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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信。”他停顿,艰难的话似乎也不难说出口了,“我也确定我爱,所以更要想清楚。”
她垂眸想了半晌,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抹了一把脸,问他:“要冷静多久?”
“不知道。”
小穗心下好一阵翻江倒海,嘴巴闭的死紧。他都这样说了,让她再往回说,央求他收回成命,她的身段也没那么低。
“是要暂停的意思吗?或者我可以理解成,在你想明白之前——先分开?”小穗问。
由她来说好了,起码让她留一点女孩的情面,“好,我知道了。”
这下轮到周望川无语,眼中一片凄凉。
第75章 结盟缔约理论
挂断视频,小穗头晕脑胀的一阵眩晕,心窝里像被谁挖走了一块似的空旷难受。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是对的,自己确实不冷静。
恨自己嘴快,非要在这个卡口上和他争个高下,脱口而出什么看似果决实则胡言乱语的鬼话。女孩子的面子保住了,里子生生的被人剥掉一层似的痛苦。
然而,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反悔也晚了。小穗是那种别人逼得越紧、越会适得其反的人,这回是被周望川几句话真的说恼了。
恼于他的态度不疼不痒,好的时候蜜里调油、难分难舍,不好的时候今天不接电话,明天就妄自给他们的关系下个“要冷静”的评判。再冷静不过的男人说还要冷静,不是要分开是什么。
她还是没他沉得住气,在这一点上她的段位一直不及他。
周望川曾在两人确定关系不久后的一天说过,他女朋友交的少,不太懂得怎么对女孩子好。但他比她大,凡事会尽量地包容她,有了分歧他会尽可能地多引导她。
小穗当时不满地反问:“引导什么?你以为带下属呢,先教后培训,随教随纠正,然后还对她的输出做个考核?你这人怎么这么理性,我才不用你引导。”
周望川被抢白了,仍是笑:“是我用词不当,你批评的对。”
哪有什么四平八稳的感情,不急不躁的,大部分是事不关己。大凡带爱入局,真有了分歧,谁也不会比谁理智和高明到哪里去。
小穗听他认错,又自相矛盾起来:“我想象不出,我们吵架的样子。道理百分之九十在你那边,十有八九我的想法站不住脚,所以唉,估计也吵不起来。”
“不吵,你还很遗憾?”
周望川给她讲,恋人之间非要吵架干什么,感情是需要一起呵护的。他提及“引导”的本意,是希望他们应该多一些建设性的讨论,而不是无谓的急赤白脸的争执,徒劳的伤心。
是他对感情看的重也好,他爱讲大道理也好,这些话当时只道是寻常。
小穗想,她预计得没错,他们确实吵不起来。真有了问题,三两句话就出大事。
小穗没用他订的机票,打航空公司的电话办理了退票。机票费原路退回了他的账户,不知他有没有收到信息。
想发微信问问,打了一晚上的字,删删减减,最终也没发出去。
他要冷静,聪明的话她应该给他空间,而不是反反复复的在他面前小丑似的横跳。
茶饭不思的过了两日,手机就像在他那里自动断网了一样,朋友的信息三三两两的进来,却没有收到来自他的只言片语。
从开始谈恋爱,何曾有过这样的冷遇,小穗哀恸不已。从一开始,她给他主动抛了太多的饵过去。也许最初她用了点无伤大雅的小聪明,但后来,她的饵一直是自己的真心。
女人说分手,男人不挽回,这是要凉凉的节奏?还是等一等,她闹由她闹,晾着晾着,也就凉了的冷处理?
小穗也气他,揪着一个问题不肯让步就罢了,关键时刻一点也不低头,是她一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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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了?他所说的引导呢,这就不作数了?
假期最后一天回城,小穗拿了两大箱子行李一路奔波,也没指望他能来接。可到了机场航班出口,还是在如织的人流中多等了一会。
到家的时候他家大门紧闭,屋里听不见动静,他一天都不在家。
小穗不想待在家里熬时间,放眼望去四处都是他的痕迹。从行李箱里拣了几样祝妈妈托运的吃食,去小区的另一头看方丛。
方丛的胎像稳定多了,肚子也像吹气球似的大了起来,假期里正百无聊赖,恰好小穗过来。
她准备节后开始在家办公,身边的人劝她,月份大了更要多加小心。她和所里的老总、和廖驰都是同一个口径,医生说不用保胎了,她必须活动起来,再卧床下去她身体没问题,精神先崩溃了。
方丛不爱对朋友多说自己的事,小穗问了几句她孕期的经历,这才打开她的话匣子。
她敞开肚皮让小穗放胆子摸,这个月份孩子胎动得很频繁,肚皮鼓起的地方甚至能看到宝宝的小脚印。小穗手一戳他,他还会用力地踢回来。过一会,肚皮另一边又出来了另一只小脚丫,有趣极了。
“好大劲,他在里面踢足球吗?”小穗惊讶地问。
“大头朝下伸懒腰呢!刚睡醒,这会肚子饿,开始闹腾要吃的了!”
