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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4章 第 64 章(第2页/共2页)

什么大道,什么神佛,我早就不在乎了,怨气也好恨意也罢,屠戮无辜又怎么样?这道到底是什么?为什么……”

    “阿游,你告诉我啊,阿游,阿游,阿游……为什么啊,那天为什么?”

    他或许落泪了,或许无法落泪,笑意愈发癫狂,再无半分随之游熟悉的模样。但她根本无法回应,成群的尸堆不断涌过来又尽数被随之游斩断身体。

    黑色的血液不断溅射在空气中,成片成片的尸体破碎落下,却又如同不断重生的蠕虫一般扭曲着逐渐拼凑在一起。

    “当啷——”

    明明只是弹剑,但是枯燥喑哑不成曲调的声音却逐渐有了灵魂一般,如泣如诉,哀怨不绝,恨意掺杂其中。

    江危楼破开第三处阵眼时,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腥臭脏污的血液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红色。

    围攻他的弟子们因为三处阵眼的损坏终于消停了片刻,但他仍然不敢松懈,因为傀儡内的神力已经彻底抽空。他感觉眼前有片刻的昏黑,却还是强行支着身子不断在树林中穿行,僵硬的弟子们步伐迟缓得跟他身后,时不时仍有几个弟子打出法术。

    江危楼穿行的动作其实已经减缓许多,一面调息一面寻找着最后一处阵眼。

    暗沉的天空透出丝丝缕缕的金光,但没多时便又被一片浓重的黑吞噬掉。

    他的眼睛几乎彻底变成了金白色,脖颈处隐约浮现几分黑线,这是傀儡不支即将破碎的征兆。

    南北方向?

    不对,哪里尸气虽然重,却并非源生之地。

    东南方向?

    不对,第二处阵眼便是从哪里出来的。

    西北方向?

    也不可能,不过是个障眼的法阵罢了!

    江危楼愈推算,身子便越沉重,几乎要被那些笨重的弟子们追上。他看向暗沉的天空,又看着这群早已伤痕累累却麻木追赶的弟子们,垂下了眸光。

    须臾间,他心下已经有了决定。

    天宫处静坐的江危楼睁开眼,薄唇微张,金字真言从口中吐露而出。

    “敬告诸神,南阳派内部动乱,怨气伤人,绝无姑息之可能。衍衡即刻调动全部神魂,下凡破阵,降下天机告示诸修仙弟子,所有惩罚衍衡一人承担。急急如律令,神祝。”

    他眸中金光浮现,神魂终于从身体中尽数抽出,又如蝴蝶般扑腾飞舞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再次睁开眼,江危楼手中画出护符,八方大阵破土而出,星与月点缀其中。所有弟子尽数站直,法光均匀地落在他们身上,一个个紧接倒下,伤口尽数愈合。

    江危楼淡淡地看着这帮“徒子徒孙”,一时间只感觉无奈。但他并没有再多看,天空阴云浮动,几颗黯淡的星星浮现,闪烁片刻,却又亮了起来。

    他再次结印,星月结合的阵法从指间直直打向漆黑的天空,不多时,天空便显出金色的法阵光芒,法阵中落下一束束光。

    江危楼站在光下,闭上眼捻住其中几道光线,陡然间睁开眼。

    阵眼,找到了。

    他遁去身形,直奔最终的阵眼。

    阵眼处,是一颗又一颗漆黑的法球,球中并无任何光芒,大大小小的黑色法球缓缓转动着,发球下,是一片红色阴郁的法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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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是靠近,江危楼便感觉那无尽的怨气和戾气几乎要扰乱心神,他半跪在阵法之上,一手插入阵法之中。

    黑色法球便暴动起来,逐渐坍缩变大。

    淡淡的金光顺着江危楼的指间不断深入土中,然而这阵法实在是高明复杂,即便如今他已经神魂尽数下凡却仍然要被这些几的怨气所纠缠着。

    而另一边,随之游却也并不轻松,她隐约感觉到这些死尸的力量逐渐减弱。但无穷尽杀不死的尸体仍然让她几度想要骂人,她甚至感觉自己在刷木桩,永无止境的挥砍,如果上辈子她能碰到这么高强度的挥砍练习估计早飞升了,谢疾都挡不了她一剑。

    最令人恼怒的是,她几度想要直接冲过去砍弹剑的姜照影,但就是被缠得脱不开身。

    “当啷——”

