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我平时也不怕虫啊, 但这蜘蛛实在是太大了!”乔璟颤抖着从陈岁淮背后伸出一只头, 粗粗算了一下,又赶忙缩回去, “它展开来比我脸都大, 别说话了岁淮你你你快想想办法。”
陈岁淮面无表情地说:“哦, 我也害怕, 怎么办。”
乔璟的手突然僵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收回手臂,眼一闭心一横往前走到和陈岁淮并排的地方:“那……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眼看他闭着眼往前探出小碎步,陈岁淮把他往后面一拽:“要撞到划船机了。”
握上乔璟手臂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他抖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陈岁淮忍不住嗤笑一声:“怕就别逞英雄,躲一边去。”然后他就搬来一把椅子,准备踩上去抓那蜘蛛。
“你不是也害怕吗?我其实可以的……”乔璟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真的可以。”
“再说话抓到了放你明天早饭里。”
“……”乔璟闭嘴片刻, 还是决心开口, “那个是白额高脚,吃蟑螂的益虫, 你抓到以后能不能往窗外墙壁上放生,别打死它。”
陈岁淮正要伸手去扑它,闻言气笑了:“你还给我安排上了,那就不抓了,留家里当宠物养,让它帮忙多抓点蟑螂?”
“谢谢不用了,我们厨房很干净没有那种东西,留家里的话这房子我送给它住算了。”
陈岁淮无语极了,可还是照着乔璟说的,用纸巾抱住蜘蛛后放生了它。
去开窗的路上经过乔璟时还不忘幼稚地伸手做假动作,去吓一吓他。
见乔璟闭着眼往后缩的样子,陈岁淮觉得一天的坏心情都没有了。
可紧接着,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一直都很怕虫吗?”
乔璟觉得有些丢脸,但还是诚实地点头:“指甲盖这么大的也怕。”
“飞的爬的都怕?”
“活的死的都怕。”
乔璟以为陈岁淮会毫不留情地嘲讽他,没想到他压根没说什么,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严肃地嘱咐:“那你一定记得不要去山林、农村力生活——特别是那种灌木草丛,还有许多溪流的地方。”
乔璟:?我在大城市过得好好的,去那边生活干嘛?
他没问出口,但陈岁淮接收到了他疑惑的眼神。
可要说起来,他此刻比乔璟更困惑。
那么怕虫子的一个人,当初是怎么一个人跑到穷苦山村里过日子的?
要说他没什么常识,去了才发现遍地毒虫,也该呆不了两天就被吓回来了。可乔璟一去就是整整一年,直到死亡把他永远封存在地底。
陈岁淮在自己重生之前才知道,当年乔璟去世之后,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他没有插手过乔璟的身后事,一切交给了自己的助理。只有在立墓的时候他才稍微过眼了一下,让人买了s市最贵的墓园里,一个陈岁淮挺满意环境的风水宝地。
但他一生都没去看过乔璟一次,也就无从得知那里自始至终只有一座空坟。
那日是陈岁淮的助理不知因为什么,在庆功宴上喝得酩酊大醉,突然拉住陈岁淮的衣领,含糊不清地说出了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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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乔璟去世已经十年了,陈岁淮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说出来,又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说出来。
毕竟他又不会在意一个死了十年的人究竟埋骨何处,他再憎恨乔璟,也不至于要把人骨灰挖出来折腾。
所以陈岁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在听了那句话以后,疯了一样将家里酒柜中纯粹收藏用的名酒拿出来,一夜喝了干净。
大概是项目落地太高兴了,想和同事们一起庆祝下吧。
然后再一睁眼,陈岁淮就回到了十八岁的夏天。
或许是因为他一次性摄入太多烈酒,酒精中毒而亡。陈岁淮不在意、也不想去探究自己的死因。反正公司早成体系,他的助理会把一切打点的很好,除此以外,他在世上无亲无友,也算了无牵挂。
死就死了,没人会悼念他。
重生以后,他刻意避免自己去想那一夜助理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如今陈岁淮忽然发现,他还是很在意乔璟的死亡。
这样一个精致得像瓷娃娃,怕虫怕得不顾形象滋儿哇起来的男孩子,能接受他的身体被冲到一个无人发觉的淤泥深处,被各种可怖的虫子蚕食、分解,再与自然融为一体吗?