方丛最近一天要吃好几顿,低血糖的毛病好多了,体重也肉眼可见的涨上来。
“师姐你完全不胖好么,再涨十斤也就和我差不多。”小穗羡慕她的轻盈,手脚细细的,肉都长在肚子和胸上,有了几分少妇的韵味。
“还有两个月,十斤只怕拦不住我。”
方丛捧着肚子,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找出两小袋包装好的混合坚果,扔给小穗一袋,“不过胖就胖吧,总好过刚怀上那会吃什么吐什么的提心吊胆。等你将来有了宝宝就知道,能吃是福气。”
“我怕会吃成小猪。”她这吃嘛嘛香的体质,再说——孩子,她更不敢想。在小穗的概念里,那是三十岁甚至更远以后的事。
“看你吓得,孩子有那么恐怖?”
“不恐怖,但是不在我的设想里。就像之前,你也不能接受这个突然袭击一样。”
“人啊,不被袭击一下,不知道自己有逆来顺受的潜力。”
方丛看小穗神色中夹带着点萎靡,关心地问她的近况。
追周望川的事方丛一直知道,也一直保守秘密没告诉廖驰,一方面是律师的职业操守使然,另一方面是真的认可小穗这个朋友。
小穗和她没什么隐瞒,把这几天的心事一五一十的倾诉给她听。
境况似曾相识,方丛宽慰小穗:“你没错,别怀疑自己。感情的事只有愿意不愿意,没有对错之分。我理解你,两个人在一起,虽然爱对方不舍对方,但也一样想留下几分退路给自己。”
和当初拒绝她的廖驰多么相似,方丛温柔的笑,“你们做投资的人,天生对不确定性有抵触,对不对?不确定意味着风险,风险意味着不可控,所以很难脑子一热做决定。”
小穗连连点头:“嗯嗯。”
“再加上,本身对家庭没那么向往,或者外界压力的急迫性并不强,所以没有动力推着自己走入围城。”
“师姐,你怎么都知道?简直精辟入里。”
当然,方丛是过来人,从廖驰那里摔过跟头,对他的心态揣摩久了,足够精细入微。
这几年身边的大龄男女越来越多,习惯了花花草草的追捧,收心收的不够彻底,对另一半没有充足的安全感,事业上的野心太大……种种外因内因糅合,不想定下来,似乎是大多数男女的一致选择。
围城,在有的人眼里不过一道低低的门槛,在另一部分人眼里,却是高耸入云的城墙。
“一人安之若素,一人求成心急,归根结底还是没到那一步。”
“可是他急啊。”
“周总和你提将来,你反感了?”
小穗支着前额,深深地叹气:“不反感,我是害怕。”
“怕他不是Mr Right?怕他有一天会伤害你?”
“也许……都有。”
小穗的思虑,其实比和方丛说的更重。这几日周望川不联系她,两人陷入冷战似的冰点。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刚知晓前男友出轨,一颗心被伤到体无完肤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发誓,以后拼得一身剐也要把他拉下马,把他加诸于她身上的背叛和痛楚,成倍地报复回去。她恨死了前男友,也迁怒于所有男人的见异思迁。
对比起来,周望川的人品比前男友强太多,她相信他,可是她不敢再轻易地相信感情。恒久不变的东西只有钻石,不包括爱情。
“我最怕的是……哪天我做不好,他说不爱就不爱了。”小穗发愁的拧了两下眉心,“他人很严格,对人对事标准很高,对我……反而挺放纵的。可是你看,这件事上他对我就很较真,也会廖驰他自己的要求……”
“让你不舒服了?”
“对。”小穗苦笑,“所以,我不确定以后……”
“不确定以后会走到结婚那一步?”
