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宴请宾客的名单中,自是少不了忠勇侯府的。
今年秋天,家塾的课业格外松快,因为将近大考了,郑学究时常被请去做学问,时不时就会有好几日都来不了国公府,国公爷也是很好说话的,索性给姑娘们都放了假,让她们好好歇一歇。
不必去学堂,其实是叫方云蕊松了口气的。
她很想多学些知识,也很喜欢郑学究,可与那些千金小姐们待在一起,总让她觉得不自在。
现在她不必去学堂,也能学到新知识,而且有了新的目标,家塾的罢课来得很是相宜依譁。
立秋那日的茶会,即便方云蕊早早离席了,似乎也并未影响到三房两位小姐的心情,每日点心还是会照常送来。
只是方云蕊现在看着它们,就远不如第一日得到时那样开心了。
那天她满心以为,自己终于能在国公府有个说话的人了的,其实心里也不是没怀疑过,也不是即刻就全然信了她们,可这些还是被她心底涌出的那份渴望压了下去。
到头来的结果又是什么呢?到底没个真心待她的。也许她就不该抱什么希望。
“你留着当零嘴罢。”方云蕊把糕点都给了海林,突然对自己素来喜欢的甜食产生了厌恶。
日子一天天过着,中秋在即,国公府又裁了新衣分给府上的姑娘们,今年方云蕊没有去领。
她在库房那边打过了招呼,说过不要准备她的份,今年楚岚送给她的那件其实就已经很衬她心意了。那件衣服不张扬,中秋宴上她也可以穿的。
府上的下人们都在忙碌着备宴事宜,每年中秋宴会,国公府都会宴请好多人,来来往往皆是京城云端中的人物,自然也有同龄的小姐,只是她们是自小一起玩惯了的,她是多出来的人,并不好融入。
主要是,这些小姐们口中议论的人物她都没有见过,听着名字也对不上号,她想融也融不进去。
不过今年的中秋显然要更忙些,因为廷试将至了,楚岚要去,上至国公爷,下至府里的公子小姐,恐怕都翘首盼着楚岚的结果。
那几日府里的气氛总是颇为压抑,许是得了国公爷的嘱咐,所有人说话都很小声,怕惊着了楚岚读书,整个府里安安静静的,三房那边也没有再送点心过来,能不出门的皆不出门。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方云蕊每夜还是照样得攀上墙头,去到楚岚院里,且每次去时,楚岚看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书。
方云蕊从楚岚手里那本《南村志怪》上撤回眼神来,后日他就要去了,竟然还如此悠哉,当真没有半分紧张吗?
“表哥”她轻轻出声,“明夜我还来吗?”
这虽然是个问句,可方云蕊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个肯定的答案,后日一早,天还不亮他就要在全家人殷切的盼望中考试去了,总不能再留着她在这儿过夜罢?
这得是多有闲心的人才做得出来的?
可话音一落,只见楚岚悠然翻了一页书,应道:“嗯。”
“嗯”?!还要来吗?
方云蕊眨了眨眼,她现在开始真真切切担忧起楚岚的成绩来,后日那可是廷试,那是多要紧的考试啊?竟然能如此气定神闲,究竟是因为太有把握,还是全无一丝把握,索性破罐破摔了?
按常理说,那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可这是楚岚,是连中两元的楚岚,或许他就是天赋异禀呢?
入夜睡时,她正侧身想入睡了,腰上却被一掌紧紧箍住。
连日下来,这是两人间早已有的默契,她虽夜夜过来伺候,但也不是夜夜都要做那档子事的,只有在楚岚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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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时,才会掐紧她的腰示意。
下一瞬,方云蕊便被拉至他身下,单薄的衣衫被蹭出褶皱来,轻易露出她细腻光滑的后腰。
“入秋了,你现在的寝衣未免单薄。”楚岚出声。
屋里并没有很暗,方云蕊完完全全能看清他的神色,他的声音与神色都像是在说着极其正经的事,而他们两个人自然也是极其正经的姿势,可事实不是!
