,为她添上一抹性感又飒爽的气质。
屋内传来小野丽莎温柔浪漫的甘醇嗓音,她扭头看了一眼旁边躺椅上的杜若馨,笑着说道:“今天怎么这么有闲心,约我听歌?”
“我这不是看林女王最近懒散的不像话,所以约你来家里散散心,看看有什么能分担一二?”
林夏伸了伸长腿,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顺便啜了一口鸡尾酒,懒洋洋地说道:“这不是有你嘛。”
最近三个月以来,林夏突然一改以往苦行僧般的严苛作息,变得格外懒散,动不动就早早下班,溜回家里,还时不时主动邀请她共进晚餐,周末甚至也不加班,约她去打球。
这可太反常了。
杜若馨不由得十分担心,嗔了她一眼,问道:“就这么对我放心,不怕我撂挑子不干了?”
林夏依旧懒洋洋地,语气波澜不惊:“不怕。”
“真的没事?”她又不放心地问。
这么多年,林夏都像是个精密的机器人,活得克制又严谨。她其实一直很心疼,对她现在这样自在闲适的状态反而说不出的喜欢。
林夏伸臂来与她碰杯:“真的没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杜若馨放了心,纤腰一扭从躺椅上起来,隔空伸手去接走林夏的酒杯放在桌上。
温婉的双眸里盛满柔软的笑容,朝着她伸出右手:“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林小姐跳一支舞?”
林夏笑了一笑,抓着她指尖站起来,两人挽手来到宽敞明亮的客厅,她笑着问道:“就这支歌?”
杜若馨眼眸如醉,藕臂勾住她脖子:“这不是你大学时最喜欢的歌吗?”
林夏眸光深了些,清浅一笑:“怎么不放你最喜欢的歌?”
她拥着她细腰,与她足尖抵着足尖,伴着舒缓温柔的旋律,带动她慢慢地旋转起来。
杜若馨慢慢将头搭在她肩头,“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她们没再说话,静静地跳舞。
阳光正好,春光正好。
两条影子融在一起,像是一个人。
音乐如潺潺流水,带着她们踩着浪漫的节拍,杜若馨微微转首,红唇擦着她白皙的颈项,慢慢移到了唇角。
随着舞步的转动,四瓣唇忽近忽远,只隔着一线。
林夏看见对面悄然合上的双眸,心底酸涩异常,她知道,杜若馨一直在等着自己,从大一到现在。
甚至连她和吴家联姻,都没有丝毫怨言,默默陪在身边,不离不弃。
她闭了闭眼,睁开,那双红唇愈发近了,揽住纤腰的双臂猛地用力,她将人压在臂弯上,吻了上去。
记忆却如闸门打开。
那个漫天繁星的夏夜,有个栀子花一样美丽的少女,白色裙裾在夜风中轻扬,同她并肩走在操场,她拉了一下她的手臂,在她倒向自己的瞬间,倾身吻住了她唇角。
也许那都不算是一个完整的吻。
可是很久都忘不掉,记忆里是她,梦里是她,魂牵梦萦了许多年,直到她找到她的女儿,那个与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
林夏眉心掠过一道酸楚,温柔地结束了这个吻。
杜若馨在她肩头幽幽睁开眼,迷醉地看着她:“阿夏”
“嗯。”
“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你知道么?”她将脸埋向林夏颈窝,三十岁的女人,羞涩的像是青春悸动的少女,声音低而轻。
问完了,悄悄转脸,眼角的余光觑着她侧颜。
“我知道。”
许久,才传来回答。
她怕她为难,这么些年,从未诉之于口。
可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杜若馨喜欢她,她怎么会不知道?
杜若馨流露出一个满足又羞涩的笑,将脸颊重新埋在她颈窝,有些朦胧的声音从颈窝中发出。
“阿夏”
“我的初吻是你的了。”
林夏眼角更加酸涩,轻轻点头:“嗯。”
莫轻寒穿越西门,神思恍惚地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
阳光那么温暖,她的心却像是冰渣,又凉又碎。
“这种无凭无据的话,我不会相信,更不会拿来问她。”
“阿意根本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你不要再诽谤她了。”
“小寒,你不要逼得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做。”
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在这一刻无比清晰,萧楼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每一句,都像是一柄大刀,将她剖开,鲜血淋漓。
她在人潮汹涌的校园主干道上踽踽独行。
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萧楼说过的这些话,任由心脏被锋利的大刀,一遍又一遍地来回剖开,切碎,碾成血沫。
突然,又一句话跳了出来。
“听说林董快要向杜总求婚了,小寒你知道这事吗?”
