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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故土
落雪千万片, 冷寒染天地。
整齐的步履声从远处传来,待骁果军从跟前行至而过时,随在列兵身后之人停下脚步, 踩着雪地稳步往远处的树下走去。
直至来到树下站着之人的面前时, 端详一番才笑道:“陈大人这般前来, 莫不是来叙旧的吧。”
陈写扯下氅帽,朝着来人敬佩地揖了下道:“见过安大人。”
树枝的雪不慎掉落些许在安圆的肩头,只见她抬手扬掉说:“有何贵干?若是打听令尊之事, 只能说无事发生。”
自从陈写入了国子监后,便没少进出皇宫为父亲办事, 时日久了, 和安圆也多了来往。
安圆知他乃沈怀建门生, 但这一层关系并不能让她记住陈写。
真正让她有所留意的, 还得是和燕王有绯闻的沈家大公子。
而反之,陈写对她的了解, 则多在于宫里宫外的传说, 以及长公主处所听见的。
说起来,两人不过是在宫门遇多了几次, 一回生二回熟, 谈不上交心。
但接下来陈写开门见山所言, 便让安圆重视了起来。
陈写道:“非也,今夜乃托大公子之请, 向安大人打听另一人。”
安圆抬了抬眼帘,道:“我与沈大公子非亲非故, 又不曾见过, 何至于此找上门来?”
她话中的意思很明确, 没有相助的理由。
陈写道:“话虽如此, 但倘若能得安大人出手相助,定能让殿下查案顺利不是吗?”
安圆抱手道:“这话说得倒不错,不过我这人吧,不爱招惹麻烦,何况沈大公子和两位皇子不清不楚,我想独善其身,若殿下真要我相助,便让他来寻我好了,无需这般大费周章。”
说着她朝陈写作揖,欲转身离开。
但听见陈写不紧不慢道:“安大人效忠长公主,应当知晓大公子当初进大理寺一事,是和长公主有所牵扯。”
闻言,安圆收回嘴角的笑,冷下脸说:“提起此事,我倒是想说,你家大公子寻的人,关键时刻玩失踪,才害得公主远嫁南诏国。”
陈写道:“安大人息怒,不知安大人所言,可是云嫔?”
安圆蹙眉问道:“什么云嫔?”
陈写道:“陛下的新欢,云嫔娘娘。”
安圆觉得无趣,只道:“与我无关,管你什么嫔,若无要事,我先告辞了。”
陈写看着她离去的脚步,说道:“教坊司的女官曾言,云嫔娘娘舞姿出众,舞姿又与长公主颇有几分相似,深居后宫多年,竟有这般出挑之人,为何偏偏会在和亲后,出现在皇宫中。”
走出数尺的安圆一听,当即顿足在原地,随着一阵沉默,只见她缓缓转身往后方看去,带着质疑问道:“你说什么?”
她一字一句向陈写询问,显然对陈写方才所言感觉匪夷所思。
陈写又揖了下道:“安大人若不解,与我调查一番便知晓。”
但安圆不曾回答他的话。
因为她难以置信雪云会背叛她们,一个无家可归之人,对荣华富贵极度渴望之人,到底为何会在关键时刻失踪不见。
她不信天意弄人,她自然也想查清楚缘故。
只见安圆深吸了口气道:“好,我姑且信你一回,若你以此欺骗于我。”她拍了下腰间的刺刀,“我会拿你们的性命来喂养它。”
陈写心中一凛,最后微微颔首,目送着她甩袖离开。
直到安圆离开之后,陈写打算原路返回向沈凭禀报,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慢慢袭近,心中顿感不妙,思索着方才和安圆所谈是否被听见。
就在他屏着呼吸想要往前走去,下一刻肩膀被人一拍,惊得他险些喊出声。
“是我。”赵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陈写的声音卡在嘴边,惊魂未定之余,只能僵着身子回身看去,入眼便瞧见一袭黑色大氅的赵或立于眼前,手中握着吞山啸,看起来凌厉又极具压迫。
“参见殿下。”他快速把伞收起,朝对方弯腰行礼道。
赵或问道:“方才本王都听见了,今夜只有你一人独行吗?”
