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想了想,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答应了:“那就摸一下,你们小心点儿。”
小孩儿们轮流摸,摸完了哪里够,还想吹一吹,能吹出南北那样响的动静多有意思啊。南北死活不肯了,说:“你们又不刷牙,嘴巴臭,把我的小鸟都弄臭了。”
可大家又开始求她,也不晓得刷牙是干什么的,只想吹小鸟。
南北被缠的烦了,说:“算啦算啦,你们一人吹一下,回去我再洗洗。”
平时,马老六的小儿子八福跟她玩儿得最好,她就打八福开始,叫人排队。
等小孩儿摸完吹完,对这小鸟兴致缺缺了,南北发现大树下头有个小男孩一直没往跟前来,她认出是孙婆婆家的外孙冯长庚,冯长庚比她大一岁,就跟着孙婆婆,不晓得父母在哪里。
“冯长庚,你想不想摸?”南北喊他。
冯长庚这小孩自尊心强的很,天天没啥表情,看着跟人都欠他工分似的。
“不想。”他没啥表情地看着南北。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月槐树纪事》5、第5章
南北笑了,眼睛看着八福说:“你们看冯长庚傲的吧,还不想,冯长庚,你不想你在那老看我们做什么?你就是想!”
八福跟着说:“你想!”
冯长庚露出个不屑的表情,扭头就走,这下气坏了南北,冯长庚居然不稀罕她的小鸟!
她气冲冲带着小鸟回家,一直到晚上,凤芝开始做饭,南北才把小鸟丢一旁,看嫂子拿青椒炒瓜皮,又用辣子炸油浇在切成细丝的葱段上,别提多香了。吃肉是件难事,凤芝就想法子把饭菜弄的有味道些,她在烙馍,鏊子烧得滚烫,南北帮忙拿着擀面棍翻馍,火烤着脸,一会儿汗透透的。
章望生不让她帮忙,她确实想溜号,可一天没见三哥她想他,想把今天的事情高兴的不高兴的再给三哥讲一遍,因此,两人蹲那一起帮凤芝翻馍。
“冯长庚可傲了,明明想摸我的小鸟,还装不想。”
凤芝听见了,说:“那孩子爸爸好像在县城,家里有些变故,才住姥姥家的,不太爱说话。”
南北在凤芝跟前也不怎么拘束了:“他都不跟我们一起玩儿,老耷拉着脸,我们都不喜欢他。”
凤芝劝道:“别呀,他就是不爱说话,你们小孩儿在一块儿玩儿多好。”
南北嘻嘻笑,一身黏黏的往章望生身上蹭:“等放暑假了,三哥就能天天跟我玩儿了。”
章望生暑假要温书,要放羊,要割草,像半大不大的牛犊子那样忙活。他像是没听见南北说话,没搭腔。
南北又喊他:“三哥!”
章望生有心事,今天学校里来了几个干部,找二哥谈话,不光找了二哥,还找了一个从城里借调过来的英文老师,那老师也会俄文。老师们平时上课,课下也不闲着,种菜挑粪,什么都做。
章望生想不出有什么事要找二哥,但莫名的,心里就是紧张,兄弟俩回来的路上,他问二哥,二哥只说没事。章望潮这人虽年轻,可看起来永远平平和和的,不会跟人红脸。
烙馍卷葱可真好吃,南北正咬的香,有干部来了。一个妇女,一个李大成,妇女干部是外边来的,打着手电筒。
“呦,这晚上还弄两个菜呢,章望潮,你们家这生活水平可真不赖。”妇女干部一边说,一边用手电筒把桌上的饭菜和人统统照了一遍。
章望潮两口子早站起来了,筷子搁下,招呼两人。
李大成说:“章望潮,这是刘主任,来了解了解情况。”
章望生拽了南北一下,南北机灵,把嘴一抹也跟着站起来,她是小孩子,轮不到她说话的。
“刘主任吃了吗?”凤芝赶紧问,刘主任一笑,说吃过了,说完就在章家到处看,章望潮两口子在后头跟着。
“你家这房子石头的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看啊,一百年都毁不了它!”
社员们的房屋大都是麦秸和泥盖起来的,要用到公社的牛。章家是石头房,很少有,章文良会点石匠活,自己就能敲敲打打盖房子。
章望潮把来龙去脉说清楚,李大成接道:“你哒从山上背的石头?”
凤芝抢忙说:“没叫人帮忙,哒哒力气足都是自己一块块背下来的。”她唯恐李大成以为章家又雇劳力干活,可李大成什么不晓得?
李大成慢悠悠说:“这山,可是公家的,山上哪怕是只蚂蚁臭虫,那都是公家的,章文良从山上开石头那就是侵占国家财产!刘主任,您说是不是?”
那石头,在山上不晓得存在了多少朝,多少代,有能耐弄下来的就弄来盖房子,还得会手艺。章望潮很耐心地听李大成教育完自己,他说:
“是哒哒疏忽了,我也没尽到提醒的责任,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家做的不对。”
南北听大人说话,这会安静的很,她不懂,山上的野石头为什么不能砌房子?她只觉得来的人很讨厌,本来一家人高高兴兴吃饭,全被搅和断了。
章望潮让望生带南北出去玩一会儿,但不要跑远。章望生懂二哥的意思,带着南北出来了。
他牵着她的小手,攥很紧。
“三哥,李大成跟那个女的,为什么来咱们家?”
“没什么,问问情况。”他不自觉跟二哥学会了,语气很像。
南北说:“为什么要问情况?什么情况?”
这个问题可太难了,章望生不知道怎么说,反而问起她的小鸟呢。
星光漫天,南北欢快地从裤兜里掏出小鸟,吹了起来。
小鸟的声音可真响,也真脆,好像能直达远远的高高的夜幕。
章望生想,小孩子真好,可他像南北这么大时似乎就已经知道忧愁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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