春阳温热,她浑身沐浴阳光,忽然泪如雨下。
痛的痛痛快快,哭的,也痛痛快快。
所有路人都惊诧莫名地扭头,不明白这个美丽的女孩,为什么哭的伤心欲绝。
一路走,一路都是她洒下的泪水。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了脚步。仓惶地抬头,与对面的清美少女面面相对。
萧楼很快从慌乱中镇定下来,瞧见她满脸泪水,她眼底掠过一丝不安,叹息着递来纸巾。
莫轻寒像是做梦,呆呆地,连接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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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想到,躲了她快一个月的人,会这样撞见,还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刻。
萧楼看见她消瘦了整整一圈,往日圆润俏美的脸蛋,瘦出了尖下巴,两只眼睛大而无神,一直在淌着泪水。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可是心里憋闷的难受,本以为时间会慢慢消弭掉莫轻寒的悲伤,可是这一遇见,她还是在哭,整个人憔悴的像是快要枯萎的花朵。
萧楼一点也不好受,走近一步,帮她擦净了脸。
莫轻寒抿紧嘴唇,看着她,眼也不眨,萧楼收回手,又取了一张纸巾塞进她手里。
“小寒,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莫轻寒蠕动着嘴唇,说出话来:“你怎么回来宿舍了?”
萧楼有些尴尬:“我刚好有空,就回来宿舍收拾些衣物,顺便再去看看我师哥。”
莫轻寒这才发现她背着一个书包,麻木的心,忽然又有些钝痛,她惨淡地笑了笑,声音低低地说道:“哦,那你代我向孙师哥问好,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好。”
萧楼要走,却听她又幽幽说道:“楼楼,我知道我说出来,你肯定不高兴,既然她爱你,那她告诉你她的身份了吗?”
萧楼疑惑地看着她,也没有问,但是身躯向前微倾,像是想马上走掉又在犹豫的模样。
莫轻寒心痛的无法自持,按着自己胸口,继续说道:“晨星帝国的首富,是海东的吴家,海东吴家的现任家主是吴善音,吴善音的独女是吴意,她是首富吴家的千金,未来的吴家家主继承人,也是未来的帝国首富。”
萧楼呆在那里,嘴唇张了张,失去声音。
“她是天上月,高高在上,与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是偏偏要来插入我们的世界,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看着萧楼惊诧到发白的脸色,感觉到一股淋漓又酸涩的痛快,继续说了下去。
“我知道,明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所以你才有空回来宿舍,对吗?”
“今晚,她是不是要回去海东?”
她声音很轻,可是萧楼没来由地浑身发颤,听她又说道:“你猜我怎么知道的,因为首富吴家千金的十八岁成人礼晚宴,已经被媒体吵的铺天盖地。”
“我想不知道都难,只有你这个傻瓜,被她蒙在鼓里。”
“你又哪里知道,这场轰动整个帝国,所有顶级豪门都会参加的奢华宴会,不止是她十八岁成人礼,还是她挑选贵婿的盛大仪式。”
“你总说我骗你,那她对你说实话了吗?”
萧楼被她血红的双眼逼的往后退去。宏露淑媛
“她真的爱你,为什么不告诉你这些?”
莫轻寒看着她哆嗦着嘴唇,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脸色惨白的像是白纸,忽然心如刀割,萧楼难过,她更难过。
罪魁祸首,都是那个该死的贱人!
为什么自己和楼楼两个无辜的人,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她啊地捂住脸,不敢面对自己又伤害了萧楼一次,大叫着转身,朝着远处仓惶逃走。
萧楼张了张嘴,伸出手臂,想要叫住她问一问,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能够动弹,迈开腿,双腿却有些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
“阿意真的是首富千金?她怎么没有告诉我?”