反正陈岁淮不可以。
“树林看着漂亮又神秘,但是里面到处都是危险。枝头随时随地会垂下蛇来,有些有毒有些没毒,但没毒的也能缠在你脖子上把你勒到窒息。”
“……”
“那地方的蚊子可和城市里的不一样,腿长个头大,咬一口能肿一星期。但被蚊子咬还算好的,有些虫子小得肉眼几乎看不见,但携带可怕的病菌,运气不好碰到就会发高烧到必须去医院的地步。”
“……”
“还有那些清澈见底的小溪也不安全,蚂蟥到处都是,还有一些你估计从来没听说过的蛭……”
“好了你不要再讲了。”乔璟感觉自己柔顺的头发都一根根竖起来了,“我不会去那种地方的,打死我也不去。”
陈岁淮满意地点头:“你记下就好。”
可或许想起了一些陈岁淮一直不愿意记起的东西,即使他达到了目的,却还是不太开心。
与乔璟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他越是觉得前一世的乔璟不该那样死去。
而自己对乔璟的态度,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他的前世今生似乎被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鸿沟割裂成两块,他在这头,乔璟站在那头,那距离太远,陈岁淮跨越不过去,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跨越过去。
他们如今这样站在一起,偶尔小打小闹,大体上始终是岁月静好的模样,就好像前世的一切都是陈岁淮胡做的一场梦。
现实比梦美好太多了。
可他和乔璟的身世梗在那边,提醒着陈岁淮这里还有一颗随时随地会引爆的炸弹。
“对了岁淮,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嗯。”
“我爸说有个项目赶紧,他月底要飞去南美,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肯定不在家过年了。”乔璟有些遗憾地说,“大哥向来和我不对付,不希望和我一起守夜,叫我别回去。所以你能接受就我们两个单独在这边过春节吗?”
事实上乔慎之没有对乔璟说那话,只是以前乔岩过年的时候也曾经出差过几次,家里的保姆放假回家,就剩下乔慎之和乔璟两个人守着空落落的房子,相对无言还算好的,指不定乔慎之还要说什么让乔璟过不好年的难听话来。
在春节这种阖家团圆的美满节日里,乔家的气氛格外凉薄。
乔璟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可这是陈岁淮第一个离开自己的家、在s市度过的新年,乔璟怎么都想他高高兴兴的。
乔家给不了他的温馨,在出租屋里或许能有。
“你如果想回乔家的话也可以回去的……”
“我没想回去。”陈岁淮说,“我是说,无所谓去哪里。”
其实从他和乔璟搬出来住以后,两个人很少回乔家,顶多乔岩叫了两个人才偶尔回去一趟,接受乔岩“让我考考你们”的商圈新闻问答。
除了用这严肃的互动联络父子感情,顺便被乔慎之冷嘲热讽一番,乔璟看起来和乔家之间没什么太多温情可言,所以后来陈岁淮就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要学习,要比赛,拖着乔璟尽量少回乔家。
就算是春节,他觉得理应同样如此。
陈岁淮不太理解乔璟,或者说是大部分人对节日的重视。在他看来那和一年中其它的日子没什么差别,太阳照常升起又落下,不管用什么形式度过它,日子既不会变得更好,也不会过得更差。
人类社会追求的仪式感真的毫无意义,特殊的快乐转瞬即逝,只会衬托得那些蝉联往复的寻常岁月更加黯淡。
“太好啦!”乔璟高兴地说,“我其实也无所谓在哪过节,感觉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乔璟住过很多很多房子,小小年纪名下就有了几套他记不住地址的房产,唯独从这一间摆不下两个常规大小健身器材的出租屋里,乔璟和陈岁淮挤在一起,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像两只无家可归的鸟,躲到同一片梧桐下避雨。
所以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为了哄陈岁淮随口说什么好听话,这确实是乔璟的肺腑之言。
然后乔璟从口袋里摸出一枚车钥匙:“我买了好多烟花,内环不让放,跨年夜我们看完春晚一起去海边放烟火吧!”
陈岁淮:“哪儿来的车?”
“我自己的——你放心,当时考完大学爸爸要送车给我,我特地挑了低调的,不会很惹眼。车一直停在小区里,s市公共交通那么方便,私家车那么堵,所以平时没什么机会开。”
陈岁淮觉得事情不太妙:“你多久没开车了?”