他每次都是这样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既叫方云蕊欣喜他到底是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怪癖,又能叫她浑身不舒服。
楚岚没有吻过她,哪里都没有,从头到尾,他们之间几乎就只有那三处连在一起。
她知道青墨经常会来守夜,便每次都忍耐克制着不曾出声。
然而这夜他的兴致似乎格外的好。
叫过三次水后,她自然而然以为应该歇了,毕竟寻常都是这个次数,她都已经习惯了。
可当她翻了个身,正准备安安稳稳睡觉的时候,楚岚又自她背后捏紧了她的腰。
“不”她小声地抗拒着,回身瞪了楚岚一眼。
然而这一眼却是让冗长平缓变成了疾风骤雨一般,她腰侧都留下了鲜明的指印,她便只能埋在枕间轻声啜泣,枕上都深了一圈水渍。
叫过第四回 水后,楚岚终于发了慈悲。
他慢条斯理转着拇指上的扳指,看着里侧她已熟睡的面容,白皙干净,透着诱人的红晕,不必教习,眸中已尽是风情。
即便是做出些手段,让她重新成为完璧之身,又怎么能说回去就回去呢?
这夜方云蕊睡得格外昏沉,梦里总是不好,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难受极了,可身上难受也就算了,偏偏还梦到了自己已故的爹娘,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山匪刀下,她只能看着
“呜”她哭得极是伤心,止不住眼泪似的,浑身都在发抖。
可是渐渐地,有一只手揽住了她,轻轻拍哄着她的背,起先有些发冷,可后来浑身都暖和过来,方云蕊止了轻声的呜咽,不知是梦境里还是现实,她听见了一声淡漠又无奈的轻笑。
第23章
翌日再醒, 天已经大亮了,虽说这些时日一直罢课休息,可多年来的习惯还在, 方云蕊一直都是天不亮就醒的,这次竟然快到睡到中午, 可见她昨儿是受了场怎样的刑罚。
想起楚岚昨夜的无度, 她本是极生气的,可又莫名想起昨夜那些个很不安稳的梦来,她一直都睡得很不安稳,可也清楚地记得, 后来是有人哄着她入睡的, 那样轻缓温柔, 就好像就好像阿娘一样。
会是楚岚吗?她记得那人的怀抱很温暖,可楚岚从未让她觉得温暖过。可若不是楚岚, 又能有谁?还是她魔怔了, 只是做了个梦,把梦当成了现实?
比起这些,她更相信自己的感觉, 那应该就是梦,楚岚才不会有那个耐心哄她睡觉, 她睡不安稳, 与他有什么相干呢?
正在她愣神之际,一声尖叫吓得她一怵,仔细分辨是珊瑚的声音,似乎就在门外。
方云蕊急忙问:“怎么了?”
“姑娘别下床!地上有蜘蛛!蜘蛛啊!”
听见珊瑚的喊叫, 方云蕊反倒是松了口气,蜘蛛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她在自己院中也见过, 小拇指尖大的一点,根本不足为惧。
“啊!抓不到!该死的青墨怎么还不过来。”珊瑚小声嘀咕着,语气又快又害怕,听上去要比平日里端庄的样子有趣多了。
方云蕊正想笑笑,余光却瞥见一个东西在飞快地爬动,定睛一看竟是只男子手掌大小的蜘蛛,身形臃肿无比,腿脚更是粗壮灵活。
“啊”方云蕊也恐惧地尖叫了一声,眼看着那只硕大的蜘蛛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吓得脸色都白了。
“救命救命!”她一下子从床上窜起,急得缩到了床脚,眼睁睁看着那只蜘蛛快要爬上来了。
与此同时,一个淡漠又熟悉的声音在房里响起:“怎么了?”