“我确定我会结婚,但不确定会是多久之后。”
周望川的问题让她重新审视自己,她并非不婚族,她传统的爸妈也不允许。
将来某一天,她觉得可以有准备承受任何变故的时候,她会对一个男人托付终身。这个男人让她觉得飞蛾扑火的冒险是值得的,让她愿意义无反顾的一路往前走。毫无疑问,周望川符合她对这个男人的所有设想。
“不确定的东西既然没法变成确定,那就按部就班的来吧,急反而乱。”
方丛说得客观,站在朋友的角度,她当然劝和,“周总比你年长,经历也多,他想定下来,证明他对结婚想得比你明白,他需要等等你的脚步,你和他认真谈谈,他一定明白。”
“是吗……”小穗沮丧的想到,自己几次逃避,他还会给她机会谈吗?
“质证这么半天,我觉得你们问题不大啊。时间的错位不要紧,他想今年结婚,你想后年结婚,能有多大的隔阂呢。如果真是感情的错位,那才可怕。”
方丛话里的一点开解了她,感情的错位——一方要细水长流要开花结果,另一方只是一晌贪欢,这会是他以为的不认真吗?这个问题让小穗凝神思考了好一会儿。
方丛比小穗先面临这些问题,也比她想得透彻,“什么事情都在变,我也不相信爱情会永远不变,但我的想法没那么理想化。如果说恋爱是结盟,结婚就是一纸缔约。婚姻说白了是一段法律关系,灵活、动态,缔约达成,但也随时可以更正、修订,触礁了也可以叫停、中止。有约在手,比无序的恋爱状态更稳定更牢固,更有约束力的保障彼此的权益。”
小穗被她说得倒在沙发上笑,律师就是律师,她一解读起来变成了这么格式化的东西,而且遇事首要的是劝你先签个约,才有法律保障。
“你这样想,结婚不是一段恋爱关系的终点,只是漫漫长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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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另一个平常的中间点,会不会更能接受一些?”
小穗心下一动,漫漫长途——把时间线延长,往前还有那么多年,当下的困局确实一下子渺小多了。
“那师姐呢,还想结婚吗?”
“我是新的衍生关系已经自动缔约,再和原来的对手方签不签约,早没有意义了。”
晚饭时分,廖驰回来,房子里笑意融融,俩人还没聊完。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难得方丛有兴致,平日话都不爱多说几句。
“小穗陪我解闷呢。”
廖驰回来,她们自觉地停了话题。到饭点了,两人留她吃饭。小穗没客气,等阿姨做好饭菜端出来,一起上了桌。
廖驰没事人一样把桌上的盘子换来移去,小穗眼花缭乱地还没看清,转眼间几个肉菜都换到了方丛跟前,她前面全是一水绿油油的小青菜。
廖驰还说她:“你不是减肥吗?为你好。”
这——原来师姐的体重是这么涨起来的!人工定向投喂,还不限量,好吃的一点不留给别人。
边吃边聊天,小穗看连餐厅的角落里都堆了很多婴儿用品,问他们:“等宝宝出生,这里会不会不够住?你们会换个大房子吗?”
方丛比了比主卧和客卧:“不会,一间月嫂住,一间我和孩子住,挺好的。”
小穗朝廖驰多看了两眼,廖驰放下给方丛布菜的筷子,耸耸肩说:“她住得习惯,我没意见。不过金九银十的光景,这两天楼里中介不少,我早晨要了个电话,让他们帮我留意一下。”
“留意什么?”方丛问。
“看这栋楼里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售。”他拿小穗说事,“这边房子升值空间不错,离我们公司也近。你看,小穗每天从小区走路都能到公司,多方便。”
小穗不能拆老板的台,默默点头。没说他的大House也不远,车程最多多出五分钟,还是在园区堵车的情况下。
两人一下午聊累了,埋头吃饭,廖驰说着说着没人应了。气氛不热,他惯于挖坑,调转脸来,拆小穗的台。
“一见我回来就不说了,脸色这么差,怎么,投资标的真跑啦?”
