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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宴席
近几日谢府的下人个个提心?吊胆。
那天世子从宫中回来后便逮着小姐骂了一整日, 小姐大哭了一场,终于肯喝药了,病也一日日好?起来, 只是说什么也不肯去孟府参宴。
若是一般的席面也就罢了, 寻个由?头?推脱便可,但明日是孟国公府为寻回来的亲生女儿设宴,遍请京中高?门显贵。就算抛开孟家的门第不提, 那孟家小姐是陛下心?上人、未来的中宫皇后, 谢府如何能拂她的脸面?
侯爷、夫人和世子三位主子劝也劝过,骂也骂过, 却拿小姐毫无办法。
整个谢府如被阴云笼罩, 倒苦了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每日做事都战战兢兢, 唯恐触了主子的霉头?。
直至第二日清晨,谢府收到镇国公府嫡小姐宋清音的拜帖。
谢挽听闻宋清音要来, 脸上木然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 眼神复杂地静了半晌, 方命婢女将?人请进来。
婢女低声纳闷道:“宋姑娘与小姐素来没什么交情, 怎的今日突然来了?”
镇国公与自家侯爷一个是天子之师,一个是陛下亲舅,是陛下最亲近的两位重臣, 故而若无那崔幼柠,陛下应就会在自家小姐与宋姑娘中择一位做皇后了。
也是因着这个缘故, 小姐与宋姑娘虽自幼相识,却并不交好?。
“谁知道呢?”谢挽自嘲一笑?, “但她?那样的性子,总不会是来笑?我的。”
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挽合上嘴,缓缓抬起眼眸。
来人眉目清绝,白皙漂亮的脸上神色淡然,身着一袭月白软缎罗裙,仍是那副她?讨厌多年的清清冷冷不染凡尘的仙子模样。
“谢姑娘。”宋清音唇瓣轻启,声音如北境高?山之巅融化?的雪水一般干净而沁着微微的凉意。
谢挽没耐心?同她?客套,径直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宋清音默了默:“劝你去孟国公府参宴。”
听见她?这么说,谢挽心?绪莫名平和了些,面上却仍嗤笑?一声:“你还真是生了副菩萨心?肠,不仅不顾身份名声为烟花女子义诊,还担心?我这个死对?头?被陛下问责,来这儿好?言相劝。”
宋清音并未如她?所想那样苦心?劝说,只是站在原地淡声问道:“去不去?”
谢挽一噎,语气生硬:“我去那里做什么?白白叫人笑?话。”
“你不去岂非坐实了她?们的猜测?”说到此?处,宋清音顿了顿,“不过她?们确实没说错,你的确是因陛下没看上你而心?绪难平。”
“……”谢挽别开脸,“有你这么劝人的么?”
宋清音在谢府婢女惊恐的目光中将?谢挽从榻上拽到镜台前,按着她?在杌凳坐下,用眼神示意下人为谢挽梳妆,平静道:“你是谢家的女儿,自该摆出你谢氏女的气度姿态来。若今日真缩在府里闭门不出,那才叫笑?话。”
谢挽看着镜中宋清音那张脱俗的脸默了许久,任由?婢女帮自己挽发?,半晌蓦地开口:“你为何总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生就一颗爱管闲事的烂好?心?,改不了了。你已?忍我多年,今日最后忍我一回罢。”说完宋清音从她?首饰匣子里挑出一支珠钗递给?婢女,“这支清丽而不惹眼,更合适些。”
婢女看向谢挽,见自家小姐垂眸默许,方接过来为主子戴上。
“为何来劝我?”谢挽捏紧衣袖,颤声道,“你这样矜雅孤傲的人,应最看不起我这般作为才对?。”
宋清音点头?:“是有些看不上。”
“……”
“但你嫌恶我多年,那时撞见我为湘娘诊治,却并未告诉任何人,亦未出言讽刺于我。”宋清音缓缓道,“只这一点,便足以令我心?怀感激。”
谢挽脸上怒意一滞,低头?不语。
宋清音见她?已?想通,便起身告辞,可刚走至门前就听身后谢挽问自己:“你就半点都不难过么?”
