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九姑娘另有要事, 就不随他们离开了。”
“哪位九姑娘?”苏娘对这个称谓很是陌生。
崔昭昭继续道:“你只管带话,他懂的。”
“诺。”苏娘只得退下。
居所之中, 崔昭昭就坐在金盈盈身边, 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 发丝微乱,面色却比昨夜红润了许多。只见她提笔沾墨, 将笔递给了金盈盈:“写吧。”
金盈盈也好不到哪里去,单衣的衣带松散地打着一个结, 仿佛随时会散开来。并非她不懂礼数, 而是能打成此结已是不易。
崔昭昭昨夜并未轻饶了她, 哪怕身上有伤,也不管不顾地教训了一夜。好不容易天亮了, 金盈盈想要穿衣下床,崔昭昭便拿了发带系住她与她的手腕, 大有绑她一生一世的意思。她直言不回楚州, 崔昭昭却不信她。
阿九的嘴, 极会骗人。
崔昭昭心间有刺, 今日必须将刺给拔了。于是交代了苏娘之后, 便拉着金盈盈坐到了几案边,要她立即书写和离书。
金盈盈犹豫看她, 并非她不愿, 而是此时做不得此事。赤凰军初成不易, 如若现下把楚王府给摒弃了,便等于多了一个敌手。
“舍不得?”崔昭昭故意拿话激她。
金盈盈由着她胡言,正色道:“殿下想好了?这封和离书送出去,势必会掀起不小的动静。”
“何时送,是我的事。”崔昭昭等不及她的迟疑,索性握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在宣纸上写了起来:“他日若是他不肯签,我便拿刀架着他签。”
这种事自是大长公主做得出的。
金盈盈低叹一声,如今自己也是俎上鱼肉,签了她会高兴,不签便多受几日罪。人都是图舒坦的,何必继续伤她又伤己呢?
崔昭昭渐觉金盈盈握笔的手有了力度,和离书上的字迹渐渐成了金盈盈的,她总算是踏实了三分。
夫妻情绝,一别两宽。
崔昭昭先前觉得这八个字满是悲哀,现下看来却是莫名地爽利。她安静地看着金盈盈写下落款,自忖先前对她说的过分了,语气便软了下来,从后拥着她柔声道:“阿九,你别怪我。”
“怪你什么?”金盈盈的背心抵在她的心口,两人的心跳是如此地清晰,也是如此地有力,“此事即便你不逼我,我也会做。”只是要等到弦清手握大权,楚王奈何不得她时。
崔昭昭听得心喜:“当真?”
金盈盈轻笑:“人人都说他是个痴情种,其实……”她的话戛然而止,这些话大概昭昭不爱听,说与不说并不重要。
崔昭昭想听:“其实?”
“其实都是演给天下人看的。”金盈盈的语气带着嘲讽,“他真正娶的是四方商行,对我的敬重也只是客套罢了。”
崔昭昭突然后悔问这些了,确实是她不喜欢听的。王兄轻而易举地得了她最想要的人,却如此待之,她心疼着盈盈,却也妒恨着王兄。
“若不是我早有准备,他那些外室定能给他生几个儿子。”金盈盈道出了崔伯烨的真相,这些事也只有几人知道,就连弦清也不知这些。金盈盈不爱他,便借由身子不好一直冷着他,崔伯烨正值年少,又怎会守身如玉?他只敢暗地里养外室,自以为瞒过了全部人,却不知金老爷子的耳目已经把此事查得一清二楚。
楚王膝下只有崔泠一个独女,金盈盈不愿再生,他也不敢勉强。可若外室生下个儿子,金盈盈就必须照规矩将这男孩收养膝下,今后也只能让这男孩承继世子之位。
一个女人辛苦怀胎生下一个孩子,却不能当他的母亲。一个女人明明膝下有女,此女却不能继承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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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呢?
