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金属大门仿佛一堵厚重的墙,既隔绝了外部的风风雨雨,也隔绝了内部的满室旖旎。
休息室内。
唐酒很得意。
非常得意。
他趴在床上,明明是随意趴伏的姿势,或许是因为心态的改变,生生让唐酒自我感觉良好,甚至品出了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看着军雌。
下巴懒洋洋搁在手臂上,神情散漫,目光放肆,视线慢悠悠、一寸寸地顺着军雌的身体从上往下看,那神色不像是在看伴侣,倒像是高高在上、有恃无恐的主虫,在审视自己的俘虏。
阿勒西奥也不生气。
军雌的眼神变得很沉,声音却很轻柔,像山谷间袅袅升起的云雾,叫虫听不真切。
阿勒西奥问他:“满意了?”
一语双关。
小雄虫却没听出年长的军雌话中隐而不发的另一层含义。
他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个天真又无辜的笑容。
满意吗?
当然满意啦。
小雄虫微微往下一趴,将半张脸埋在自己的手臂下——如果不这么做,恐怕下一秒他就会因为无法抑制自己的心情,而得意洋洋地笑出声。
——他成功驯服帝国头狼啦!
这一瞬间,唐酒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了第一次交锋时看似温柔臣服,实则漫不经心,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的阿勒西奥;第二次交锋谈判时游刃有余、利析秋毫,却败给他眼泪的阿勒西奥;还有更近的,一贯冷静从容,却被他逼得凶恶残暴的本来模样的阿勒西奥。
他还想到了雄父的警告——
那个时候的雄父,是怎么对他说的来着?
“别玩得太过分,宝贝,那不是你能够掌控的雌虫。”
可我还是赢了。小雄虫不无骄傲地想道。
从虚假的温柔臣服,到真实的俯首称臣,这个比他年长、各方面也远比他要强大的军雌,终究还是没能逃脱他的虫爪,被他一步步牵引、诱导,彻底沦入了名为“唐酒”的玫瑰陷阱。
一想到从今往后,阿勒西奥都会乖乖听他的话,他让对方往东对方就会往东,他让对方往西对方就会往西,唐酒就得意得不行。
诶嘿。
接下来就是享受战利品的时间啦!
唐酒心情愉悦地想,眼见着军雌始终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只低垂着眼眸,目光沉沉地凝视着他,小玫瑰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了,他拍了拍床单,催促:“太慢了!你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可就去找别的雌虫了哦。”
语气可凶可凶。
唐酒自认已经掌握了差使帝国元帅的全部方法:
没有什么是撒娇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再抱着对方的手臂或者腰,软乎乎地卖个萌;至于如何精准地召唤出限定款阿勒西奥,那就更简单了:只要他摆出要找其他雌虫的姿态,不怕阿勒西奥不买账
。
好比现在。
他都发出这么明显的挑衅了,军雌这不得扑上来,狠狠地将他就地正法?
这么想着,唐酒在床上打了个滚,主动地翻了过来,一双蓝宝石般猫眼亮闪闪地看向对方。
阿勒西奥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立即动作。
年长的军雌偏头看他,忽然笑了一下,慢吞吞地松了松领带:“行,成全你。”
唐酒抓了抓床单,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装满了不正经的期待:来了吗来了吗!超凶超帅超好吃的阿勒西奥!
迎着小雄虫状似毫不在意,实则期待无比的目光,阿勒西奥笑了一下,干脆地吻了下来。
这是一个温柔的吻。
干燥的嘴唇轻缓地贴上他的唇角,又很快离开。
唐酒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心头本能地升起一点不满,为对方过分温柔的力道,也为这转瞬即逝、淡得叫虫无从感受的亲呢。然而不等他出言挑衅,年长的军雌就伸手插进了他铂金色的头发,囫囵恣意地再次吻下!
于是这本该稀疏平常的吻,忽而又变得强硬起来。
凶狠却细致,温柔又残暴。
有那么一个瞬间,唐酒几乎以为自己是挂在枝头上的星河玫瑰。狂风骤雨席卷追逐着他的身体,肆无忌惮、居高临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拽动他这颗果肉,带着他狠狠地摔向地面。
待他本能地闭上眼,紧张地期待着接下来的痛楚时,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轻柔地将他托了起来。
唐酒:!
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小雄虫惊慌地睁圆了眼,纯净的猫眼里满满的都是懵懂与迷茫。
说好的限定款阿勒西奥呢?
这个、这个,这个阿勒西奥也太奇怪了吧!
雌虫的触碰仿佛一支波澜起伏的曲调。
井然有序,时急时缓,却带着主虫特有的从容不迫,似乎他即乐器,对方则兼具了乐手与指挥家的双重角色,于是这首轻快的小调便自严谨的乐手之手,颇有节奏地倾泻而出。
阿勒西奥游刃有余。
唐酒的心里却直发慌。
他不怕阿勒西奥温柔面具下的敷衍与虚假,也不畏惧帝国元帅言行举止间不动声色的算计与反杀,更不怕神情冷淡,凶残暴戾的军部之主——随便搂个腰,亲亲侧脸,就能轻松安抚的雌君,他有什么好怕的?