她?回过头?,听见后者继续道:“我是在前几日兄长说陛下有除我之意,才恍悟自己其实更多的只是贪慕陛下的权势。可这些年我看得清楚,你不一样。”
谢挽的声音轻了几分:“旁人不知,我却知晓,这些年你总在暗处偷瞧孟次辅,不过是因他身穿玉袍的模样像极了陛下。”
宋清音怔怔出了会儿神,并未回答,只垂下眼帘,转身迈步离开。
她?回到家中,与母亲和几位嫂嫂一同去孟国公府。
路上母亲仍在叮嘱:“不管先前如何,如今孟家姑娘是陛下亲封的皇后,你在娘娘面前万万不可失了尊敬。”
她?颔首:“女儿知晓。”
不出所料,皇帝今日果然抽空过来了一趟,脸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侧身低头?,不知同正夹起一根奶酪卷吃着的崔幼柠说了什么,惹得那娇美姝丽的女子俏脸绯红,左右四顾,尔后悄悄伸手拧了他一把。
宋清音当即一愣,还没来得及为胆大妄为的崔幼柠担心?,却见帝王被拧之后非但没有半分不豫,反而笑?得愈发?温柔宠溺,那双清澈好?看的眼眸晶亮璀璨,却只看得见一个崔幼柠。
她?不由?怔然。
自己暗暗倾慕宁云简多年,虽没得到什么结果,但好?歹没喜欢错人。
宁云简推行仁政、庇佑百姓,又?昳丽修仪、风姿如玉,性子虽疏冷,对?心?悦的女子却温柔体贴,天底下当真再寻不到比他更好?的郎君了。
既如此?,也没什么好?介怀的。
宋清音恍惚一瞬,正欲收回视线,却在不经意间对?上正坐于天子下首左侧的孟怀辞的目光。
想到方才自己竟盯着人家亲妹妹和妹夫看了这么久,她?不由?觉得有些羞愧,立时与那位芝兰玉树的次辅大人错开视线,不再乱看。
与宁云简一同坐在上首的崔幼柠忍不住疑惑地瞥了自家兄长一眼。
前几日哥哥还说再也不穿玉袍,今日不知为何又?反悔了。
兄长与宁云简是一样的人,瞧上去怎么也不会轻易出尔反尔。
……不过宁云简在某些时候也总说话不算话。
想起他那些时候的孟浪无耻,崔幼柠立时沉下脸,摇了摇脑袋,把里头?那些画面晃了出去。
今日因皇帝亲至,席上所有贵妇和小姐看出天子对?她?的袒护与看重,对?她?的态度便一个赛一个地热络恭敬。
加之不知为何,她?往年救济过的贫苦百姓纷纷冒了出来,在大街小巷宣扬她?的善行,直至人尽皆知。那些曾因她?背弃过宁云简而不满的老?臣因此?对?她?有所改观,面上的尊敬也真切了不少?。
且前两日还传出有好?几个百姓看见孟国公府飞出一只金凤,在国公府上空盘旋一圈方离开。是以京中议论纷纷,都说她?是天定凤命,乃上天赐给?明君的贤后。
至此?再无人说她?半句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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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幼柠心?中生疑,待送走宾客,便将?宁云简拉至无人处:“是你散播的谣言么?”
“不是,”宁云简薄唇微动?,“朕只是命人说了些实话。”
崔幼柠看着眼前俊美无双的帝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沉默下来,环臂上前静静拥住他。
宁云简揽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朕有些等不及了,便又?拨了三百宫人去办你我的婚事。婚期可挪至十月廿十,阿柠可愿提前三月嫁朕?”
