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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强壮。
像一座山一样立在眼前,沉默寡言,留着浓密的胡子,令人想起《海蒂与爷爷》里独居在阿尔卑斯山的老头,又或者某个刑事案件中以食人为生的野蛮杀人犯。
说实话,廖茗觉笑嘻嘻地介绍说“这是我爷爷”时,因为两人画风的不符,肖屿崇感到了一种十分跳脱的困惑。
天色已晚,也顾不上其他,肖屿崇被推进了屋子,模模糊糊懵懵懂懂就开始吃廖茗觉她爷爷做的饭了。灯光很暗,只看到碗里堆满菜,味道不错,当然,也可能是他肚子空了一天太饿了。吃过饭后,廖茗觉带他去洗澡。
穿过院子,到单独隔出来的厕所时,廖茗觉有坏笑着提醒:“对不起啰,我家可没有你家那么豪华。”
厕所和浴室在一起,尺寸和县级市的公共厕所差不多大,但说句失礼的话,地板和墙壁下方贴了瓷砖,他已经很惊喜了。
廖茗觉问:“需要我在外面等着你吗?”
凭肖屿崇的脾气,怎么可能洗澡时让女孩子在外面等?不就洗个澡而已,他理所当然地挥手,皱着眉说:“不用!”
廖茗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带着谜一样的微笑回去和爷爷看电视了。她和爷爷一边看《星光大道》一边哈哈大笑,顺便告诉爷爷自己四个月经历的趣事,又展示了第一名的成绩单。正说到“我平均分可高了,等大二就申请奖学金”,门被猛地撞开,肖屿崇光着上身,只穿着裤子闯入,身后传来剧烈的鹅叫声。
刚洗澡出来,就被一群鹅追着啄,他几乎已经带哭腔了:“廖茗觉!”
廖茗觉和爷爷不约而同站起,该赶鹅的赶鹅,该拉他进来的拉他进来。
这一夜,在廖茗觉家的卧室里,肖屿崇久久未能成眠。
可第二天一大早,廖茗觉就出现在了他床头,二话不说直接掀铺盖,给睡眼朦胧的他套上衣服就往外拽。爷爷已经发动了车,等俩孩子上车直接就开走。
肖屿崇还什么都没搞懂,就被塞了水桶和扁担。廖茗觉不知道哪弄来的哨子,像运动部学长训练似的吹了两下,发号施令说:“到那边把水桶装满!”
人在没睡醒的状态下几乎和智障无异。
肖屿崇拿着桶过去了。
他以为的把水桶装满——把水桶放在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等满了的时候关上水龙头。
实际的把水桶装满——蹲下身从水流过的沟里舀水,站起身倒到桶里,反复直到桶满。
肖屿崇越干越觉得不对劲,越不对劲越一肚子气。
他酝酿了一堆诘难的话要说,凭什么差事他干这干那?然而廖茗觉跑过来时,脸上洋溢的笑容却叫他瞬间住嘴。“哇!”她音色明亮,唱歌和说话都很好听,“你真的干啦!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来吃白饭的,所以还特意劝你别来呢。没想到你这么棒!”
廖茗觉的称赞是驱散一切不满的万能魔法,转瞬他就忘了要说的话,转而不好意思起来:“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吃白饭——”话没说完,剩下半截不自然地中断。不是因为被阻拦,而是廖茗觉风轻云淡地挑起那两桶水,直接转身走了。
那两桶水是他装的,绝对不会太轻。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明白,她那非比寻常的手劲是从哪来的了。
他们就这么忙碌了一早上。
廖茗觉和她爷爷始终埋头苦干,肖屿崇则是廖茗觉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劳作完之后,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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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三轮车上歇口气。爷爷拧开一个杯子,喝了一大口,递给肖屿崇。肖屿崇也模仿着喝了一大口,是山茶花茶,味道苦涩,但还是很香。肖屿崇想还回去,却看到爷爷指了指廖茗觉。
廖茗觉接过去,喝之前先看了眼肖屿崇,嬉皮笑脸地说:“间接kiss!”