这是金盈盈一直想打破的旧制,也是她向金老爷子争取的道。金老爷子此人重利,女儿的道在他看来,金氏都是获利最大的那个。只要可以将楚王扶上皇位,只要坚持把弦清扶入东宫,他日弦清生的皇孙便拥有金氏的血脉,等于是金氏与崔氏共治江山。
偶尔出个女帝,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重要的是血脉里永远都有金氏的一席之地。这便是金老爷子全力辅佐楚王争权的初心。
金老爷子不会容忍楚王外面有子,金盈盈也不想抢他人的孩子,两人殊途同归,便悄然对楚王下了药。与其对付那些外室,不如不动声色地掌控这个男人。楚王子嗣单薄,多年外室皆无所出,他只当是自己有了毛病,也暗中寻访名医医治。只可惜,那可是金老爷子千两黄金换来的江湖绝嗣秘药,不是浸淫毒道多年的江湖人,根本发现不了端倪。
崔昭昭听着这些真相,再想昨夜金盈盈告知的当年之事,金老爷子当年问金盈盈的那些话,不过为了保住金氏的帝业罢了。
权欲熏心,人人都藏有私心。
当年金老爷子是怎么说服金盈盈的,今后便会怎么说服崔泠。他渴望一个拥有金氏与崔氏血脉的外孙,渴望让金氏分一抔大雍的帝业,千秋万岁,永记青史。这是他盘算的最大的买卖,也是他那些儿子敬重九妹的唯一解释。
若想让血统纯正,崔泠便该在舅舅膝下的表兄弟中择一为夫。这些都是金老爷子盘算的后话,也是金玉堂以外的兄弟们盘算的美事。
崔昭昭听到这里,方知金盈盈这些年承下的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痛苦。上一世靖海王战败身死,金氏选择明哲保身,舍弃了金盈盈母女,也算是弃车保帅的举措。只是崔昭昭与金盈盈都不是重生之人,并不知上一世还有如此凉薄的时刻。
“我来韩州,还有一件要事要办。”金盈盈已经预见了女儿将来的困境,她必须提前为女儿铺好一切,“弦清是个好孩子,我经受的苦,我不能让她再经受一次。”说着,她看了一眼绑在她手腕上的发带,认真地抬眼望着公主,“我不能一直留在殿下身边,不顾弦清的将来。”
她也有她的道要走。
崔昭昭收拢双臂,即便知道金盈盈说的都是剖心之言,可她如何舍得:“孩子大了,也会有她们的道。”
“这话旁人说来,我信,你说来,我却是不信的。”金盈盈侧脸覆上公主侧脸,不舍地望着她,“你亲率赤凰军平韩,为的不也是京畿的夭夭么?”
被金盈盈戳中心事,崔昭昭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间。
“夭夭那孩子,我久仰大名,据说是位狂妄的小燕王。”金盈盈开口夸赞,可在崔昭昭听来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刚极易折,她这般招风树敌,恐有后患。”
“夭夭只能如此。”
崔昭昭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京畿城是什么地方?天子猜忌心重,臣子多是蠹虫,萧灼决计不能是绵羊的性子。
她只有够狠,才能让朝臣忌惮。燕王的名声越好,天子便越是忌惮于她,所以她狂妄自大,放纵不羁,反倒能让天子踏实些许。权臣太得人心,该死,权臣声名狼藉,也该死。差别只是,早些死,还是晚些死。
即便天子与她终有一死,萧灼也不会让这一战来得太早,天子也不会浪费这把利刃,自会借萧灼的手,多杀几个威胁他皇权的人。
拉扯之间,萧灼便能顺势谋取更多的权力。
平韩之战仅仅只是开始。
金盈盈静默片刻,不用崔昭昭解释,她便明白了当中缘由。
“也是个不容易的孩子。”
“她一直是我的骄傲。”崔昭昭提到萧灼,总是由心地得意。
金盈盈已经许久不曾看见她这样的神情,随口道:“她一定很像你。”
“你若瞧见她,也会喜欢她的。”崔昭昭微笑答话。
金盈盈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突然而来的静默让气氛凝重了起来,崔昭昭知道她想问什么。当年她趁醉当街抢驸马的事,传得天下皆知。传说那公子生得极为俊美,又是个体贴温柔的郎君,只可惜情深不寿,早早地便病逝了。
如若他还活着,这么多年以诚相待,她的公主应当也会心软吧。
“他并非病死,而是在我面前服毒自尽。”崔昭昭淡淡开口。
金盈盈错愕在原处。
“只因他太像你,我才会当街抢他回府。”崔昭昭自嘲轻笑,“可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呢?恰好我醉了,恰好我打马穿过那条长街,恰好就有这么一位云游四方的商贾公子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是故意为之?”
