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点头, 走到李延时旁边,从看台的座位上捡起自己的书包。
不远处还有不知疲倦的蝉在咿呀长鸣。
“宿舍几点锁门?”李延时跟着闻声走过去。
“十一点半。”
闻声身上背的是黑色双肩包, 挺扁的, 就装了几张卷子。
轻飘飘, 往身后甩了一下没摸到背带。
李延时伸手勾着带子帮她挂到了肩上。
“还有事没?”李延时问。
闻声回身:“什么有事没”
李延时不耐:“问你是不是要直接回宿舍,没别的”
没别的事他就走了。
“李延时!”王启胜左手拎着装了烤串的袋子,右手举着根吃了一半的羊肉串,走近了,看清闻声的脸, “我还以为是谁呢,约会啊?”
王启胜这话说得顺口,语气自然得很。
闻声摆手, 撇清关系:“没有, 他要来跑一千五,我跑四乘一百接力。”
站在她身旁的李延时垂眸, 看了她一眼。
“哦哦哦。”王启胜咬了口烤串, 应了几声, 但显然没把闻声的话听进去, “现在你们俩打算去哪?”
约会嘛,不顺路送着回个寝室啥的。
“我回寝室。”闻声指了下寝室的方向, 又示意身边的李延时,“他我不知道。”
语气冷漠的
李延时收回落在闻声身上的视线,掏出手机,点了几下:“我回家。”
“哦。”王启胜咬着串点了点头。
闻声的宿舍离操场不远,穿过乒乓球台后的篮球场就是。
等看着闻声的身影消失在楼洞口,李延时才把书包往肩上扔了扔,踢了脚坐着吃串的王启胜。
“进去了?”王启胜低头,从袋子里又扒拉出来一串烤鸡心。
李延时不胜其烦:“我又没等她。”
王启胜三下五除二把手上的烤鸡心吃完,站起来拍拍手,瞄了眼闻声楼栋的方向。
“不是等着看她进去,你在这儿干站着不走干什么?”
“等刘叔开车过来。”李延时斜他一眼,手抄进冲锋衣口袋,转身往操场出口去。
“放屁吧,等刘叔开车?别以为我没看到刘叔的车早就开过去了。”
王启胜跟文家两兄妹一样,家里人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房子,也不住校。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他父母工作都忙,没人陪读。
王启胜拍了下屁股上的土,追上去,跳起来搂住李延时的脖子。
男生一脸嫌弃地把他扒开:“满手油,别碰我。”
“心情不好?”王启胜抹了两把嘴,“我看刚闻声那样气氛不对啊,生怕跟你扯上关系似的。”
李延时轻哼一声:“本来就没关系。”
他脑子有问题,才等她一起跑步。
看她那样子,也不像是怕黑的。
过了十一点,校园里更是没什么人,从操场走到大门口,七八分钟的路程,只遇到两三个背着书包往寝室楼奔的。
王启胜脸皮厚,李延时对他黑脸,他也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屁颠屁颠地追上去,咋舌,接着跟李延时瞎砍:“我看闻声最近好像心情不好,有两天中午在食堂遇到她,她都买个面包就回去了,问她她说回去做题”
话说到这儿,李延时停住了脚,眉心不自觉地再次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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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中午饭也不吃?”
“啊,对,反正有两天吧”王启胜摸着下巴回忆完,又反应过来,“看看!还说你俩没关系,刚走的比兔子都快,这会儿说闻声你有反应了”
“哎!不是,你又走那么快干什么!”王启胜在后面一路小跑追李延时。
走在前面的李延时书包往肩上扔了扔,语气不善:“赶着回去写作业。”
“那你刚还等闻声跑步。”王启胜补刀-
运动会定在周四早上开始,周四周五进行两天,周五下午放学,给学生们休一个完整的周末。
“闻声,这边!”文童坐在看台第三排,正冲她招手。
女子四乘一百米的接力在今天上午,排在高二高三的篮球赛后面。
闻声刚去洗手间换了运动服,黑色运动裤和白T恤。
“你冷不冷?”文童拉着闻声往给她占的位置走。
闻声示意了一下手里的衣服:“我拿了外套。”
看台上的座位,每班坐在哪里都是排好的,但个人的位置不固定,谁想坐哪儿谁坐哪儿。
“我听有人说昨天晚上你和李延时一起去操场跑步了?”文童转过来,一脸八卦。
闻声正在整外套,闻言问:“你怎么知道?”