肖屿崇不小心呛到,卖力咳嗽。廖茗觉却不以为意,仰头喝了一大口,骄傲地说:“这茶可以降血压血脂,还能抗癌,对身体可好了。”
回去路上,肖屿崇和廖茗觉坐在车后堆物的位置。瞭望着这片风光,他忍不住问:“我爸爸来的时候也要做这些吗?”
“嗯。”廖茗觉点头,“想住在我家的话就要做。干活的人才有饭吃。”
明明大城市里有舒服的家,为什么偏要来这里吃苦呢?过去,肖屿崇只觉得爸爸啰嗦、自私,过分阳光,根本不关心别人在想什么。现在他却发现,他们父子从未好好沟通过,一次都没有。
眼下是白天,肖屿崇总算看清了村庄的景色。视野之内大半都是土砖的灰橘色,房屋延绵在一起,屋顶能看到砖瓦或热水器。石板铺成的小路穿梭其中,到处暖洋洋的。身材娇小的老人灵活地利用梯子爬上爬下,大约生面孔很少见,孩子们都在路边好奇地看着他。
偶然经过某户人家,廖茗觉忽然停下了脚步。
肖屿崇有些好奇:“是熟人家?”
只见廖茗觉摇了摇头,爽朗地回答:“我早上起床忘洗脸了!我去他家洗个脸!”
“你认识人家吗?”
“不认识!”说着,廖茗觉已经拔腿冲进去了。
这一刻,肖屿崇的心情十分微妙。
一方面震惊他们民风竟然淳朴到这地步,她能不假思索直接窜别人家里去;另一方面则是无语。中学也好,大学也罢,他在哪人气不旺?单说高三毕业那个暑假,收到的情书数量就达两位数。竟然有女生跟他在一起连脸都不洗,实在令人费解,到底是有多不把他放眼里,才能无所顾忌到这地步。
不过,很快,他觉察到了更重要的事。
——只剩他和廖茗觉她爷爷一起了。
这位爷爷,说真的,来这儿也有一晚上了,肖屿崇就没清晰地听他说过一句话。
肖屿崇试图缓解气氛:“那个什么……廖茗觉的爸爸妈妈都在外地上班吗?”
爷爷一声不吭。
肖屿崇咽了口唾沫:“呃……爷爷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爷爷默默不语。
肖屿崇背后发凉:“嗯……我姥爷姥姥也喜欢老房子,接他去城里住他都不肯呢,哈哈……”
干巴巴的笑声简直是杀害气氛的最大利器,正当肖屿崇以为自己不可能听到答复,爷爷却突然开了口。
爷爷说:“我不喜欢。”
肖屿崇感觉自己血都凝固了:“啊?”
廖茗觉的爷爷对他说:“我不喜欢老房子。要是有钱,我也住城里去。”
廖茗觉回来的时候,肖屿崇已经窒息了长达一刻钟。她脸上沾着水,拎起刚刚搁在地上的化肥和杀虫剂,精神满满地发表宣言:“GO!GO!GO!回家涂爽肤水!”
比起高中生,大学生最爽的一件事就是没有作业。
至少,他们现在没有。
廖茗觉很大方,很贴心,怕肖屿崇第一次来乡下无聊,特意把肖屿崇带到有电脑的邻居家,叫邻居家跟她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的小伙伴把电脑让给他玩。面对开机时间长达10分21秒的大屁股电脑,肖屿崇非常客气地推辞了,说自己在她家待着就行。
回到家,廖茗觉对着手机咯咯发笑,肖屿崇实在不知道干什么,碰巧从身后经过,竟然看到她正在发他刚刚在田里帮忙围灌溉带的照片。
肖屿崇愤怒地劈手夺过,却扑了个空:“你发给谁?”
“干嘛这么小气!”廖茗觉对隐私权的关心程度不够高,“不就给邓谆看看嘛,又不是别人!”
肖屿崇关心的重点立刻偏移:“你还在跟他聊天?”