“他背后有人,处心积虑地接近我,不过是当他人的细作。”
崔昭昭发现这件事时,腹中还怀着萧灼,她愤然提剑抵在他的心口,质问他到底是谁时,那位萧公子只道了一句“对不起”,便咬破了藏在口中的毒囊,自尽在了她的面前。
这件事便就此断了线索。
时至今日,崔昭昭却有了另外的头绪:“当年知道你我私情的人,只有金老爷子吧。”
金盈盈听懂了她的暗示,心口一凉:“你的意思是……”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崔昭昭不知当年真相时,还想不到金老爷子身上,如今把所有事情串在一起,金老爷子的嫌疑便增了数成,“他要金氏血脉染指大雍江山,自当不择手段。”
她与盈盈就像是这位金老爷子手中的木偶,竟让他如此算计,崔昭昭咬了咬牙,沉声道:“若查实真是他所为,我会杀了他。”
金盈盈五味杂陈,哑声道:“如若如此,也不必你动手。”
崔昭昭握紧她的手,脸颊贴上她的,温声道:“阿九,这件事你就当不知。”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金盈盈声音哑涩,她也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们岂能白白经受这些痛苦?
她们是人,不是任人摆布的货物。亏她们自诩聪慧,自诩心有大道,如今看来,不过是可笑的傻子。
在父亲眼里,只怕根本没有把她当成女儿,而是用来买卖天下的银两。他如此待她已是错,竟然还把她心爱之人也算计在内,这让她如何不恨?
崔昭昭不愿她一个人行动,正色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你答应我,必须与我商量。”
“殿下,我想在韩州养一个新的商行。”
四方商行有财力,便等于有眼线,有资源。四方商行掺和的事越多,以后就越难拔除四方商行的势力。
若想实现她们的道,不仅要借势,还要养势,培养独属于她们的势力。
于崔昭昭而言,是赤凰军。
于金盈盈来说,是新的商行。
正巧韩州的四方商行尽数退避,韩州等于是一个全新的净土,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金盈盈绝对不会错过。
崔昭昭心底发烫:“好。”
“此事我不便出头,只能用殿下的名头。”金盈盈不想在这个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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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打草惊蛇。
崔昭昭应允:“好。”
“商行的名字就叫……”金盈盈脑海中浮现好些个名字,却没有一个她中意的。
崔昭昭想到一个,牵了她的手,提笔沾墨,在新的宣纸上缓缓写道——九明商行。
阿九的九,昭昭曰“明”,这便是她们两人的青史婚书。她会让这个商行在大雍青史之上留名,会让天下人都记得她与她的名字。
“九、明。”
“九、明。”
金盈盈轻念了一遍,崔昭昭也轻念了一遍。
两人相视一笑,金盈盈搁笔主动转过身去,勾住了她的颈子:“殿下,我喜欢这个名字。”
崔昭昭看她显露了年少时的灿烂笑意,只觉莫名地醉人,情动地捧住她的脸:“本宫不只喜欢这个名字。”
金盈盈凑了上去,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万幸还不算太迟。”
“不迟的。”崔昭昭点吻着她,“我们会长命百岁的。”
金盈盈回应着她的唇,哑笑道:“好,长命百岁。”