乔璟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车技,便信心满满地说:“是有一阵没开过,但我大路考小路考都是一次性过的,教练都夸我有天赋,你别担心。而且到时候年夜路上行人和车都少,指定好开!”
“……我没担心这个,但你是不是不知道车子长时间不开,是会没电的。”
乔璟:“啊?我开的是油车啊。”
陈岁淮叹了口气:“油车也是有电瓶的。
第二十五章
乔璟设想中和陈岁淮在春节前的这几周生活是会非常忙碌的, 他还从来没亲手置办过年货,对于春节的想象全都停留在电视里和社交媒体上。
以前乔璟总是很羡慕别人家里春节会贴窗花,写对联, 一家人打打闹闹着大扫除, 还会在年夜包汤圆或是饺子, 然后热热闹闹坐一起扯一夜闲话。
不管是犯了什么错,都会被一句喜气洋洋的“大过年的”给轻描淡写带过, 仿佛世间所有其它事在过年面前都得靠边站。
他终于有机会体会这一切了, 乔璟想得很好, 他早早从网上搜罗到许多年夜饭准备清单,挑挑选选确定了几个陈岁淮和他自己都喜欢吃, 做起来也不算太难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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肴, 列好所需要的材料, 准备去超市来个大采购。
新年要穿的新衣服他也看好了, 有陈岁淮喜欢的素色,也有乔璟看重的有趣细节。
对联和窗花他觉得那些有名网店里的款式比线下的要可爱很多,可是还没到年末大促的时候,乔璟打算守着折扣最大的时候,赶在快递员节前末班车的时候再买。
那日程和计划可谓是安排得满满当当,可真到了春节前一周,却都不做数了。
因为乔璟的车就像陈岁淮说的那样,没电了。
几家有名的4s店早早回去了一批工人,离家近的那家好巧不巧配不到乔璟电瓶的型号。于是辗转修车就花了好几日, 等这边折腾完了, 超市里的东西卖得七七八八, 快递站该关门的也早就关了。
陈岁淮看着乔璟满脸写着沮丧,拿过他准备的菜单, 划改了两笔:“有些菜没那么讲究,少几味料没啥别,普通人吃不出来,买不到就算了。”
“豆沙馅实在买不到,家里有真空包装的红豆,自己碾也行,就是麻烦点。”
“春联窗花什么的,现成的买不到,红纸到处都是,搞只毛笔自己写不就好了。”
乔璟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陈岁淮还没彻底说完,他就已经眉眼舒展开来,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办法总比问题多。”
好在他烟花早就买好了,就算别的不算完美,今年的春节也已经足够符合乔璟对节日气氛的想象。
而生活总是会在各种时刻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也不知道是哪次乔璟和陈岁淮在楼道里,或是居民楼下的交谈被邻居听了一耳,没过两天,乔璟家的房门陆陆续续被好几个热心的大爷大妈敲响。
“我那天听你们说买不到豆沙?我家老头多买了两袋,包不完,分你们一袋!给什么钱呀别给,上次老头子路上摔伤还是你给送去医院的,帮了大忙了,别和阿姨客气。”
“张阿姨那天就和我说了,你们今年不回去过年呀?怎么不早告诉大家,你俩年纪轻轻准备不来团圆饭吧,上我们家吃呀,我和你李叔年轻的时候开饭店的,烧得一手好菜。”
“您太客气啦!”乔璟笑眯眯地婉拒,“有机会一定到大娘家来蹭饭,但我们岁淮手艺也很好的,您有空也来赏脸!”
陈岁淮没乔璟那么善于和中老年人打交道,但面对这些热心肠的慈祥面孔,他也摆不出平日的架子来,在旁边时不时点头,还对着乔璟的表情依葫芦画瓢,扯出一个僵硬的、代表和善的笑容。
“小陈这么厉害呀?诶,小伙子笑起来真好看,平日里干嘛要一直板着脸,我家那个上小学的孙女走廊里碰到你了都不敢和你打招呼。”
乔璟瞥了旁边学大尾巴狼装乖的陈岁淮一眼,心里默念王姨家的小姑娘最好还是怕他一点,没事别想着去和陈岁淮打招呼。
这样被大爷大妈们围着,用菜场里挑小白菜的眼神打量着,七嘴八舌的过年祝福语以及笑声在狭窄的走道里反复从一处墙壁弹到另一处,荡出彻夜难眠的回音……陈岁淮应该觉得喧嚣吵闹得头疼,可他只是有些不适应,却并不讨厌。
想当初搬进来几日遇上这些邻居托他送东西给乔璟时,陈岁淮还觉得乔璟在外表演型人格,装腔作势来维护自己的人设。
现在他却在想,就算是装的,又怎么样呢?