廖茗觉点了点头。他提出想看看他们聊的什么,她也没介意,直接给他看了。
肖屿崇面无表情地浏览了一遍。
廖茗觉吃什么好吃的,一定会拍照发给邓谆看看。邓谆回复频率不高,但会主动和她聊别的事。比如选修课的教室,比如打工结束的时间,比如穿着打扮。
肖屿崇问:“所以你才选修课都给他占座位?”
廖茗觉回答:“反正我们四个不是都坐一起嘛。”“我们四个”指的是火箭队三人加“小智”邓谆。
肖屿崇问:“你打工之后还跟他见面吗?”
廖茗觉回答:“有时候吧。奶茶店店员每天可以免费自己喝两杯,他送我回学校的话,我会做两杯一起喝。”
肖屿崇问:“为什么还问衣服牌子?”
廖茗觉回答:“有一次他穿的衣服上有个史努比,我觉得很可爱,也想买一件。但是太贵了。他就把他那件送给我了!我还穿去上课了,你要看吗?”
肖屿崇怒喝:“看个鬼啊!”
肖屿崇实在没能说出口,她和邓谆的互动已经在普通朋友边缘岌岌可危了好吗?不仅如此,还有一次,廖茗觉在超市发现微信零钱不够,给邓谆发了句“转我五十块钱”。邓谆也什么都没说就转了,之后还给他现金。
一问一答全程,肖屿崇都忧心忡忡,廖茗觉却天真烂漫。他们两个人关系的进展,肖屿崇一点都不知道。
说不清肖屿崇之后的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他坚持让廖茗觉把他之后的照片发到群里,而不是和邓谆私聊。廖茗觉欣然同意,分享到了名为“狗男女”的群组中。胡姗幸灾乐祸,要不是王良戊拦着,马上就要截图公开到朋友圈。邓谆倒是一个字都没在群里说。
肖屿崇点开他的账号界面。邓谆的头像是黑色的,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就像他本人一样,根本没给他们这些同班同学留下过任何印象。
他也喜欢廖茗觉吗?
肖屿崇无法确认。
隔日,他们去参加同村一对年轻男女的婚礼。
坐摩托到了之后,廖茗觉对肖屿崇说:“现在我们就要分头行动啦!”
肖屿崇跟着廖茗觉的爷爷一起去宰羊。家里有电脑的那个小伙伴也在,跟另外几个人挤眉弄眼,随即笑着对他说:“你是不是鸡都没杀过啊?”
肖屿崇没打算说谎,直白地就承认了。
有个叔叔辈的男人故意上前,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你不干的话,就只能叫茗觉来了。她很喜欢羊,看到死羊估计都要哭的。”
说实在话,肖屿崇是不想帮忙。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推辞的借口,就说他晕血,他们总不能真的逼他干。然而,当听到这话时,一瞬间,打退堂鼓的念头便消散了。总不能真的让廖茗觉来,他好歹是个男的。
好在他们年轻人,也不用做太前期的事,只要帮着烫羊毛就行了。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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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如此,羊身上的肉腥味还是令肖屿崇想吐。
他咬咬牙。
就快结束时,廖茗觉从远处奔来,惊呼一声。她的确喜欢羊,虽然不是那种喜欢:“哇!我想吃羊想了好久了!”
其他乡亲都在憋笑,肖屿崇自讨没趣,别过脸,索性假装没听到。
他不是很吃得惯当地的菜。
回去的路上,廖茗觉像要为老家美食挽尊似的,一直絮絮叨叨说着今天的菜太一般,杀猪菜会更好吃。但明明今天她吃得也很多。大概担心肖屿崇没吃饱,到了晚上,她还去找邻居要了土蜂蜜来,在家热了糍粑给他吃。
他们爬到树上去。
坐在树干上,廖茗觉笑着从背篓里掏糍粑:“你比你爸强多了!”
肖屿崇边吃边问:“你爸爸妈妈会回来过年吗?”