“二班昨天有人路过看到的。”文童道,“年级里不是好多人喜欢他吗,发生点什么事,一个传一个就都知道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三排最左侧挨着栏杆的位置。
前排一排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坐满了人。
文童头凑过来,对闻声小声道:“李延时是不是在追你,我总觉得他对你不一样。”
闻声摇摇头,刚想说没有,前排转过来两个同学,眼睛里想要八卦的星星几乎要迸射出来。
“李延时在追你吗,闻声?”
“真是活久见,眼高于顶的大少爷还有这一天。”
“快说说,怎么回事!”
文童左手边的周佳恒,本来正扒着栏杆,问下面另一班的班长篮球赛的事儿,此时听到声音也挤了过来。
“什么什么??李延时在追闻声??”
闻声:
怎么一句两句,越传越离谱。
“没有。”闻声连忙否认。
她摆摆手,解释:“我们两个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不熟。”闻声非常认真地强调。
说着,闻声想在身后的空位上坐下,往后半步,小腿碰到了什么东西。
闻声回头。
“谁的本子?”她弯腰捡起来。
崭新崭新的作业本,平摊开放在台子上,被风吹卷了页面。
“李延时的。”文童阻止了闻声要拿那本子的动作,“大少爷说台子脏,非要垫着做。”
前排的女生窘着鼻子吐槽:“比我们女生还金贵。”
周佳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的东西谁也不能碰,我刚想撕张纸差点被他拧断脖子。”
说曹操曹操到,周佳恒话音刚落,左手边楼梯上拐来一人。
男生短裤篮球服,外面罩了件深灰色的冲锋衣,敞着怀。
李延时两步跨过来,扫了眼堵着路的几人:“都站这儿干什么?”
周佳恒尴尬一笑:“跟闻声说话呢?”
“嗯。”李延时点点头,刚准备坐下,又瞥向身边还站着的闻声,“不坐?”
刷了浅绿色油漆的看台座位,闻声要坐的那一片黏了些土。
闻声从口袋里抽了纸巾,弯腰去擦:“等会儿。”
李延时目光在那块污渍上落了一下,俯身捡了自己的本子扔过去:“坐这个。”
闻声一愣,接住被扔到怀里的作业本:“这不是你的吗?”
李延时闻言皱眉:“怎么,嫌弃?”
前排的人:??
文童:??
周佳恒:???
刚我要撕你纸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24章
随后, 李延时抬手抽了另一侧王启胜的本子垫在自己的座位上。
再直起身时,冲锋衣的拉扣碰在台子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李延时环顾四周愣着的人:“都看我干什么?”
周佳恒心说看你脸上有金子, 大少爷也会照顾人了。
“没什么没什么, ”他踢踢腿,往文童身边挤,一边挤还一边问她,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文童很配合:“好像吧,反正我看离东边挺远的。”
闻声:
李延时:
几人好不容易坐下, 周佳恒从最左边探了身子过来, 问李延时:“今天的篮球赛到底谁上决定没?”
