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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这一天,谢美玉过得实在艰难,自从重生归来她就没这么憋屈过。
今天上班,费家杰的那个女人又来店里,看见她黑眼圈重,笑话她:“美玉姐,你这是没睡好啊?为女儿的工作心烦的吧?我虽然不像你这样是人尽皆知的好后妈。但是良心总归是有的。雅茹总归是家杰的女儿,对吧?我们也不会看她没工作吧?家杰说,只要你去找他,雅茹就安排跟着刘会计做事。空姐虽然好,可也得你爱人真心实意给你走门路吧?到底不是自己的骨血,你叫他怎么可能事事为继女来打算?”
这些话气得她差点脑充血。
后面又有几个同事也劝她不要犟了,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实在没意思,父母不是那个系统的,要进民航确实难。费家杰愿意给女儿铺路,她何必强求呢?
要是雅茹进不了民航,她永远要被这对贱人踩在脚下,受他们的嘲笑。
回到家里,陈建强倒是什么都做好了,甚至连筷子都给她抽好了。看着温柔老实的男人,她有些闹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上辈子他没有她,他不是也最后升到了领导岗位,在领导岗位上退休吗?为什么这辈子会这样?唯唯诺诺,一点主见都没有?
上辈子其实陈建强升职并不快,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是烈士的家属,带着一个女儿上头把他调到了技术岗位给了她一个平台,后来他这个人本质也算老实,在机务认认真真学,认认真真干,七八年后升工段长,十三四年之后成了主任,刚好那时候开始民航改为公司化经营,开始了飞速发展的几十年,他成了老师傅,顺理成章就被推上了领导岗。
这辈子陈建强在谢美玉的运作下已经提前几年成了工段长,尝到了工段长甜头的陈建强,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踏实,而是认为后门可以解决一切。工作上不求进步,还好高骛远,本身又不是那种特别出色的,从现在来看,反而后继乏力了。
这一点谢美玉不会想到,谢美玉知道男人对她好,可是对她好,却不能为她遮风挡雨有什么用,让她在渣男贱女面前抬不起头有什么用?
陈建强接过她手里的包:“怎么看上去很累的样子?今天在单位不开心?”
谢美玉眼眶又红了:“能开心吗?那个贱女人又来讽刺我,说什么费家杰给雅茹安排了会计的活,让我去求费家杰,就能安排下来。”
费雅茹从房间里冲出来:“我不要跟那个贱女人和那个混蛋一个单位,我一天都不想看见他们。如果看见他们,我情愿去死。”
“雅茹,胡说什么?”谢美玉训女儿。
费雅茹呜呜地哭:“他一直嫌弃我是个女孩儿,没用,他出去搞了女人,回来还打您……”
想起往事,谢美玉心头更是酸疼,孩子跟她受了很多苦,上辈子她求着费家杰给孩子安排一份好工作,他安排了吗?
母女俩抱在一起,伤心痛哭。
陈建强哪里受得了谢美玉的哭?她的眼泪能融化他的一切,温言软语:“要不等下我跟你一起去徐书记家里,我叫老杨带了两条外烟回来,雅茹的工作总得落实吧?只怪玲玲拎不清,如果把名额让给姐姐,明年再替她去走关系,她有那个底子在,哪有现在这么难?”
谢美玉掉着眼泪,心里却明镜儿似的,徐书记要什么东西,靠香烟,手表,这些东西已经完全没用了。
费雅茹脸上带着愠色:“快别提她了,她拿我们当仇人,那个名额看得跟宝贝一样。”
以前只有费家杰那一对贱人,现在还加了一个陈玲玲,谢美玉心里可算是明白了,要是自己不能把雅茹送到她该到的位子,最后会被他们给笑死,难道自己要看着雅茹跟上辈子一样?有时候拼的就是豁出去,再说了,自己已经被那个二流痞子缠上,一个也是脏,两个也是脏。狠一狠心,就什么都有了。
谢美玉擦了擦眼泪:“是啊,不提她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你去了也没多少话,主要还是要跟马大姐说话,让我跟马大姐多做做工作?徐书记上次收了一只手表,先让我去看看手表的效果。”
“那样也好。”陈建强本就是个不太擅言辞的人,谢美玉这么说,倒是让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吃过晚饭,谢美玉去隔壁楼,她跟马红梅关系好,是人尽皆知,知道她会拍马屁,那也没办法,毕竟徐书记现在在基地是大领导,大部分领导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她敲开了徐家的门,马红梅看见她乐乐呵呵:“美玉怎么来了?”