“不知道。”廖茗觉自己也吃,她消化很快,总是一下就饿了,“忙就不回。反正我跟爷爷一起过。”
“……”
“明天你就回去了,办了婚礼的那家人会送你去县里,到时候你坐个大巴,直接到机场去就好了。”
他们坐在树上,廖茗觉轻轻晃悠着脚,肖屿崇眺望碧蓝的天际。
廖茗觉长舒一口气,慢慢地感叹:“要是你还多住几天就好了。”
肖屿崇说:“嗯。”
她望着远处,脸上漂着笑:“到时候我们去湖边,如今不准打鸟了,但可以看看。可漂亮了。”
他还是淡漠的不置可否:“嗯。”
想起这个寒假里还能做的事,廖茗觉加深了笑容,忍不住扶着树枝站起身。“到时候我要多拍点照,发到群里给大家看。”她说,目光坚定而辽远,“邓谆肯定羡慕死了。”
肖屿崇转过头,仰视那张与暖冬恰如其分的侧脸。初次见面时,她突然出现在他家,头发湿漉漉地垂落,仿佛丛林中的鹿,野生而有力量,神秘又难以预测。毋庸置疑,廖茗觉是顽强而坚韧的,就算误入繁华的都市,也能在不损伤皮毛与角的前提下行动自如。他想,令他着迷的或许不是其他,就是鹿跳跃时轻盈而自如的四肢。
肖屿崇喊了她的名字:“廖茗觉。”
廖茗觉看向他,风将长发卷起。那是与乌木相似的颜色,却使得双眼化作绿叶,愈发澄澈无暇。
他说:“我喜欢你。”
又一阵风。
树影荡漾,日光短暂地夺去视力。再回过神,廖茗觉已经朝他笑起来。“我也喜欢你。”她说。
第25章 “廖茗觉!吹牛……-
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肖屿崇偷偷在校舍后面哭了。
提前一个礼拜,他把自己要领奖的事告诉了爸爸。爸爸有过犹豫,却还是答应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学校, 说好了会用相机见证这一幕。然而, 最后, 他还是爽了约。没有别的理由, 就像以往一样,工作而已。
哭过之后, 他在水龙头下洗过泛红的鼻尖与双眼,强装镇定,故作冷漠, 恢复以往他常有的脸色回队伍。
那个年纪的男生都还是孩子, 身材发育比女生慢,性情也更顽劣。会在课间追跑打闹, 会拽女生的辫子, 会在课堂中途高高举起手来说“我要撒尿”。幼稚大抵是男性一生永远难以摆脱的标签, 而这种时期更是浓郁到恶心的地步。
在那之中,肖屿崇太过显眼了。
永远干净的头发与衣领, 总是高高在上的冷静态度, 俊朗的面孔,优异的成绩。回到同学中间, 他心情明明沉痛得快要死掉,却只被人觉得在装模作样, 平时会一起打篮球的男生更是靠近, 不合时宜地问他,班上女生是不是一半以上都喜欢过他。
上高中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再因父母的一点小事流眼泪, 进化成了与如今相差无几的铁甲小宝完全体。机器的外表机器的心,进了国旗班,考试常年名列前茅,家里有钱,人缘也好,从邻班班花口中得知自己被女生背地里称为“晋江校园文男主”。
当时,他最好的朋友凑过来,指着自己鼻子说了句:“那我岂不是男主身边上蹿下跳的小丑炮灰了?”
对方肯定只是随口一说,但不知为何,肖屿崇却记了很久很久。
就像其他正常升学的人一样,他身边从来没有什么常驻的好友。小学一起玩的是一拨人,初中是另一拨人,到了高中又更换。他习惯了被大家环绕在中央,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高考结束,他栽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跟头。
没能学习理想的专业,内心有很多抱怨想发,也想要得到一些发自肺腑的意见和建议。但暑假和朋友们见面,看到他们的脸时,不知为何,所有话又咽了下去。
从没听说过狂拽酷炫吊炸天的男主角会主动向身边连设定都没详细做过的炮灰配角展现脆弱的一面。
他们没培养过倾听他烦恼的信赖关系。
他也不是能随意倾诉烦恼的设定。
虽然肖屿崇也不知道,这种设定到底是谁给的-
树杈间的鹿对他说:“我也喜欢你。”
肖屿崇晃了一下神,眩目的光转瞬即逝。身下忽然传来叫唤声。只见树下站着好几个孩子,无一不仰着头笑嘻嘻地看他们。
“你们在上面干嘛啊,是不是在亲嘴啊?”
