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肩上,扯了扯她的衣服,阻止她的动作:
“我好痛……好痛啊。”
“早知道就不逞英雄了。”
狡猾的家伙此刻惨兮兮的,疼得眉毛都快皱到了一起,像是刚从昏迷里醒来,俨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但就是这轻轻地一声呼唤,将鱼阙的理智稍微拉回了些,金光从她剑上消散。
她低头去看晏琼池,感受到了他微弱的生机,被暴怒占据的意识反应过来他还活着,必须尽快抢救。
八暮剑化钟,回到了鱼阙腰上挂着。
鱼阙撇下戒备的风化及,怀抱着晏琼池落在甲板上,一时间像是抱着即将死去的小狗四处寻求解救之法的小姑娘,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朝人群里跑去,但是没走几步就跪倒在地。
她的身体机能夜在迅速地衰弱,作为不计后果大肆使用灵力的下场。
从白光里挣脱青鸾阙的师兄师姐赶紧上前来扶住两人,他们一见晏琼池身上的伤,急忙要把他架起来送回房去。
鱼阙浑浑噩噩,意识到有人要抢晏琼池,把他抱住,揽着他的肩头抱得很紧。
而后听到他们说要快些抢救晏琼池才能活下来,这才放了手。
“鱼道友,你没事吧?”
有人见她一个人呆呆坐在原地,上前来摇她,关切地问道。
好不容易逼退了蜃精,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在尽力去救治受伤的人。
有人在喊有没有医修,有人在喊拿疗养的法器来。
他们的声音传到鱼阙耳朵里已经模糊不清了。
晏琼池伤得实在是太严重,其他人顾不上鱼阙,任由她一个人跌坐在雨里,七手八脚将受伤的晏琼池送去抢救。
另一拨人扶住了堪堪在甲板上落下的同样伤得不轻的风化及,他才落在甲板上,便双膝跪地,昏迷过去。
可把一众人吓坏了,也把他拖了回去。
船老大也连忙指挥船员各就各位,一并发力,试图继续冲破这该死的困龙峡。
他们不知道躲在雾里的那些东西还会不会对他们发动袭击,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他们只能咬着牙向前冲。
怀里少年被抢走的鱼阙听着人群的喊叫,听着在甲板上的踩来踩去的踢踏,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银色的发带。
依稀记得晏琼池第一次狗狗似的求一个安慰的拥抱,她一低头,便能看见他头上绑着的这样可爱的发带。
她不明白,为什么晏琼池主导了这一切,又以这种方式来……毁灭自己?
该死的坏家伙。
为什么,总是这样?
【魇阴神君身为夜之主位,掌管人世一切的阴暗,死亡,恐惧,梦魇,由纷争而滋生的人性之恶,也庇佑一切阴暗面,黑白两道交织,方有平衡。在远比祖洲更远的时代,天道一分为二,阴阳生,化作梦阳与魇阴两位太子镇守九霄界,分别执掌日与月,昼与夜,两方平衡则人世安稳,动荡则天下大乱。自祖洲时代开始,众多势力为争夺灵气资源天下干戈,死亡、饥荒、战争、征服使得魇阴神君供奉由其强盛,一时之间形成了阴盛阳衰的不利局面——《古寰则》】
陷入消沉和悲伤的鱼阙脑子里突然跳出来这样的一段话。
她抬头,看着发带的眼睛缓缓转动看向面色忧虑靠近她的白珊。
第82章 【涡流之祸08】
◎过渡章◎
“师姐。”
总算是安置好黎含光的白珊出来寻找鱼阙, 她穿过忙碌的人群看见鱼阙一人坐在甲板上怔怔地在看什么东西,失魂落魄的。
出于担心,她便上前查看鱼阙的情况, 别人不知道鱼阙的情况她还能不知道么?
鱼阙残暴的一面在系统提供的镜子里已经展露。
白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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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断,再这么下去, 她迟早会变成原书里那个只出现在反派回忆里的早死路人。
可鱼阙闻声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陌生的怀疑, 不信任。
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初见时候的平和。
“有什么事?”