她们还要实现心中的道,看着那两个孩子承继她们的道,给大雍带来一个前所未有的红妆盛世。
作者有话说:
好啦算是交代完了前面的旧事。
麻麻开始正式搞事业啦
64 ? 六十四、回信
◎她们……年少时可是旧识?◎
大长公主中箭军报传至京畿时, 百官们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则赤凰军主帅受伤,定会暂停攻伐,大长公主的军功不能飞涨, 民望便能少收割些。忧则不能及时会同楚王平韩,乘胜追击, 只怕要错失这个良机。
崔凛将军报反复看了数遍,平韩之战拖久了定有变数, 奈何这个时候他根本催不得大长公主, 便只能下旨嘉赏大长公主, 立即派了太医前往肃方城探视。
平韩之战暂歇,户部的空缺可歇不得。
大雍赋税每年只有两百万两, 其实这只是百姓纳税的四成。其余六成遵照祖制,都留给了镇守四州的王公处置, 这才酿成了今日君弱王公强的被动局面。当年大雍初定, 皇爷爷也是无奈之举,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尽诛开国功臣,给儿子留一个大权尽握的干净局面, 二个是尽封王公,放任王公们相互残杀, 坐收渔翁之利。
皇爷爷选择了后者。一半是因为大雍百废待兴, 各地还有叛乱兴起, 必须由王公坐镇, 方能四方靖平;一半是因为大夏国盛, 时常来扰,如若将能战之臣尽屠, 便无人可领兵退敌。
最终将看门的犬都养成了老虎, 留给了崔凛这个十七岁的少年收拾。
崔凛翻看着吏部呈上来的户部官员名册, 别以为他年少就看不出端倪,里面有魏州与齐州的人,也有京畿官员盘根错节的世家子弟,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谋利。户部可是个肥缺,捞钱的好地方,那些人又怎会放过?
先前刑部已经放了魏州与齐州的人,户部难得被萧灼清洗干净,如此良机,万不可错过。崔凛想,户部绝对不能再放其他几州的人,他必须培植天子的势力,步步蚕食朝堂。思来想去,他最后在名册最后面选了十余人出来。那些人是吏部补足名册人数才写上的,正因为平日没有结党,所以才被排挤到边缘,鲜少有升迁的机会。
这些人,可用,却该先见上一见。
崔凛想到这里,当即命刘公公下去传召,一日之内,接见了十余人,根据谈话评判出这十余人的能力高低,次第安排进了户部。
户部尚书是要职,崔凛必须考量一阵这些人,再做安排。所以今次补缺,他将他评定的头名秦忠安排在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命他暂理户部事宜,若遇军国大事,必须通过天子允准,方能行事。
天子在想什么,百官们都懂,四州的王公们也懂。
起初那位少年天子是一日比一日像个君王了,也一日比一日让人忌惮了。
邸报传至燕王府时,萧灼正趴在榻上剥着橘子吃。每年这个时候的橘子最是甘甜,汁水也最多,萧灼是每日都要吃上几个的。
崔泠匆匆看完邸报,便知天子这次是得了个天大的好处,淡声道:“萧姐姐这顿打,捱得可不划算。”
萧灼送了一瓣橘子入口,一边嚼,一边道:“怎的不划算?”
“户部都是陛下的了。”崔泠将邸报放下,看萧灼吃得津津有味,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个结果,想来必在她的意料之中,“萧姐姐难道藏了后招?”
“来,尝尝,可甜啦。”萧灼对着她递来一瓣橘子。
崔泠已经摸清楚萧灼的小把戏,要她说真话,定要哄得她高兴。她起身坐到萧灼身边,接过了萧灼递来的橘子,喂入口中。
酸!
崔泠不禁蹙眉吸气,如此酸涩的橘子,也亏萧灼吃得有滋有味。她不敢再嚼,几乎是囫囵吞下。
“甜么?”萧灼明知故问。
崔泠微恼:“你说甜不甜?”