李延时把手上的可乐瓶放在脚边, 斜眼看他:“替补还差一个,王启胜点的你。”
每年运动会都有一个娱乐性质的篮球赛,放在第一天上午进行。
高二打高三。
两个年级各选十二个人,五个首发,七个替补, 组成一只临时篮球队。
赢的队伍将会给自己年级赢得三千块的奖金,十二个班平分。
钱不多,玩的主要是气氛。
把一个年级十二个班凝聚在一起的比赛, 总是能激发同学们内心深处的集体荣誉感。
校篮球队的人多数是高三的体育特长生, 而王启胜作为校篮球队的唯一高二生被高二的体育老师钦点为队长,负责人员安排。
“我不行吧。”周佳恒有点虚, “我矮。”
李延时无所谓道:“反正是替补, 凑个数。”
两人隔着闻声和文童旁若无人的对话。
李延时跟周佳恒说话时略微侧了下身体, 风一吹, 男生外套的衣角飘起,蹭到了闻声的手臂。
冲锋衣的布料有些凉, 闻声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一旁的周佳恒再次把头伸过来,对着李延时:“先前体育老师让你去校队你怎么不去?不然咱班就有两个校队的了,多有面儿。”
“他能去校队?”闻声直女发言,“校队不是都要一米九多的吗?”
“”
四个人中从始至终唯一没说过话的文童咬着唇缩了下肩膀,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李延时。
男生的脸色自然不可能好看,斜扬的眉峰下,眼神怎么看怎么阴冷。
文童手摸过去,悄悄拽了下闻声的衣袖。
闻声一脸迷茫,看她:“你拽我衣服干什么?”
文童急忙打手势,压着声音:“小声点姐姐,你看李延时的脸色”
话未说完,闻声转了过去,去看李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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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脸色怎么了?”闻声轻蹙眉,眼神在李延时脸上落了落,“你不是184吗?”
开学时他自己亲口说的,她应该没记错啊。
女生的表情太认真,让人无法反驳。
两人对视了两秒。
男生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闻声转过去,对周佳恒:“他184,有点矮。”
周佳恒:
文童:
果然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眼看李延时的脸一寸一寸往下黑,周佳恒急忙打圆场:“校队也就几个特长生比较高,其他人还是看技术。”
“对!”文童撞了下闻声的手肘,示意她别说话,跟周佳恒唱双簧,“看技术,我们时哥技术好!”
周佳恒可着劲儿的夸:“投的准,在场上,那三分,咔咔的中。”
“对!”文童再一拍手,接话,“咔咔得中!”
两人一句两句的说,李延时的脸却依旧没有好看半分。
文童心思活,寻思大概不是对的人在夸,视线收回来时,再次顶了顶闻声。
闻声疑惑地望向她。
文童像蚊子嗡嗡似的跟闻声咬耳朵:“你也夸两句,不然往后咱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当然你应该不会死,我和周佳恒”
文童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闻声更是听得云里雾里。
为什么要夸?
夸谁?李延时?
到底是为什么要像说相声一样夸李延时?
这边闻声愣着不动,那侧李延时脸冻得跟冰块似地盯着闻声的后脑勺,文童看到这场景就一阵胆寒。
她第三次地勾着闻声的袖子,凑近:“快夸呀,宝贝儿。”
闻声:
行吧。
周佳恒拍着手:“我们时哥是真的打得好。”
文童拍着手,眼神提醒闻声:“打得好!”
闻声在两人响亮的口号里,慢吞吞地抬起手——
两只爪子相互呱唧了一下,十分冷淡的:“好得呱呱叫。”
“”
李延时脸更黑了。
空气一下子再次凝住。
为了防止闻声再说出来点什么不该说的,文童捂着她的嘴把她拽了回来。
“怎么了?”闻声问。
文童尴尬一笑,指指远处的操场:“看比赛看比赛。”
闻声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追问:“到底怎么了?”
文童被问得没办法,小声解释:“李延时生气了,你哄哄他。”
闻声奇怪:“我为什么要哄他?他一天到晚莫名其妙生气”
“小点声,我的宝贝。”文童一把把闻声拽住,“他就坐你旁边,你声音这么大,可是怕他听不见。”
“听见怎么了?”说着,闻声接着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为什么要哄他?”