只要谢美玉来就是送东西,她最喜欢这个女人了,拎得清。
里面徐永根状似看报纸,实际上眼睛看着她,听谢美玉说:“马大姐,我们家建强,让人带了两条外烟,我给您拿过来。”
“哎呦,这可正正好,我马上要去我们雨婷家里商量婚期,老头子说我买的这点东西不够,现在都这个时间了,我上哪里去买。”马红梅回头看徐永根,“老头子,我拿走一条烟了啊!”
“商量婚期,徐书记不去吗?”
“不去,不能太给女方面子,以后小姑娘家尾巴要翘到天上去的。我一个人去。”马大姐真心实意跟谢美玉说。
徐永根皱眉对老妻说:“你不要拿腔作调的,哪怕他们夫妻俩都是工人,那也是咱们亲家,我不去是怕他们拘谨,知道怎么说话不?”
“知道了!知道了!”
“那行,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小谢,你有什么事?有事就直说。”徐永根一脸严肃地跟谢美玉说。
“还不是为了我们家雅茹的事情……”
看谢美玉为小姑娘的事情着急,马红梅跟徐永根说:“你要是能办到么,帮人一把!人家小谢一家子多好。”
“晓得了,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孩子的婚事上。”
马红梅换了鞋子,拎着东西出门去。
门被关上,整套房子里就剩下两人,五十出头的老男人徐永根和三十六岁的美妇的谢美玉。
还有桌上剩下的一条黄色包装的香烟,徐永根伸手敲击着香烟:“小谢,我上次说的话,你应该是听进耳朵里了对吧?”
“嗯!徐书记,我们家雅茹的事情,您一定要帮忙,小姑娘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谢美玉说出这样的话,徐永根知道一切都成了,他站到谢美玉的身后,低下了头,谢美玉雪颈低垂,她的下巴所指之处,沟壑影影绰绰。
徐永根的手放在她衬衫的扣子上,谢美玉没有动,徐永根解开她衬衫的一颗扣子,低头在她耳边说:“进民航不容易,要先委屈小姑娘半年左右,让她先做个机场清洁工,然后我找机会给她调动,塞进空乘大队?想要一步登天是不可能的。”
那股子与黄长发迥异,却一样恶心的味道在她耳边,谢美玉让自己忍着,还要露出笑容,仰头看徐永根,乖巧地点头:“我听您的。”
个把小时以后,谢美玉从徐家出来,回到自己家里。
陈玲玲已经回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吹着电风扇,看着书。
刚才费雅茹心神不宁,陈建强老神在在安慰费雅茹:“囡囡,你不要着急,越是过去的时间长呢?就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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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越是有戏!要是徐书记他办不到,不早就让你妈走了?”
陈玲玲听见这话,完全赞同陈建强,不过他知道他的白月光,如花美眷,是如何跟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深入交流的吗?陈玲玲也没想到谢美玉是这么豁得出去,这么快就能豁出去的一个人。
她转瞬又摇头,笑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上辈子行走商场,这种东西见得还少吗?生意场上多少道貌岸然的大佬,仗着自己手里的资源,从陪吃陪喝到陪睡,一次次要求升级,多少小姑娘受不了一个包的诱惑而你情我愿。
看了这么多,自己居然还会对自家后妈这个重生回来一心挑有前途男人,想要一辈子靠男人的女人走上这条路觉得奇怪?
门被推开,费雅茹过去兴奋地问:“妈妈,怎么样?”