如果所有的喜悦、关心、分享与拥抱在表达出来的一刻都是真诚的,若是能留在这瞬间,他愿意跟着一同假装。
也许装得久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楼上的邢叔叔和赵阿姨你还记得吗?”乔璟提着一袋东西回来,对正在准备土豆泥的陈岁淮说,“他们儿媳妇在过来的路上突然要生宝宝了,所以一家人准备去医院过年。”
“哦,恭喜。”陈岁淮说,“你手上拿的什么。”
“窗花和对联,他们说可能这阵子都要住在儿子儿媳家照顾他们,来不及贴,就给我了。”
乔璟前阵子买了红纸试着自己剪,但和陈岁淮一个手笨一个心粗,纯粹是在浪费纸,折腾不出个完整图样来。
春联倒是写了两幅,乔璟小时候练过好几年书法,但许多年不写,他对自己的作品怎么看都不满意。陈岁淮觉得写得好极了,可乔璟想了想陈岁淮那□□爬,觉得他说的不算数。
这会儿有了现成的,乔璟非常高兴。
“我觉得还是你写的那个特别点。”
乔璟忙着在对联背后贴双面胶,没注意陈岁淮低声说的一句话:“但老两口下午的时候把福字先贴了,所以我们大门中间还少了一块。”
陈岁淮洗了洗手擦干,走过来把四四方方的红纸递给乔璟:“弄完再做饭。”
乔璟取来毛笔,在纸的上方悬停了一会儿,然后潇洒地下笔。
陈岁淮看他的手势不太对,笔画似乎也多了些,困惑地走近,又皱着眉离开。
“别那样看着我嘛哈哈哈!”乔璟大笑着,将那张写着“钱”字的红纸,倒着贴到房门正中央。
他说:“我觉得去年能认识你,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已经很有福了,所以新的一年守住这些就好了,还是多求些财吧!”
陈岁淮懒得搭理他,默默走回厨房,心想等过完年快递员上班了,他还是在网上重新买一张福字好了。
“我炸些春卷,你等下给前两天送我们东西的人家带过去。”
乔璟听到陈岁淮这么嘱咐,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欣慰地点头应下。
虽说陈岁淮做了很多年的饭,但他平日里对待三餐用打发两字形容还差不多,乔璟也不挑剔,给什么吃什么,所以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正儿八经地准备过大餐。
再加上有个啥也不会的乔璟在一旁热心地帮倒忙,一顿晚饭两个人从午饭过后忙到新闻联播结束。
吃到热腾腾的汤圆时,春晚的片头曲也响了。
乔璟往两人杯子里倒上果汁,强迫着陈岁淮拿起玻璃杯,与自己的轻轻碰了一下:“新年快乐!”
陈岁淮:“元旦的时候你已经说过这句话了。”
“那就今年第二次新年快乐!”
陈岁淮无语地看着乔璟,还想再挤兑他两句,却发现乔璟的目光已经被春晚开头的歌舞表演彻底吸引了过去。
他摇了摇头,实在不知道这些吵吵闹闹花红柳绿的表演有什么好看的,放下果汁,往乔璟的碗里扔了一块挖出来的八宝饭。
吉祥平安啊,乔璟。
新生快乐啊,陈岁淮。
陈岁淮以为看完春晚,乔璟会困得放弃去海边放烟花的提议。
没想到他精神比白天还要更好些。
“我下午可是喝了三杯美式呢,保准晚上开车不困!”
陈岁淮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一边认命地跟着乔璟去小区里开车。
说起这车来陈岁淮也很无语,乔璟早先还说自己特地挑选了一辆低调普通的车,结果他一看,是辆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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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轿车,没有花里胡哨的标志,还不低调吗?”