怀中之人闻言捏紧了他的衣袍,将?脸埋在他胸膛上,闷声“嗯”了句。
“婚期能提前,你兄长也出了不少?力?。他将?孟家名下的绣庄里的绣娘尽数送入宫中,与御衣司一同绣制你我的喜服,金玉铺子的巧匠也全送来了。”宁云简弯了弯唇,“朕还以为你刚回孟家,你兄长会设法多留你几月,没想到他竟这般识大体。”
崔幼柠不禁哑然。
兄长果然是位能臣,为能让她?早日嫁进宫,还真是煞费苦心?。
宁云简不能陪她?太久,好?在明天便又?是蛊毒发?作的日子。他勾了勾嘴角,抓起崔幼柠的皓腕低头?咬了一口,嗓音低醇:“明日上午,朕在紫宸殿等你。”
崔幼柠立时羞红了脸,催促他快点走。
宁云简任由?崔幼柠用手掌抵着他往前推,偏头?轻轻一笑?,压低声音对?她?说:“阿柠现下催朕快点,明日就别再哭着求朕慢些了。”
“……”崔幼柠气得狠狠拍了下宁云简的后肩,惹得他又?笑?了好?一阵,笑?声低沉悦耳,挠得人心?口发?痒。
崔幼柠望着眉眼里俱是笑?意的宁云简,不由?愣了愣,一颗心?忍不住变得柔软,手指紧攥着玄色衣料,没有再继续推他。
宁云简收了笑?,垂眸看她?许久,轻声问:“舍不得朕走?”
崔幼柠没说话。
宁云简见她?默认,心?中爱意翻涌成海,再顾不上许多,立时低头?重重吻了上来。
崔幼柠艰难挣开:“别……”
“朕只亲一亲你。”宁云简哑声保证,抱着她?在亭榭的长凳坐下,紧拥着她?加深这个吻。
崔幼柠坐在宁云简腿上被他吸吮含咬着,半点都动?弹不得,心?中叫苦不迭。
她?知晓宁云简受不得她?半点撩拨,所以这些时日不敢多说情话,但今日她?只是稍稍表现出一丝不舍,便已?让宁云简欢喜到难以自持。
若非这是在孟府,她?此?刻定然已?被剥干净了。
被吻到神志恍惚时,她?终于被放过,耳边传来宁云简低哑的声音:“阿柠,往后要一直陪着朕。”
偶尔梦回那一段失去阿柠的时日,那般真实而清晰,如在昨日,他痛苦崩溃到冷汗浸湿寝衣,好?在噩梦虽难以摆脱,却终会醒来。
但他也知自己如今愈发?深陷沉迷,对?阿柠的瘾已?重到近乎疯魔的地步,若再失去阿柠一次,定会比一年前还痛苦百倍。
崔幼柠懵懵抬眸应道:“我自然会陪你到老?。”
宁云简满意地抿了抿唇,伸手为崔幼柠整理衣襟,顺便不动?声色地检查她?脖颈上是否有吻痕,见那里白腻如玉,只是覆了一层被欺侮过的薄红,片刻后便可消去,方放下心?来。
若是刚刚他不小心?在显眼处留了痕迹,阿柠定会哭鼻子。
因宫中还有政务等着,他如往常般叮嘱崔幼柠夜里早些安歇后便起身离开了。
翌日早晨,崔幼柠换了身湖水蓝的裙衫,被女影卫扶上了进宫的马车。
昨夜崔幼柠连着做了好?几个梦,而女影卫和栩儿得了宁云简吩咐,即便在这种时候也不敢吵扰她?睡觉,所以她?今日起得晚了些,到紫宸殿时宁云简已?疼了好?一会儿了。
她?愧疚难当,一边为宁云简拭汗,一边小声道歉。
宁云简笑?着摇头?,熟练地解开她?的裙衿。
隔了几日没同她?做这事,宁云简今日便折腾得久了些,将?她?摧折成多种姿态,来回反复地欺负。
她?在自己的哭声中听见宁云简失神迷魂间的喃喃自语:“这么多回了,竟还能咬得这么紧。”
“她?怎能叫得这么好?听?”
“又?想逃……若铐住她?的手,也不知要几日才能哄好?。”
崔幼柠:“……”
她?羞怒至极,挣扎得愈发?厉害。
宁云简单手将?她?制住,用那根素绸裙衿一端绑住她?的双腕,一端捆于床架。
崔幼柠再也无法抵抗半分,当即气得大哭,却听他软声哀求:“阿柠,朕好?疼。”
望着他苍白如雪的俊脸,崔幼柠终是止了哭,抽噎着任他索取。
中间宁云简停了小半个时辰,喂她?喝了碗粥,又?捏着她?的手看了看,确认她?的手腕没被磨伤方松了口气,再次分开她?,继续欺了进来。
这个混账!