可他怕现在的阿勒西奥。
是狂风骤雨,也是细雨和风。
时而慢条斯理、不急不缓,时而凶猛迅捷、一击必中。
对方的触碰是那么的凶狠,又是那么的温柔,还特别喜欢亲他,有时候亲得凶猛,像是要将他完完全全地吞下;有时候又格外细腻缠绵,恋恋不舍地流连在他的唇瓣、舌尖。
唐酒被他亲得发软,脸烧得厉害,只能用仅剩的理智艰难地分析着当下的情况。
不对。
不是这样
的。
明明他是想看阿勒西奥失控来的,为什么准备收割战利品的时候,真正丧失一切主动权,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那只虫,反倒成为了他?
他仰头靠在巨大猫猫模样的抱枕上,心乱如麻。
手掌本能地撑着床单,想要往后撤去,却生生撞上军雌宽大的手臂,抬手一捞,便轻而易举地将他再次揽入怀中,手掌坚定地停在他的腰间,将唐酒整只虫都禁锢在怀中。
距离被迅速拉近的同时,感官到的细节也被进一步的放大。
阿勒西奥的呼吸。
阿勒西奥的心跳。
阿勒西奥低下头,额头轻抵着他的额头,仿佛同样在感受他的存在与心跳。
明明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做过比额头对着额头还要亲密的事,可当他呆呆地坐在原地,感受着军雌温柔的注视,与对方四目相对时,无处安放的手指头却忽然开始发烫。
那热度来势汹汹,烫得他心跳都加快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变得不一样了。
不是交锋算计时你来我往的酣畅淋漓,也不是坦诚谈判时天平来回翻转的别样刺激,更不是他扑进阿勒西奥的怀里,抱着军雌的手臂,一边黏糊糊地撒娇,一边感受到对方的身体瞬间僵硬时的恶劣狡黠。
比被雌虫活生生吃掉,还要可怕。
猎手与猎物的边界开始变得模糊。
唐酒彻底慌了。
他尝试去推搡军雌的手,没有成功。
在军雌强大的力量面前,雄虫的反抗无异于蚊虫瘙痒,阿勒西奥眼皮都没抬一下,反倒被他这微小的反抗逗笑似的,主动低下头,用嘴唇去触碰他挣扎失败的手。
唐酒:?
他怀疑阿勒西奥在嘲讽他,而且他有证据。
他抬起脚,气急败坏地去踢对方:“我不要了!你走开!放开我!我不要了,我不想玩了,你走啊!”神情警惕,凶神恶煞,仿佛虚张声势的猫猫虫,紧张的弓起身子,发出低低的警告。
可阿勒西奥压根不听他的。
年长的军雌气定神闲地按住小雄虫意欲反抗的小腿,不仅没有受他的态度影响,反而凑得更近,无限亲呢地啄吻着他的唇瓣,与他耳鬓厮磨,声音低得恍若叹息:“宝贝,太迟了。”
“下一次求饶,记得要早一点。”
话音落下,狂风大作。
……
唐酒觉得自己整只虫,似乎都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大脑昏昏沉沉,身体动弹不得,迷迷糊糊,又因为受它虫控制,不想低头撒娇服软,只能是恶声恶气、破罐子破摔地发脾气:“有本事再使点劲啊,你没吃饭啊?”
另一半大脑空白,迷茫懵懂,时而因对方的蓄意忽视,本能地涌起一点委屈和难过:“你、你倒是亲亲我呀……”
……
本应该广阔无垠、茂盛无边的草原上。
自恃更高一等的猎手得意洋洋低将猎物引
诱进提前准备好的狭窄陷阱之中,却在与猎物双双跌落洞穴底部的瞬间,被调换了猎手的身份,原本的猎物终于在这一刻展现了凶兽的本色,将自发送上门的猎手按在怀中。
猎手开始惊慌。
猎手尝试自救。
从假装服软,到转头就跑,从色厉内茬的谩骂,到黏黏糊糊的撒娇。
所有猎手在狩猎时使用过的手段,都在这一刻被猎手重新捡了起来,轮番用了个遍——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隐晦的心机也不过是机关算尽,再以退为进的狡黠计策,也不过是羊入狼口的白给。
漫长的暴雨之中,骄纵傲慢的玫瑰花终于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头。
大颗大颗的雨滴顺着孤单无依的花瓣一寸寸滑落,被欺负惨了的小玫瑰茫然又无措,只好调过头,乖乖巧巧地凑近伤害他的军雌,委委屈屈地撒娇:“阿勒西奥,我们不要了,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更深的亲吻,与新一轮的折磨。
……
骤雨初停。
被撸秃噜皮的猫猫虫卷着被子,委委屈屈地缩到墙角,只觉得自己尚未完全二次觉醒、少得可怜的信息素,都被贪婪的雌君一口气吸了个精光,整只虫虚弱得只剩下喘息的力气了。
怎么会这样啊?
小雄虫维持着缩在墙上的姿势,茫然地看着休息室的天花板发呆。
不是已经驯服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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