鱼阙缓缓开口。
“师姐,你还好吧?”白珊迎着她的目光, 嚅嗫着说道:“我看你……”
“没事。”
鱼阙把视线收回来, 摇摇头。
两人一站一坐,气氛陷入微妙。
白珊脑子还想着要说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或者是哄她把从系统哪里兑换的丹药吃下去。
毕竟她现在看起来情况很不好。
有点蔫蔫的。
“你, 一开始就知道晏琼池想做什么,对么?”正当白珊想开口给鱼阙检查时, 听得鱼阙开口问道:
“你从遇见我开始, 就知道他的行动轨迹, 为什么呢?”
白珊心下一惊, 支吾着说道:
“师姐,怎么突然这样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鱼阙怎么突然敏锐起来了,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要不然她不可能知道的啊。
“不愿意说么?”
鱼阙扶着一旁的船舷站起来,没再看白珊一眼, 只是握紧了手里的发带,说:“你一开始跟着他, 也是受了某些指使的对吧?”
“是的, 有什么东西指使你跟着他。你清楚他的为人, 却还一直坚持跟着他, 阻挠他行事。”
“你心肠很好, 这也是我为什么没有在发现你的异常时候杀你的理由,只是,不要再靠近了,白师妹。”
“这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白珊听愣了。
什么?
什么意思?
鱼阙是真决定要跟晏琼池同一个战线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鱼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自己的视线。
晏琼池的伤势很重,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为风化及挡刀。
不过若不是因为他挡住了那条足够要命的血龙,灵力到达极限的风化及很可能会直接陨落在海上。
船上的医修并不多,还有其他受了伤的修士需要救治,一直在维持青淮宝镜的琚师姐还在为受伤的其他修士奔波,她自己也受伤不轻。
医修们堪堪将晏琼池的伤口缝合,血止住了,然而对于他的神魂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的神魂碎裂得很严重,但并不是因为在这次挡刀受创的,此前他的神魂就已经出现了裂隙,可谓是新伤叠加旧伤,大家都束手无策。
这种情况还是请仙林宫的医修来看比较好。
仙林宫的医修就鱼阙一人。
她在连续两次的陷入狂暴之中消耗掉大量的灵力,幼龙的状态非常虚弱,龙之本性被压制,吃了两颗宝花玉露后勉强恢复灵力振作精神,竟然又回到没有突破封印时候的状态了。
鱼阙决定亲自上场治疗晏琼池。
上一次晏琼池因为神魂受伤昏迷也是因为鱼阙的救治才好起来,所以青鸾阙众人对她很是信任,在为她准备好热水以及一些船上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温养神魂的丹药后,纷纷离场了。
和上次突然昏迷时候的状况一样,晏琼池的神魂碎裂得很严重。
可平时大家和他相处时,并没有发觉到有什么异常。
他身上的气息很平静的,一点波澜都看不出来,那么,他此前又是使了什么法子掩盖自己伤痕累累的神魂呢?
鱼阙不知道。
她双手合十,而后摊开,蓝色的火焰自掌心里生出,火焰跳跃着变成小鱼,它们一尾接着一尾,跃入晏琼池的体内,试图为他修补破碎得很严重的神魂。
晏琼池的护体罡气对她不设防,所以她的小鱼能很容易能潜入他的经脉里,先把他受损的经脉连接,再梳理紊乱的灵气,最后才是神魂的修补。
这场修补艰难地进行了许久,直到麒幽船不负众望终于冲破雷云环绕的困龙峡,并将它远远甩在身后。
冲破困龙峡时,已经黎明破晓,而直到黎明日升,响午,午时过了,又快接近傍晚,跳水玄杀的小鱼才陆续回到鱼阙手里。
小鱼们很努力地将晏琼池岌岌可危的神魂修补起来了,虽然并不是非常地完备,但好歹是能暂时救回来了。
完成施法的鱼阙脱力,一只手撑在他的床边,一手捂着胸口。
床榻上的少年睡颜安详,双颊苍白如同死人也渐渐地红润起来,像是随时能睁眼顽笑,但要真正的醒来不知是什么时候。
她就这样看了他好一会,摸出身上的宝花玉露和九蟾丹,以术法化成液体喂入晏琼池口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晏琼池都是陷入了长久昏迷的状态,他的脸色从红润下落至苍白,没有一点回转的迹象。
鱼阙就这么倚在床边看着他。
她想着晏琼池这么做的理由,想着在他醒来以后该怎么盘问他,但心里又担心他醒不过来,伤怀且无奈。
她握紧了他的手。
讨厌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来了,那些由黑气扭曲纠缠的人形,它们站在黑暗里,直勾勾地盯着她。
它们的笑声骇然。
站得比此前更近了。
青鸾阙的修士们就事论事,又在船老大的船舱里举行了会议。
今日会议主要是讨论关于海上困龙峡发生的事情,他们仿佛跟困龙峡过不去了似的,一次已经很叫人难以抵挡了,想不到居然还有第二次。
不过回到仙门该怎么汇报呢?