陈玲玲听见这话,哑然,只知道卖女求荣,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见识买母求荣,不知道有一天费雅茹知道她妈为了她做出这样的牺牲,她会怎么看?
“徐书记答应了,说很快会把你弄进去,只是民航太难进,你先做清洁工。”
“啊?做清洁工,那不是要扫厕所?”费雅茹一脸嫌弃。
陈玲玲在床上滚了一滚,叹息一声。徐永根那个职场老鬼,套路多深?要是一步到位把她弄上空乘岗位,怎么能让谢美玉心甘情愿地去一次次找他?
谢美玉想想自己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给她弄进民航,她又嫌弃这个嫌弃那个,心火上来:“你不想去就别去,自己去找费家杰让他给你安排工作。我为你进民航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
谢美玉被自己女儿气哭了,捂住脸哭得伤心,陈建强弯腰安抚:“美玉,你别生气,孩子不懂事。送掉的东西咱们可以再挣,只要孩子好就什么都好。”
他又对费雅茹说:“快跟妈妈道歉,不能再惹妈妈生气了,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费雅茹乖巧地抱住谢美玉:“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
谢美玉抱住女儿大哭,陈建强不清楚老婆今天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难道是例假要来了?
陈玲玲把书放边上,她现在想要静静,以上帝视角看这一家三口,不知道该感慨,谢美玉的母爱真伟大,舍身喂狼。还是陈建强眼睛太瞎,被戴绿帽不自知?
第二天早上陈玲玲吃过早饭,提着行李下楼,在小区进出的主干道上,看见给继女和老婆买早饭的陈建强,正在用十二分真诚的表情对着徐永根点头哈腰,请对方抽烟。
陈玲玲走过来打招呼:“徐伯伯早上好啊!是不是在表扬我爸爸最近思想进步了不少?我妈妈,最近思想也进步了哦!这都是你的功劳,你也得表扬表扬她。”
徐永根脸上略微一个滞缓,又恢复如常,毕竟他和谢美玉不过是第一次,不应该有人知道,陈玲玲说这话只是上次谈话之后让家属交报告而已。
他笑着说:“一人进步还带动全家进步,这一点你爸爸值得表扬。”
陈玲玲笑得灿烂:“对!”
容远从刘家出来,走到陈玲玲身边:“我们出去等着吧!”
“好啊!”陈玲玲笑着跟徐永根说,“徐伯伯再见。”
徐永根看她和小男孩一起提着包,问:“玲玲这是要出远门?”
“嗯,我生长在城市,没有见过广袤的农村,我想去看碧绿的秧苗,满山遍野的果树,去见识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陈玲玲扯淡。
“你到底要去哪里?”徐永根问她。
“嘿嘿,放暑假了。到刘丹阿姨的亲戚家住半个月。”陈玲玲眉开眼笑,“伯伯再见!”
容远接过陈玲玲的包袱,替她提着包,两人并肩往外走。
徐永根看着陈建强:“你家小姑娘这是被人小男孩骗了吧?”
陈建强被他提醒,快步跑过来拦住陈玲玲:“你给我停下!”
陈玲玲很纳罕地看着他:“有事。”
“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爸爸。我都是你爸爸,你妈妈走得匆忙没有留下一句话,但是她一定不想你嫁到乡下去。我劝你,跟刘丹那个亲戚不要来往。城市户口和农村户口那是天差地别。”陈建强一脸他已经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的样子。
“您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才几岁?你来跟我说什么农村城市?一副我要早恋找对象的表情?”
陈建强沉声道:“你昏了头了,被人骗了,哭回来,我不会管你。”
“我早说过了,以后你哭,还是我哭,咱们都互相别看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当成合租在一间房内的两家人会更好。”
容远指着停在新村门口的解放牌卡车:“车子来了!”