方云蕊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珊瑚正越门而入,就见方云蕊一下子跳进了楚岚怀里。
偏偏她一脸惊惧,楚岚也下意识接住她,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呆怔。
这么些年,珊瑚哪里见过公子这副神色,忍不住笑出了声,很快又堪堪忍住。
“我来了我来了!”青墨姗姗来迟,四顾张望着,对上床边抱在一起的两人也愣住了。
“”楚岚从来肃然的面容上头回显露出几分糟心来,“还不下来?”
方云蕊自知丢脸,担心楚岚误会她别有非分之想,连忙解释:“它在床上!”
楚岚循着往床上看去,果然看见一只硕大的蜘蛛,观其腹部臃肿,恐怕是只母的。
“青墨,丢出去。”他吩咐了一声,手上渐渐脱力,方云蕊便一点点滑了下去。
“我还没有穿鞋!”她急道,她的鞋放在床底下呢,方才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听见这一声,青墨更是低了头,不敢再往那边看了,他过来的时候就从厨房带了个竹篓罩子,一下罩住了蜘蛛,那可怕的东西顷刻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
“这是北方一种大蜘蛛,俗称天狗,就爱往温暖的地方钻,是奴疏忽了!”青墨匆匆带着蜘蛛离开了屋子。
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方云蕊才重重松了口气,她正想从楚岚身上下来回床上去,可转念又想到床上也被那蜘蛛爬过,伸出去的脚又瞬间缩了回来。
楚岚微叹:“珊瑚,换套新的被褥来。”
“是。”珊瑚忙转身下去了。
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楚岚本欲责问,转眼却见她满脸惊恐唇色发白,质问的话语又不觉咽了下去,走到了桌边才道:“下去。”
方云蕊不敢再做逗留,忙转到了桌上坐了下来,还心有余悸地看着床底,会不会还有啊?
这副模样清楚落在楚岚眼中,不禁轻嗤——怕什么,又不会轻易咬人,且毒素微乎其微,除了外表唬人,大可不必担忧。
不过,她这般细皮嫩肉的,若是真被咬了出了疹子,那也的确够受的。
珊瑚很快换了新的床褥,方云蕊也穿好了鞋,还左顾右盼着并不安心。
楚岚忍不住道:“青墨会在四周焚烧艾草,不会再有了。”
听了楚岚的肯定,方云蕊才渐渐安心下来。
刚起床就迎来一场这样的闹剧,方云蕊觉得自己身上的乏气都消散了许多,而且她方才尚且披散着发,这样一副模样居然叫珊瑚和青墨瞧见了,真是不好意思。
“表哥,那我先回去了。”方云蕊试着问道。
楚岚那边沉默着,没说让她走,也没说不让她走,正当犹豫之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堂中,桌上正摆着热腾腾的早点。
方云蕊瞧见桌上有两副碗筷,就知道自己要和楚岚一起吃饭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可她还是很不习惯和楚岚一起吃,她觉得吃饭是很私密的事情,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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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是早饭,若是大家一起吃也就罢了,可两个人单独吃怎么都让她浑身不自在。
楚岚这边的饭一向都很“素”,倒也不是没有荤腥的意思,只是这边准备的饭菜油腥很少,即便是肉食也是水蒸出来的。早点虽然设得很精致,但是点心里的甜味很淡,茶也是无味的,嘴里滋味总是寡淡得很。
加上方云蕊吃得十分拘谨,所以用了很少就把筷子放下了。
楚岚扫了她一眼,“行了,回去。”
方云蕊忙下了座位,小声道:“那我晚上再来。”
她说完转身,多希望楚岚能说一声晚上就不必来了,可她都走出门了,也没听身后再传来什么声音。
这一日和这些日子里的静没什么区别,没有人吵闹、没有人高声说话,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可方云蕊不觉紧张焦灼起来。
明日天不亮楚岚就要出发了,按理说,今日二夫人和二爷怎么也得过来看看罢?或是传楚岚去松英堂吃饭也好,说不定她晚上就不必过去了。
然而这一天,方云蕊都在房间里仔细注意着,依旧是安安静静,铃兰阁没有来什么人,也没有什么人请楚岚过去。
这关系就当真差到了这个地步?方云蕊内心愈发因此好奇起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闹成这般?能让他们对自己即将要去廷试的儿子不闻不问。
这些日子的闲暇实在太过惬意了,方云蕊偷了几日的懒,不过却没让海林闲着。
她回到院里快晌午的时候,海林才从外面回来,一瞧见她就凑上来道:“姑娘,明日全府都要去送楚岚少爷的,所有人都会待在府上,这是国公爷的命令。”
“好,坐着歇一会儿罢。”方云蕊给海林倒了杯茶。
海林确实有些渴了,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下,才问:“姑娘这些人让奴婢盯着府上的行踪,是想做什么?”