陈岁淮想了想那些半夜油门一轰能把三里外居民炸醒的跑车,觉得乔璟说得也不错。
去海边的路上,乔璟意犹未尽地和陈岁淮说起刚才春晚里看到的小品段子,一边说一边笑,连着方向盘都握得不太稳,车子扭得像条灵活的蛇。
“看路。”
“红灯。”
“超速了。”
“啧,导航让你右转啊……不是,黄线你调什么头,算了,开错就开错了。”
乔璟越说越兴奋,陈岁淮却还得分神留意着路况,到后来实在忍不住说:“等我过了年去考个驾照,你以后还是别开车了。”
乔璟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我平时车技还可以的啦,今天太开心了,而且路上没人,放肆点嘛。”
陈岁淮看了看正精神抖擞值班的摄像头,冷笑道:“希望你收到罚单的时候还这么开心。”
“岁淮,你看!”
两个人上了高架一路往海边开,灯火辉煌的高楼越来越少,因此能看到更远地方的夜空。
黑夜中若是空旷起来,除却路灯的大小,人很难辨别出远近距离。
可是随着离市中心越来越远,他们逐渐能看到远处天际炸开五颜六色的烟花。
“哇这个好看!”
“你看到旁边那个像雪花炸开的吗?我这次也买了,等下我们自己放的时候近距离看到肯定更好看!”
“这个信号弹居然是紫色的,好少见!”
像是连老天爷都为了让乔璟过个理想中的新年推波助澜,从三天前开始s市的气温直线向上,大年夜这一天甚至升到了二十度的罕见高温。
这有些不正常的天气让许多人忧心忡忡,陈岁淮却觉得是件好事。
否则冬夜的海边冷风一吹,能把乔璟这种在家里都离不开暖气的人直接吹僵。
绝不可能在沙滩上这样兴奋地跑来跑去,笑声逆着风都能传出两条栈道。
“别发呆啦,给你仙女棒。”
“……它叫什么?”
乔璟将手上燃烧着的冷烟花硬塞给陈岁淮,然后借着他那边的火星再点亮两根新的。
“你要是喜欢,叫他仙男棒也行。”
陈岁淮觉得都不是什么叫得出口的好名字。
海边陆陆续续来了其他放烟花的人,说话间不断有烟花在两人头顶上方绽放,乔璟时常话说到一半就被吸引走注意力,留陈岁淮侧目看他,等着乔璟回过神来把剩下的半句讲完。
或是起个新的话题,再无休止地展开。
这漫无目的的夜,好像可以和聊不完的话与放不完的烟花一样看不见尽头。
“你觉得海边好看,还是城市里好看?”
乔璟歪着头想了想:“不一样的好看,我都喜欢。”
陈岁淮追问道:“那你会觉得自己像城市里的一盏灯吗?”
“……啊?”
乔璟转过头,不理解陈岁淮的意思。
陈岁淮看着乔璟又圆又亮的瞳仁里反射出自己身后的朵朵璀璨,这才反应过来他说漏了嘴。
“没什么。”他摇了摇头,“你忘了吧。”
烟花吵闹,可那句话乔璟听得很清楚,自然也忘不掉。
大概是这良辰美景让陈岁淮诗兴大发,要做些奇特的比喻吧,乔璟想。
看到美好的东西会引发联想很正常呀,乔璟觉得陈岁淮的否认大概是因为外露了自己的情绪,感到害羞罢了。
所以他无视了陈岁淮的要求,仔细思考了会儿,认真回答道:“如果能选,我才不要做繁华人间的一盏灯呢。”
“每天悄无声息地亮,又在夜色中熄灭,万家灯火由我组成,却也从不缺我这一盏。”
“我要做呢,就做这烟花。”
“可烟花转瞬即逝,不吉利。”
“那有什么关系。”乔璟笑呵呵地说,“有人看到过,记住我就好了。至少在那一刻,我是不可被替代的。”
“乔璟。”陈岁淮喊道。
“怎么了?”
“我做你副手吧。”
乔璟满头问号:“什么手?”