“她……我和她?”她突然什么也不敢想,呆呆地走到小河边,丢下书包,坐在岸边的石凳上。
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手机,搜索了关键词,一连串的新闻弹了出来。
她盯住屏幕上的新闻标题,还有首页高清大图,那张明艳照人的脸庞,她熟悉到可以闭眼画出。
却竟然是第一次从新闻上看到。
到底是该怪自己太闭塞无知,还是怪她的隐瞒?
“她是天上月,高高在上,与我们是两个世界……”
萧楼难过的指尖发颤,握着手机不住在抖,脑海不受控制地回忆着和吴意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青春娇美的少女,明眸皓齿,灿若玫瑰,闯进她的生命,像是一轮初升的太阳,明亮、耀眼,让她怦然心动。
就连昨晚,她还抱着她,甜蜜地睡去。
她想到这些,心控制不住地砰砰跳动,猛地站了起来,颤抖的指尖攥成了拳头。
“我要去见阿意,亲口问她。”
她什么也不愿意想,不愿意揣测,只想亲口听她说,她没有骗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说。
这个决定一下,她精神大震,提起背包就招了辆车。
吴意确实如莫轻寒说的,今天下午就要启程前往海东,这会儿,她看着手机,还有些时间,她应该还在祖宅。
还赶得及。
她急的连电话也没打,匆匆赶去淮海壹号,吴意专门给了她门禁卡,她刷卡进入,安保肃然起立。
穿过迎宾大道,走过一大片花园,接着是两排投下浓荫的法国梧桐,修剪极为精致的高大盆栽,隐隐约约露出一整面墙的爬山虎,还有东西结合的红墙拱顶。
“吴意,你这个贱人,你还要不要脸?你一边骗着楼楼和你谈恋爱,一边去参加挑选夫婿的盛大宴会?”
“我抽死你!”
“莫轻寒,你不能再打我!”
争吵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脚步一滞,听出这是吴意的声音,脸色一喜,马上加快脚步走过去,瞧见交错的盆栽后,露出两道背影。
“呵我不能打你?那就让楼楼来打你,你敢吗?你敢告诉她实话吗?你从见第一面起就羞辱她肆意殴打她,后面还设计陷害她,将她当做奴隶对待,你敢不敢对她说,你到底怎么对她的?”
萧楼浑身剧震,抬起的脚步停在虚空,整个人都被这句爆喝声惊的僵立当场。
“……莫轻寒,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为什么要揪着不放?”
“为什么?因为我也回来了,我从坟墓里爬出来了,我要来揭发你,戳穿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你这个卑劣无耻的女人,你怎么配得到楼楼的爱?”
“你还有脸哭?”
“你不能打我。”
“我是替楼楼打的!”
“呵,我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这么硬气,因为你觉得楼楼已经爱上你了对吗?你又一次玩弄她欺骗她,以为胜券在握,所以可以开开心心顶着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去参加你的选婿大会吗?”
“我告诉你,你做梦,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你不止把她当做奴隶对待,你们吴家还将她囚禁虐待,害得她饱受整整两年的电击,最后,她虽然没死在电击下,可是,她是怎么死的?”
“吴意!”莫轻寒一声爆喝。
萧楼在这声爆喝中,摇摇晃晃地跪在了地上。
“你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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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楼楼到底是怎么死的?”
“莫轻寒,求求你,别再说了……求求你……”吴意抽泣着缩成一团。
萧楼听见那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声,心脏也一抽一抽的,仿佛被怪物的巨手抓住,死命地捏,快要捏爆的感觉。
“啊……”她痛苦地张开嘴,惨叫了一声,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莫轻寒盯着瘫软如泥的吴意,声音烧灼一般,充满痛楚和仇恨:“你害死了她,你害死了她!你为什么还有脸说自己爱她?为什么有脸来骗她的爱?”