方云蕊深吸了口气,“有些事,我需要自己解决才行。”
海林愣了愣,回想着这几日遇到的事,试着猜道:“姑娘说的是楚江少爷的事?”
“嗯。”方云蕊点了点头。
楚江的事,她是同楚岚暗示过的,但是楚岚并未有什么表示,上回嘉宁郡主的事也是这样,楚岚要做,应该就会明明白白告诉她让她不必再管,他若什么都没说,那就是不会帮她的意思。
想来他们是手足兄弟,听楚岚的话音自然而然觉得她与楚江相比那就是低人一等的,更不值得因她对楚江做些什么。
那这件事就只能由她自己处理。
立秋之后秋老虎极盛,午后秋蝉在院里没完没了地嘶叫,听得人烦心得很。
青墨站在院子里,不禁往书房的窗户望了一眼,这么吵,公子竟然也能看得进去书?真是奇了。像他这样的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一刻钟也是坐不住的。
他心里刚感叹完,等走近了才发现楚岚并非在读书,只是出神地望着什么地方,青墨循着望过去,那是一面闭上的窗户,什么也没有。
不过那个方向,是方姑娘过来时的那个方向。
想起早晨看到的那一幕,青墨忍不住道:“公子是不是惦记方姑娘了?要不咱们也在墙上搭一段梯子,这样也方便些。”
“方便什么?”楚岚掀眸,神色不豫。
青墨结巴了一下,知道楚岚向来不喜人置喙他的私事,可他这样说话是有原因的。
“之前方姑娘过来时,险些从梯子上摔下来,奴只是看那梯子并不结实,担心万一出了什么事。”
“摔了?”楚岚问。
“没有,就是好像擦破了手,奴本来想过去接一把的,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合适,又怕方姑娘看到奴之后面子上过不去,只好离开了。”
伤了手楚岚想起是有一日,她蹲在角落洗手,怕就是那个时候伤的。
自己伤着了,也不说,哪儿有这般女子?别人家的不都是生怕自己的男人不知道,要上前来哭一哭的吗?
“梯子就不必了。”楚岚淡声吩咐。
青墨了然,看来公子对方姑娘其实也不过如此,亏他还觉得多少是个解闷的,日久也能生情呢,不过也是,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混着,公子恐怕也不会看重这种女人。
刚想完这个,又听楚岚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在墙上开一道门罢。”
青墨一愣,“门?”
这是要光明正大
“她爬上爬下的,早晚会被人发现。”楚岚道,“隐蔽些。”
噢,青墨知道要怎么做了。
这是连梯子都不要了,直接让方姑娘从门里走过来,既不会危险,也不会耽误时间。
“公子放心。”青墨回复了一声,就去准备东西了。
天还未全然黑下来的时候,方云蕊就过来了,她这次走的不是梯子,而是从竹径过来。因着每次都是她一个人,晚上要经过那片幽深的竹林,她还是不敢的。
她进了铃兰阁的后院,只见书房的灯燃着,昨夜楚岚已经弄过一次了,按理说从前也不会连着两个晚上都弄的。
但是方云蕊还是有些不安心。
万一是楚岚压力大,非要借她纾解一番呢?