“副手,就是你以后继承乔氏,什么都交给我。”陈岁淮看着远方的海面,平静地说,“你可以光明正大做你想做的事情,人际交往我帮你摆平,难做的决策我会帮你分析好可行性,公开的场合我和你一起去,不会说的话我来说,不想喝的酒给我喝。”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陈岁淮喉结上下一滚:“嗯。”
他这些天一直为两个人的身世这颗定时炸弹隐隐不安,却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
按钮就在他手上,陈岁淮是有权利决定要不要按下它的人。
时间倒退回最初,他可以选择让一切往事烂在地底,只要他不开口,秘密就永远只是秘密。
乔璟先是畅想了下那个美好场景,然后问:“那直接把公司交给你好啦,我就能彻底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注意不错:“对啊,我直接坐家里收股份分红就好了,反正我什么都不会,也做不好继承者。你哪儿都比我强,我凭什么让你给我做副手呀?而且我和你,公司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
陈岁淮心想。
乔璟在与不在,这个世界完全不一样。
“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乔璟心里没当回事,他这才大一,股东们肯不肯承认他这个接班人、公司能不能顺利到他手上还是个未知数呢。
以后的事情那么远,哪能比今夜的烟花更值得关注。
乔璟的手机突然颤了下。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乔璟摇了摇头:“是个陌生号码。”
[新年快乐,乔璟]
落款:纪澜。
乔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可又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
他以为是自己同班或者同系一个不太熟悉的同学,心里对没记住那人是谁感到有些歉意,随手编辑了一条同乐同乐发还回去,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第二十六章
陈岁淮的担心不无道理, 乔璟在年夜当晚有多么兴奋,第二天的状态便有多离谱。
他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起床后就没什么精神, 陈岁淮喊他都反应慢半拍, 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春晚的回放, 到前夜爆笑的地方还是忍不住跟着笑两声,等到歌舞出来的时候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原本陈岁淮以为是乔璟熬了一夜又睡得太久所以脑子不清醒, 傍晚看到他的脸有些红的时候才觉得不太对。
陈岁淮探了探乔璟的额头, 烫得有些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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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急诊。”
“不去。”乔璟安抚地拍了拍陈岁淮的手, “我心里有数,吃点药就好。”
“你都烧成什么样了还有数。”陈岁淮去拿外套, 准备直接把乔璟架去医院。
“你以前没发过烧吗?每次都去医院吗?”
陈岁淮嗤笑一声。
他们村里只有一个赤脚医生, 从小孩到老人基本小病靠熬大病靠命, 那些没经过专业处理的中草药吃了顶多起个安慰作用, 别因为野生的什么菌种加重病情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后来陈旭风到了村子里看不下去,有时候知道哪家老人小孩生病了才会半拉半强迫地把这些人送到山脚下县城的医院治。
唯独陈岁淮生病了,他从来不管。
所以这么些年他有个头疼脑热也都是靠强壮的体魄硬顶过来的。
“就是说嘛,你能熬,我也可以。”
陈岁淮正想说你和我怎么能一样,却听乔璟说了句让他有些意外的话。
“反正从小到大我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听到回话,乔璟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不可置信的陈岁淮一眼:“很奇怪嘛?我爸晚上不太好打扰,我哥身体不好睡得早, 哪怕醒了也不会搭理我;瞿婶年纪大了, 我也不好意思让她陪我去医院折腾……几次发烧试了试药, 找个最适合我的,吃上一两天就能自己好。”
他伸手指着一个柜子说:“那边第二层就放着药……不用去拿, 我中午就吃过药了,真没事,别担心。”
“没担心,就怕你有什么事,一个屋子里的我要负责任。”陈岁淮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把乔璟的手往毯子下一塞,“晚上看看药有没有用,退不下去还得去医院。”
乔璟已经睡着了,没精力再拒绝陈岁淮一次。
“月初要是不听你的,直接把空调买回来就好了,这会儿还能用上。家里这两个使不上劲儿还有霉味的,开了都怕中毒。”陈岁淮喃喃自语,一边把两个小太阳都搬到沙发旁边,对着乔璟腿部烘。
过了一会儿看他额头出了些汗珠,便又把取暖器移远些。
“真难伺候。”
陈岁淮抱怨着,却又希望那个叽叽喳喳的乔璟早些回来。
这套他平时觉得小得两步就能走到头的出租屋,没了乔璟的声音,空旷得让人心慌。
到了半夜,一整天昏昏沉沉的乔璟被晃悠醒。
他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看见——即使在拉上窗帘的屋内,也是能是稍许看清家具轮廓的。那一瞬间乔璟有些心慌,还当烧得视力出现了问题。
“岁淮,你在吗?”乔璟开口,嗓音有些病态的沙哑。
“是冷醒了吗?”
