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忙道:“师兄,如何?”
容尘摆摆手,压下他为自己渡灵气的手,道:“暂时无碍,回去便可闭关突破。”
祝修放下心,道了声喜,容尘应过后,问:“师弟,我方才……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第二个梦境太过真实,痛觉加上触感,恍惚间他以为回到了现实,忍不住便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今世的他自幼眼盲,至今已百年未曾视物。那句“师兄终于看到你了”什么的,希望他没听到,不然误以为他思此成疾,又要好一番担心。
祝修摇头,担忧道:“师兄可是不慎中了谁的梦魇之术?可有解法?”
梦魇之术解法有二,其一找施法之人解开,其二自行攻破。此术威力可大可小,全看中招者心性。若心性强,无需施法者,几息之间便可自行解开;若心性弱,死于所造梦境也不无可能。天资聪颖者甚至能借此锻炼心性,提升心境;天资愚钝者哪怕侥幸活下,只怕也会滋生心魔阻碍求道。
只是容尘所中梦魇之术似乎与寻常不同,寻常梦魇之术被破就结束了,他这个却是破一个来一个破一个来一个,根本消灭不干净。就像是……在他体内生了根。
发芽,抽枝,将他圈圈缠绕束缚。
这还不够,它还会时不时拉他入梦,被他挣脱后安分一段时间,待他放松警惕便再次袭来。
它在蛰伏,等待时机。
许是时机到了,又或是它等不了了,就在方才,它选择了孤注一掷。
容尘不知道这个“它”是什么,但他知道,就在方才,“它”消失了。
那束缚感消失,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他人。他有自己的打算。
他摇头道:“不知何时着了道,眼下已无碍,还因祸得福,也算好事。”
祝修皱眉:“这梦魇乘虚而入来得突然,师兄心中可有猜测?”
容尘摇头。
祝修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梦魇之术施展不难,只是条件苛刻。不仅要求施法者修为不低于被施法者,还需要施法之人对被施法者了如指掌。被施法者对其越信任,成功几率越大。
而修者修为自金丹起便能隐隐感知天道,一呼一吸若有似无皆遵循着自然规律,若自身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瞬间便能发觉。
以容尘的修为习性,祝修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能悄无声息设下此术,不留下蛛丝马迹。
不仅是祝修,就连容尘也是一头雾水。但知晓急不来的他并不在意,或者说并不着急。
容尘道:“师弟,现在什么时辰了?”
祝修答:“亥时三刻。师兄方醒,不若休息片刻,到了我再叫你。”
容尘应好,两人一时无话。
四周漆黑,微冷夜风打在脸颊,容尘眉头微皱。
离那里越近,容尘越不安。原因无他,概因活了三世,两世皆与即将见面的少年有关。
第一世的他孤儿一个,未到三十便死于心脏病,来到了这书中世界。
这是同病房小姑娘最爱的睡前读物。作为唯一的病友,容尘有幸得到了这位小朋友的离别赠送。
奈何他对小姑娘爱看的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只草草翻阅一番,被雷到不行放弃后便置于枕下,再没碰过。以为让朋友烧了他到下面再看也不迟,却不想再睁眼便来到了这异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没看,但听还是听了些。
小姑娘生性活泼,尤爱分享。作为病友自是少不得被叨叨。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小姑娘说了好一段时间,他也只记得书中几个出现频繁的名字和极少几个人的结局。
而原身容尘,便是被他记住的人之一。
容尘记得,他本名不叫容尘,但也带了一个尘字,只是具体叫什么,不知是穿书的后遗症还是时间太久,他早已忘记。但这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更在意今世如何。