陈玲玲转头看向正在走出新村门口的徐永根,终究是没忍住:“我劝您好好管管谢美玉,她胆子不大,路子却太野,只怕……”
陈玲玲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陈建强给打断:“不用你来操心这些,你要你不故意害她,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一个人眼瞎心盲到这种地步,有些事情他也是活该,她笑:“好。我衷心祝福你们一家三口能够克服一切困难,永远相亲相爱!你对谢美玉的感情天荒地老永不变心。”
陈建强虽然没有意识到陈玲玲话里有话,就是这种口气,她以后吃苦,都是她自找的!他气冲冲地拿着饭盒回去,再晚了里面的锅贴要冷掉了。
陈玲玲和容远提着包袱走出新村,却见徐永根站在卡车前,眼睛盯着蓝色卡车上喷印的黑字“明乐县旺山公社运输大队”。
徐永根见陈玲玲和容远出来,笑着走开,往外去。
陈玲玲被徐永根若有所思的表情给惊到,她突然弯腰:“容远,我肚子疼,你们等我十分钟我去上个厕所?”
车子上的婶儿说:“快去,快去,我们等你!”
陈玲玲转头往回跑。
第32章
她一路狂奔回去,上了楼,推开门,客厅里陈建强正在一口一个囡囡,让他的囡囡多吃两口,见她进来则是一脸便秘。
陈玲玲没空理这个头上已经长满绿色青苔的人,进了房间打开抽屉,取出外公和妈妈的烈士证,又翻找出赵爷爷的联系方式,装在一个布包里,转身再出门。
徐永根陷害许奶奶,看见车子上的字,停下来,必然是心里有鬼。现在是时局大变革的时候,一进一出,差别可大了。
到车前,容远说:“叔叔婶子让你坐前面车头里。”
陈玲玲摆手:“不用,不用,我就坐后面,我要跟婶子们聊天。”
婶子手抓在栏板上:“小姑娘坐车头,那里太阳晒不到,咱们这儿,这点遮阳蓬,等下太阳晒进来躲都没地儿躲。”
陈玲玲抓住栏板扣子,一使劲儿就拉了上去,婶儿看陈玲玲上来,把一个大叔赶下去,拍了拍她身边:“你去坐车头,小妹妹过来坐。”
陈玲玲见车斗里放着几捆稻草,上头铺着麻袋,两位婶儿和两位大叔,还有容远就坐这个上面,陈玲玲挨着婶儿坐下。
车子开动,婶儿和叔用新奇的眼光看着陈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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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固有的印象中江城的城里人是特别看不起乡下人的,但是那天陈玲玲举动让她们很意外,婶儿问:“小姑娘,你真的是许老师的亲戚啊?”
“是啊!”
婶儿看着她笑,又转头跟其他人说:“这就是什么样的人家出什么样的孩子。那天商店里的营业员狗眼看人低,小妹妹把她给骂得不敢说话。许老师也是这样的人……”
坐在后面真的坐对了,天气是热,心也是热的,大叔大婶跟她之间共同的话题就是许奶奶。
“是啊,我们家四儿成天咳嗽,赤脚医生开的药吃不好。许老师抓的草药,三天就好了。”
“说什么许老师是老右,咱们乡下人不懂,只懂一件事情,许老师是好人。”
“阿远妈妈已经去了很多年了吧?”
容远点头:“是啊!”
“你看许老师把阿远养得多好。我们公社里最好看的小伙儿了,许老师一直说至少得等他高中毕业以后再说亲。”
陈玲玲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小伙儿:“哥们,明年小猪就能开宰了。”
容远瞪她:“怎么说话的?你明年也毕业了,怎么不说?”
“小姑娘,你也要毕业了呀?”
陈玲玲发现一件事,天下的婶儿和阿姨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这不,婶儿仔仔细细看陈玲玲,笑着说:“比我们那儿的姑娘都俊,跟我们阿远还挺配的。”
“可不就是吗?小姑娘是许老师的亲戚,咱们阿远是许老师养了很多年,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两人一搭一档给容远和陈玲玲配对了。
容远笑:“玲玲外公和妈妈都是烈士,她还要读大学,以后是大学生,你们别想多了。”
听见这话,两位婶儿也知道城里的大学生哪里是乡下小子能肖想的?