陈写拨头道:“大公子眼下正在太师的宅院中。”
赵或道:“正好,本王打算去拜见老师,一同前去吧。”
陈写作请姿,“殿下请。”
红梅在风雪中摆动,梅花的清香灌满小小的院落,炭炉的火苗在寒风的催动中噼啪作响,阶梯下的茶杯被人捡起后,唯有一点余痕还在。
沈凭捏着茶杯在手,垂眸端坐在软榻上,细细与对方讲述起记忆模糊的前世。
仍旧还能听见茶水声,只是冲茶之人作了交换,镊子落在方重德的手中。
诉说前世只在一盏茶的功夫中,但期盼却逐渐生根发芽,源远流长。
方重德为他斟上清茶一杯,见那茶色已褪,欲起身前去取茶叶,但是被沈凭拦下了动作。
沈凭道:“太师不必劳烦,一壶茶已足矣。”
他不过一介凡人,前世也都是平凡一生,值得他这般费尽口舌的,是来之不易的和平,和先辈们呕心沥血创造的辉煌。
若要细数丰功伟绩,何止需要一盏茶。
方重德放下茶盏,眼中盈着些许泪花,似欣慰,又似遗憾。
他连续叹了几声,最后猛地垂头,甩落一抹银线,开心笑了笑道:“这片饱经风霜的辽阔大地,终究会度过万重山,换得梦寐以求的和平。”
只可惜,他即使能长命百岁,都未必能瞧得见。
沈凭道:“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先辈他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如果不去走这条路,无人可知,无人算破机会所属,一人不能触手可及,会有千千万万人堆叠而上,直到成功的那一刻,结果就是最好的交代。太师,你我不可避免,要成为被交代之人。”
方重德缓缓抬起头来,沧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他望着沈凭问道:“孩子,你可曾后悔?”
沈凭反问道:“敢问太师所指的是什么?”
方重德道:“拜师。”
沈凭蓦地怔愣,很快摇头道:“没有后悔过。”
他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慢声续道:“我来到这个时代,想要周全的从来都是自身。即使如今发生了一些变化,但这一点却从来没有改变过。晚辈的格局小,哪怕放大了些,也只想周全重视我之人。”
方重德道:“那你可曾有过抱负?”
“当然。”沈凭坦然承认道。
初来乍到之时,他笃定自己会是有一番作为的人,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能活着已是奢侈,谈作为,也要有命去谈才是。
他展颜笑道:“我仍旧自私,但我知晓惊临远比我出色。他年少有为有勇有谋,鄙苟利之举不畏人言宁除却,沙场铁衣碎,明堂保逐臣,不争功名甘为臣,不畏边沙趋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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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为了苍生,我找不到他的委屈所为何事全。他不是我一人的燕王,他本该是天下的霸王。”
回看他们走过的一路,自己在磨砺中选择以退为进,唯有惊临,即便原地踏步也绝不后退,他不喜争储,却又懂得隐忍不发的道理,一旦被激怒,也将一发不可收拾。
方重德看向院子中的梅树,良久才说道:“君子以自强不息,以厚德载物,不屈俗世的阻挠,不畏天地的气魄,这世间,其实并非只有他一人所有。”
他偏头看了看沈凭,转而道:“只是他被选中了,亦或是,他被迫去接受的。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运。”
沈凭闻言半晌,忽然放声一笑,“若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惊临必然不会退却。而历史书太小,装不下平凡如我,便留给敢叫日月换新天之人。”
话落,方重德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中带着释怀。
他们明白,一个时代终会面临结束,但每个时代都会留下不灭的精神。
褪色的一盏清茶,跨越时空的对话。
让一人有了期盼,又让一人有了归属。
沈凭捏着茶杯在手,视线却是看着自己的双腿,他从前感觉双脚虚浮,如今感觉那恍若隔世的错觉得到了减轻,这一双腿,终于有一只脚踏实地了。
在两人的开怀大笑间,耳边突然听见脚步声传来。他们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随后转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抹高挑的身影阔步走来。
见到来人之时,沈凭的眼中藏尽温柔。
赵或率先朝方重德行礼道:“见过老师。”
方重德双手扶着茶桌欲起身,面前的两人都上前搭了把手,待他们松开时,听见方重德说道:“天色不早了,来看看就回去吧。”
沈凭回头看了眼天色,发现竟在不知不觉中,和方重德聊了数时辰。
正当他收回目光之际,忽地手背一暖,连忙转头看去,只见是赵或把自己牵住了,还是当着长辈的面前。
握得很紧,有种深怕他凭空消失的占有。
“惊临。”他朝着赵或递了个警告的眼神,示意把自己松开。
但是赵或偏不听,甚至在老师看过来时,把手握紧便罢了,居然还举起来炫耀一番。
他得意洋洋朝老师说道:“学生来迟,未能与老师过节,今夜内人代之,不知老师可尽兴?”