“为什么???”她猛地扑到吴意跟前,抓着她肩头,疯狂大喊。
吴意泪水不断线地掉,拼命摇头,无尽的痛苦中,她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爱她,莫轻寒,我爱她,不爱她我会死的。”
“那你就去死!”莫轻寒抓住她一只胳膊,将她脑门按着猛地往地上砸去。
被吴意赶走的安保飞快冲过来,将莫轻寒死死拉住了,但是她在安保的控制下,依旧拼命地张牙舞爪:“吴意,你不配,你不配爱她!”
吵闹的声音持续了很久,萧楼从地上慢慢挣扎起来,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淮海壹号的路平坦如镜,可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跌跌撞撞,像条被人打断骨头的流浪狗。
第64章 第 64 章
她走了很久。
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 没有什么感觉,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只是不停地走。
从下午走到天黑,才走回宿舍。
整个人如一块破烂不堪被捏干了水的海绵, 浑身上下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
一摇三晃爬上床, 断壁残垣般坍塌下来,眼皮子无力地松弛, 合拢。
世界陷入了黑暗。
晚上十点多, 于萍萍、王欢、陈芃芃下自习回来, 打开灯后, 于萍萍诧异地叫了一声。
“咦?室长怎么回来了?”
她看见上铺的被褥里拱起个人形, 露着后脑勺, 半边脸,还有凌乱的秀发。
王欢将包包丢在书桌上, 看了一眼:“真回来了, 怎么现在就睡了?”
“室长?”
“睡着了吗?”
三人都打了个招呼,但是没见人应,于萍萍走过去又喊了一声,依旧没应声。
她扒住扶手, 踩住最下面的梯脚:“室长,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萧楼闭着双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于萍萍觉得有点奇怪,轻轻推了推她肩头, 依旧没反应。
只好下来地面,朝着王欢摊手:“这家伙, 好不容易回来了, 还睡得这么早?”
“莫轻寒竟然没来找她?”王欢随口问了一句。
于萍萍有些担忧地说道:“也许闹别扭了。”
最近一个月萧楼都没回宿舍, 课本和衣服都是私下麻烦她给捎过去。于萍萍知道她在躲着莫轻寒,因为莫轻寒每天晚上都会来宿舍蹲点,可是一次也没等到。
三人各自玩了一会手机,陆续睡去。
睡到半夜,于萍萍突然惊醒。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觉自己的床在动,她吓得一骨碌爬起来,用手机自带电筒四处照,这才发现晃动的源头来自上铺。
吱扭,吱扭…还夹杂着刺耳的噪音,像是瓷瓶摩擦着水泥地,又像是两根铁钉撞在一起狠命摩擦。
听的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于萍萍吓了一跳,赶紧用灯光一照,只见萧楼紧紧闭着双眼,身体蜷缩成个大虾米,抖个不停。一张脸惨白惨白,脸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嘴唇哆哆嗦嗦,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只是压根听不见说什么,于萍萍从她哆嗦的嘴唇里看见两排牙齿交错打架,咯吱作响。
“天,这是做什么噩梦了?吓成这样?”
于萍萍吃了一惊,赶紧推了推,可是人始终推不醒,她只好抬高声音叫了几句。
对面的陈芃芃和王欢被吵醒了,揉着眼抱怨。
“萍萍你干什么呀,大半夜不睡觉?”
“别吵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于萍萍没敢再叫,又推了推萧楼蜷缩的肩头。
依旧推不醒。
她担忧起来,探手到桌子上扯了几张纸巾,想要给她擦擦汗,指头不经意摸到她额头肌肤。
于萍萍嗖地一下缩回了手,惊叫起来。
“室长发高烧了,烫的像是着了火!”
萧楼醒来的时候,被灯光直射在眼窝上,刺的睁不开眼。
她用手背挡着,慢慢抬起头,看见熟悉的宿舍,空荡荡地,亮着灯,只有于萍萍一个人坐在书桌旁玩手机。
“萍萍,几点了?”
于萍萍扭头一看,大喜过望。
“室长,你醒了,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她小跑到床边看萧楼,忽然露出了惊诧莫名的神色,脱口嚷道:“欧买噶地,你瘦了好多,下巴都尖了!”
萧楼推开被子,慢慢坐起来,将后背靠在墙壁上。
汗水湿透的衣服裹在身上,透出一股冰凉又粘稠的不适感。
她皱了皱眉,看着于萍萍,幽静的眼底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感慨又唏嘘,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于萍萍赶紧问道:“室长你是不是还不舒服?”