他这话固然是给她解围,却也贬低了自己,陈玲玲大掌往容远身上一拍:“你不是也想考大学?小小年纪,现在就想着娶媳妇干嘛?好好读书,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到了年龄奶奶会催着你谈对象。”
“你怎么乱扣帽子,我什么时候胡思乱想了?”容远可不服气。
陈玲玲哼哼两声:“没有胡思乱想最好,回去之后我帮你好好复习功课。”
“小妹妹,村里几年出一个工农兵大学生。虽然阿远的爸妈是地主家的长工和佣人,咱们那儿成分好的孩子一大堆呢?想要这个名额可不容易。”大叔跟陈玲玲说。
“叔,时代会变的。七三年还恢复过高考呢!反正不是今年就是明年,高考应该会恢复。到时候阿远也好,咱们大队里的高中文化的青年都能考大学了。”陈玲玲说得信心满满。
大叔摇头:“你不要让他想那些有的没得,咱们庄稼人,好好种地才是真的。这种困梦头里想屁吃的事情,都是空的。”
容远笑:“叔,我继承奶奶的衣钵不行?高中毕业在大队小学教书不行?”
这下大叔脸上才露出笑容,陈玲玲不服想要开口,见容远对着她眨眨眼,陈玲玲了然,这是让她不要跟固有思维的人去争论。
陈玲玲拍着他的肩膀:“脚踏实地的好小伙。”
容远:“……”
要是上辈子走高速三个半小时也就到了,这辈子,都是县道和村道,一路上颠簸,中午大家一起坐下吃饭的时候,陈玲玲发现杭城西还没过了呢!
陈玲玲从包里拿出刘丹阿姨准备的大白馒头和榨菜,这是民航基地出产的馒头,一个个绝对饱满,比她后妈的胸还大。
大叔大婶儿手里是他们从家里拿出来,在招待所借了锅子煮的红薯。
几个人都看着他们,陈玲玲塞了一个在容远的手里,其他几个递给婶子:“婶儿,你们过去分一下。”
“我们吃了,你们等下吃啥?”婶儿咽下一口口水,在没有责任田承包到户之前,农村家家户户缺粮食。
陈玲玲走到路边的小溪里,回头:“当然吃你的红薯啊?难道你们等下就看我们饿肚子?”
“那倒不会。”婶儿笑着说,“这丫头怎么就没有一点点江城人的小气。”
陈玲玲坐在石头上,享受着冰冰凉的溪水:“哎哎哎,婶儿,怎么说话的,你认识几个江城人啊?我和奶奶都是小气鬼吗?你这么说话跟那天扯布的营业员就一样了。每个地方都有小气和大方的不是?”
婶儿拍着自己的嘴:“对,我说错话了,看这小嘴叭叭叭的。”
啃完馒头,再上车,陈玲玲吃饱了犯食困,往前往后摇摆,卡车后面就是这样前后不着,陈玲玲无奈只能用手托着腮睡,托着托着……
陈玲玲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
她摆正脑袋,揉了揉脖子,看向容远的肩膀,白衬衫上一滩湿漉,不知道是自己的汗水,还是?
她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自己的脸,问容远:“几点了?”
看了大家一圈,蓦然发现大家都没表,容远说:“车头里的银根叔有,要去问吗?”
“不用了。还有多久才能到?”
“不久了吧!”
这个不久是三个多小时,到他们公社已经是傍晚七点,太阳已经落山。
容远去车棚里取了自行车,他跨坐在自行车上:“上来,我们回家了。”
陈玲玲两辈子第一次坐在男孩的自行车后,接过容远递给她的手电筒,给容远照明。
乡间那种干硬起伏不平的烂泥路,对坐在后座的人的臀部是一个考验,陈玲玲暗自下决心以后一定要练出蜜桃臀,有了厚厚的肉垫就没那么疼了。
经过了好几个村庄,几位同行的婶子大叔进了他们的村子。
陈玲玲这个城里人不解:“兄弟,你不是说他们都是跟你一个村的吗?”