文童闭了下眼,腹诽你们一个爱生气,一个不开窍,真是绝配。
要是哪天真的有恋爱辅导班这种东西,闻声一定是全学校最差的学生。
作为好朋友,文童不能撒手不管。
她看了看那侧已经掏出手机在玩的李延时,想了又想,找了个切入点解释。
“你看,人家把自己的本子借给你坐,是不是对你好?”文童指指闻声垫着的东西,认真引导。
闻声思考了两秒,点点头。
好像是这个道理。
文童松了一口气,觉得孺子可教也。
刚想接着往下说所以你也要对人家好,然而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见闻声欠了下身,把坐着的练习册抽了出来,递到一旁李延时的眼前。
“还你。”她道。
文童:??
李延时:
闻声想得很简单,她不喜欢欠人人情,既然是对她好,对方没东西坐,那还回去就行。
风吹起练习册的一角,沾着灰尘的那页在他眼前抖了抖。
闻声看到男生把视线从本子上挪开,翘了二郎腿看手机:“不要。”
“我也不用,”闻声解释,“我擦擦坐就可以。”
“那扔了吧。”李延时抬眸,冷笑。
“”
文童第一百零八次把闻声拉回来,抽了她手上的本子往台子上一铺,扯着闻声坐下。
郁闷道:“算了算了,看比赛吧。”
还是看比赛好,看比赛总不至于吵起来。
闻声看看文童,又回忆了一下李延时两秒前的表情——好像是有点不高兴。
她“哦”了声,那看比赛吧。
篮球赛还有一个小时开始,三班出了两个人,李延时和王启胜都是首发,篮球赛完了之后还有闻声的接力。
至于现在,女子一百和二百的初赛,以及男女跳高和铅球都在进行。
“快轮到我哥了!”文童激动地拽了拽闻声,让她看右侧的跳高场地。
闻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右侧的塑胶地面上,排了一队背贴号码牌的男生,而离他们不远的前方,有铺着的软垫以及架在上面的跳高杆。
文越身上的T恤被风间歇性地鼓起,挺拔颀长的身影在一众男生里很显眼。
“该我哥了!”文童压抑着兴奋。
裁判员吹了声哨子。
只见远方身着白色T恤的男生助跑,起跳,过了!
虽然离得远,看不清杆子的准确高度,但很明显,比前两个男生预设的高度都高。
闻声跟着文童真心实意地鼓了两下掌。
“真厉害。”她轻声感叹。
一旁看手机的李延时:
这会儿会夸了。
他极其不满地轻“啧”了一声,换了翘着的腿。
刚动完没两秒,又把手机揣起来,脱了身上的外套。
他和闻声坐得近,这么动了两下,脱衣服的时候不免撞到了女生的胳膊。
闻声下意识朝他看过来。
李延时回看过去,凉凉的:“怎么?碍着你夸人了?”
闻声:?
什么跟什么?
闻声抿抿唇,好脾气的:“没有,只是撞到了胳膊,跟说话没有关系”
“嗯。”男生抖着衣服,格外随意地应了一声,“那就是没碍着你夸人,还想继续夸?”
闻声:
第25章
“不夸了。”闻声轻咽了一下嗓子, 看着李延时,“都跳完了。”
男生屈着手指在屏幕上打字,微垂的眼睫下, 眼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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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凉。
“那你可以等下一轮跳的时候再夸, 跳一轮夸一轮,一直夸到决赛。”
“不是厉害吗?”李延时面无表情地望向闻声,淡声, “全世界第一最厉害。”
“”
“目瞪口呆”这种表情难得地在闻声脸上闪了下。
神经病。
她什么时候说全世界第一最厉害了?