毕竟两次困龙峡海难都有正当理由。
一次是为五番印,一次是为蓬莱蜃晶。
怎么都恰恰好让他们遇上了?
经过疗养勉强恢复的青鸾阙修士们七嘴八舌地争论,有人认为是阴谋,有人觉得自己是太倒霉。
作为大师姐的琚潋在会议上蛮沉默,回想困龙峡的风暴,她心头就跳得厉害。第二次的海难和第一次的程度根本不一样,她在其中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但是谁要算计他们呢?
害得师尊最看中的小师弟重伤至此。
第一次海难结合蓬莱洲的事件,以及几乎折杀所有人的第二次海难,她实在是害怕,所以她选择闭口不言。
会议里不仅有青鸾阙众人,也有麒幽船的船员们。他们才从经历过百年难遇的困龙峡海难的那艘麒幽船上听说了这些事,没想到很快自己也被卷进去了。
船老大抽着他的烟杆,摇摇头。
经此一役,一辈子的谈资都有了。
麒幽船虽然在困龙峡耗费了大量的灵石能源来维持四叶花禁制,不过好在各位修士着实给力,没有在深陷困龙峡太久,所有平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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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洲还是没事的。
过了困龙峡,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回到中洲,到时候一切都好说。
麒幽船上的药品都大部分都给了风化及以及晏琼池,他们需要更好的救治,所有人都怀着复杂的心情期盼着快些在船头望见分别许久的中洲。
鱼阙也看过风化及,发现风化及除了灵气衰竭以及身体上有些已经得到治疗的皮外伤之外,金丹处有隐约的黑气盘绕。
再加上能感知到了那跟青岩真人一样的魔气,鱼阙便知道,风化及现在是真的被心魔缠上了。
她回想自己愤恨地想要杀死这个一直以来都想保护他人的少年,有些羞愧,给他留下了一颗宝花玉露,嘱咐黎含光给他熬制清心醒神的汤药喝。
其余时间,她只陪在晏琼池身边。
她坐在胡床上修炼,打坐入定。
自从失控状态消耗掉她大量的灵力后,她倒是能控制得住脑中的念头,变得冷静了。
一般来说修士很少需要睡眠,只需要入定打坐便可回复精神。
朦朦胧胧的清晨,依稀能听见中洲附近海岛的灵鸟啼叫,凉凉的海风从窗口吹入屋内。
鱼阙只感觉自己手臂凉丝丝的,刚迷迷糊糊地要将手收回来,便察觉有人将被子拉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她警觉地睁开眼睛,看见黑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自己正躺在他怀里,全身裹得就剩一张脸露出。
少年见她睁眼,也蛮惊讶,问道:
“是我吵醒你了么?”
鱼阙摇摇头。
“那再睡一会?”