    弹剑的声音仍在持续不断。

    随之游一弯腰,用剑砍断一道人的法器,侧目看着姜照影,道:“你想用这个耗尽我的力气是么?行,但你别让我这么无聊好吗?宝。”

    弹剑的声音有一刻停顿。

    随之游道:“来唠唠嗑呗,比如你是怎么搞乱南阳派的?再比如,你是怎么利用姜师姐,让她替你同时吊着的两位长老的?她的死也是你的手笔吧?为的就是让刘周二人的矛盾更加激化?我猜得没错的话,掌门入魔后传的新掌门不是刘周之一也是你的手笔吧?你分裂门派,让整个门派的弟子们互相残杀,就是为了吸收长老与弟子们的怨气和恨意不是吗?”

    姜照影似乎笑了下,“全猜对了。”

    随之游踩住几个道人的身体凌空飞起,砍下几个从背后攻过来的人,又道:“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我这么聪明?一猜就猜得到你在吸收怨气?这样让我很没有成就感诶。”

    黑雾中的红影似乎动了下。

    姜照影道:“那么聪明的阿游,是怎么猜到的?”

    随之游笑了下,“你故意以我是否挑拨离间这个问题试探我时,就在敲拐杖,是想让我害怕或者烦躁来吸收怨气吧?你主动调和刘周长老时,他们的表情有片刻的呆傻,后来我发现互相残杀的弟子们也是突然熄灭了火焰,表情麻木。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观察很仔细,头脑很快,非常聪慧?”

    姜照影也笑了下,重复道:“嗯,很仔细,很快,很聪慧。”

    随之游突然又道:“对你,我从未有过片刻动心,从未爱过,从未真心对你。”

    弹剑声骤然慌乱片刻!

    就是这个时候!

    随之游直直冲向黑雾中,手中剑金光浮现,几道剑影飘然浮现,带着凛冽的寒气与杀意。

    “轰隆——!”

    墓山处狂响一声,山体几乎倾塌,阵眼处黑色球体迅速转动变小,红色法阵几乎一瞬间化作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轰隆——!”

    大殿外电闪雷鸣,有片刻照亮堂内,刺去的剑上跳跃倒映着殿外的电光。

    “咔嚓——!”

    江危楼彻底碎掉阵眼,漆黑法球瞬间消散,露出阵眼处真正的模样!

    “咔嚓——!”

    随之游剑刺过去的一瞬间,黑雾陡然消散,这一刻以瘴气与怨气遮掩着弹剑控尸的人终于无处遁形!

    他看着她,白发金眸互相倒映出浮动的光来,然而面上却再无光风霁月的风采,只剩下阴森冰冷的郁气与阴冷。慢慢的,他身上的红衣逐渐褪色鲜艳的颜色,只剩下暗沉却又破旧的红,胸口处是黑色的血液与孔洞。

    随之游握剑的手抽动片刻,最终在刺向他胸口时停住了剑,那剑尖便堪堪停在他身上。那剑尖却与那发黑的孔洞正正合适,隐约揭示着这孔洞的由来。她闭上眼,“我感觉到了,所有怨气都在散去,你估计撑不了多久了。”

    同一时刻,江危楼看着阵眼中心,原本自得的黑眸陡然颤动起来。他嘴巴微张,心脏急速跳动起来,喉咙中犹如被千刺扎中。他想发出什么声音,却什么也发不出,膝盖几乎失去任何力气一般半跪下来,拳头攥得苍白。

    这是一处墓穴。

    墓穴中棺材空荡荡的。

    墓穴前,赫然写着江危楼。

    南阳派漆黑的夜空逐渐亮了起来,褪去阴翳。

    大殿内,随之游睁开眼,看向抱着自己的姜照影,或许是江照影,也或许是江危楼。

    她道:“你不是他。”

    江危楼道:“他不是我。”

    他又说:“和你在一起的是我,成婚的也是我,记住一切的也是我,不是吗?”

    江危楼紧紧搂紧随之游,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几乎想哭出声,但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已经死了两,怎么会流泪呢?

    他是江危楼吗?

    还是只是因为执念,因为怨气,因为恨意,于是存在着两的记忆呢?