萧楼垂了垂眸,轻声说道:“我很好,几点了?”
于萍萍看着她因为清瘦而显得又大又清亮的眼睛,呆了一呆,总觉得萧楼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一夜过去,她脸色依旧苍白,是那种病态的白,隽雅的眉眼间蕴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衬着她清瘦的脸颊,愈发显出一股骨感削薄之美,像一株淡雅幽静的兰草,清美出尘,又疏冷迫人。
“都已经晚上了,八点多。”于萍萍踩着扶梯最下面一根梯脚,扒着扶手和萧楼说话,“你不知道,昨天回来我们见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谁知道半夜你突然发高烧,身体烫的吓人,还浑身打摆子,嘴里一直在说胡话……”
她将昨晚的事简单说了,萧楼眉眼无波,淡淡地哦了一声:“原来都晚上了。”
“是呀,你昏迷一天一夜了。”于萍萍说着,忽然好奇地看她一眼,问道:“室长,昨晚你发高烧时,一直在叫着阿姨,阿姨地,你是不是想你妈妈了?”
她说着又跳下扶梯,跑去将萧楼手机拿来递给她:“想你妈妈了就给她打个电话吧。”
萧楼接过来。
“是要打一个电话给家里。”她声音有些感慨,仿佛很久没和家里联系一样。
于萍萍看见她清瘦的脸颊上带出一抹极淡的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清清冷冷的,看着让人没来由地伤感。
她忍不住安慰:“室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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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乱想了,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吧。”她以为萧楼和莫轻寒吵架了。
“不会乱想了。”萧楼回了一句,转头俯视着宿舍。
宿舍一切都没变化,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目光落在自己座位上,椅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
那是她昨天收拾好的包,后来跌在地上,就忘了带走。
“包是谁送来的?”
于萍萍顺着看过去,说道:“是小寒送来的,她今天也没去上课,一直守着你,这会儿去医务室了,想叫医生再来看看。”
刚说完,门就被推开了,莫轻寒急匆匆进来。
“萍萍,医生这会儿过不来,楼楼怎么……”她声音顿住,慢慢转头看着萧楼,一时忘了说话。
萧楼看她一眼,撑着手臂爬到扶梯口,打算下来。
于萍萍赶紧去扶着她后背,“室长,你刚好,要不先别下床,再躺躺?”
“不用。”
她踩着扶梯,慢慢地下到地面,往自己座位走去。
莫轻寒眼神一直追逐着她,看见她伸手提起那个黑色书包,她浑身都僵住了,人停在门口,有些不敢迈步。
于萍萍看出不对劲,立刻走去接下她手里的饭盒。
“室长,小寒给你买了饭菜。”
她将饭盒一样一样打开摆在萧楼面前,“有皮蛋瘦肉粥,还有虾仁炒豌豆,鸡蛋羹,都挺清淡的,你饿了一天一夜,快吃点吧!”
她摆好后,又走去莫轻寒身边推了推她,冲她挤了挤眼,然后开门溜出去了。
莫轻寒站在门口,好半天都不敢挪动脚步。
昨天和吴意撕逼完,被安保从淮海一号拖出来时,她一眼看见了这个黑色的背包,当时就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不确定萧楼听见了多少,但是肯定看见了自己和吴意大吵大闹。
这会儿对着萧楼,无尽的心虚从她毛孔里冒出来,让她寸步难行,更开不了口。
萧楼侧对着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左手搁在桌面,右手端着杯子,慢慢地喝水。
莫轻寒艰难地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地挨过去。
宿舍内异常安静,只有喝水的声响,缓慢又轻微。
萧楼喝完水,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了一会儿,伸手打开盖子开始一口一口吃,她吃的特别慢,每一口都要咀嚼好几下,就连粥也要含在口中细品,仿佛在体悟着饭菜的味道。
莫轻寒抠入掌心的指尖慢慢松开,叫出声:“楼…楼……”音节发颤,叫的磕磕巴巴。
萧楼依旧在慢慢吃饭,将嘴里的粥和菜细细咀嚼完,咽下,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莫轻寒眼底涌出一丝喜意,却又不敢肯定,试探地往她身边挪了挪,低声道:“够不够吃?如果嘴里没味道,我再去给你买些别的?”