“你不知道村和庄是不同的吗?大队下面又生产队啊!我们是一个大队的不同生产队的。”
“不知道啊!知识盲区可不可以?”陈玲玲跟他说。
“叫,哥!哥哥教你!”
“兄弟,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我知道的,你也未必知道。”
“比如数学题和物理题吗?”
“不不不。比如亲吻。”
这话一出容远一脚踩空,本就乡间小道差点两人一起滚进边上水声潺潺的溪水里。
“兄弟,好好骑车,我差点被你带沟里。”陈玲玲捶着容远的背,“不要想歪,我们用学术的方式讨论亲吻,比如法国他们流行贴面礼……”
陈玲玲开始了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最后总结:“你看,我不仅数理化学得好,而且对于各国的风俗都有所涉猎,这叫什么?”
“叫什么?”
“博学!博学!懂不懂?”
她的不要脸让容远震惊,然而震惊过后,容远还无法反驳,她说得啥都对,他没话可说。
两边树木高大,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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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说:“这是夜枭,也就是猫头鹰。”
九曲十八弯之后,到达村口,陈玲玲跟着容远下车,她手里提着行李,手电筒照过去,所及之处是低矮的房子。陈玲玲上辈子做航空和旅游,也算是世界各地跑遍,这些房子,有点破啊!这地方还真穷啊!
走了几步路,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陈玲玲手电筒照过去,原来是一群猫咪。
突然蹿出一条狗,对着陈玲玲吠叫,陈玲玲吓得抱住包袱逃窜到容远身边,听容远呵斥了两声那条狗。那条狗夹着尾巴跑了!
陈玲玲嘟囔:“怎么还不到啊!”
容远笑出声:“前面就到了!”
陈玲玲抬头看向远处,架子下,挂着一盏煤油灯。灯下站在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她叫:“阿远,你是吗?”
“奶奶,你看谁来了!”容远大声叫。
那个身影提着煤油灯,渐渐走进。
陈玲玲脑子里一直模糊的身影终于具体化了,也知道为什么盛伯伯他们会说许老师是那样漂亮的人。
头发虽然花白,虽然穿着蓝印花布的斜襟布衫,可那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那脸上温婉的笑容,陈玲玲自认上辈子是含着金汤匙长大,也自问未必有她这般从容的气质。
她站在一米开外看着陈玲玲,轻轻叫一声:“玲玲!?”
陈玲玲素来要强,可就是心底酸涩起来,东西扔在地上,扑上去:“奶奶!”
奶奶过来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呢喃:“玲玲,真的是玲玲……”
她捧起陈玲玲的脸,用粗糙地手抹去她的双颊的泪:“来,进屋去!让奶奶好好看看。”
“嗯!”陈玲玲跟着奶奶一起进屋。
容远提着大包小包进去,说:“你给奶奶买的点心都摔坏了吧?”
陈玲玲张开了嘴巴,怎么刚才一激动,就把东西乱扔了呢!
第33章
奶奶的笑着点了点陈玲玲的鼻子:“坏了就坏了,只要能吃就行。”
奶奶拉着陈玲玲坐下,容远提着包袱进来,把包袱放墙角的竹榻上。
奶奶仔细端详着陈玲玲:“像妈妈。”
陈玲玲点头:“像妈妈一样好看。”
听见她不要脸的说法,奶奶笑着摇头:“是!”
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把孩子看了看,奶奶擦了眼泪:“路上饿坏了吧?奶奶擀了面条,这就下面条去。”
容远快步跟进去:“奶奶,我去生火。”
陈玲玲跟在他们身后,见奶奶抽了围裙系在身上,灶台上的碗里有切好的西红柿,还有打好的蛋液:“玲玲,西红柿鸡蛋面吃吗?”