鱼阙摇摇头。
“怎么了嘛?”他挠了挠眉毛,连眉心上的朱砂痣都带着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落在鱼阙眼里到觉得他十分可恶了起来。
但她不知道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只得低低地说,“你别真的死了,晏琼池。”
和当晚晏琼池对她说的话一样。
在即将失去对方的时候,所求不过一句,别真的死了。
晏琼池先是一愣,而后说:“嗯。”
他把鱼阙抱在怀里,还是那样托着她的后脑,任她趴在他怀里,而自己低头贴在她的耳后,长发垂落几乎将她包裹。
呼吸带起的暖意洒落在她的耳根,那样真实,也让鱼阙的心落地了。
琚师姐在这个时候送药来,她蛮关心小师弟的伤势,船上的医修不够,她带着乌宥亲自在小厨房里煎药,每日亲自送药来。
她推开门,刚想喊一声鱼阙,便看见裹得和熊一样的鱼阙和她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师弟,两人坐在床上拥抱。
两人一齐看向她。
琚师姐眼里了然,识相地退了出去。
“那么,来说说看吧,你的理由。”
鱼阙回过神来,推开他,语气冷漠。
说说吧,你的理由。
第83章 【涡流之祸09】
◎受伤的晏琼池◎
漩海港口。
这里是面向蓬莱洲的最东北边的港口, 与位于西南方向的妖洲呈对角线的最远距离,往日来说,到达此处的只有来此做皮肉生意的妖洲人, 来访的正儿八经的妖洲修士可谓是寥寥无几。
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在此处出现的妖修是越来越多, 一天里光是路过不被人注意的巷子都有三四人。
秦垢歪在阴暗的小巷子里喝酒, 砸吧嘴。
这老头近来出手阔绰得很,不仅还清了赊账的酒钱, 连韶华楼的人都不撵他了, 反常得叫人觉得他一定是在韶华楼里得到了什么好处,酒糟鼻也越发的红润。
他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妖修。
妖修们行色匆匆, 像是在寻找什么。
一股隐秘且带着阴谋的气息。
近来中洲和妖洲关系越闹越僵, 从七脉争锋期间开始,大小事件频发, 在东皇殿弟子的牵头之下, 妖洲诸多宗门响应, 针对中洲, 两方关系岌岌可危。
秦垢不过是个落魄的叫花子,他原本不太想打听这种事,但无奈周遭的乞丐们都在议论,耳朵里不免漏了几句听进去了。
虽然现下魔气四起, 七脉弟子奉命入世修行,铲除各地作恶的发狂灵兽, 斩妖除魔, 不过妖修弟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会认真执行任务的模样, 再说漩海大港向来是有
这群人来这里做什么?
秦垢渐渐出神, 不小心把拿着的酒葫芦跌到了地上, 正要伸手去捡,却不想被人踩住了手。
“喂哟,哪位好心人挡了小老儿的去路,麻烦高抬贵脚放了小老儿……”秦垢口里说话,但踩着他手的那人还是不放。
那人脚上的力度加重。
他举目上看,对上一双红眼。
“倾琦郡府的家仆,秦垢?”踩着他手的人身穿黑衣,锦罗绸缎好似那纨绔子弟,但纨绔子弟不会有这样的眼睛。
也不会有探究一个叫花子真名实姓的念头。
秦垢一愣,连忙摇头:“大人在问我吗?谁啊,我不知道,不晓得。”
“你——不是秦垢么?”
“不是不是,小老儿就街边一叫花子,自生来就在街边讨饭,小名狗饭大名没有。”秦垢一副畏畏缩缩狗怂的语气听起来好似一直都是这样没出息的倒霉蛋。
“哦?不是么?”
黑衣人缓缓地挪开脚,脸上纳闷,说道:“我听人说,曾经是倾琦郡府的家仆秦垢在这里,怎么,是我认错了么?”
“指不定就是您认错了。”秦垢连忙应和道,“如果是小老儿碍到您了,我立马就滚,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将小老儿屁一样——放了?”
“啊呀,那真是可惜。”
那黑衣男子更加用力地踩秦垢,半弯下腰来,眼里含笑,看着他:“他不认得秦垢,但是脏我的鞋,把他的魂体拘了带走。”
秦垢还想说什么,眼里见金光两道,背上一痛,便没有了生息。
在昏暗闭塞的街头,一个浑身破烂的老叫花子就这么凄凄惨惨的死在了路边。
漩海之上,麒幽船。
晏琼池没有第一时间答复鱼阙有些来势汹汹的问题,他只是抱着鱼阙撒娇似的把头摁在她胸口处,双手环抱她的腰,一副眼看着就要赖掉的模样。
就在鱼阙皱着眉准备说话时,晏琼池把怀里的阴阳镜掏出来,放在她手上。
阴阳镜镜面有云雾的漩涡浮动,红白交织,宛若血池雾林。
“这便是我从蓬莱神宫得到的阴阳镜。”
“它传说阴阳镜是魇阴神君的法器,但是你知道,九霄界下赐的神器都是身陨仙人所用,在主人消散厚这些神器也成了无意义的摆设……”
他解释着说,但表情有些落魄:“可我偏不只甘心拿一个无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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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设,它必须为我所用,它的价值才不是摆设。”
于是他便让蜃精拿着阴镜和这阴阳镜相冲。
阴镜是魇阴神君的遗物,下赐给了座下亲信骸蜃蜃精一族。
因为蜃精一直供奉的缘故,阴镜得以保存。阴阳镜若是感受到阴镜里封存的魇阴神君神力,有很大概率能够重新激活。
晏琼池将鱼阙捧着镜子立起来,红白的镜面映照出她的面容,也同样映照出她紫色的竖瞳和嫩嫩的龙角。
鱼阙看着镜中两幅面孔的自己,没说什么,视线稍稍挪开,看向晏琼池。
他的眼睛眯起来的模样好似一只大狐狸。
镜中一红一白的镜面缓缓地转动像是吸食血肉的漩涡,长时间地盯着它看仿佛会被这红色的漩涡吸入。
鱼阙不解地问:
“所以,你指使蜃精发动如此大的海难,其实就是为了激活这面镜子?”