沈凭听见“内人”二字,瞳孔骤睁,忙不迭用力挣脱他握着的手,恨不得上手掰开,省得他胡说八道。
可无济于事,赵或朝自己扬了扬下颚,他只能撇开涨红的脸,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方重德见惯赵或这般不羁的模样,冷哼了声后裹着氅衣往屋内走去,回了身后两人的问话。
“尽兴尽兴,老夫若再不尽兴,你二人又在这吵我耳根子。”他虽说着敷衍的话,但语气满是笑意,并不责怪两人闹腾。
赵或一听,脑袋简直扬天上去了,若非沈凭瞪着他,示意他收敛些,此刻沈凭当真羞得想找洞钻进去了。
方重德回到书案前,和赵或谈了几句有关朝政之事,“这几日我要见一人。”
赵或脸上的嬉皮笑脸眨眼消失,正色问道:“老师想见何人?”
方重德说:“此人名唤梁齐砚,但你不必安排,只需让我瞧一眼尚可。”
赵或转头和沈凭对视一眼,但并未多问,而是将此事应了下来。
几句寒暄之后,他们考虑方重德需歇息,便作揖告辞离开。
在沈凭转身走出几步时,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句问话。
方重德看着他的背影问道:“孩子,不知今夜所言之地,它可有名字?”
沈凭回身朝他看去,坚定点头道:“此地名唤中国。”
作者有话说: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象传上·乾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这个需要自行百度,被禁止标注了)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132章 豪门
京兆府官署的远处,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附近,车帘的一角被人掀起,车内人的视线落在门前站着交谈之人的身上。
在方重德提出要见梁齐砚不久后, 赵或便把此事安排了下去。
先前赵或任职大理寺卿时, 因查案时常要和京兆府打交道, 虽然总引来不少官员的闲话,但众人皆知查案要紧,只要交出了结果后不再来往, 问题倒也不大。
如今大理寺由贺宽接手,赵或不好再出面前来, 方重德要见梁齐砚的事情, 也就交由贺宽去办。
此番见面, 贺宽借着公事出现在官署前, 表面看似谈着公事,实际让车里的方重德能看清梁齐砚。
两柱香过去, 谈完事情的两人相互作揖道别, 梁齐砚恭送贺宽离开之后回了官署,远处的马车渐渐动身, 朝着贺宽消失的巷子而去。
片刻后, 马车前闪身进来一人, 赵或连忙腾了些位置给来者。
方重德抬眼朝面前两人看去,皱眉问道:“如今骁果军不在你二人手中, 那先前所言的五千精锐如何安置?”
赵或给了贺宽一个眼神,交由他来说。
只见贺宽说道:“他们是越州折冲府中选出的精兵, 本就是调来为禁军所用, 若无御令, 无法遣用。”
但方重德却看向赵或说:“但兵制改革之后, 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兵将分离,你的兵,你调不动?”
闻言方重德看着他们相觑对方一眼,意识到此事恐不简单,随后两人立刻朝方重德作揖,同时开口说道:“求太师指教。”
方重德说:“我要你们安排人进骁果军中,且此人能在关键时刻替你们号召出这群精锐,最好是不易被察觉之人。”
闻言,他们两人左右思索一番,皆想起一人,赵或道:“老师,有一人必能为我所用,且眼下就在骁果军中。”
方重德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又道:“除此之外,魏都近日可有前朝人的踪迹?”