崔幼柠心?中愤恨不已?,捏着拳头?暗暗诅咒下一世他来做女儿家,自己当男人,也叫他尝尝自己此?刻的滋味。
待得天边第一缕晚霞现出,崔幼柠才终于上了回府的马车。
女影卫默默别开脸,方才姑娘上马车时双腿发?颤,连抬足都艰难,却怎么也不肯被陛下抱上去。而陛下遭拒后半点不恼,而是近乎讨好?地柔声轻哄。
她?是成过婚的人,自然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却难免震惊错愕。
自己追随陛下多年,从前只道主子不思淫.欲,哪想过自己还能见到今日之景。
女影卫啧啧感叹,原来再如何出身尊贵、清冷端方的人,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都会难以把持。
第42章 好热
昨日?歇了整整一天, 崔幼柠身上?被马车碾过一般的酸痛感才缓解得差不多?,但那些痕迹怎么也要两三日才能消退。
伺候崔幼柠沐浴时,栩儿瞥了眼主子?身前雪白柔圆之上暧昧至极的指印和?吮痕, 顿时羞红了脸, 怎么也不敢想象那般威严冷然的帝王私底下会对自家小姐做出?这种事?。
这十八年来孟国公府月月初一都会去五鸣寺祈愿崔幼柠回家,如今她?已归府,便得去佛寺还愿。
今日?原该孟国公夫人陪崔幼柠一块去, 但母亲身子?不爽利, 崔幼柠便换了身柔粉色交领襦裙,腰间用素衿一束, 缀以一枚白玉, 再于外头披件雪色薄氅,自己带上女影卫和栩儿出门了。
为保无虞, 国公府派了三十个精壮侍卫保护崔幼柠,再加上?天子?派来的十个武艺极强的御前侍卫, 出?门?时瞧上?去阵仗颇大, 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避让。
女影卫见崔幼柠神色复杂, 忙解释道:“姑娘莫怪, 您如今是陛下的未婚妻,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您,陛下也是为了您的安危着想。”
她?不敢想象, 若姑娘被敌国奸细掳去了,陛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崔幼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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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支颐, 幽幽一叹。
五鸣寺在西郊,路途稍远, 需一个半时辰方能到,崔幼柠便靠在栩儿肩上?小憩片刻。
半梦半醒间, 马车剧烈颠簸几瞬,蓦然停下。
女影卫立时握紧剑柄挡在崔幼柠面前,扬声问外头的人?:“出?什么事?了?”
那四十个护卫给了崔幼柠莫大的安全感,是以她?虽被惊醒,却并不担心自己会出?什么事?,只睁着一双惺忪睡眼静静等着回答。
一个御前侍卫策马至侧窗外,恭声道:“姑娘,马车的后车轮被磕坏了。”
崔幼柠“唔”了声,下去绕到车后看了一眼,见那车轮破损严重?,便扭头对女影卫说?:“那我?们骑马去罢。”
那十个御前侍卫个个骑马,只需腾出?两匹来让她?们骑便可。
女影卫为难地看了眼崔幼柠:“今日?天冷,姑娘又畏寒,即便窝在薄氅里被属下带着骑马到寺中,也难保证您不会挨冻。
崔幼柠有些无奈:“不必这么小心,我?不会有事?。”
女影卫却不敢不小心,毕竟若这位祖宗真受了寒,她?都不知该如何同陛下交代。
那十个御前侍卫也是如此作想,当下便请崔幼柠稍候,他们派出?两个人?骑快马就近买一辆马车回来。
但再快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御前侍卫忐忑地看向崔幼柠,生怕她?不高兴。
崔幼柠朝他们含笑颔首,同意了他们的提议。
她?知晓若自己真生病了,就算软语求得宁云简别责罚这些人?,祁衔清私底下也会狠骂他们一顿。
恰在此时,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经过,在近处停了下来。一只白皙的手掀起帘布,窗后随之露出?张清丽的脸庞来:“崔……孟姑娘!”