“你为何对它如此的执着?”
“它本该是我的东西,我只是尽最大的能力将它修复完整。”
晏琼池不以为意,“况且我得了魇阴神君的法器,烛玉京没理由不知道,那群人会比我还心急,你也知道他们的德行更加恶劣。”
东洲晏氏为水灵根世家大族,自然信奉的是阴水。第一代家主得到某些机缘和魇阴神君结下了契约,所以也是为什么烛玉京会供奉魇阴神君的理由。
人族六洲各地信仰供奉不断,其中以梦阳和魇阴两者供奉最盛,但人间正气压过邪气,还是梦阳神君的香火旺,形成阳盛阴衰的局面,相比之下,魇阴神君的宝相凋敝。
魇阴神君自祖洲时代的开始恶名化,到现在也只是少数势力世家还保留着对他的颂祝。
颂祝,赞歌与信仰的祭典,人世供奉的香火会通过愿力传达到九霄界,成为仙人的福泽。
被世人所供奉的神仙才有存在的必要。
若是要问起鱼阙对魇阴神君的了解,她的印象也不过是每年一次的烛玉京颂祝。
烛玉京的魇阴神君颂祝确实很盛大,在颂祝期间,她也能稍微好过一些,所以她并不讨厌魇阴神君。
晏琼池应该也是受了烛玉京的影响,崇拜魇阴神君么?
还是说又预备那阴阳镜来做什么,不然不会冒险发动这么麻烦的海难。
鱼阙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
“蜃精乃是受了天人的执意来镇守困龙峡的,你又是凭什么能指使它?”
鱼阙问出她的疑惑,先前她脑子太混乱,想不起来要问他这些边边角角的事情,现在将力量用出去后,变得虚弱受到龙之本性的影响没有那么严重,理智也回来了。
她思考了很多事情,很多她都不曾注意到的边角,都很可疑。
比如他说他分化神魂捉到蜃精,那么晏琼池又是怎么会有这个实力捉它,并且将蜃精像家仆一样摆布?
“啊,这个嘛,它才不是受了天人的旨意才来困龙峡的,是天人将它赶到这里来的哦。”
晏琼池似乎对这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很是了解,大概是看了什么话本知晓的,说得头头是道还不忘避轻就重,也就是岔开话题。
“我不过是稍微一挑拨,它自己就愿意与我合作,你若是不信尽管问它。”
蜃精有能力驱使方台海蛟从深海到海面上来,肯定不仅仅只有他说得这样简单。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吧,蜃精又怎么情愿甘当你的手下供你驱使?”
要是说合作,蜃精那副害怕又瑟缩的神态可不像。
鱼阙看了他好一会,又看了看手里的阴阳镜,许久才问:“你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做什么?”
晏琼池思虑了会,“书上记载阴阳镜的用处是生魂转换,大概会用来救助世人?”
鱼阙沉默了会。
晏琼池的品行她挺清楚,他断然不会如此善心,不过阴阳镜的作用真的如他所说是生魂转化?
不过她只是心里疑惑,没再说什么。
她把阴阳镜还给晏琼池,转头将关着的窗子打开,端起琚师姐刚送来的药。
晏琼池现在还出于气息虚弱的状态,吃些汤药来总是好的。
“不吃药可以吗?”