中二病晚期。
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在被广播环绕的音乐声里,以及远处塑胶跑道的叫喊声和近处闲聊的嘈杂人声里, 两人再度对视了几秒。
初秋, 八点半的清晨, 清风明朗,带着露水气。
男生两腿大开,两肘支在膝盖上,眉眼微挑,即使是在此时此景下一个偏头看的动作, 仍然带了懒散又狂妄的模样。
闻声先一步移开视线。
她觉得自己和李延时可能先天八字不合,说三句要吵两句半。
“衣服穿上。”男生转回去之前,瞥她一眼, 这么说。
就不穿。
闻声扬手把外套丢在了李延时怀里。
她扔得不重, 但李延时正低头看手机,没想到她冷不丁来的这动作, 自然是楞了下。
两秒后, 反应过来, 怀里这是闻声刚搭在腿上的衣服。
李延时伸手拿起这衣服, 掂了两下,突然好笑。
这么久以来, 第一次见闻声有脾气。
他还以为她听不懂人话,没正常人的情绪也不会发脾气。
“什么意思?”李延时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挑眉问她,声音里带了点痞劲儿。
“没什么意思,”闻声心里有气,又不知道怎么发,伸手把衣服夺了回来,白李延时一眼,“烦你。”?
李延时手上一空,这回是真被闻声逗笑了。
从上小学四年级,就没再听过有人生气的时候说这两个字。
闻声这人的“阅历”和与人相处的知识到底停留在几岁?
这面李延时想不明白,那侧闻声更想不明白。
她盯着眼角眉宇都没了刚那层凉气,甚至唇角微扯的男生
开始仔细揣测,李延时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别人对他好脾气,他生气,别人对他生气,他又开始笑。
神经病。
闻声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在看台上坐了会儿,李延时被王启胜叫走讨论首发上场的战术。
篮球赛九点半开始,十分钟一小节,只打三个小节。
李延时跟等下一起上场的几个人讨论完,再回到看台上,闻声已经不在了。
“她去哪儿了?”李延时问一旁的文童。
文童正在跟周佳恒讨论她哥到底能不能拿第一,闻言仰头看过来。
“闻声说有点紧张,想去自动售卖机买瓶牛奶,平复一下心情。”
“什么紧张?”
“四乘一百米接力。”文童解释,“她以前从来没参加过运动会。”
李延时微压下巴,表示知道了,接着长腿一跨,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下来。
远处塑胶跑道上,正在进行女子四百米的比赛,裁判员站在终点,叼着哨子挥旗。
右侧跳高场地的旁边围的人更多了些,大概都是去看最后一轮的。
“你不去看你哥比赛?”李延时问文童。
文童摇了摇她那顶着学生头的脑袋,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外套:“不去了,我怕闻声回来找不到我。”
说罢,文童抛下周佳恒往李延时的方向挪了点:“闻声最近因为考试,心情一直都不好,现在又要参加从来没参加过的比赛。”
“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文童提了建议之后,还很热心地指了指远处操场右侧的综合楼,“闻声就是去那儿买牛奶了”
后半句刚说了一半,正在翻王启胜那本练习册的男生抬眸,看过来。
李延时食指撩着本页,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去看她?”
“”
文童心里无限撇嘴,心想你等会儿可别打脸。
闻声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文童被同学叫下去给文越送东西。
她走之前把怀里闻声的衣服塞给周佳恒,嘱咐他如果十分钟后闻声还没回来,让他去看看。
周佳恒乖乖点头。
从书包里掏出单词本和赛制表,时刻盯着场上的动向,招呼参加各个项目的同学提前准备。
文童刚走没两分钟,半个多月没上学的温九儒回来了。
他从左侧楼梯上上来,站在栏杆前,扫了眼座位,待看到李延时的位置时,没有犹豫,朝他跨了过来。
“想起来上学了?”李延时收了手里的东西,往左边挪了点,给温九儒腾位置。
“手续刚办完。”温九儒在李延时身边坐下,“下个星期我转国际班。”
李延时怔了下:“打算出国?”
温九儒点头,又问他:“你呢?”