……
第76章 情场失意,职场顺利
有件事廖驰说对了,一进入十月份,本城的房市好像真的火热起来了。
连小穗也在楼里碰到了几次房产中介,甚至,直接在自己家门口撞见了一个。
节后第一天早晨上班,小穗在楼道里等电梯。一开门,电梯里有人正好迈步出来。
小穗低着头整理包包,拉链还没拉上,整个人立马僵住。一抬头,发现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介小哥,她猛然松了口气。
中等个头的年轻小伙子,胸前挂着绿色的名牌,手里还拿着一会儿进门用的干净鞋套。小哥笑着和她打招呼,叫了声姐好。左右看了看两户的大门,面露迷茫,赶紧去兜里掏本子。
小穗问他:“你要去哪层?这是十六层,你下错电梯了?”
“没错啊。”小哥对着本子确认了下,接着看了看墙上醒目的楼号,“就是十六层,说有个业主要卖房子,不是您吧?”
这下轮到小穗发懵:“卖房?你确定没错?”
“没错,我这记着呢。”
“业主姓什么?”
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是本层住户,小哥被她一问,也怕是自己弄错了,“姓周。”
小穗彻底无语,看来人家中介小哥没搞错啊。他——好端端的,卖房子干什么?
左右想了又想,似乎没什么说得上来的理由。哦,只有一点不算好端端——刚和她闹完别扭,还住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近。所以,是因为她要卖房子吗?
电梯不等人,早已关门下楼。小穗重新按下下行键,肃立在电梯口等。手提包的拉链大敞着,她心里木木的发麻,也顾不得别的了。
小哥终于找到了门牌号,上前敲门。隔壁的大门旋即打开,周望川挽着衣袖,似乎刚刚正在忙着收拾什么。
小穗身形笔直,目不斜视地盯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数字,耳里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中介小哥递上自己的名片,周哥长、周哥短的和他好一阵热络寒暄。他请小哥先进门坐一会,人却没跟进去,门也没关,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小穗能感觉出楼梯间因为大门洞开而多了一股风,向她吹过来。还有一道直直的、热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没有移开。
他不说话,她也就岿然不动,专心地、宛若沉迷在自我世界似的等她的电梯。叮一声到了这层,她裹紧风衣,吸了吸凉凉鼻子,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她今天贪美,里头穿了件纱质连衣裙,长风衣罩得住上边,却遮不住光溜溜、丝袜薄到近似于无的小腿。
要是搁平常,周望川一定会在出门前把她拉回去,让她换长裤或是厚一点的打底袜,就会不会冷的问题和她“探讨”至少十分钟。
会着凉、会抽筋、会老寒腿……他在这方面很直男,美不美浪不浪的他看不出来,保暖才是第一位。他还会说,降温了,能穿上秋裤那就更好了。
而她,会硬着脖子说根本不冷,室外只待一小会,丝袜还有发热功能呢,男人不懂的。
耍赖上他耍不过她,八成会无奈的听之任之。然后临走去卧室衣柜里给她找一条披肩,上车的时候给她盖在腿上,下车再劝她拿到办公室去,有备无患。
小穗鼻子酸酸的,今天没人对她管这管那了,她反而觉得楼梯间的风呼呼地往她身上扑,刺骨的冰冷直冷到她心里去了。
到公司不到九点,节后第一天例行开大会。
被要求自查的消息几个高层节前收到通报了,会上一布置,免不了一片怨声载道的议论。
云驰还能上市吗,大家焦头烂额了小一年,上市计划是不是要胎死腹中了?几个经理提出这样的疑问,廖驰说了说他的想法。
现场虽然咋咋呼呼的,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但比起小穗刚来公司时面临的局面,可谓和平友好多了。
周望川不在,一群业务总监和部门经理群龙无首,各有各的小九九。再加上新来的副总旗帜鲜明地站在廖驰一边,他们的意见已经很难再凝聚成一股合力了。
隔天廖驰带着小穗南下出差,一去就去了快一个礼拜。
他们辗转找了另一个家交易所,连跑了几趟。芯片公司在交易所内部仍属受欢迎的重点科技门类,但即使有熟人从中牵线,拜访了好几个高层,还是很难有松动的迹象。
上市公司质量的优劣,已经不像前几年那么不被人关注和聚焦。市场在趋于成熟,挂牌的准入门槛在提高,出事之后的罚款数额也在成百倍的增加,责任划分也越来越清晰。云驰的背景和实力在本行业内也许首屈一指、有些特色,放在更大范围和更高角度去看,其实并没有太多特殊性,起码没到要网开一面的程度。