“羞死了!”
“小心廖茗觉□□!”
“啥?”听到最后一句,肖屿崇不由得狐疑起来。
“就是骂人的意思啦。”唯一的成年人是廖茗觉那个邻居家的小伙伴,因为家里卖鸡,外号叫“卖鸡小子”的男生乐呵呵地解释。
廖茗觉身手仿佛练习跑酷多年的职业选手,轻轻松松就蹦了下去,落到地上去拧小朋友的耳朵:“他刚刚才说喜欢我!”
“放屁!”童言无忌,最是锋利,“廖茗觉你每天不洗澡,怎么可能有男的愿意讨你回家!”
最害怕空气突然安静。
廖茗觉像触电一样大喊大叫起来:“啊!啊!不是那种喜欢啦!”
而肖屿崇则五味杂陈地看向廖茗觉,下意识将最先萌生的疑惑问出口:“你不洗澡吗?”虽然这么问了,但真的真的,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他真的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讨厌谁,只是单纯的大跌眼镜而已。
廖茗觉捂着脸,真假莫辨地回复:“肯定洗了啊!”
被他那双漂亮的凤眼盯着看,她还颇有嫌疑、矫揉造作地捂住了胸口。眼看着两个人僵持不下,卖鸡小子像嫌火还烧得不够旺似的阴阳怪气:“哦,你喜欢这种女的啊?”
“怎么可能!”几乎是条件反射,肖屿崇已经以控诉的口吻表达反对意见。
廖茗觉愣了一下,虽然本来就没往那方面想,但被这么斩钉截铁地否认,还是难免丧了一小下:“我也没那么差吧?!”
几个小孩当即牵起手来围着她转圈,越说越离谱:“廖茗觉!吹牛皮!吃虫子!不洗澡!”
肖屿崇感觉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十分有挫败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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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廖茗觉打着呵欠到门口送他。肖屿崇还想说什么,想上前重新解释一下前一天的话,刚走近,就看到猛犸象一般伫立在她身边的爷爷。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到了机场,不怎么去外地的乡亲还把他送到了到达层。但他也没力气麻烦人家再送,径自道谢告别了。
留在机场,他长叹一口气。明明告白了,却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实在不是男子汉该有的举动。肖屿崇难以抑制住自怨自艾的情绪,很想当场找根电线杆撞上去。就在这时候,身后还响起陌生人催促挡路的声音。他回头,猝不及防看到身穿长裙、相貌森系的成熟女性。
气质特别的异性翩翩离去,肖屿崇没忍住看了好久。
总觉得有点像谁。
剩余的寒假都平平无奇。
距离开学还有十余天,廖茗觉就提前返校了。
她先来给肖叔叔和肖阿姨打招呼,带了老家的红糖和茶叶。当时肖屿崇刚好不在,和大学同学看电影去了,天知道回家看到那堆土特产后他有多后悔。也想索性提前去学校,但又感觉意味太明显了。在餐桌上提起,妹妹更是抄着筷子埋怨:“到时候那个乡下妹肯定自我意识过剩,以为你对她有意思,缠着你不放怎么办?脸都丢光了。”
听到肖娅卿的描述,肖屿崇倒是短暂地陷入想象——
要是廖茗觉一天到晚缠着他,他在哪她就突然出现,估计会很烦。但是,大概,也会很有趣。
刚回学校,廖茗觉就在群里问:“我回来啦!打工的地方结了工资,有没有人约着出去玩啊!”
王良戊回复得最快,其实是因为他们私底下刚刚才聊过,他负责到群里捧她场:“我还在家呢,怎么回得这么早?”
“店长叫我早点来,缺人手。”
胡姗也说:“无。”
肖屿崇飞快打下一句“我在”,但又对过于积极主动的态度有所迟疑,再说了,他们去哪里玩比较好呢?他是本地人,按理说要他来决定才对,要么做向导领她去逛逛博物馆、历史古迹或商场?