贺宽道:“回太师话,自南诏人离开后,便不见有消息传出,不过晚辈加派了人手调查,加之陛下命各署多做留意,若有风吹草动,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发现。”
得知没有消息,方重德舒展的眉间又蹙起,他叮嘱道:“宫内外都要加派人手暗中调查,裴姬在内璟王在外,只是在眼下看来,璟王府那厢并无动静,宫中亦是如此,实在蹊跷。”
赵或道:“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想要一网打尽绝非易事。且父皇有了新宠后,近段时日鲜少前去裴姬殿中,唯有母后派人盯着他们的动静。”
只是后宫之事繁杂,各宫眼线如天罗地网交织其中,稍有不慎便是人头落地,消息真假全靠手段辨别。
方重德道:“无妨,明年述职将到,若他们还想扶持璟王,必然有所动作,先静观其变,抓紧把孟连峰找到,便能知晓谁人操控着孟家的钱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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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找出操控的获益者,便能顺水推舟找到天王老子。
他说着朝赵或看去续道:“殿下,为师要一份名单。”
赵或道:“老师请讲。”
方重德顿了顿说:“请谢丞相为你拟一份世家官吏的名单。”
暖阳高照的午后,城郊外一处隐蔽的竹林中,一抹身影伫立其中良久,随着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转身看去,林中两人相互作揖行礼。
“安大人。”
“沈大人。”
安圆看见他出现时并不意外,毕竟调查雪云一事本就出自此人所请。
今日她虽受了陈写之邀,但见到沈凭出现也是意料之中。
明人不说暗话,没有寒暄,两人见礼后迅速切入话题。
安圆道:“你们所说的云嫔,我见到了。”
她对视上沈凭的双眼说:“是雪云不错。”
那日她答应陈写,是以自己心中也怀有几分质疑,后来她借着官职之便前去后宫,不想偶遇皇帝和嫔妃在御花园中赏花。
她虽未上前拜见,但路过的那一眼,穿过宫人中似有似无的对视,皆让两人彻底震惊。
“后来我并未寻她,倒是她主动找上门来,与我说清楚了事情缘由。”安圆握着刺刀在手,来回踱步,想起雪云来时穿着那身藕色的旧裙,恍若置身从前,“她说宫宴前夜,有一位官员前来教坊司寻她,给了她两条路选择。一是参加宴席死于他人手下,二是为那官员所用,从此潜藏在宫中伺机而行。”
她转头瞥了眼沈凭道:“雪云选了第二条,原因无他,她自己承认需要权利傍身,不愿出宫挨饿受冻,若当不了南诏王妃,也会在宫中想尽一切办法上位。”
沈凭说道:“实不相瞒,让雪云成为郡主,不过是缓兵之计,我虽对此人颇有信心,但难掌控在手,也曾想过事若不成便除之。”
安圆顿足在原地,挪开脚下踩中的石子,垂眼说道:“雪云向我承认一事,她当初会毫不犹豫选择在宫中,是因为看不到成为王妃的希望。”
荷池一见,令雪云昔日期盼逐渐破灭。
而大理寺的酷刑历历在目,那场风波却让沈凭终生难忘。
赵抑利用他人运筹帷幄其中,逼得长公主服从,兄弟之间猜忌,令世家派屡次折损,也让赵或和沈凭愈发谨慎小心。
沈凭缓声道:“南诏王原本想借长公主羞辱我大魏,但那场胡旋舞后,听闻南诏王对公主的态度发生转变。”
安圆记起在御书房里牵手走出的两人,心中对雪云的怒气也渐渐散去,“不错,虽然如此,但我一直无法接受雪云临阵逃脱,即便知晓她生性如此。”
但见她长袖一甩,续道:“不过无妨,此人今后为我们所用,倒也并非坏事。”
“我们?”沈凭捕捉到两个字,眼中带着些揣摩的笑意。
安圆嗤笑一声,语气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其中道:“你和燕王,倒挺会给我找事儿,前后使计,我断是有三头六臂,也躲不开你二人的算计。”
沈凭恍然明白她言外之意,笑道:“骁果军有安大人把关,必定不会落入贼人手中。”
“话说回来,你打算如何利用雪云?”安圆问道。
沈凭思忖少顷说:“她眼下在宫中的根基不稳,一旦被发现,恐怕难逃一死。此番安大人回宫后,替我转告她一事,若想活着,便拿上此物寻得皇后相助,也许能保她将来一线生机。”
说着他从怀里将一物取出,安圆接过一看,发现竟是燕王府的信物。
她当即四周查看,却没有发现赵或的身影。
沈凭知晓她在找什么,“今日只有我独自前来,眼下他应该在丞相府中。”
天空一碧如洗,难得在冬日中能有这般晴空,屋内暖炉熄去,人人朝屋外走出取暖。
丞相府的院子中摆上箭靶,偶尔听见几声羽箭穿空之声,转眼看去,箭靶上落满长箭。
院中两人收手之际,皆可见额头布了一层细汗,不远处伺候的管家见状上前,给他们递来茶水和锦帕。
谢文邺将额上的汗拭去,放回漆盘时道:“怀然传了家书回来,他原先打算除夕回家过年,但公事繁忙,恐怕要开春才能回到。”
赵或说道:“听闻今年述职的官员减少了。”
谢文邺捧起热茶在手,道:“近年各地新官增多,需多多督促盯着,上京一趟耽误时日较长,便免去了诸多官员的述职了。”
两人并肩朝着园子走去,让风拂走他们一身的热汗。
赵或道:“如此一来,怀然也不必往宫里跑一趟,省得被刁难。”
御史台的那张嘴,逮着了就不放,任谁见了都退避三舍。
谢文邺道:“不过今年江州的钱观仲有望升迁了。”
赵或道:“可是运河开凿一事进展顺利?”