等进了书房,却见楚岚是在写字,他从不会当着她的面练字,倘若在写,那这所写的内容一定是与她有关的。
果然,还不及她走近,就听楚岚道:“我一去三日,这些是给你布置的文章,在我回来之前都要背熟。”
方云蕊加快脚步过去看了一眼,有两篇,篇幅都还不小。
“知道了。”她轻声应。
然后呢?方云蕊想,叫她过来,总不能就只是为了交代给她两篇文章罢?
默了瞬,楚岚又道:“珊瑚和青墨都不会跟着我去,若有急事,可找他们说。”
这是在替她安排?怕她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遇上什么事?
“知道了。”方云蕊又应,心头微妙。
“行了,回去罢。”楚岚看她一眼,“明日一早,你便不必来送了。”
那么早,又兴师动众的,他本就十分不喜,何况这是楚家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方云蕊眨了眨眼,惊讶于叫她来竟然就真的只为给她布置两篇文章来背,甚至都不确信她能救这样轻而易举地回去了。
“还不走,要留下过夜?”楚岚冷不丁来了一句。
方云蕊忙匆匆行了个礼,带着自己的两份文章转身走了。
出铃兰阁的时候,她头回忍不住站住了脚,往回望了一眼,那书房的方向还点着灯,恍惚间好似能瞧见窗户上那道俊秀的剪影,先前那股微妙的念头在此刻强烈起来,压在她的喉咙里,好像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但她一时又不曾明白。
站了片刻,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楚岚是真的想要她进女学的,他真是个好人。
“姑娘?”海林瞧见那道窈窕的人影走近,先是一愣,随后道,“姑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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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林。”方云蕊轻声道,“表哥真是个好人,他当真是个于我有恩之人。”
海林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先是一愣,随后看见方云蕊手中的那沓纸,瞬间明白过来,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只是海林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楚岚少爷为何要费尽心思让姑娘去女学呢?她听姑娘说了,那里是很不好进的,而且进去的用处,也无非是将来能嫁一个好一点的男人而已。
以姑娘而今的样子,是绝不可能嫁给楚岚少爷做正妻的,何况国公爷已为他定下了正妻的人选。就算楚岚少爷中意了姑娘,想纳她为妾,可一个妾,是大可不必去女学的。
难道当真是为了姑娘今后能嫁得好些?有这样的男人吗?把自己的女人往别的男人怀里推?
海林的这种想法,最开始方云蕊也有,不过她现在多半明白了楚岚的意思。
横竖他已有未婚妻,横竖他是个性情淡薄的人,这妻子究竟是谁都于他没什么所谓,他大约是不想纳妾的,而今收留她只为做个解闷的玩意,等兴致一淡就放她好好嫁人去。
她是走了何等的大运才遇上这样的人,竟还能容她再嫁。
也就过了几个时辰,那边院子传来了很朦胧的响动,方云蕊本就睡得很浅,听见动静就起身唤海林来为她更衣。
她这边离得近,自然不必如其他院子里那般匆忙,换上了件鹅黄色的春衫,样式虽简单,但这颜色也是极衬她的,在夜色中有心之人一眼便能瞧见。
换完了衣裳,她又坐到了妆镜前。
海林见了很是惊奇,笑道:“今儿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姑娘竟主动描妆了呢。”
方云蕊弯了弯嘴角,眼中却是一片清明。
京城时兴的妆容她不会,也没有人教过她,但是她很清楚怎样能将自己的美貌放大,寥寥数笔便使得容色更甚,都看呆了一旁的海林。
她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太惹眼了?可又想着今日是楚岚少爷的大日子,临别之际,姑娘想盛容相送,难道这也不行吗?