原著中,男主顾笒煌所拜之师乃剑道至尊祝修,而容尘则是顾笒煌的师伯,祝南的师尊。
虽是师伯,但他对待顾笒煌的态度却仿佛有着深仇大恨,除了处处挑剔为难非打即骂,便是数次想要置他于死地。而正是这莫名恶意的所作所为,直接导致了男主心理变态,以至于最后屠戮整个宗门毫不手软……
穿书后的容尘本可以避免这些,但不知是何原因,他从潜意识里就十分忌惮男主,于是先一步抢了过来,收入门下。后又因太过厌恶,从不信任不说,还有几次想治他于死地,以至于落得一个自己把自己炸死的结局。
但比起原著被一剑劈成两半,切碎了喂蛇鼠,神魂日日遭受冰封火烤的结局,他这个显然要好过的多。
总结原著和上一世的经验,容尘得出结论:要么对男主好,要么当他不存在。
但经历过上世死亡的容尘深知自己不可能毫无芥蒂对他好,为了不重蹈覆辙,他选择后者。
夜尽天明,天光破晓。
阳光透过淡薄云层照耀大地,祝修望着身边单薄若纸片的人儿,抬手替他挡着光,道:“师兄,快到了。”
容尘自打坐中醒来。他看不到,所以并未察觉,问了句:“到了?”随即起身。
祝修正留神观望远处一时未察,容尘一头撞上去,以为撞到了飞禽,下意识后退两步,又撞上了船舷,不慎将手中一直拿着的东西甩了出去。
船下依旧是那片看不到尽头的荒原。而在这片荒原之中,有一支队伍正顶着漫天风沙,踩着细碎尘粒,步履艰难地朝着北方而去。
这支队伍,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五岁孩童,各个年龄段的人皆有,加上衣着打扮,不难看出是一帮逃难的难民。
本是惹人可怜同情的遭遇,落在这帮人身上,却是莫名可恨——
只见队伍中几个二十七八的青年正推搡着一个幼童前进,一边推嘴里还一边叫骂着什么,所骂之难听,简直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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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耳。
那被推倒的孩童只有七八岁,许是因为营养不良,他看起来比正常的小孩更小一些,骨架纤细,眼睛却大的出奇,此时那双眼睛正冷冷瞪着那群人,像蛰伏的狼,满目凶狠。
那群推搡的人见此,骂得越发起劲儿,骂到高兴时还会围着他叫嚣着抽出鞭子挥上几下,抽的人皮开肉绽,嘴里的谩骂也开始从动物往器官上过渡,越发难听。
孩童带着满身伤痕,挣扎着欲爬起,又被踹翻。次次如此,无人相帮。
但他其实不是一个人。他有一个同伴,两人结伴而行,十分要好,若是在平常那同伴定会奋不顾身扑过来咬住那些人。只是前几天同伴在被青年们狠揍一顿后又被五花大绑绑了起来,如今只能被人当坐垫般坐在底下,咬牙切齿地看着,动弹不得。
与俩孩童境遇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冷眼旁观的难民们。无论两个孩子如何被鞭打辱骂,周围的难民皆是置之不理视而不见,冷漠得不似人。
在众人的旁观下,那被鞭打的孩童终于站了起来,脚步虚浮,踉踉跄跄往前走。
身旁一人见他走得慢,伸手就欲推,而这时被当坐垫的孩童正被人粗暴拽起,见此便不管不顾冲了过来。
就在此时,一样东西从天而降,折射出的光芒刺得孩童眼前一花,下意识后退一步。
那人伸出的手刚到半路,听见动静,偏头就看到有个什么东西冲了过来,伸出去的手下意识调转方向,却不料那原本好好走路的人不仅不走反而往后退,一时不察,将他推了出去。
那孩童还未从眼花中缓过神就被人一把推了出去,头撞上路旁的石头,瞬间血流不止。
那人发觉推错了人,来不及再动作便被扑倒。那被当坐垫的孩童看着瘦瘦小小,咬起人来却是不要命,简直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瞬间他就感到了疼痛,一边呼喊一边拼命捶打对方,最后终于在同伴的帮助下挣脱开来。
还不待他报复回去,就见其中一个同伴走到那直流血的孩童身旁,探了探他的气息,摇头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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