崔幼柠顺着声音抬眸细看,见那女子?眉心一颗美人?痣,回忆片刻,试探着开口?:“沈念?你回京了?”
沈念与她?的双生兄长?沈矜的眉心都有一颗这么朱砂痣,好认得很。
“嗯,前些日?子?回来的。”沈念立时笑了,“孟姑娘竟还记得我?。”
崔幼柠心绪复杂。
想忘记沈念可不是件易事?,毕竟沈念有个混蛋亲哥,自小就逮着崔幼柠一个人?欺负,扯头发丢泥巴撕课业这种事?没少对她?干过,更?是生了张利嘴,每日?都要?找她?吵几句,回回都要?将她?气得掉眼泪才肯罢休。
崔家与沈家交好,好到给她?和?沈矜定了娃娃亲,但她?深厌沈矜,即便那时还未遇见宁云简,也死活不肯答应,哭着闹着求郑氏将亲事?取消了。
后来沈母来问她?缘由,她?不欲在长?辈面前告状,便只说?沈矜本就唇红齿白脸也白,眉心还长?了颗朱砂痣,瞧上?去比她?还像个小女娘,所以不喜沈矜。
不料沈矜竟对她?这句随口?之言颇为介怀,六岁的年纪,居然用匕首把这颗痣生生剜去了,自此沈矜眉心那颗漂亮的朱砂痣就变成了一块疤。
崔幼柠自回忆中抽身而出?,却仍是沉默,最后还是沈念再次开口?问她?马车出?什么事?了,在得到答案后又笑着说?正好同路,不如与她?同乘。
崔幼柠听罢默了一瞬:“你兄长?在里头吗?”
听她?主动提及自己兄长?,沈念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古怪,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表情,须臾后才道:“不在的。”
崔幼柠点点头。她?与沈念并无龃龉,毕竟有着年少相识的情谊,多?年未见,今日?一遇也算是缘分,有些想同沈念叙叙旧,便出?言谢过,上?了沈家的马车。
不过返程时总不好再麻烦人?家绕路送她?回去,所以仍是派了人?立时回孟府再带一架马车出?来。
沈念虽没她?哥嘴毒,但也善于言谈,与崔幼柠说?笑了一路。
崔幼柠忽地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小炭炉。
沈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见状当即问她?怎么了。
“无事?。”崔幼柠答道,“只是觉得很暖和?。”
沈念闻言似是松了口?气:“暖和?就好。”
崔幼柠侧眸看她?:“但你是习武之人?。我?记得你少时即便在冬日?,屋里都不生炭火的。现下不会觉得热么?”
沈念的父亲是玄阴门?的宗主,她?全家都武艺卓群。
不过,听闻如今这宗主之位已是沈矜坐着了。
崔幼柠忽觉有些恍惚。当年那个每天正经事?不做,只知道欺负她?的少年,如今竟成了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沈念的表情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旋即笑道:“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身子?还没好全,不敢再受寒。”
崔幼柠轻轻“啊”了一声,怀愧道:“原是如此。”
说?话间五鸣寺已到了,崔幼柠与沈念先后下了马车,却见寺外停着镇国公府的马车,一位如冰似雪的美人?搭着婢女的手躬身下来。
崔幼柠步子?一顿,或许是因沈念在侧,此刻见到宋清音,她?蓦地想起少时孙家和?王家的公子?曾打趣着问沈矜是否喜欢她?,沈矜听后许是气得狠了,连脖子?都是红的,立时朝那两人?吼了回去。
那时沈矜具体说?了什么,因隔了太多?年,崔幼柠已记不清了。但大致意思是说?,他才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宋清音这样?端庄矜持的。
崔幼柠暗暗感叹。
听闻宋清音已在议亲了。光是在宁云简来孟府下聘的那日?,就有两家上?镇国公府提亲,其中一家是礼部尚书的长?子?,镇国公夫人?见了后很是满意,好似宋清音亦点了头。
也不知沈矜长?情不长?情,若到现在还喜欢宋清音,只怕要?伤心了。
崔幼柠收回思绪,迈步走入佛寺,将五千两香油钱捐给五鸣寺,又去到佛前诚心上?香,将还愿一事?告知佛祖,尔后与沈念一同在寺中用素斋。
怎料用斋时不慎被人?用菜汤弄脏了薄氅。那位小姑娘见闯了祸,吓得跪在她?面前磕头求饶。
崔幼柠将她?扶起来,再三言明不会怪罪她?,也不需赔偿,那小姑娘才止了哭,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栩儿也快哭了,那件薄氅方才是被她?拿在手里的,如今弄脏,小姐便穿不得了,待会儿要?是受凉生病可该如何是好?