萧楼慢条斯理,吞咽下嘴里的饭菜,平淡地说道:“够了。”
莫轻寒忽然憋不住了,猛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她衣袖,还没说出话,眼泪先掉在萧楼手臂上。
“楼楼,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那样了…”
她语气充满了伤心和怯怕,说的结结巴巴,生怕萧楼因为自己和吴意撕逼的事,和她彻底断绝关系。
萧楼扭头看了她一眼,放下了筷子,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别哭了,好吗?”
莫轻寒赶紧接去擦干净泪水,擦完了挤出一个笑脸,讨好地说道:“嗯,我听楼楼的,我不哭了。”
萧楼盯着她,静静地看着,莫轻寒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消弭,心虚像是潮水,从脚底板涨上来,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在这平静的目光下心惊肉跳,慌张的眼圈又湿了。只是却死命忍着,不敢问什么,也不知说什么。
“唉……”她垂着眸,不敢和萧楼直视,死寂中听见一声复杂的叹息,接着眼前一晃,一道高挑的身姿倾过来,将她拢住了。
“小寒。”
萧楼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叫了一声。
莫轻寒惊着耳朵,听她继续说道:“别伤心了。”
“嗯,嗯”,她点着头,却还是止不住地伤心,望着那双平静异常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楼楼,我不哭,也不伤心了,你别和我生分好吗?”
萧楼静静地拥住她,没说话,垂眸打量着她,忽然伸手抚摸着她脸颊,指腹从眉毛、眼窝、鼻梁一路划过。
莫轻寒呆呆望着她,动都不敢动一下。
带了一丝冰凉的指尖,从她眉眼温柔滑落,停在颊心,轻轻抚弄了下,收回了手。
“你瘦了。”
莫轻寒哇地一声哭出来,眼泪也终于敢流淌而下,在她怀里使劲儿蹭着脸颊,结结巴巴地说道:“楼楼……楼楼,我想你,好想你,别不要我好吗?”
萧楼没接话,等她哭完平息下来才说道:“阿姨的病,好点了吗?”
莫轻寒情绪得到宣泄,又被她拥在怀里,虽然还伤心,可是心情大好了起来,闻言赶紧说道:“好多了,病情已经稳定下来,癌细胞没有扩散了,现在就是在等匹配的肝脏进行移植手术。”
萧楼静静听着,听完说道:“明天我陪你去看看阿姨。”
她松开拥住她的手臂,莫轻寒异常不舍,可是也不敢再强求,看着她坐回椅子,眼巴巴地问道:“楼楼,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陪你再去看看医生吧?”
“不用,你回去吧。”
莫轻寒抿着唇,不吱声,更不舍得走。
萧楼早已收回目光,看着桌子上已经凉掉的饭菜,淡淡说道:“我很累,需要休息了。”
莫轻寒一惊地醒悟过来,赶紧说道:“好的,楼楼,我这就走,你好好再睡一觉。我……我晚上……”
她看见萧楼望过来的目光,清冷,疏离,吓得赶紧咽回这句,“楼楼,我明天早晨来看你,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她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萧楼自始至终坐在那里,直到她关上门,也没有动,更没有回头。
她坐了许久。
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叮咚”一声,传来了一条信息。
她看了一眼,无动于衷。
过了会儿,有电话打了进来,“铃铃铃,铃铃铃”,手机自带的铃声,响了一遍,又响了一遍,她漠然看着,平静的眼底渐渐流露出痛苦之色。
铃声在电子女音中断掉,接着又是叮咚一声,来了一条新信息。
信息弹在屏幕上,内容很短,全文可见。
“楼姐姐,我在宿舍门口。”
萧楼猛地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手背上青筋浮现,根根凸起,五根手指攥住玻璃杯的杯身,杯子开始震颤,发抖,里面的半杯水不住荡漾,越荡越高,水花溅了满手,虎口的雪白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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