曲线救国的策略不奏效,只剩下一条路——实打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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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改,该调的调,该补的补,该披露的披露。
好多活儿廖驰还是甩给了小穗,她预感接下来的一个月她会忙疯。也好,反正家里没人等她,回去她还心烦,待在公司里还能缓一下。
人家说情场失意,职场顺利。总有一头她要先舍身取义的保住,不能出乱子。
廖驰积极地四处托人想办法,小穗也发动了自己的朋友圈。有个以前的客户帮忙联系了一家上游代工厂的现任董秘,把联系方式推给了小穗。
这家工厂小穗听过,虽然云驰不在他们的产线上加工,但其特色工艺线在国内称得上数一数二。她提前做了功课,受产能紧张影响今年他家股价几乎翻番,光年报上人家董秘的一年薪酬就是她的十倍之多。
小穗厚着脸皮联系了对方,口中前辈前辈地叫着,想约他出来见面聊聊。对方姓刘,说吃饭可能腾不出时间,倒是可以一起喝杯咖啡,一刻钟半小时的问题不大。
地方也是刘总挑的,短信发过来小穗一看,是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周望川常去的那家摩尔咖啡。
她犹豫了一下。能约到人不容易,下次再约不一定要推到什么时候,心一横,去就去吧。
刘总人很nice,和她聊了快一个钟头,才看看手表,说不行,我还有拨客人在公司里等,再不去就推迟太久了。
小穗抱歉地起身,向他致谢,随手把从廖驰办公室带出来的某大牌签字笔送给他当谢礼。
刘总风度翩翩地婉拒了,他看起来三十五六岁,浑身散发着事业上升期的精英气息。说和她聊天一见如故,很解压,也比回去见客人愉快多了。
临走说,大家都在一个圈子,加个微信吧,以后上市更要多交流有无了。
小穗送他上车,然后回来咖啡馆收拾自己写了一桌子的笔记。
刘总在工厂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比她资深多了。他提到有些信息是行业特有的,面向监管机构时把基础的制造流程和技术独特性讲明白,第三方会容易理解很多。
小穗数了数,共有十来个关键问题。把背景和细节全部铺开来,时间又紧,她必须得找个懂行的外援才行。
刚进门时,她在前台似乎瞄到了研发总监唐进的影子,他是这里的常客。小穗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攥着纸笔寻进了里头的几间会议室。
唐进果然在,同屋的不止他,另一个研发经理也在。桌子另一端,周望川也在。
一见她推门,另两人漠然置之的收回目光。只有周望川,先是错愕了一下,很快站起,朝她迎过来。
小穗还没回神,他高大的人影已经堵在了她跟前。
她用手里的纸掩住嘴巴,不自然的小声说:“不找你,我找唐总。”
周望川手臂带了她一把,房间门在他们身后咔哒一声关上。
“找他干什么?”
“有几个问题请教他。”小穗躲闪着他的眼神,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他正忙着。”周望川似乎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再说,在公司他都不一定理你,在外面你找他他会乐意?”
这是实话。小穗衡量了一下,她认为重要而紧急的事情,还真没把握说服唐进也这么认为。
可这些问题随便找个部门经理,谁也说不明白……她这才正眼瞧了瞧眼前的人。作为云驰董事会的常务顾问,问他——也不算找错了人吧?
“这些资料明天就要,很急。”小穗把手写的笔记塞给他,“我需要了解到很细节的情况,周总可以帮忙的话,当然更好。”
周望川一抬眉,眼中的冷峭之意稍纵即逝,低头快速地扫了一遍:“这么多?都讲一遍?”
“对。”
相当于给外行从零开始做次培训了,她也是真不见外。
“给你的书呢,都没看?”
看不懂啊,每天工作还不够忙的,小穗没吭声。
周望川把笔记卷成一团,又展平开来,拒绝:“我没那个时间。”
小穗不气馁地说:“一个小时,应该够了。晚点也可以,我在外面等。还是——你需要我给廖总打个电话?”
都不需要。周望川把笔记还给她,想起什么,竟然反口答应了:“可以讲,但有个条件。”
“什么?”
“把刚才那人的微信删掉。”
那位和小穗坐在一桌的男人,他见过几面。也算在圈内小有名气,经常来店里见投资方,公司离这里也不远。早婚离异,现在有没有女朋友不知道。
“那不行,后面要经常打交道的。”小穗不听,就他管得多。
“打电话不行?有多熟,一定要加微信?”他嗤之以鼻,“我晚点要出去一趟,你到底要不要听?”