“我才不去。”李延时把王启胜那练习册随手丢开,两手撑在身后,半仰着看向远处的操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走特招,进军校?”温九儒纳闷,“就那么喜欢那些破飞机?”
李延时松了撑在身后的手,笑了下::“怎么能叫破飞机。”
李延时念这事念的久,为这个没少跟家里吵架。
袁娅作为控制欲极强的母亲一直希望李延时能出国深造,今后进家里的公司。
但李延时不愿意。
他中招报的是附中,因为附中高三有对口军校的提前批招生。
但袁娅想办法改了他的志愿,把人调到了二高,为此,有半年时间李延时都没怎么回过家。
温九儒目光也转向远处的操场。
深红色塑胶跑道的里侧,青绿色的足球场是新换的草皮,有学生踩在内侧松软的青草地上,陪跑正在比赛的队员。
“有没有想过跟家里犟了半天劲,最后进不去军校怎么办?”温九儒忽然问。
战斗机飞行员,这玩意儿还是挺难当的。
“那就算了。”男生打了个响指,伸懒腰,目光从远处的跑道上转回来,看温九儒:“但总要试试不是吗?”
试一试。
少年人总要有少年人的肆无忌惮与狂妄。
温九儒偏开视线,想了两秒,弯腰去拿李延时脚边的可乐瓶。
瓶子刚拿起来还没打开,被李延时两指挑着捏了回去:“要喝自己买。”
温九儒顶了顶眉心,一脸无奈:“我昨天一夜没睡,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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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之间互相喝个水而已。
要不是实在懒得动,温九儒也不想碰李延时的东西。
李延时抬腕,看了眼时间。
“要喝什么?”李延时突然放了手里的瓶子,腿一收,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给你买。”
温九儒像看神奇动物一样看着他:“你去?”
李延时随便点了下头:“腿坐麻了想走走。”
“你去哪儿买?”温九儒又问。
李延时扬下巴示意:“综合楼下面有自助贩卖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延时忽然这么好心,但能得他一次服务,真是不容易。
温九儒按了下通宵后跳着疼太阳穴,随口:“水就行。”
说完,只见李延时没马上走,而是往右两步,勾了周佳恒怀里的衣服。
周佳恒正在核对项目时间表,因为怀里这突然一空,抬了头,虚指着李延时手上的外套:“这衣服刚文童说让我去找闻声的时候带给”
“嗯。”李延时垂首把自己冲锋衣的搭扣拉上,“温九儒非让我去帮他买水。”
温九儒:?
“哦哦哦好。”周佳恒了然,“那你顺便去看看闻声。”
拉好拉链的大少爷,一副不情不愿但被逼无奈,脸上写着“都是同学总不能真不管她死活,那我行行好去看一眼吧”——的表情点了下下巴。
“好吧。”李延时回答,语气颇为为难。
温九儒:-
闻声说是来买牛奶,其实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平复一下心情。
从报项目到现在,有两三周时间,她每晚都有去操场跑步。
闻声的身体素质不算差的那一类,又经过半个多月的训练,速度上并不算慢。
但大概是受最近几次竞赛小测的影响。
闻声越来越发觉,并不是每件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是努力学习,就能拿到想要的成绩,也不是用心训练,就能跑出理想的名次。
一路顺风顺水走过来的人,遇到这样的挫折,总会有些挫败。
翻过去了,人生就会往上更上一层,翻不过去,就会掉进无尽的漩涡,再也爬不上来。
闻声轻喘了一口气,头顶上贩卖机的隔板玻璃,右手摸上投币的地方塞了几个钢镚进去,想再买一罐牛奶。
清脆的“叮当”声后,硬币落进去,售卖机发出机械推拉的闷响,玻璃柜里,机器爪子把红色的易拉罐推出来。
“咣当”一下,旺仔牛奶掉在身下的取物柜里。
闻声松开握着机器边沿的手,弯腰,准备从取物柜里把牛奶拿出来。
然而身后脚步声响起,带了深绿色护腕的手先她一步顶开取物柜的门,把牛奶拿了出来。
闻声错愕间,怀里被抛了衣服。
李延时道:“文童让拿给你的。”
男生的手臂蹭着闻声的耳朵过去,她下意识抬手挠了下耳尖。
李延时转了个身,后背靠在售卖机上,单手扣了易拉罐的环,把牛奶递过去,揶揄:“就跑个接力,你紧张什么?”