萧灼再剥了一瓣给她:“再尝一瓣。”
崔泠半信半疑,接是接了,却不肯吃:“先说正事。”
“尝一口,尝了再说。”萧灼放下橘子,杵着脑袋看她,眼神无辜又单纯,与平日判若两人。
崔泠这次只敢尝一小口,哪知这瓣橘子竟是甘甜可口,全然没有先前那瓣的酸涩味道。她惊挑眉角,一瞬不瞬地望着萧灼,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灼上辈子可是活到熙平十年的人,户部那些被排挤到边缘的小吏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她一清二楚。只是现下那些人都不是尚书的上上人选,她心仪的户部尚书当是黛黛姑娘那样的。
当日她在宫门之外诛杀户部官员,杀谁,杀几人,她都是想好了的。现下留在户部的,都是些有点能力,却难受赏识的。这种人,最好收为己用。只是萧灼比天子下手快,早在很多年前,萧灼便已收买了好几人当眼线。这些年来户部的小道消息,都是这些眼线及时送上的。
天子如今突然重用,到底是天子真的看见了他们的本事,还是燕王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他们心中自有定论。这么多年暗受燕王之恩,自然也留了不少把柄在燕王手中,这些人就算想另投天子,也要好好掂量,到底是他们叛得快,还是燕王的刀落得快。
其实,只要有眼睛的,都不会傻到公然与燕王为敌。这位小燕王可不是当年的大长公主,行事狠辣,城府颇深。天子又颇是依仗燕王府,正所谓天心难测,既然摸不准天心,那些人便没有必要做这种自取灭亡的蠢事。
正如她搁在边上的那个橘子,看似每一瓣都是一朵花结出的果,是甜是酸,唯有掌控全局者知晓。而她萧灼,便是这个掌控全局者。看似是天子选的臣,实则是萧灼给天子的臣。
韩州未平,天子自然不敢再引其他州的心腹入户部,所以他也只能接受萧灼给他的人。只是他还是多了一个心眼,空了户部尚书一职,意欲亲掌户部大事。
“新任户部侍郎秦忠,是我的人。”萧灼给了她一记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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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凛那人的性子,我最是清楚。户部每日都是钱粮之事,其中门道他听不明白,也听不了多久。”所谓亲掌户部大事,萧灼料定天子定然撑不过一个月。
崔泠只庆幸她与萧灼没有走至对立处,悄然舒了一口气。
“弦清。”萧灼忽然认真唤她。
“嗯?”崔泠看向了她,“何事?”
“你说……阿娘的伤势究竟要不要紧?”萧灼唯一担心的只有母亲,军报上只说了一句,母亲却已经在肃方城驻军了三日。她接连三日都给母亲发了飞鸽传书,却迟迟不见回信,说一点不担心,都是假话。
崔泠安慰道:“我昨日也托舅舅去问了送粮的伙计,想必今日会有消息。”
“你倒是提醒我了。”萧灼眼珠子一转,“平日这个时候,他已经来府中探望沅妹妹了。”
“许是商行有什么事耽搁了。”
萧灼直觉有地方不对劲。
正当这时,府卫捧着两个信囊来到了寝殿之外,恭敬道:“王上,肃方城有信至!”
“银翠。”
萧灼因为背伤未愈,穿不得外裳,公众号梦白推文台所以府卫也不敢贸然入内。候在殿外的银翠听见崔泠召唤,便将信囊接下,垂首送了进来。
萧灼担心母亲,顺手抓了一个信囊,打开瞧见了上面的称谓,怔了怔便递给了崔泠:“弦清,这信是你的。”
崔泠愕然,姑姑怎会给她来信?当她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又惊又惑,阿娘的书信向来是郡主府府卫或是舅舅送来的,这次怎会是燕王府的信鸽送信呢?
“舅母不是应当在朔海城么?怎的跑去肃方城了?”萧灼也是浓浓的疑惑。母亲那人行事颇有分寸,若不是亲信,决计不会用燕王府的信鸽送信。当年楚王一家尚在京畿时,也未见母亲与王兄往来密切,后来楚王镇守楚州时,两家更是鲜少往来。
母亲与舅母……怎的突然成了盟友?