“奶奶做什么我都吃。”
奶奶一个锅子炒了卤子,一个锅子下面条,面条上浇上一勺子的卤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红白黄相间,她又撒了一小撮葱花上去。
陈玲玲捧着碗到外头去,奶奶过来把煤油灯挂在木柱的一人高的地方,刚好照在小板桌上。
陈玲玲大口大口吃着面条,不用许奶奶问,就知道很好吃。
天气热吃着刚出锅的面条,陈玲玲额头上冒出汗来,奶奶拿着手帕给她擦汗。
容远吃完面条,站起来收拾了碗筷说:“奶奶,玲玲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烧洗澡水。”
“去吧!”
陈玲玲和奶奶坐在外头屋里,许奶奶伸手摸着陈玲玲的头发。
她一生未婚,把庄燕当成女儿,陈玲玲是她看着出生,看着牙牙学语,她放在心口疼的宝贝。
庄燕出事,她心里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宝贝,可她的成分决定了她不能去看孩子,不能给孩子带去麻烦。再说她也没法去江城,成分不好的人想要去其他地方要层层汇报,层层批准,当然也批不下来。
她只能请刘丹帮忙带孩子去照相馆拍照给她寄过来,不过刘丹说陈建强和那个女人,根本不让她接近玲玲,她就很担心,担心孩子被养偏了,担心孩子被他们养坏了,现在看她活泼灵动,许清璇总算松了一口气。
“玲玲,这些年过得好吗?”
按理说陈玲玲应该瞒着奶奶,不让老人家担心,陈玲玲也千回百转,奶奶当年雄心万丈回到大陆,想要为国内民航发展做出贡献,最后的结果是她被下放改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这种打击不可谓不大,她会不会心灰意冷?她会不会认为平反不平反都无所谓,她就这样缩在农村过一辈子?
未来民航会大发展,会在很长时间里缺奶奶这样有经验的人,蹉跎的十年不可追,可未来还长,奶奶还能和她一起见证民航成长。
一定要让她为了她这个庄燕的遗孤,燃起斗志,回到江城。
陈玲玲垂着头摇头:“不好,很不好。”
陈玲玲的话验证了奶奶一直以来的猜想,她伸手抱住她说:“受了什么委屈,告诉奶奶,哪怕奶奶没有办法为你做主,你至少也好受些?”
“嗯!”
陈玲玲把原主记忆里的从陈建强结婚,她被赶出房门,时时刻刻被他们三个骂小气,不让她和刘丹接触……
因为记忆犹如亲身经历,听着陈玲玲的细诉,许清璇捏紧了拳头,孩子遭受的一切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艰难。
“我知道我不应该,可那个时候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我想去找妈妈。我下到河里,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妈妈,她让我勇敢,她让我要活下去,她说她其实在看着我,她说我还有奶奶……”陈玲玲泣不成声,事实上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她一个未来的魂魄取代了原主。
但是她相信如果庄燕在天有灵,她一定希望自己能替原主好好活下去,能够照顾疼爱她一生的许妈妈。
许奶奶满脸是泪,她不知道孩子经历了这么痛苦的历程。
陈玲玲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奶奶,从水里爬起来,我就告诉我自己,为了妈妈要勇敢地活下去。”
“对,要好好活下去。”许清璇握住孩子的手,“我们玲玲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玲玲,你要洗个头吧?”容远出来问。
“嗯!”
一说起洗头,陈玲玲想起自己给奶奶买的东西,问容远:“我给奶奶买的香皂和洗头膏呢?”
容远打开了行李袋,从里面拿出洗头膏和香皂,他又翻出好几块布料:“奶奶,这些都是我刚去的时候,玲玲已经买了要给您寄过来的,后来她看见我在就让我直接带回来。”
“这孩子怎么又买这些。”奶奶翻开布料,“花了不少钱吧?你哪儿来的钱?”
陈玲玲拿起桌上的洗头膏说:“我先去洗头。”
“我们乡下不用这个。我来给你拿。”奶奶站起来进房里拿了一个白瓷的罐子。
“阿远,把水提到外头,咱们到外头去洗。”
奶奶把煤油灯挂在丝瓜架下,一张板凳,让她弯腰,奶奶用毛巾给她打湿了头发,从罐子里倒一种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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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这是什么呀?”