声音是从乔璟身下传来的,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陈岁淮背后,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什么都看不见是因为陈岁淮用一条厚厚的围巾将他整个头部包了起来。
“……不冷。”在密不透风的大衣和围巾帮助下,乔璟一点也不冷,只感觉闷得慌。
陈岁淮说:“你体温下不去,都快四十度了,必须去医院。”
“没事的呀。”乔璟的声音藏在绒线之后,显得虚弱又无力,“晚上体温就是要比白天更高些,睡一觉就好了,我扛得住。”
“可没必要扛。”
陈岁淮轻描淡写一句,却叫一股暖流沿着乔璟的喉头往鼻腔涌来。
生病很难熬吗?乔璟从来没觉得。晕乎两日再咳个一两周,总归能好全的。
可是大年初一在陈岁淮宽厚的背上,他忽然为过去十九年的自己感到委屈。
而带给他这个感觉的,是个同样委屈了那么多年的人。
“你别乱动。”陈岁淮有些不满地对乔璟说。
大过年的路上没什么出租车,大学城偏僻,网约车也见不到几辆。陈岁淮电呼了半个多小时都没等来一辆接单的车,只能背起乔璟到马路上碰碰运气。
能打到车就打,打不到就背着乔璟走到医院。
三四公里路,他步子大走得快,只要别让乔璟冻着,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果背上的人不配合地乱动,就另当别论了。
不是说背得多辛苦,他怕给乔璟裹好的衣服围巾散开来,吃了风烧得更厉害。
“再乱动等下让医生给你多扎几针……”陈岁淮的话被突然绕过来的围巾堵在唇中。
乔璟软绵绵地把包在自己头上的围巾分享给陈岁淮:“放心,是外面那层,不对着我脸的,应该传染不到。”
陈岁淮心说,他们共处一间房,该传染早晚会传染,逃都逃不掉,不急这点时间。
“拿回去。”他语气不算温和,“头吹不了风。”
“那这样。”乔璟把脸埋到陈岁淮脖颈旁,滚烫的额头贴在陈岁淮的耳朵上,“这样也吹不到,还更暖和——你耳朵好凉,正好给我降降温。”
背着乔璟,还要想办法走得又快又稳,陈岁淮其实此刻非常热,鼻尖都凝出了汗水。
他一点也不想带围巾,这简直是在给他火上浇油。可是乔璟往他颈侧一蹭,陈岁淮却忘了拒绝。
很快,他耳边又响起了有些短促却平稳的呼吸声,乔璟又睡着了。
算了,陈岁淮想,乔璟没力气折腾,他也空不出手来,还是少纠结这些,争取早点到医院吧。
乔璟的额头很烫,捂得陈岁淮与他贴在一起的耳朵在短短两分钟内,完成了从冰冷到几近烧起来的变化。
可不知道为什么,陈岁淮感觉自己另一边露在风中的耳朵也在发烫。
而他的心跳,似乎有趋于乔璟心脏因为高烧快速跃动的频率。
可能是走得太快了。陈岁淮有些奇怪,也就这几天因为健身房关门没去运动,身体机能下降得这么快吗?他平日在跑步机上负重跑个十公里也就这点心律。
陈岁淮小心地将乔璟往背上颠了颠:“肯定是你太重了。”
打了退烧针,又开了些猛药,很快乔璟和陈岁淮就回家了。医院附近更好喊出租,所以两个人回来的路程要简单很多。
擦了把脸,重新吃了药后躺回床上,乔璟却觉得清醒了很多。
陈岁淮还在客厅收拾东西,乔璟就从枕头下掏出手机回一些信息。
他朋友不多,昨天把烟花的照片发在家庭群里面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只有司一柠发了一堆表情称赞漂亮,紧接着又吐槽了五六十条吃年夜饭时家里亲戚的奇葩发言。
乔璟翻了好一会儿才挑着一部分回完,退出去又看见在通讯录那边有一个红色的标识。
大过年的,谁来加他?
乔璟好奇地打开,在申请信息里看到“我是纪澜”几个字。
他皱着眉苦思冥想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在昨夜放烟花的时候收到过这个“同学”的祝福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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