晏琼池看着黑色的汤药皱眉。
鱼阙盯着他,面无表情。
“好吧。”
想来他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晏琼池只挣扎了会,便乖乖接过药碗吃药。
由于胸腔同时被两股力量贯穿,交汇处形成的伤口没有办法修补好,饶是仙林宫医修的鱼阙也没有办法。
众人思来想去,只得暂时用药蚕吐丝织就的绷带叠加伤药堵住伤口,希望通过内服外用的形势尽早将伤口治好。
晏琼池对汤药的味道不太满意,一碗药磨蹭了好久才喝尽,喝完又喊苦,却不想吃鱼阙塞给他解苦的红豆包子。
包子是她让船上船员做的,五大三粗的船员捏起兔儿包时也格外细致。
但他看着别人做的包子就是摇头拒绝。
拒绝了包子,晏琼池尽顺势倒下来,嘴里在胡言乱语,什么“好苦的药,和我的命一样苦”、“药不苦,命苦”诸如此类的话,还抱着枕头左右滚滚,并无平时孤傲高洁仙门弟子的模样。
倒像是爱撒娇的狗狗。
鱼阙担心他胸口的伤口裂开,呵斥他不准抱着枕头乱滚,于是晏琼池老实地停了下来。
他歪头笑,顺势抓住鱼阙想摁住他的手,把她往怀里一拉。
失去重心的鱼阙跌进了他怀里。
“近来真是辛苦你。”
晏琼池抬眼看向窗外不甚明朗的云层,此时还是天蒙蒙亮的时候。
夏季天亮得很早,但离卯时还有好一会。
“对不起,阙儿。”他又垂眼看她。
害你那么担心。
一头撞在他胸口上的鱼阙又气又忧,本来心里憋着气,他又这样不爱惜自己,刚想说话便被他抱住蹭脸,听得他道歉,心也软了下去。
她不会怪他,只是想他对自己好一些。
又听得他问:“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呢,要不要睡一会?”
大概晏琼池觉得这是顶好的主意,眉开眼笑道:“我讲故事哄你睡觉罢?”
鱼阙若是真打算入睡,其实不用人特地去哄,她一个人就能很快入梦,睡眠质量堪称毫无心眼,毫无防备。
讲故事什么的,这不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么?她才不需要那么别人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对待她。
但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鬼使神差的,鱼阙点了点头。
可能近几日实在是太过于忧心神魂细碎得不成样子的晏琼池,现下见他平安,鱼阙一颗提着的心终于也放了下来。
整个人陡然松懈,疲劳便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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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听什么?”
晏琼池见她应允,小心将她安置在身侧,抽了两个枕头给她,又盖好被子,放下床帐,兴致勃勃地要掏自己的存货,高兴得想要给同伴看自己珍藏的宝贝的小孩。
“就《古寰则》吧,你知道这本书么?”
垫了两个枕头的鱼阙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张脸,她想了想,说道。
那段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文字近来不断地翻涌,而鱼阙对这本从未听说过的书很是好奇。
古寰则,魇阴神君。
难道冥冥天意是要指引她知晓其中的什么吗?
晏琼池愣了一下,说:“古寰则么?”
鱼阙闭上眼睛,刚想说没有就罢了,不料听他轻轻叹息过后语气陡然一变:
“这书不吉利,不过你想看,那我还真有。”
鱼阙睁眼看他真的摸出来一本封面古旧的书籍,上面的书页发黄发脆,不过保存得很好,字迹依旧清晰可辩。
古寰则相当于一本记录祖洲时代的百科全书,里面有传说、图记、野史,但很早之前就不再允许流通在世间,或者说是失传,压根没剩几本传世,也就没办法通过术法再印刷。
“你要听什么?”
“魇阴神君。”
“嗯?”
鱼阙说,“我要听关于魇阴神君的记录。”
晏琼池面不改色地将书页翻到魇阴神君一栏,动作倒是有点不情不愿的,像是要被人看光,别扭,捂着,不愿意。
见他这个模样,鱼阙从躺着的状态坐起来。
她才不相信晏琼池会老实将书上的内容读给她听。
于是晏琼池抽了她的枕头叠成靠背靠在床上,鱼阙则靠在他肩上,书放在他的膝头,两人耳鬓厮磨一同读书。
倒霉的黑蛇被放出来。
它盘成灯座,蛇信为灯,照亮昏暗的床帐,为了增添床帐共读的氛围,它的尾巴上还举着添了香料的薰笼。
幽幽的帐中香漫开,混合着淡雅的兰息。
催人欲睡。
晏琼池念字速度慢,但是嗓音好听。
可惜窗外没有下雨,少年故作低沉但是很甜的音调叫人觉着很适合在昏昏欲睡的下雨天气听,确实很好入睡。
鱼阙听着听着忍不住抬眼看他。
他的脸沾染暖意,眉目平和,方才在船上抱着枕头打滚时候弄得有些散乱的长发贴在颊边,漆黑的眼睛看书,垂下来的睫毛历历可数。
鱼阙对上他的眼睛,又把视线挪开,假装有很认真地听他念书。
记录着有关于魇阴神君的生平不过短短四页页,很简短,从生平到陨落以及一些主要的事迹便没了。
另一个主神梦阳神君的记录却足足十多页。
并且被人用黑墨涂去了大段的段落。
分不清是晏琼池淘到这本书时就有,还是他涂上去的。
当读到“魇阴神君荒淫无度喜爱女色”时,晏琼池语气幽幽:
“假的,我怎么不知道魇阴神君喜好女色?”