“无患子和几种药材熬的洗头膏。”奶奶给她搓揉着头皮,两次清水漂洗之后,给了她一块干毛巾,包裹住了她的脑袋。
陈玲玲擦着头发,她不喜欢这个时代的洗头膏,没有上辈子那些洗头膏丝滑,可总比肥皂洗完干涩的好吧?现在用上奶奶熬的洗头膏,才发现差异那么大,洗过头一股淡淡的药香,头发清爽干净。
洗了头,房间里容远已经打了水,陈玲玲进去在浴桶里洗澡,洗过澡推门出来要拎木桶去倒水。
容远笑:“放着,我来倒,你都洗好澡了,再出汗就不好了。”
奶奶给了她一把蒲扇,陈玲玲坐在丝瓜架下,容远切了一盘瓜放在方凳上,他蹲在地上,在一个破了边的碗里竖上一柱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这是什么?”
“奶奶做的陈年艾绒,夏天用来熏蚊子最好。”
陈玲玲:“这玩意儿不是用来艾灸的吗?”
“也可以熏蚊子。”
好吧!继续知识匮乏,陈玲玲只能吃瓜,听容远说,远处阴暗一片,是高山,边上还有一大片的河滩。可以去捉鱼捉虾。
奶奶洗过澡出来,拿了梳子替陈玲玲梳半干的长发:“这下该告诉奶奶,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吧?”
“我跟陈建强和谢美玉决裂了,要回了我的津贴。”陈玲玲看向奶奶,“谢美玉因为我要回钱,她干了一件什么事吗?”
“什么事?”
“她给了我两百四十块钱,然后去她棚户区的娘家跟人聊天,故意让一个二流痞子知道我有三百块钱。那个二流子跟踪我几天,把我堵在小巷子里要侵犯我。”
“天!”奶奶倒抽一口凉气
陈玲玲和了一口水之后说,“然后那个二流痞子被我给打趴下了。”
她转向看容远:“就是咱们在洋布店碰面的那一天。”
“陈建强知道吗?”奶奶问她。
“知道了有用吗?陈建强会说,那是谢美玉的无心之言。”陈玲玲笑,“在他的眼里谢美玉做什么都是对的。我稍有不从就被他训斥。”
“这也太过分了。当初他不过是一个锅炉工,是因为他的成分好,组织上做媒,你妈妈才嫁给他的,要不然他是绝对配不上你妈妈的。”
“我知道。可在他的心里,妈妈早就没了位子,他们把妈妈和外公的照片全都撕烂了,我捡回来贴好了。如今我跟他们势同水火,现在我是搭伙在盛兴荣伯伯家里,您应该认识。”
“认识,机务那块的小盛做事很卖力的,除了有点耿以外。还有他那个老婆张巧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都是好人啊!那时候我也亏得他帮忙……”奶奶说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陈玲玲知道她不愿在小孩子面前说那些脏污的事。她继续:“陈建强和谢美玉现在跟徐永根走得特别近,那个徐永根不是个好东西,他好色,他老婆贪财,陈建强这些年跟谢美玉结婚之后,他没把心思放在工作上,而是跟徐永根学了那种走捷径的办法,才不过转到机务七八年已经从学徒升小组长再升工段长,这次原本徐永根要把主任的职位给他,您想想看,他的经验和水准够吗?”
陈玲玲絮絮叨叨把这些事,讲给奶奶听,用带着抱怨的口气,让奶奶知道她生活艰难。
瓜吃完了,奶奶让陈玲玲进去刷牙,两人进了奶奶的房间,一张老式的架子床,床上挂了蚊帐,陈玲玲先上了床。奶奶过来放下了蚊帐。
奶奶睡在外侧,陈玲玲睡在里侧,奶奶伸手拍着她的背:“你妈妈跟我这样睡了很多年。”『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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