她的姑娘已经够苦的了。
海林想着,悄悄移开了视线,没有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
过了一会儿,方云蕊带着海林出门,特意绕了一段路,挑了个不同的方向才去了前门相送。
果然大家都来了,家塾一罢课,府上就不再总是那么多人,小辈便只剩下了楚家的三个姑娘和三房两个儿子,今日方云蕊不会再被挤到后面去以致看也看不上一眼。
她的到来悄无声息,她也没有出声,只是悄然站在了一旁,听着国公爷在嘱咐楚岚一些注意保暖、休息之类的话,她不着痕迹看了眼二爷和二夫人的神色,二爷脸上淡淡的,二夫人倒是一脸殷切,只是方云蕊见惯了她虚伪的表情,便很轻易也分辨出她现在的神情也是装出来的。
“我的儿,一定要高中啊。”冯氏忍不住说了一句。
荣国公面上有些不悦,这样的说话,除了给孙儿增加负担,旁的什么用处都没有,这儿媳真是不会说话。只不过当着许多人的面,荣国公也不好指责什么。
楚岚回过身来时,恰巧看见了方云蕊。
她站得不是很近,可那身鹅黄色的衣服令她十分温柔婉约,又不失少女灵动,分明不是穿着妆点最华美的那个,却叫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她还是来了,即便他告诉过她,她很不必来这一趟。
而且还描了妆,楚岚第一次看见她描妆,就连那晚她披着一身纱衣来勾他时,她都没有描妆,不知是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容貌足够自信。
可她今日描了妆,特意描的,又不敢示于人前,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
楚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都有些收不住自己的视线了。
可他不能堂而皇之地去看她,不能叫任何一个人发现,他在看她。
索性她站着的方向,与冯氏几乎重叠,所以他看过来时,所有人便都以为他在看着冯氏。
“母亲。”
破天荒地,楚岚开了口,唤了冯氏一声,声音冷薄如雪。
“欸、欸。”冯氏意外于他这一声,匆忙敛好自己险些露出惊讶的表情。
“母亲放心,我自会尽力。”楚岚淡声讲述着,目光压过冯氏耳畔,看着站在后面的那个身影。
他一时有些想让她知道,她今日的准备,他是瞧见了的,她没有白白打扮一场。
可方云蕊始终低着头,没有朝这边看过来一眼。
“好、好。”冯氏应着,心中对楚岚异常的回话更加意外,不过她没有多想,想着怕是初临大事,这个少年早成的儿子也会紧张。
又看了一眼,楚岚慢慢收回目光,此时三房的楚平和楚江都走上前来,道:“长兄金榜题名。”
楚岚与他们交涉不深,只“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祝哥哥高中!哥哥一帆风顺!”楚苒笑着道了一声吉祥话。
楚姒也道:“祝兄长下笔如有神。”
楚玥原模原样跟了一句。
这些人的话,楚岚并不在意,他年少便离开了家,与弟弟妹妹们的感情并不深,他们对他也并不亲近。
只是此刻他有些在意,若是方云蕊,她会说什么给他听,这是同这些人一般,说些寡淡如水的吉祥话吗?