来时虽备了衣物以防万一,但薄氅却只带了这么一件。
崔幼柠倒不怕生病,但却怕栩儿她?们被宁云简降罪,便在用完膳后与沈念作别,躲在女影卫怀里迅速上?了回府的马车。
但她?仍是吹着了风,脸和?嘴唇顿时就变白了,好在新马车里暖和?,缓一缓便好。
但今日?诸事?不顺,刚走没多?久,马车竟又在林子?里停了下来。
女影卫急着回府为崔幼柠熬姜汤驱寒,见状连声音都急促了几分:“又怎么了?”
外头御前侍卫检查后惭愧道:“回姑娘,车轮又坏了。”
崔幼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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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了想:“不必回去再驾辆马车出?来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就在后头,等会儿问问宋姑娘可愿载我?们一程罢。”
见崔幼柠没有半分不快,女影卫松了口?气,随即暗道那宋姑娘自是愿意的,天底下如今就没人?敢不愿意。
车里的炭火没多?久就冷了下来。等到镇国公府的马车被御前侍卫拦下时,崔幼柠的嘴唇已经再次变白了。
她?被女影卫扶上?宋家的马车,笑着同宋清音说?了句多?谢,便在软榻坐下。
宋清音抬眸看去,见崔幼柠身着粉色宽袂衣裙,明媚娇艳的脸庞美得动人?心魄,腰间盈盈一握,婀娜有致,挽着不知什么发髻,虽简单却好看得紧。
那么美好。
只是好似太过怕冷了些。
宋清音蹙了蹙眉,当即出?言问崔幼柠身子?是否大伤过。
崔幼柠点了点头。
宋清音立时伸手欲为她?把脉,吓得宋府的婢女脸都白了,想拦又不敢拦。
最终是女影卫拦了下来,出?言婉拒。
虽宋清音的父亲镇国公是陛下的恩师,宋清音因而算是陛下的师妹,但崔幼柠是未来皇后,身体状况不能被外人?知晓,怎可随意让人?为她?把脉?
更?何况若真被宋清音知晓了崔幼柠两三年难以有孕,届时可就麻烦了。
哪知这宋清音是个一根筋的,听后眉头一皱,竟直接将姑娘的手抓了过来,指腹随即搭了上?去。
崔幼柠抬手示意女影卫别管,心中不由诧然,疑惑宋清音贵为镇国公府的嫡女,竟会医术,更?疑惑宋清音竟这般医者仁心,只将她?视作寻常病人?,而将她?的身份抛之脑后,半点不怕因知道太多?以致惹祸上?身。
这样?特别的千金小姐,京中怕是只有宋清音一个。
难怪沈矜那混蛋会喜欢。
宋清音把着脉,忽地脸色一白。
这脉象……
她?不禁抬眸看了崔幼柠一眼,丝丝酸楚自心底而生,盈满整个胸腔。
孟姑娘……竟同男子?行过房,且就在近两日?。
依这脉象来看,那一日?应是云雨过许多?次。
宋清音心里疼得厉害,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宁云简沉迷女色与之缠绵的模样?。
崔幼柠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忙问道:“怎么了?”