“听。”逮到他指点的机会,小穗不想错过。
“——删。”
小穗不情不愿,刚到手的联系方式还没热乎,可迫于他的威严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周望川带她去了另一件小会议室,后面他讲的内容小穗大半听不进去,一小半的心思都在偷看他、琢磨他。
说讲他就一个一个问题的讲下去,一点不夹带私货的清正不阿。中间唐进过来旁听了一会,嫌无趣又走了。
周望川应该是真的赶时间,门被敲响了几次,他不得不离开。
“就到这吧。剩下的问题我给你整理一些文字材料,明早你去邮箱里收。”
“哦。”小穗呆呆地点头,“谢谢你了。”
他把单子收走,折起来放进西装里侧的口袋:“前面的呢,需要吗?”
“啊?”她反应过来,忙说,“也需要……”
“知道了。”
有了他的文字材料,今晚她可以不用开夜车了。但他肯定要,工作量不小,文字比口述更费工夫。
小穗拿过手机,捏着边缘递给他,装出乖巧懂事的样子:“别人你还想删谁,随便你。”
第77章 谁比谁固执
还删什么,删一个他都鄙视自己的小气。一牵扯到她身上,他的风度和气节都快丢光了。
周望川望了她两眼,没接她的手机,反而一手握住了她圆润的手腕。
“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回公司,溜达回去很方便。”
小穗挣了挣,没用几分力气,被他拉得更紧。暗暗角力了片刻,他问:“上周去家里……你不在家?”
“哦,出差来着。”
“……不是躲我?”他怀疑道。
头一次,周望川在楼道里吹了半天的凉风,才下决心去敲她家的门。有问题总要聊一聊,冷战回避不是他的风格。
等了五分钟没人开门,周望川输了密码自行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门窗紧闭,气息还是他熟悉的气息,他想见的人却没有踪影。连续三天他早晨过去,人都不在。
这些小穗当然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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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觉,一听说他找过她,像吹得圆鼓鼓的皮球忽然被绣花针扎了一下,从针眼小孔里开始漏气。
想到出差时每天晚上舍不得睡,抱着手机干等到凌晨。恍惚听到手机响了,一看却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那种失望透顶的滋味,对她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煎熬。
小穗默不吭声,这次用了十成的力气,抽回手,三下五除二地收拾东西。
“怎么了?”
她的情绪转变之快,让周望川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可她的脸色却如变天的乌云,越来越难看,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阴翳。
“还生气?”他试探着问。
“我回去了。”小穗甩头要走,被他从身后搂住腰,把人压进怀里。
几天不见,周望川抱得紧紧的,从头到脚地覆上她,暖烘烘的热度和他身上干燥的气味笼罩着她。他的下巴搁在她发顶轻轻触碰,又顺着她的耳侧滑下,嗅了嗅她的长发。
动作珍视之极,说出口的话却没那么柔和:“分是你说分,现在后悔了?”
“我没后悔!”小穗带着鼻音回他。
“没后悔,你哭什么?”
这个问题她才不答,站着顺了会儿气,眼里的泪却扑簌簌的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周望川有心说她两句重话,起码让她知道,分开不是那么轻易说出口的儿戏之语。可看她眼眸濡湿,一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模样,心下早软成了一片。
外强中干,色厉胆薄,她是女孩子里的佼佼者。周望川一边给她揩眼泪,一边连叹了几口气。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们可能真的有代沟……”
“你就应该找个和你一样老的!”小穗哽着嗓子,不忘忿忿的吐槽他。
“是,是我老牛吃嫩草。所以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想过,你莫不是看上别人了,还是嫌我太老太无味,对我没兴趣了?”
小穗泪目迷蒙的白了他一眼,“是你先说的,你需要时间冷静——”
“是,我说的太绝对了。”
要他怎么说,他的原意不外乎解不开自己的心结。他们的进展算快,才在一起没多久,他已经一股脑儿地把感情全盘投入进去。沉迷陶醉的热烈期一过,又疑神疑鬼地担心她拿恋爱当游戏,走马观花的,在他这里停不住脚步。
这话他没法当着她说出口,那才真的是气度全失、形象全无,把一颗心剖开来给她看,一丁点退路也没有了。
“你那样说多伤人,你知道吗?”