表哥。
楚岚一怔,他耳边好似响起这一句,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的幻听罢了,只是那娇糯的声音清晰绕耳,仿佛真有人叫了他一句似的。
楚岚看向祖父,道:“孙儿走了。”
荣国公满面笑容,拍了拍他的背,“去吧。”
楚岚转身上了马车,他只身走的,只有一个车夫跟着。
直到那辆马车不见了,众人才回过身。
有个身影极为晃眼,楚江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小辈们都睡眼惺忪,想着回去补个回笼觉。长辈们各怀心事,没有人注意。
唯有楚江注意到了她。
她今日美得叫人移不开眼,宛如春风化雨,瞬间让带着困意的楚江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四散去了,三房走得最快,方云蕊所在的地方偏僻,她在前头走着,很轻易和旁人拉开了距离。
楚江像是痴了一般,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忽然,方云蕊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对上她的视线,楚江才如梦初醒,立马退了两步左顾右盼,暗恼自己这是疯了不成?此处还有旁人,他竟敢就这样跟了上来。
他抽了抽嘴角,对着方云蕊扯了扯,本是一个极敷衍的笑容。
可这一瞬间,方云蕊冷然的眉眼竟突然化开,露出一抹娇憨的甜笑来,轻轻唤了一声:“江表哥。”
然后在楚江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转身快步离开了。
楚江被这一笑蛊得两眼都渐直了,那一抹窈窕身影愈行愈远,小步匆匆,怎么看都有种娇羞躲避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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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而那一声表哥宛如莺啼,在楚江心间荡漾。
第24章
直到回了居所, 海林仍心有余悸。
她几度看向身后,生怕楚江派人跟了过来,后怕地对方云蕊问道:“姑娘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这人能顺利上钩吗?”
方云蕊其实并不很在意这些, 只反问:“若他再追我一回,可比这冒险吗?”
海林哑了声, 那何止是冒险, 楚江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险境,而当下海林也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姑娘今早特意的打扮不是为了楚岚少爷,而是为着楚江。
“走吧。”方云蕊道, “这个时间, 咱们正好进竹林采了晨露, 去朝晖堂拜见大夫人。”
“是。”海林点点头。
换了身衣服,又卸下妆容之后, 方云蕊才与海林去竹林中采露, 她虽不知大夫人为何要让她每日都带着晨露过去,但横竖这些日子闲暇着,去了也是打发时间。
再加上那日大夫人为她指点迷津, 她其实觉得大夫人是很不错的。
到了朝晖堂,大夫人才刚起, 她也未施妆容, 很是随意地出来与方云蕊相见。许是因为没有子嗣操劳的缘故,大夫人看着比二夫人和三夫人都要年轻不少,精神气也很足。
“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早。”江月容看她,少顷又自己想通了答案, “今日楚岚出去了罢?”
“是。”方云蕊说着,递上自己所采的晨露。
江月容看了眼那个小罐子, 道:“这些日子,你替我采露倒是尽心,不过马上就要深秋了,我嫌深秋露水煮的茶滋味不好,以后过来就不必采了。”
方云蕊闻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江月容注意到她的笑容,也笑问道:“你笑什么?”
“我只是猜想着,大夫人唤我采露来,其实非是为了真的需要我来采露,只是想试试我办事是不是稳妥尽心,想考验我。”方云蕊答道。
她起先只是隐隐这样觉着,今日大夫人开口免了她的采露,却仍要她日日过来,瞬间就坐实了她的猜想。
没想到江月容也应得十分爽快,“没错,我就是想试试你,我这朝晖堂清静了十多年了,突然要进个人来,自然得看过品性,知道是个安稳的才行。”
“恕晚辈愚钝。”方云蕊听了话,却是站起身来微微一礼,“不知大夫人让我过来,是想做什么?”
江月容看着她,道:“我初嫁来楚家时,其实也如你一般前后无人,丈夫又抛下我去了道观,让我成了全族的笑话,我也很是无助过的。那日我看见你,便觉得你格外亲切,我便想着,若我能有个女儿,兴许也是你这般年纪。”
方云蕊有些受宠若惊,所以这大夫人是想
“我观你年纪,像是也要及笄了,婚事不能没有人做主,我虽伶仃,不过好歹还有娘家倚仗,若想给你挑一位老实稳重的夫君不是难事,只是不知你可否愿意呢?”江月容继续着后话。
“我?”方云蕊还是震惊,像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样一桩好事能落到自己头上似的,这国公府竟然会有人愿意为她谋划婚事。
见她迟疑,江月容以为她是还有什么顾虑,想了想道:“你放心,若是当真有了人选,肯定会提前叫你二人相看过,觉得满意才会落定,你全然不必担心什么。”
方云蕊见大夫人竟然能考虑到这个份上,哪里还会有什么意见,她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可她而今哪里是什么能考虑婚事的身份呢?