谢文邺颔首道:“陛下心念念此事多年,虽未竣工,但此工程进展可观,钱观仲功不可没,只要述职顺利,升迁指日可待。”
一旁的赵或抿唇笑了笑,脑海里闪过那日思夜想的人,不由为此替沈凭感到欣喜。
小道前方见管家走来,手中捏着信札,来到两人面前后行礼,双手把信札递到赵或面前。
赵或接过后看了眼谢文邺,只见谢文邺道:“你要的东西,拿着吧。”
那是世家官吏的名单。
待管家离开后,赵或连忙谢过身旁之人。
但谢文邺话锋一转,端详他道:“让我猜猜,你可是得了谁人指教。”
赵或一听,心中略有几分紧张,“舅舅莫要取笑我了。”
谢文邺负手朝前走出几步,缓缓道:“这京中,能让人争得头破血流之人,莫过于是方太师了。”
赵或随行在他身后默不作声,却是清楚此事本就瞒不住,只不过看自己能拖多久罢了。
在谢文邺没有听见回声时,则是轻轻一笑,偏头看了眼后方的人,将脚步放缓下来,直到两人并肩而行。
他平日不苟言笑,此时反倒因赵或的沉默不语而失笑,那笑声带着无奈,眼底却是欣慰,“看来我多年教导,还不如太师的一句点拨。”
赵或顿时把头抬起,直视他的双眼,下意识摇了摇头道:“舅舅怎能妄自菲薄,若无舅舅多年教导,惊临绝非有今日这般本事。”
谢文邺扫了眼他手中的信札道:“倘若不是想要接手世家,你又为何要这世家名单?”
赵或把手中的东西收好,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说:“暂不可告知舅舅,但我对世家的选择不会改变。”
他不会接手现在的世家,即使他现在和世家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谢文邺垂了垂眼帘,嘴角的笑渐渐收回,抬脚往前路走去,“无妨,我想此事自有天意了。”
临近新年前夕,苏尝玉因静州调查前朝一事约见沈凭,在入京之前相约城外见面避嫌。
但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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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前去会面的不止沈凭一人,他被迫带上两个保镖。
一人名曰赵或,一人名曰贺宽。
前者美名其曰担心沈凭喝醉,怕会有人对他图谋不轨的理由前来,后者纯属过来凑热闹。
四人落座下来片刻仍旧面面相觑,一片沉默,大家如同互相欠了百八十万似的,带着打量在眼中,没有丝毫掩饰。
而赵或则托腮看着沈凭,完全不把另外两人放在眼中,甚至有些烦他们的出现。
沈凭在这阵诡异的氛围中扶额,无奈只能朝苏尝玉道:“无妨,不必避嫌,先把事情说了。”
苏尝玉不想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分享,生怕说错什么话,让贺宽有机可乘,日后又借着稀奇古怪的理由上门,不是抄家,就是要挟。
想到两家的恩怨,他现在总算明白什么是报应了。
先前苏尝玉和贺远行联手,也算获益颇多,如今这情形,就像是儿子替父找上门来讨债。
苏尝玉拿起面前的茶水仰头灌下,一股壮士赴死的模样。
待杯子被他拍在桌上后,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把命人去静州调查前朝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期间赵或神色如常,因为此前沈凭曾和他透露过此事,这桌上只有贺宽眼中略显意外。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苏尝玉嘴巴都说干了,刚要倒茶,茶壶就被人提了起来,贺宽闷声不响中给他添了茶。
苏尝玉的眼底这才闪过一丝满意。
沈凭捏着茶杯在手,直到茶凉了都没有喝去一口。等苏尝玉说完时才道:“所以前朝人的踪迹,在大赦后便随之消失,说明这些人极大可能离开了静州。”
苏尝玉喝了口热茶润喉道:“我怀疑他们会不会往越州而去,因为静州眼下可乱了,盗匪官商皆是一家,可谓是鱼龙混杂。”
说着伸手拍了下贺宽的肩膀,续道:“可是当年越州应该还在外敌的手中,你们征战沙场时可有发觉异样?”