    他并不在乎,他知道,他要在这里等到她。

    快来吧,快来吧,快来吧。

    他的爱人,他的师妹,他的阿游。

    他不再需要大道,不再愿意渡苍生,不再渴望聆听天机。

    他不是天帝之子,不是衍衡帝君,不是天机纵横的修士。

    他只是江危楼,大厦将倾又如何,若是能摘取那一颗星星就好了。

    恨了两,念了两,等了两。

    快来到这里吧。

    大道浑浊之时,苍生皆苦之时,天机沉默之时。快重返他的身边吧,完成那场婚礼,证明一切都不是他的臆想。

    不是江边照影,镜花水月。

    这一次,如果他不对她说要看星星,是不是能完成那场婚礼?

    江危楼的指间黑色光芒逸散,露出森白指骨。

    他道:“真不想让他……得到这一切……”

    随之游眼睛微微发红,眼中仿佛有泪,也或许是眼睛本来就亮,“我也不想,你现在奈何不了我的,但是他不一定啊。你最多给我下咒,他万一想起来了把我囚住了怎么办?”

    江危楼想要笑,却没能笑出来,身体缓缓消散,脸上几乎有一半已经化作了枯骨。

    “当啷——”

    他彻底成为枯骨,只剩破旧的新婚红衣和白色的黑发,曾弹奏的那柄剑坠落地上。

    随之游看过去,想了好久,想起来。

    这是他为她铸的剑,也是被她亲手捅入他胸口“物归原主”的剑。

    终于,她喉间呕出几口鲜血,肩膀颤动。

    黑色的雾气在上空浮动一瞬间,便飘然散去。

    这是,江危楼的记忆,已经吸收了太多怨气的记忆……

    随之游站起身来,用脚尖挑起地上的剑,追着黑色雾气奔去。

    阴翳的天空终于亮了起来,墓山中树影潇潇,阴云却又不知为何卷起挡住太阳。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林中,打在树叶上,却又落在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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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山顶层,江危楼扶着棺木,指甲掐出了血,身体微微蜷缩着。

    无数带着魔气与怨气的记忆源源不断涌入其中,傀儡内,神魂与怨气反复颤抖挣扎,他喉咙里不断涌出黑色血液。

    那些曾经被忘却的东西一一归位,却又用力搅动着他的肺腑,几乎要使得傀儡破碎。

    那一晚的星空。

    那一日的婚礼。

    “轰隆——”

    雷声轰鸣起来。

    江危楼张大嘴,再也说不出话来,鲜血直流,喉间只剩长长痛苦的吼叫声。

    随之游!

    澹台游!

    “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你能不能别叫我师妹?”

    “没错,我是有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

    “她反正是坏女人!”

    “记忆力,你根本不爱她。”

    江危楼眼睛里沁出血来,冰冷的雨落在身上,身下血液被雨水冲刷浸染开来,他颤动着身体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一般剧烈喘息的气流声。

    随之游,你负我,竟还敢再骗我!

    他鼻间鲜血直流,视线几乎被浸染成全部的红,一如那日的婚宴!

    偏偏这时,一个身影浮现。

    她将他扶在怀中,手中雪白的长剑毫不犹豫刺入他的胸口。

    江危楼再次发出痛呼声,她却将他搂得更紧,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话音一如既往地轻松,但这一次却含了些诱哄一般的温柔。

    随之游轻声道:“忍一忍,江危楼,忍一会儿就好了。”

    江危楼怔住片刻,他感觉自己躺在她怀里,他看见她的影子与他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一旦那些所思所念出现在眼中,他便没有了理智,没有了聪慧,也没有了头脑,恍惚起来,他感觉自己或许一动不动许久,又或许只是一瞬间。他费尽地转动着充血的眼睛,看见自己胸口插着一柄雪白的剑,看见血液从胸口喷涌着流动。他张嘴,或许出声了,或许叫了她的名字。

    连绵的雨水如同丝线一般倾下,黏连在他的身上,这时他又感觉到有些冷。

    明明天空暗沉,但是他觉得太过灿烂了。

    随之游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是他怎么也听不清,许久,他感觉有一道很远很模糊的声音传来。

    “这些记忆全是魔气与怨气,你不能留着,但没事,好在有我,我帮你吸收,帮你记住。你呢,就不要记住这些了,安心当你的帝君,懂吧?看,危楼师兄,还是我对你好。”

    他费尽地理解着她的话,在终于听懂的瞬间如同被兜头浇下冷水一般,所以因疼痛,因痛苦,因刺激所恍惚的神思终于回笼。

    江危楼努力睁大眼睛,染血的眼里满是冰冷与恨,沙哑的嗓音终于突破牢笼吼出来:“放开我!不可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连记忆,都不留给他!