萧灼百思不得其解,崔泠也满心疑问。自她记事起,从未听母亲提过她与大长公主有什么交集,今次她去韩州也只是为了恢复四方商行的据点,怎的会跑去肃方城见姑姑了?
崔泠想不通,便细读了母亲的书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遇事多与夭夭商量。
“啧啧,弦清你可要听话哦。”萧灼看清楚这八个字,竟是心花怒放,虽不知舅母为何突然如此信任她,可这句话无疑是她爱听的。
若不是字迹没错,崔泠绝不相信这封信出自母亲之手。崔泠神色凝重,拿过了另一个信囊,打开细读。
这几日,她已经熟悉了姑姑的字迹,这封书信也只有一行小字——无碍,遇事多与弦清商量。
崔泠费解极了,将书信递给了萧灼:“你也要听话。”
“听话?”萧灼看完,怔愣在原处半晌。
这岂是盟友说得出来的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眼底的疑色是一样的浓烈——此事蹊跷!
“姑姑她们……”
“舅母她们……”
两人异口同声:“年少时可是旧识?”
问出来也是白搭,两人都不知谜底,也只能等各自的母亲归来问个清楚。
“王上,金老板来探视金小姐了。”府卫的通传在寝殿外响起。
萧灼这下终于踏实了:“知道了。”
“还有,门外来个小乞丐,送了一封信来给王上。”府卫再回禀。
萧灼只觉今日怪事连连:“哪里的小乞丐?”
“他说他自韩州来。”
崔泠眸光微亮:“看看无妨。”说完,便给银翠递了眼色。
银翠出去拿来了书信。
萧灼当即下令:“先把小乞丐拿下,孤要亲自审问。”
“诺。”府卫退下。
萧灼打开书信,上面那八个字实在不是什么好字,当即沉了脸色,将信纸捏成了一团:“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如此对孤说话!”
崔泠自她掌心拿过了信纸,将皱巴巴的信纸重新展开,忍笑道:“天下竟有如此胆识之人,我倒想见上一见。”说话间,她的目光落在了落款的“薪”字上。
“薪?”她喃喃念道。
萧灼凑过脸来,也看见了那个落款。事是她命人办的,所谓“敌友不分”,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谢宁。
这位夏使可真是特别,素未谋面却敢道“敌友不分”。看来是玄鸢那一刀捅得还不够狠,这人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
觉察萧灼有了杀气,崔泠徐徐道:“捉来见见,兴许是个可用的。”
“万一是陷阱,那可不是智者所为。”萧灼不信此人。
崔泠微笑:“他是死是活,不是萧姐姐一句话的事么?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此人突然投诚,想来必有内情。”
“这也算投诚?”萧灼冷笑。
崔泠点头:“敢对萧姐姐如此无礼的人,世上可不多。”
“那又如何?”
“姑姑可是交代了的,遇事多与我商量。”
萧灼冷哼:“同样的话,舅母也交代了的。”
崔泠的手忽然落上了萧灼的双肩,温柔地揉捏着,似嗔似恼:“你就不能让我一回?”
萧灼听得心酥,却肃声道:“如若是个小白脸,孤可是不会留的。”
崔泠哑笑,隐约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酸气。
作者有话说:
更文
夭夭:阿娘有猫腻!
弦清:阿娘有情况!
昭昭&盈盈:你们要乖
65 ? 六十五、弃子
◎杀妻,逼女,谋龙嗣。◎
婢子如常引着金玉堂来到金沅所在的小院。近日天气渐暖, 庭中的海棠开了不少,春风徐来,青石砖上飘落粉瓣无数, 衬得假山脚下的绿茵极是苍翠。
金玉堂可没有心思赏看燕王府的海棠花景,这一路行来, 他神色郁郁,似乎遇上了难解之事。
金沅老远便瞧见了父亲, 第一眼便瞧见了金玉堂脸上的愁色:“爹爹这是怎么了?”