贺宽和赵或相视一眼,轻摇头道:“当年的越州兵荒马乱,内奸众多,敌友难分,军令要求不顺从者斩于马下,魏军便是这般不顾一切上阵杀敌。”
苏尝玉又问:“那会不会有前朝人混淆其中,就是为了阻止你们?”
“不会。”赵或接上回答他的话,“越州是前朝耻辱,若是前朝人胆敢阻止,哪怕光复也必将是永世的耻辱。”
苏尝玉长叹道:“照你而言,这条线索又断了不成。”
赵或思索片刻后说:“未必查无可查。”
众人朝他投去目光,听着他续道:“敌寇战败后折损的兵力,能让外寇部落数年内无法起死回生,他们未必敢对越州伸手。但有一事不知诸位可曾记得,南诏王朝奉时,越州传来敌报。”
贺宽眉头一紧,道:“你怀疑是前朝人捣鬼?”
赵或道:“不无可能,朝中必定有人与外寇有联络,才能千里迢迢传信布局,掐准时机想让我离开魏都,成全和亲之际,又能”
他看向沈凭,皱眉说:“除掉沈家。”
至于璟王府,无非是顺水推舟做了此事。
赵抑自知裴姬身份和前朝有关,前朝之事,于皇帝而言无疑是杯弓蛇影,赵抑若要争储,绝不会以此冒险触碰逆鳞,所以在一定的程度上,赵氏兄弟二人算是同一阵线。
只是这条阵线到了最后,必然会在前朝人的捣乱中瓦解,直至彻底崩塌,形成对立。
赵或并非没有想过和赵抑联手,可如今阻扰之人过多,敌友难分,恐打草惊蛇。
沈凭道:“若说前朝有联络之人,倒的确是有迹可循。”
他斟酌少顷才接着说下去,“先前我琢磨不透一事,不解孟悦恒为何会将钱库留在越州,如今这般说起来,也许是他发现孟家和谁人勾当,得知越州是安全之地,才将钱库挪到越州安置。”
说起钱库,还是一个死人留下的钱库,苏尝玉的双眼登时闪闪发光。
他的身子往前顷去,欣喜若狂盯着沈凭的眼睛问道:“你们当初抄的应该是孟家在官州的钱库吧,那越州这个钱库,可有人知晓?”
沈凭淡定抿了一口茶水,发现竟然是温的,才后知后觉是赵或给自己换了一杯。
他喝完茶后,看着面前三人,语速慢慢说道:“有啊,我知道。”
此言一出,就连赵或都有几分诧异。
贺宽发现赵或的异样,挑眉道:“看来大公子藏着的秘密还真不少。”
话音刚落,就换来赵或的一记瞪眼,“我的家事,你少管。”
而一侧的苏尝玉急得快要跳上桌了,“你倒是快说啊!听者有份,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分了。”
“三人?”贺宽瞥了眼他。
不料听见赵或讽刺一笑,朝贺宽道:“这会儿你也稀罕赃款了吗?贺大人。”
贺宽回了一记眼神给他,想要问个明白,却发现苏尝玉投来一个“他说得对”的眼神,心底顿时不悦,开始目不转睛睨着苏尝玉。
一杯热茶喝去,沈凭在他们拉扯间,面不改色道:“不过,那不是孟家钱库了。”
苏尝玉:“啊?”
沈凭一笑,“而是沈家钱库。”
苏尝玉一惊,“什么?!”
与此同时,坐在两侧的人也满脸震惊,不可思议看着沈凭淡定从容的神情。
不像假的。
而沈凭率先抬手握着赵或,含笑说道:“嫁入豪门可开心?”
赵或一听,嘴角的笑快压不住了,连连点头道:“那是相当开心。”
他还不忘昂首挺胸朝贺宽示意说:“不给兄弟祝贺两句?”