“你是认真的,我知道。不然也不会在我离职之前,回回透底给我。”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职业前途做赌注。她的原则性多强啊,当初一发现他是公司副总,立马撇清关系。缠他到一半,知错能改地比任何一个同事都规规矩矩。
后来呢,对他没有一点保留,恨不得比他自己还要着急。那份藏不住的喜欢和爱意,暖了他长久以来淡定到泛不起一丝波澜的心。
周望川绕过她身前,包住了小穗的双手。她的手微凉,刚刚和她讲了那么久,两个人都带着公事公办的架势。
可有一瞬间他在想,如果这是在家里就好了,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抱她,亲亲她,和她好好说说情人间的私语。
“你想知道的问题,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也重要,“不及你重要。”
“那你还纠结吗?”小穗问他,一定要他说清楚似的不饶人。
周望川扳过她的肩膀,低头注视她,没有直接回答:“我不该纠结的是,把我的想法强加于你。有的计划需要我们共同来做,这方面我有过反思。”
小穗把他的话自动翻译了一下,态度尚诚恳,可也就是说——该纠结的,他还是想弄个明白。
顽固不化的人是他,分手的话都震慑不住,此刻还不愿放弃,她的面子往哪搁。会议室外敲门声不断,谁要和他在这里磨叽。小穗累了,擦擦脸上的泪痕,扯出一抹惨淡的笑。
“我这反正没有答案,现在还没有。等我有答案了,再和你说吧。”
她坚持,周望川亦落寞的无能为力。关于未来的答案,这便放弃不要了,那他几次三番的追问,还有什么意义。
彼此之间需要一个台阶,但谁先低下头来拾级而下,屈就让步、成全对方,却是个难解的谜题。
临走时周望川不放心,说专业上有问题,随时再问我,不要随便找别人。小穗哼都没哼,大步流星地先跑了。
廖驰的行动力堪称雷厉风行,没几天在小区里看好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位置就在方丛楼上。
二手房的设施家具陈旧一点,但不用装修、不用散味,就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廖驰十分满意,大手一挥,土豪的全款买下。不出半个月,房产证的大红本本出炉,物业交割手续很快办好了。
廖驰简单拾掇了一下,挑一个周末搬了过来。和方丛仅仅隔了“一碗汤的距离”,进出更加方便,一天过去看几趟,照顾得愈加周到。
可惜方丛一半心思扑在工作上,另一半心思放在孕晚期马上出生的宝宝身上,对他的殷勤已经能够做到熟视无睹了。
随着腰围和体重的增加,一起涨起来的还有她的脾气。不知道是不是孕期荷尔蒙激增的缘故,方丛尽管努力的克制自己,仍常常因为各种小事飞来一股无名火,情绪变得异常敏感。
早起的脾气尤其暴躁。刷牙时看镜子里日渐臃肿的身材不顺眼,把家里镜子用厚厚的毛巾全遮了起来。洗手间门上的磨砂玻璃反光,让廖驰用不透明的贴纸贴的满满当当。
廖驰开始没在意,以为她肚子大夜里睡不饱,新添了起床气的毛病。全家人大气不敢出,忍忍也就过去了。
直到阿姨告诉他,好几回半夜醒来,发现主卧的灯亮着,里面传来提提踏踏的走路声,或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方丛不会对人讲,但她心里的焦虑和恐惧与日俱增。
怀相不好,她担心到时候不好生。生下来,她又担心自己不能胜任单亲妈妈的角色。再想远一点,宝宝大一点,不完整的家庭状态会不会对孩子的成长不利……
半夜醒来,一想到这些,她就忧郁到再也睡不着。
某一晚,她正守着床头一盏昏黄的孤灯兀自抹眼泪,门忽然开了。
廖驰特意留下来,夜里在客厅沙发上没敢睡实,听到动静起来陪她。
从那天开始,每晚再忙他也会早点过去,陪方丛在楼下的小路上散步半个钟头,问问她一天的情况,事无巨细,更加悉心地陪伴她。
廖母有一回和方丛谈起她和廖父的相处之道。说男人在外面打拼,女人要少出主意少插手,自己也落个清闲。但在家这个一亩三分地里,女人要做的可多着呢。
她言语间请方丛多包涵,因为男人的不成熟不一定是不负责任,而是在家里,他的成熟大多需要“外力”来催发。
方丛从不懂这些,看来廖母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
第78章 惟命是从是法定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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