正当他思索,已经有人回复说:“我有空。”
黑头像的邓谆,万年潜水的邓谆,可恶的邓谆。邓谆说:“去哪玩?”
他刚好从会员制的百货超市出来,买了新的台灯和足够吃一星期的速冻食品,还在休息区吃了一块巴斯克蛋糕,眼下摘下耳机,缓缓回复社交软件里的消息。
“没办法,那就我们两个去玩吧!”廖茗觉直接盖棺定论,“我想去滑冰!”
她刚把宿舍钥匙还给后勤部,把寝室卫生做了一遍,出了汗,独自坐在座位上,准备等会儿找个地方用喝水的茶壶烧热水洗澡。
他没反对:“你是说那个商场里的滑冰场吗?”
“嗯!我没滑过!想试一试!”
“那就去吧。”邓谆回复,“哪天比较合适?”
他们两个人用智能手机打字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一来一去就把这次约会定下来了。
胡姗还在说:“大众点评可能有团购券,你可以搜搜看。不用下App,走微信小程序就可以了。”
最终,廖茗觉说:“就这个星期五吧!我刚好去图书馆把书还了!”
王良戊插嘴:“茗觉你还在图书馆办了证啊,不错嘛。”
邓谆回复:“好的。”
一想到马上就能出去玩,廖茗觉心情很好,哼着歌起身。
刚过完春节就回来了,邓谆还没有过任何跟朋友一起的安排。他小学上过溜冰课,但也不知道还记得多少。
聊天结束,大家继续各干各的。
群里有过短暂的沉寂。
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仿佛得到冥冥之中的启示,某些人觉察到了什么。首先是胡姗发了个疑问号,然后王良戊接了一个省略号。他们没在群里说,下一秒,胡姗直接私聊王良戊,先发了个火箭队武藏“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的表情包。
“星期五那天……”她问,“是情人节吧?”
王良戊回给她一个火箭队小次郎“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的表情包,并且给出正确答案:“是。”
第26章 “傻不傻。”……
情人节当天, 邓谆骑机车来接廖茗觉,打量她几秒,却什么都没说。廖茗觉头一次尝试自己化妆, 看到他没说什么, 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坐上车后环住他的腰, 她还上下摸索一番, 忍不住直起身来抱怨:“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还好吧。”邓谆的回答平淡无奇。
他们的计划是先去停车场,然后步行坐地铁到滑冰场去。回来也是一样的路程。
“我今天是不是很漂亮啊?”行驶到一半, 廖茗觉还是忍不住了,十分得意地吹嘘道,“感觉过路人都好像在看我呢。”
邓谆沉默了一会儿, 没说出大家估计是在看他们这辆机车的真相, 也没提醒她现在戴着头盔别人看不见脸,嗤笑一声, 普通地回答:“嗯, 是吧。”
在地铁站安检的时候, 廖茗觉忍不住说:“每次都感觉好紧张啊。”
“什么?”
“我们的包包不都要被那个仪器透视一遍吗?里面装了什么,工作人员都知道了。”她好像小孩子一样说, “总觉得挺害羞的。”
邓谆垂下眼睛问:“你有带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只见廖茗觉偷偷看了眼周围, 鬼鬼祟祟地点了点头,把他拉到一边给他看。包里居然装了一个七龙珠里孙悟空的玩具。
邓谆蹙眉, 伸手拿起来摆弄:“这是什么?”
廖茗觉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我走的时候,老家的小孩子放的。我没检查包就带过来了, 结果出了门才发现。很奇怪, 又特别占地方。”
邓谆转过身,把自己的背包朝向她,说:“你放我包里来。”
坐上地铁, 车厢里还很空。廖茗觉和邓谆坐在一起。
但下一站就是换乘车站,一下进来了很多人。
邓谆看到一个带孩子的妈妈,于是站起身,把位置让给她。对着某些人,他总是能一下就收敛起那副满不在乎、无所顾忌的神情,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廖茗觉也索性站起来,远远看到门口有位老人家,隔老远就招呼“老爷爷,过来坐吧”。
两个人都把座位让出去了,邓谆和廖茗觉挪到地铁门旁边。屏幕里在放卡通宣传片,廖茗觉盯着屏幕,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邓谆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突然说:“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在地铁站。”
“啊?”这下轮到廖茗觉惊讶了,她对此可一点印象也没有,“真的假的?”