见他一副便宜的模样,贺宽凉飕飕的祝贺也传去道:“祝二位早生贵子。”
这话让沈凭险些被呛到,他想起上回四人在画仙楼,贺宽为了套话假意护着苏尝玉所言,忽地转头看向他们两人。
随后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说:“也愿贺大人和苏当家,早日能为家族开枝散叶。”
那厢的苏尝玉还在闷闷不乐喝着茶,闻言顿时被茶水呛红了脸,恰好那口茶喷到贺宽脸上,当即惹得沈凭和赵或两人失笑。
他手忙脚乱给贺宽擦脸,想到山寨的事愈发心虚,还不忘小声怪罪两句道:“又不是你嫁入豪门,你少说两句风凉话。”
贺宽看着胡乱给自己收拾的人:“”
赵或反手将沈凭握紧,朝他们说道:“正如老师所言,如今突破口在于孟连峰,其次便是前朝人的下一步动作,眼下我们分头行动去调查,一旦有动静,立刻派人告知。”
两架马车朝着京城的方向缓缓行驶,车厢中的两人唇齿分离后,相拥之间便只剩急喘声。
赵或把人抱在怀里,不舍地埋在他的身前,不满地嘟囔道:“何时才能摆脱这般躲躲藏藏。”
闻言,沈凭的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涌上,不禁将他抱紧了些,却无从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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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听雨楼一事后,赵抑至今都没有前来寻他,姜挽也鲜少出现。
他派人暗中打听一番,得知姜挽整日埋头在公务之中,来得早走得迟,吏部的同僚对此人的处事速度赞不绝口。
可越是风平浪静,沈凭反而觉得更需谨慎。
赵或见他没有回话,疑惑抬起头看去,发现怀里人怔愣着出神,手里还在捏着自己的指尖,转念便明白他在思考着事情。
他吻了下沈凭的脖颈,低声问道:“哥哥在想何事?”
沈凭被他唤回了思绪,转头朝他看去,见那英俊的脸上添了几分认真,不由笑了声道:“在想你说的话。”
赵或把他抱紧,担心他胡思乱想,倒是反过来安抚他道:“没事的哥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能等。”
沈凭抬手轻抚他的脸颊,点头回应他。
但赵或觉得不够,又道:“何况,如今本王可是嫁入豪门了,哥哥不能弃之不顾,不然就是负心汉。”
说罢埋头在他脖颈间,哼哼唧唧半晌,还不断占便宜,亲得沈凭忍不住仰头吐息,却又因搔痒不停失声而笑。
待到松开时,赵或望着他笑起了泪花的眼角,仰头吻了下他的眼尾。
沈凭快要醉倒在这些怜爱的举动里了,他捧着赵或的脸颊,贪恋着怀里的温暖,觉得幸福竟会如此简单。
这样的幸福即使不能时刻拥有,但足够支撑他们到下一次再见。
沈凭轻声道:“惊临,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赵或有瞬间的怔愣,咧嘴一笑,很肯定地回道:“哥哥,我是你的,也只会是你的。”
马车途径雪融后的砂石小道上,行驶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但不可避免出现颠簸,车轮偶有陷进坑坑洼洼的水凼时,马车便会出现些许倾斜。
这对于赵或他们而言并不影响,但对于后方马车的两人而言,说是折磨也不为过。
当苏尝玉知晓沈凭使诈套走钱库一事时,一路气得跺脚。
真没想到这人比自己还奸诈,他不断自问当初为何不跟随前去官州。
居然让他错过了一整个钱库。
蠢,真的太蠢了。
以后他要黏着沈凭不放,必须要吃到第一口甜汤。
马车又是一晃,还在分神的苏尝玉猛地失重,不由地往前方扎去,整张脸朝着贺宽怀里扑进去,阴差阳错下,脑袋被迫埋在贺宽的腿间。
苏尝玉:“”
好尴尬。
贺宽倒是不动声色坐着,并未受到马车的影响,只是垂头朝着身下看去,视线落在腿间一动不动的后脑勺上,神情自若问他:“苏画秋,你在找吃的吗?”
苏尝玉:“”
死了算了。
他连忙扶着贺宽的腿抬头,丝毫不顾还跪在他的腿间,只红着一张脸昂首看他,没好气骂道:“贺见初,你真的是衣冠禽兽!”
贺宽扫了眼身下,冷漠道:“比不上你,对我的子子孙孙饿狼扑食。”
之后他如愿以偿看见红透的脸,苏尝玉吃了瘪,欲言又止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反驳。
马车虽行驶缓慢,但还未驶出这段烂路,苏尝玉被颠得难受,还被欺负,不仅急红了脸,还急红了眼。
贺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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