金玉堂欲言又止, 此处也不便详谈私事。伺候的婢子虽说都知趣地站在十步之外, 可这里毕竟是燕王府,附近指不定会有影卫窥伺。
“你阿娘近日生了场大病。”金玉堂忧心忡忡, “现下郎中说,若是今日醒不过来, 便要准备……”后事两个字, 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金沅哪里还坐的住, 急道:“我这就回家照顾阿娘!”
“阿沅,你如何离得了燕王府?”金玉堂绝望叹息。
金沅猛烈摇头:“阿娘重病, 我岂能不管不顾?我这就去求王上,请她容我回去探视阿娘!如若王上不允, 我便求泠姐姐带我去看阿娘!”说完, 金沅提裙便跑, 身为人女, 这可是人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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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燕王若是连这个都不允,便是薄情寡义。
出乎金玉堂意料的是, 金沅的请求立即就得了允准。崔泠担心舅母的病情, 便跟着金沅回了金府探视。
三人前脚刚走, 萧灼后脚便召唤了玄鸢来。
“潜在暗处盯着,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诺。”
玄鸢领命,飞檐走壁之间,已翻出了燕王府的宅邸。
秦氏确实病得不轻,面色枯黄,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似乎是是油尽灯枯。
崔泠看得难受:“舅母病得如此重,为何不早说?”
金玉堂鼻腔酸涩,沙哑道:“开始以为只是受了风寒,吃了几副药后,明明已经好转了,哪知昨晚睡下后,今早便怎么都唤不醒。我请了郎中来,郎中说已经迟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究竟是什么病?”崔泠想问清楚,如若郎中救不得,燕王府的暗牢里还有个许渊,他的医术不俗,或许能够对症下药,把秦氏给医好。
金玉堂自是说不清楚的:“郎中说,这是风邪入髓,是多年寒症积累所致,叫……叫……”他越说越着急,霎时老泪纵横地哭了起来,“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舅舅。”崔泠看见这样的情景,哪里还能再问下去。她不忍看这样的生离死别,便提前退了出来,留舅舅与金沅好好陪陪舅母。
秦氏忌寒,自然是开不了门窗的。
崔泠将房门掩上,却隔不断里面悲凉的哀嚎,一声又一声,听得她又是心酸,又是心凉。她不敢再听下去,便提前回了燕王府。
崔泠刚走不久,便有金家小厮叩响房门,小声提醒:“老爷,郡主已经走了。”
金玉堂的哭声戛然而止,双目通红地望着秦氏,话却是说给金沅听的:“阿沅,你记住你阿娘离开的模样。”
金沅哽咽侧脸,觉得父亲这句话怪异极了:“爹爹你……你……这是何意?”
“她的牺牲都是为了你。”金玉堂哀伤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女儿,覆上了她的左颊,“你是金氏的后路,也是金氏的生路,爹爹后面跟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牢了。”
金沅只知母亲命悬一线,她不想失去母亲:“什么……牺牲?”