虽然廖茗觉已经不记得,但那件绿色毛衣千真万确是铁证。她笑起来,难为情地解释说:“那件毛衣是妈妈给我打的。我很喜欢,所以经常穿。”
到了滑冰场,上冰球课的孩子们刚休息,冷气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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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冰场地面往上冒。廖茗觉和邓谆各自穿过冰刀鞋,慢慢滑入场内。
因为都不算老手,他们还特地花钱租了一个辅助用的推车。邓谆还算能滑,廖茗觉却直接粘在了车上。
一开始她还想试着摆脱一下,争取进步,到后来索性就自暴自弃了。廖茗觉坐在推车上说:“我就这样滑算了。”
邓谆默默地盯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抱起手臂:“我是随便你。”然后就转背,一个人扬长而去了。
但眼睁睁看着他越滑越好,到最后,她还是控制不住,尽全力站起来。几个小男生逆行滑过,看到廖茗觉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居然开口嘲笑她:“这么大人了还不会滑!”
“又要摔了!又要摔了!”
“喔!”
廖茗觉恶狠狠瞪过去,但一分心,脚下就站不稳了,差点真的要摔,还是立刻扶住推车才重新站好。尚未说什么,只见邓谆已经滑到这边来,确定她没事,就才转身看向那群小鬼头。那些小孩也都是见风使舵的老手,一看到可怕的大哥哥气势汹汹回头了,马上就作鸟兽散,能溜多远溜多远。
值得一提,就在两个小时前,肖屿崇纠结良久,连朋友叫他去玩游戏都没动,最后还是一个鲤鱼打挺,换上衣服洗漱准备出门。
托廖茗觉那大大咧咧不知道区分群和私聊的德性(有一次她在群里狂发传媒部的照片,当时肖屿崇在玩王者荣耀,差点没被下弹的提醒气死),他知道了他们的聚会地点。但时间还是不确定。
他想去碰一碰。
准确来说,这也不是去撞他们,顶多只能说是碰运气。没遇上很正常,但万一遇上了,那也只能说是有缘。
肖屿崇刚到门口,就被躺在沙发后面涂脚指甲油的妹妹盯上了。
肖娅卿从靠背后面露出两只眼睛:“哥哥,你去哪?”
肖屿崇的语气冰冷得像是他本人已经化身为冰场:“冰场。”
“跟谁一起?朋友吗?有没有帅哥?有的吧?有的吧?有的吧?”肖娅卿立刻扑上来,从背后缠住哥哥,尖着嗓子撒娇道,“我也要去!”
肖屿崇面色沉重地往外挪,拼命想把背上像抱着树的蝉一样的妹妹甩下去。虽说帅而自知容易油腻,但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只要别过头,稍微自恋一点也只会显得可爱:“看你哥我不就行了——”
“看腻了啊!”肖娅卿毫不留情,“你不带我去我就告诉妈妈!”
俗话说,仗势凌人的妹妹就是讨债的鬼。到最后,他还是没能扔下她,兄妹俩一起出门了。
肖屿崇开了车,一路上肖娅卿都在副驾驶座上叽叽喳喳,吵得叫人头疼。停车后上去,肖屿崇脚步飞快,肖娅卿追在后面,又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声。
他临时转过身,凶巴巴地问:“你就不能自己找个地方玩去?”
“你怎么对你妹妹这么凶啊!”肖娅卿也大叫起来。
“哪有人跟自己妹妹过情人节的啊?”
“那你倒是找个人一起过啊!”