    江危楼的手攥住她,疼痛的身体却仍然在抽动,体内的神魂与怨气反复纠缠搏斗。

    他喊道:“随之游!你负我!你居然——”

    江危楼没说完,喉间的鲜血便再次奔涌跑出唇边,他感觉自己脸上浮现了星星点点的热意。

    他如同疯子一般挣扎着,用尽千来都未曾有的狼狈姿态声嘶力竭着想要阻止随之游的动作,猩红鲜艳的温热四处涌出。

    江危楼终于溃不成军,神情竟浮现出一丝祈求,“阿游,不要——求你,不要让我忘记——不然——阿游——”

    他话音悲怆,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切。

    随之游眉宇间的阴翳越发严重,却仍然嬉皮笑脸地接话:“不然,不然又要诅咒我吗?江危楼,我都说了,情情爱爱之类的没有你也活得挺好不是?说不定过不久都要谋权篡位当天君了不是?大好前途啊,记住这些有什么意思,而且我又不是害你,怨气和魔气留着对你有什么好?你要是当了魔尊,岂不是五界又要乱?”

    江危楼的手从她肩膀滑落,狠狠攥住她的衣角,逐渐开始感觉陌生。但好在!好在他那盘踞在心中多年的恨意还未全部消散,他又哭又笑,伴随着嘶哑的声音的是源源不断的血。

    他突然奋起,就着空中的猩红血液,强忍着痛意直接吻向随之游。

    腥甜的味道混合着交缠的津液,两人的热气中逐渐布满了难闻的铁锈味道。

    短暂的吻过去之后,江危楼的意识几乎要消散而去。

    他咬着牙,用着怨毒却又亲昵的话音道:“五界乱了又如何,让我忘掉,可以。”

    江危楼举起两只手攥住胸口的剑,用力将剑再次沉下去。

    不是,你还没完了是吧?

    随之游睁大眼,用力捏住他的手,“别再动了,你不要命了?!”

    江危楼用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剑注入意识,痛得目眦尽裂,却终于开怀大笑起来,“以血为引,后,我会醒来,若感受不到此引,定倾覆五界!”

    话音落下,所有带有魔气与怨气的记忆尽数顺着剑涌入随之游体内,而她怀中的江危楼也终于没有了任何意识与动静。

    “轰隆——”

    惊雷落下,云开雾散。

    南阳派一片平静祥和,太阳灿烂,清风吹动树叶。

    短暂的光芒过后,怀中人便如同打碎的瓷器一般片片碎裂。

    傀儡消散于空气中。

    随之游头疼起来。

    娘咧,这人到底哪里这么多阵法和禁咒啊。

    得,这会儿五界给她陪葬是吧?

    她看着空荡荡的怀里,又看见那柄雪白的剑。

    随之游垂下眸光,想笑,却没笑出来,体内怨气乱撞。

    她需要赶紧去炼化净散这些东西了,但是,这演说可不能忘。

    随之游拿起剑来,左手结印,挥动银剑在空气中刻下几行大字。

    墓山树影婆娑,几只仙鸟飞过,风吹下几片落叶,地上遍布血液,却未曾有过什么其他痕迹。仿佛这里并未有人乱战过,也并未有人炸开过阵眼,更未有过一对怨侣离别过。

    南阳派的弟子们纷纷醒来,只觉得身体疼痛难忍,身体却并没有伤害,众人直呼奇怪。

    小绿醒来的时候还在自己的主峰大殿内,她恍惚了一瞬,有些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小睡了,却陡然听见殿外传来弟子们大声呼喊。

    她下意识板着脸,身形一顿到了殿外,准备训斥弟子们失礼,却在离开殿内的瞬间愣在原地。

    整个南阳派上空竟写了几行笔锋锐利潇洒的大字,内容用词却奇奇怪怪,充满了戏谑调侃。

    “随书记到此一游,发现你们南阳派内掌门、刘长老、周长老、姜长老四名领导作风不行,贪腐内乱,为一己私欲割裂修仙弟子,实在可恶。于是本书记立刻积极展开清朗行动,扫黑除恶,现得以下成果:四名长老尽数诛灭。同时下达最高指示:新掌门是小绿,哦不,裴莞。随书记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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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绿一愣,站在原地,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只有一人,会唤她作小绿。

    这一刻,所有熟悉感终于有了解释。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眼泪却又流出来。

    南阳派上空,随之游躺在剑上,两手枕在脑后,任由剑随风而去。

    下一站去哪里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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