“拿好。”金玉堂往她掌心里塞入了一瓶药丸,双手合握,颤声道,“此药性烈,男子中之,必会寻女泄火,女子中之,则易有身孕。”
金沅震惊当地,她听不懂父亲的话,也不想懂父亲的话。眼前的父亲虽说满脸哀伤,却同往日大不一样,就像是一尊哭泣的鬼菩萨,莫名地让人害怕。她下意识想抽出手来,想将掌心这瓶冰凉的药丸摔个粉碎,可父亲的手就那么紧紧地握着她,像是要把这瓶药丸碾入她的血肉之中。
“你想让你阿娘白白牺牲么?!”金玉堂怒吼。
金沅的眼泪不断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父亲:“爹爹……我怕……”
“别怕,这世间的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金玉堂缓缓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你若办成了此事,则我们全族皆可富贵荣华,你若办不成,我们金氏上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金沅浑身在颤抖,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含泪匆匆看了一眼将死的母亲:“阿娘她……她的病……”
“她的这条命,便是她最大的价值。”金玉堂说这话的时候,满眼哀伤,眼底涌动的都是无奈。
事关金氏存亡,他别无选择。
昨夜,父亲的飞鸽传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阿九有变,金氏需要另一个崔氏皇族的孩子。
他只恨自己没有阻止九妹亲自运粮,恨大长公主实在太过聪明,就这么识破了九妹的身份,将她扣押在了肃方城。
她与大长公主那点往事,金玉堂多少知道一些。本以为事情都过了那么多年,九妹与崔昭昭之间应当早已淡然。伙计带回的话却是,崔昭昭要五成粮草走陆路,显然是提防着寺山城的楚王。九妹扣押无踪,竟是自此断了联系。留在肃方城的眼线直言九姑娘已经悄然出了城,还是崔昭昭亲自护送,足见两人必定是在谋划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金玉堂将变故告知了楚州商会总舵的金老爷子,等了两日的结果便是那封飞鸽传书。他们金氏兄弟一共八人,大哥与二哥的女儿早已出嫁,其余兄弟要么膝下无女,要么就是女儿尚幼。选来选去,最适合生崔氏皇子的只有他的阿沅。
当年金老爷子指派他留守京畿,正是留了个后手。如若金盈盈不可控,崔泠这张牌便成了变数。他们都是商人,商人必须计较每笔买卖的风险。崔泠这张牌的风险太大,不能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她一个人身上。所以,金沅这个后手必须立即派上。
金沅一直在燕王府为质,燕王府耳目众多,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金玉堂思来想去,唯有丧妻,方能将金沅合情合理地带出来。这个女儿素来怯懦,此事要成,金沅占五成,天子驾临燕王府占五成。
所以,金沅还是要送回燕王府。可在那之前,金玉堂也要教会金沅,如何把握天子驾临燕王府的机会,如何调养身子易孕。
金老爷子还准备了一记后招,就等金沅这边得手了,那边便开始行事。当下局势瞬息万变,那记后招也等不了多久,所以留给金沅的机会恐怕只有一次。如今已经牺牲了妻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女儿失手的。
金沅不住地颤抖着,只觉寒意一阵又一阵地泛上心头。她起初以为燕王府是个吃人的地方,可待了这些日子下来,她觉得燕王府反倒是处净土。至少萧灼从不威逼她什么,甚至偶尔嘘寒问暖,更像一个家人。
眼前的金玉堂还在一句接一句地劝慰着,可金沅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慌乱地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她知道她会成为下一个母亲,成为金氏的牺牲品。
谁来救她?
金沅脑海里闪过萧灼与崔泠的笑脸,她暗自握拳,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要回了燕王府便好,回去了,父亲便无法威逼她了。
金玉堂似是觉察了她的想法:“弦清又不是你的亲姐姐,你在燕王心里也是一文不值,你别以为出卖金氏便能活下来。”
“爹爹不会害你的,只要你怀上龙种,他日这个孩子便是东宫之主。”金玉堂继续劝说,“有朝一日,他登基为帝,你便是当朝太后,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有。可若你出卖了爹爹,毁了金氏,你便是金氏的罪人,是害死爹娘的元凶。”他刻意念重“元凶”二字,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鬼,一声一声将金沅的心防与希望碾碎,将她推向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只是个普通姑娘,如何承得下“元凶”的罪名?她崩溃大哭,金玉堂终于也安静了下来。只见他红着眼轻抚妻子的脸颊,不舍地做着无声告别——这一世,是他欠了她,来世,他定当偿还。
愧疚在家族的兴亡面前,只是多余的齑粉。他应该拂去这些多余的情绪,投入另一个希望里。想到这里,金玉堂的目光移到了金沅的小腹上。若是真的成了,未来天子便是他的外孙,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美事!
他沉浸在憧憬的世界里,金沅却在痛哭中送走了母亲。
萧灼在等候崔泠归来的闲暇里裹着大氅审问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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