肖娅卿早就看透了她哥哥。从小到大,肖屿崇没少被女生喜欢,但他就是个条件上的巨人、实际上的矮子。眼睛长脑门,谁都看不上,出口就伤人。要不是他长了副好皮囊,哪个女生能受得了他这低情商。
眼看着兄妹吵架的战火马上就要烧起,肖屿崇满脑子都是“快把我妹带走”,猛的一回头,却不偏不倚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廖茗觉终于放开手一个人滑行,双臂抬起,高兴得直叫:“我会滑啦!我会滑啦!”
他立刻走上前去,靠在围栏边张望。看到她那张纯粹洋溢着快乐的笑脸,一瞬间,任何烦恼都烟消云散。肖屿崇得出了结论,他们是有缘的。
尽管她话尾呼唤的是别人:“邓谆!邓谆你快看啊!”
穿着黑色牛仔外套的男生已经滑上去,只有侧脸,隐隐约约看得到在笑。廖茗觉滑过他身边,又想调过头去,然而转弯还不熟练,以至于整个人向后栽。邓谆条件反射伸出手,本来是搭住了的,但地面太滑,两个人立刻摔成一团。
即便摔了跤,就算狼狈不堪,廖茗觉还是在笑,邓谆也笑了。两个人都笑得那么开心灿烂。
周围人也有人滑过,甚至带着笑容看过来,以一种微妙的欣慰和喜悦窃窃私语。大概都在猜测他们是不是情侣吧。
“傻不傻。”肖屿崇轻声说。
肖娅卿完全没听到。她也走上前,看到的一瞬间低呼道:“哦,是那个乡下妹。那是谁?她男朋友?卿卿我我,哼……看着还挺幸福的嘛。”
肖屿崇径自转身,漠不关心地说:“我请客,去附近吃点东西吧。”
这一天,廖茗觉和邓谆都滑得很尽兴。
两个小时过后,刚好下午场结束,他们才出来。两个人恋恋不舍地聊着滑冰的诀窍和感悟,虽然主要都是廖茗觉在说,邓谆听着。
“肚子好饿,”说这话时,廖茗觉故意捧着肚子,挤出一个不开心的表情,随即恢复笑嘻嘻的样子提议,“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邓谆没有异议,当即环顾四周。
说真的,肖屿崇真的没打算再跟这两个人碰面。
谁能想到他们会也进来吃饭啊?!
这是一间泰国餐厅,好像在小红书还是什么社交网站上还挺火。正好撞上饭点,结果还得拿了号等位置。兄妹俩坐在门口喝着茶水和水果,总算听到服务生叫他们的号码。肖娅卿比参加最强大脑抢答题目还激动,立刻跳起来答到。
结果,就是这堪比唱山歌般响亮的一嗓子,直接把背着包路过、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一起看同一个手机导航的邓谆和廖茗觉叫住了。
四个并非情侣关系的年轻人在情人节正面相遇。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服务生,刚好空出来的是四人座,店员疑惑地微笑:“请问你们……是一起的吗?”
肖娅卿第一个走上前,擦掉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直勾勾看着邓谆,嗓音也变得娇滴滴的:“你好,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吗?”
那扭捏作态的声音几乎让亲哥肖屿崇反胃:“你装什么——”
肖娅卿一巴掌把他打开,继续看着邓谆说:“我是肖娅卿!嘿嘿!”
邓谆只有不到一秒的迟疑。无声无息的精神空间里,仿佛有什么开关被扳了上去。霎时间,他脸上浮现笑容,那是与方才在冰面上摔倒时截然不同的表情,更完美,更精致,也更难以辨别含义:“你好。”
在肖娅卿的大力推崇、廖茗觉围观、邓谆无感和肖屿崇抵死不从却也没办法的情况下,四个人一起坐下了。
“茗觉姐姐还没吃过泰式咖喱吧?”在帅哥面前,肖娅卿露出前所未有的乖巧姿态,“我推荐绿咖喱喔。茗觉姐姐想吃鱼饼吗?”
廖茗觉有点不适应,但还是很快点头:“哦,吃!”
“好耶!那就点一份拼盘啦!”
肖屿崇没告诉妹妹,她有点用力过猛了。也许她想表演的是茜茜公主,但截至目前看来更像网上那个“吃个桃桃”的短视频男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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