他低头蹭鱼阙,可怜兮兮道:“这些都是假的,你知道史书都是胜利者的书写,他们才不会美化一个失败者,被暴打一顿后肯定要污名化他的面目。”
“依我看,有些乱写的书禁了也是好事,我很正经的,我保证。”
鱼阙柔软的颊肉被他蹭得红红,“不要蹭我了……魇阴神君不正经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此前在烛玉京听祭祀的颂祝,可没少听关于魇阴神君的事迹,此獠的形象早就已经根深蒂固,晏琼池怎么说都没有用。
“也是。”
晏琼池点点头,“我共情能力太强,不小心同情起来了。”
他翻了一页,又继续念道:
【魇阴神君于斩风台一跃而下,罡风切断十六神魂,众仙神这才得以启用九曲大阵将其肉身永远囚禁诛仙剑阵之下,寒冰永固。】
晏琼池义愤填膺:“好卑鄙的手段。”
【平日里与神君交好的仙人们无不忧心起了这被困在九曲大阵下的魇阴。】
晏琼池指指点点:“一群虚伪的东西罢了,若不是被兄长欺骗,他们又怎么有机会欺压至魇阴头上?”
像是一个对世间不公打抱不平的少年人,他总是有看不惯的事情。
鱼阙点点头,应和:“是了。”
【又怕魇阴借世间的梦魇脱身,九霄界的仙人加固了对他的封印,他们向魇阴的师长西教主借来七宝玉树,吊住了他的十二神魂。】
【魇阴神君的十二神魂均藏在七宝玉树的十二枝条上,若非西教主应允,他绝无逃生的可能。】
“我要杀光他们。”
晏琼池念完最后一个字,突然说道。
“嗯?”沉浸其中的鱼阙含含糊糊地应道,其实是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便开口问,“什么?”
“我要杀了他们。”
“杀谁?”
“这些人。”
“为什么呢?”
“他们践踏了魇阴神君。”
看着书的晏琼池眼中有幽紫浮动,他将手摁在“梦阳神君”的字样上,又慢慢地划过其他仙人的名字,轻轻地说:
“所以他们必须死。”
鱼阙还是不明白。
她于温暖的睡意里回过神来,想直起身来好好问一问晏琼池怎么突然又说出这种话。
就算家中供奉魇阴神君,那也不至于狂热到这种地步……怎么他还能对上古时代的人共情起来了。
“啊呀,怎么坐起来了?不困了么?”
晏琼池合上这恼人的破书,又想去缠鱼阙,干脆地将两手环住她的腰,脸埋在她锁骨处。
他很喜欢这样抱着鱼阙。
鱼阙软软的,抱起来非常舒服。
这样抱她,像是找到依靠了一般。
晏琼池嗓音还是那么甜:
“咱们不讲古寰则了好不好,都是一些虚假的屁话,我迟早把写这书的人也杀了,听听别的吧?我还有很多值得听的话本。”
原本就骨头懒散的鱼阙被他狗狗似的一抱抱得毫无力气,听他这样撒娇,也忘了要问他想杀谁,只得点了点头说好。
“啊呀,我记得南洲有一处海雪山庄,里头常年有四季的花儿盛开,我总想着和你去看看的,到时候我也这样哄你小睡。”
晏琼池颇为惋惜:“只可惜当初没有办法带你一起上路。”
“那么,当初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草台峰呢?”
鱼阙问了一句。
这也是她一直想问晏琼池的话。
晏琼池笑了笑,说:“你师尊亲自跟你说才好,我一时半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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