宋清音思绪回笼,摇了摇头,凝神继续感受。
她?的细眉越拧越紧,不多?时又缓缓舒展开来,半晌开口?道:“我?医术不精,不能尽解孟姑娘之困,却可写张方子?,让姑娘自今年冬日?开始就不再畏寒。”
崔幼柠一怔:“那也很好了。今年很冷,我?原本怕是只能窝在屋中一整个冬天,不能出?外赏雪看梅了。”
如今不过深秋初冬,夜里她?双脚就已冷得厉害,地炕整夜整夜地点着,才能好受些。
今日?脏了一件上?好的薄氅,又坏了两辆马车,她?原觉得倒霉,如今瞧来,倒是因祸得福。
宋清音抿了抿唇,用马车上?备的笔墨纸砚将方子?写了下来递给崔幼柠:“孟姑娘可将此方给沈神医瞧瞧,更?安心些。”又见崔幼柠冻得微微发抖,便喂了颗药丸给她?,“暖身的,吃了后会好受点。”
崔幼柠心中感动,轻声道了句谢。
宋清音沉思片刻,凑过来附耳开口?:“孟姑娘放心,我?不会将你的病情告知任何人?。”
崔幼柠笑着颔首:“我?知晓。”
马车似是撞上?了什么,剧烈一晃,崔幼柠没稳住身形,跌在宋清音身上?。
宋清音立时去扶,却在拥住崔幼柠后瞬间愣住。
好香,好软,软得不可思议,抱在怀里舒服得紧。
宋清音恍惚一瞬,忽然有些理解为何陛下会情难自禁到那种地步。
崔幼柠从宋清音怀中出?来,见她?神色落寞,不由心生不解,但到底与她?不算熟识,不好多?问。
宋清音不是爱说?笑的性子?,这一路崔幼柠便识趣地没有再开口?。
直到最后马车停在孟国公府,崔幼柠才启唇再次谢过她?今日?好意,言道改日?定当带厚礼上?门?,尔后温声道别,躬身下了马车。
宋清音掀帘看去,眼见十个御前侍卫与三十个府卫跟在那明媚如春阳的女子?身后,一同进了孟府大门?。
那些御前侍卫中有好几个都是熟面孔,追随陛下多?年,极得他信任,如今却被调来保护崔幼柠,可见陛下有多?在意她?,有多?害怕她?出?事?。
宋清音说?不上?来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自小她?便听父母说?,镇国公府的门?楣及与东宫的联系摆在那儿,她?日?后要?么做太子?正妃,要?么做太子?侧妃,总之如无意外,定是要?嫁给宁云简的。
为在将来能做好他的妻子?,十余年来礼数规矩,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伺墨绣花,管家理账,她?样?样?都要?学到最好。
可宁云简实在太过耀眼,她?便也不得不日?日?年年刻苦勤学,才能勉强与之相配。
其实很累,但她?每每看见那个敛容正色与父亲谈论国事?的翩翩君子?,便觉得欢喜。
如今才知,原来做他的皇后根本没有那么辛苦那么难,不必那么端庄矜持,也不必学那些繁琐至极的礼数规矩,更?不必学那些伺候男人?的功夫。
只要?他喜欢,他倾心。
宋清音闭了闭眼,收回目光,哑声道:“走罢,回府。”
行至半途,马车却被拦下,一个婢女在外哭着求她?:“宋小娘子?,求您救救我?家姑娘!”
宋清音见是自己先前救治过的名妓湘娘的丫头,当即一愣:“她?怎么了?”
那婢女抽抽搭搭地告诉她?,昨晚来了些阔绰公子?,非要?湘娘一人?伺候他们好几个,湘娘被折腾了一整宿加一个上?午,现下不大好了。
湘娘是个极好的人?,宋清音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命车夫调转方向,去到湘娘在长?青巷的住处,
宋清音进门?后果见湘娘已躺在床上?不省人?事?,脸色顿时一肃,掀开湘娘的裙摆看了看,见那处竟已被生生捅裂了。
她?眼圈一红,不由暗暗伤感世间女子?皆不易,当即上?前为其治伤,又施以金针。
金针入穴,湘娘幽幽醒转,见眼前之人?白衣胜雪,如神女现世,立时不顾伤痛坐起身来,拼尽全身气力伸手推她?,大哭道:“你来救我?做什么!快走!快走!有人?要?害你!”