前有狼后有虎,她现在已经是忠勇侯府说定是妾了,可这桩事她又不能告诉大夫人,横竖国公府掌家的是冯氏,大夫人就算有心又能帮得上什么呢。
“我”方云蕊轻轻开口,“我明年才及笄,还不想这么早就考虑婚事。”
江月容一愣,立时道:“傻孩子,这好姻缘哪里还是等待时机的?若是有了,要及时抓住才是正理。”
方云蕊又哪会不知这个道理,然而她实在是不能。
“劳烦大夫人费心了,我真的不想。”方云蕊低低垂下眼去。
“这是为何?”江月容微微拧眉,想不出她究竟有什么理由拒绝,“你信不过我?觉得我是在诓骗于你?”
“当然不是!”眼见大夫人就要动怒误会了,方云蕊连忙矢口否认,她知道今日不给出一个正当周全的理由,是说不过去了。
“大夫人,我内心的确是愿意的,然而我现今过不了心里那个砍。”方云蕊道,“我爹娘当年入京被山匪所害,那时因我年纪小的缘故,便未再行守孝的规矩,然而我在国公府这些日子,每每想起当年都觉寝食难安,已在自如替爹娘守孝尽心,不想中间因旁的事断了,还望大夫人见谅。”
她声音很低,听着好似是有哭腔一般,说得江月容心头一酸。
“你当年的遭遇,我听说过,若非你娘机敏将你藏了起来,你只怕要与你爹娘一同葬身山匪手中,唉。”江月容沉沉叹了口气,“好罢,你既然这样说,我总不能再勉强你,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只是我这话是一直作数的,等什么时候你想了,就来找我,也是一样的。”
方云蕊赶紧道:“多谢大夫人。”
小坐之后,方云蕊便与海林自僻静的道路离开了。
路上,海林轻轻叹了口气:“若是大夫人能早一个月提出此事,该多好啊。”
方云蕊垂眸,这都是因果循环,若无乞巧节那晚的事,她自不会求上楚岚,不求上楚岚,她自不会因与楚岚闹了别扭而慌不择路去茶会认识了大夫人,也就没有今日这一说了。
她是很能肯定的,她在府上三年都没有与这位大夫人说过话,倘若没有乞巧节这个变故,定然是到现在也说不上话,所以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
“不过,大夫人说姑娘随时可以再提此事,应当也是作数的罢?”海林问。
方云蕊点了点头,江月容是名门闺秀,而今江家又是得力之辈,自然不会不认自己说过的话。只是时移世易,到了那个时候,大夫人是不是真的愿意,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今日大夫人这番话的确让方云蕊感动,她本就是伶仃之人,大夫人竟愿意为她操持婚事。说实话,其实将婚事靠给楚岚,方云蕊是很不安的。
毕竟这世间男子与女子到底不同,所看到的人和事自然也就不同,楚岚或许能识一位才干之能,却不一定就能替她掌眼一位好夫君,这是很不同的。
婚事总要交到女子手中,才知道应该看些什么。
倘若,等她终了忠勇侯府一事,进了女学,有幸拿到了玉牌,再请大夫人帮忙主持婚事呢?楚岚已经允准她再嫁了,想来她自己择个如意郎君,楚岚也不会再说什么的。
吃过午饭便到了下午,楚江还是如此沉不住气,中午的时候就趁着人多眼杂,派自己的小厮来给方云蕊送东西。
一块他自己的贴身玉佩和一封信,信上写着的无非是些酸话,三句两句地问她:听见她唤了那声表哥后心绪难安,询问她是不是开了窍,究竟是有什么意思。
方云蕊看完了信,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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