宋清音心中大惊,又听身后传来动静,立时回头,还没来得及瞧清,就被手刀劈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她?已到了一间陌生的木屋,手足被软纱紧紧缚住,嘴里也塞了一块干净的布帛。
宋清音神志刚恢复没多?久,那扇木门?便被人?从外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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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男子?走进来,目光向下一扫,落在她?身上?,伸手拔出?她?口?中的布帛,缓声开口?:“宋姑娘。”
方才木门?一开一合,宋清音已看见外头是连绵起伏的山,屋外还有不知多?少个守卫。
她?心里发凉,知晓自己逃不过了,看向面前之人?:“王公子?,你为何带我?来这里?”
王逸垂眸未答,忽地步步上?前,声音喑哑:“我?与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同日?上?门?提亲,为何宋姑娘选他不选我??”
宋清音脸上?怒意一滞,看着那双与宁云简相似的眼眸,心中不由发苦。
王家与谢府是连襟,谢府又是宁云简的舅家,算来王逸也可称得上?是宁云简的远亲。
她?实在不愿找一个与宁云简有半点相似的夫君,以免将来日?日?都想起他,一生都不得解脱。
不过此番歪打正着,倒是选对了,王逸这般作为,当真是嫁不得。
宋清音担心自己婢女、车夫和?湘娘的安危,立时冷声质问王逸,待得知她?们都好好的,方稍稍心安。
“都这时候了,还在担心别人?。”王逸低眸看着她?,眼神无奈又宠溺,“你这样?的性子?,又长?得这般美,若非生在国公府,还不知要?被人?欺负利用成什么样?子?。”
好在从今以后,清音会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他再也不用为清音担惊受怕。
宋清音别开脸,任凭之后他再说?什么都不愿回应。
王逸看着她?倔强的侧脸默了许久,忽地掏出?一颗丸药来,淡声问她?可知晓这是何物。
待瞧清了那丸药的模样?,宋清音一颗心顿时不停往下坠。
宋清音曾为不少花楼女子?医治过,那些女子?中有好几个曾哭着说?她?们是被卖到那种肮脏之地的,起初抵死不愿,妈妈便喂药给她?们吃,只需一颗入口?,即便先前再怎么视贞洁如命,都会变成主动缠上?去与男人?交欢的荡.妇。
王逸见她?终于肯理会自己,心中又是凄然又是扭曲的欢喜,淡笑着点头:“如你所想,这的确是媚药。”
他看着宋清音骤然变得雪白的脸庞,眸中掠过一丝心疼,却仍是掐住她?下颌,逼着她?吞了进去,哽咽道:“我?无法眼睁睁看你嫁给旁人?,亦知你如今极厌恶我?,绝不肯乖乖留在此处与我?恩爱一世,只能用些手段,先入你身,再入你心。”
“这药的药效持续三日?,发作时只有行房事?才能解。三日?过后,我?会让你歇息一日?,再喂一颗。你何时肯安生留下来,这药便何时停。”
“你疯了?”宋清音寒声道,“你想用这种肮脏手段逼迫我?做你的外室?”
王逸被“外室”二字刺得嘴唇发白:“我?也曾想过明媒正娶,百般求你接受正妻之位,是你不肯。你放心,即便养你在外头,我?府中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且会锦衣玉食地养着你。除却放你离开,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在床沿坐下来,眼见药效已开始发作,便去帮宋清音解开手腕上?缚着的软纱。
软纱坠地的下一瞬,纤掌扫风而来,王逸没躲,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左颊立时落了个红印。
他掩下心中痛楚,转而去解宋清音脚踝上?的束缚,便又在下一瞬挨了她?一脚。
王逸心中疼痛难忍,制住宋清音挣扎的动作,将她?抱在怀里低声哀求:“清音,我?真的喜欢你,别这样?对我?……”
好渴,好热,浑身像是要?烧起来了。
宋清音美目迷蒙,拼命遏制着缠绕上?去的冲动,看着窗外的沉沉夜色,一颗心坠往难以见底的深渊。
这里不知是哪处深山,镇国公府不知何时才能寻到她?。
快则三日?五日?,慢则数月数年,若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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