综合楼一层的角落,全敞开式的走廊,左手边尽头的那棵巨大槐树,挡住了晌午时分有些灼人的日光。
因为李延时的突然出现,她怔楞在原地,没去接那已经被打开的牛奶罐。
靠柜而立的人,一手插在口袋,另一手上的易拉罐又往她眼前递了递,眼睛里浮了常见的不耐烦:“手酸。”
闻声意识过来,双手接过去,慢吞吞地递到唇沿,喝了一小口。
“说说,为什么紧张?”李延时手敲在身后的玻璃柜面,懒散的语气。
许是正在修缮的空旷走廊只有两人,又或者是闻声刚刚独自想了太久却没有答案。
总之——远离吵闹的操场,在这个被庭院枝桠包裹的综合楼一层,闻声突然有些想讲一讲,这么多天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
“事情没有按预想的发展,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闻声唇压着易拉罐的边缘,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微微皱眉,“我不喜欢结果无法掌控的事情。”
比如努力之后却总也考不好的小测,再比如不知道会得第几的比赛。
李延时抱胸,看向身前的女孩儿。
披肩长发被扎成了惯常的高马尾,她微微低着头,顶着颗毛茸茸的脑袋,像迷了路的困顿小兽。
李延时思考了两秒,上前半步,手指顶着闻声两侧的太阳穴把她的头扶起来。
随后手揣回口袋,俯身和她平视。
蓦然靠近的男生,气息萦绕间,闻声毫无征兆地晃了神。
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让闻声想到了干净清凉的薄荷糖。
身后百米外是各种加油助威的呐喊声,其中夹杂着并不明晰的哨声,被风吹起,荡在空中,又随风飘飘悠悠地钻进此刻的教学楼走廊。
那处的喧闹,恰好衬托了此刻的宁静。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男生在此刻的宁静里开口,微哑的音色让此刻的他显得异常认真,“正因为结果未知,比赛才迷人。”
“你的生活也是。”他食指轻点在闻声的肩头,“你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也永远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正是因为这样,生活才有趣。”
闻声下意识“嗯?”了一声。
恍惚间觉得,李延时好像在带她破窗而望,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李延时直起腰,屈指轻磕了一下闻声的眉心,语气恢复了一向的懒散——
“还有你的考试,想不通的问题先放一放,说不定某天走在路上灵光一现就有了思路,或者放弃你不擅长的这一部分,把其它知识点抓得更牢,保证不丢一分。”
“不要固步自封,走出来一点,考高分的方法和途径不止有一种。”
“不是非要卡着六点四十五去食堂才能买到鸡蛋饼,也不是买不到鸡蛋饼就不能用其它早餐代替。”
“闻声,生活有很多种可能。”
李延时的声音混着含混的笑意,玩世不恭的腔调压在他的每一个尾音。
有一瞬间,温闻声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而在缝隙的那侧,有着异于任何时刻的亮光亮。
接近九点,阳光跨越白云的遮盖,从闻声身后敞着走廊洞口钻进来。
灰色的水泥地板印下两人糊在一团的黑影。
而日光俏皮,从周围的空气一路溜到此刻男生的眼睛里。
他还保持着垂眸看她的姿势。
男生有着深成墨色一样的瞳仁,阳光在这片黑色里点了簇金色的光。
微凉的风从闻声耳尖轻轻略过。
大概是因为太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闻声向来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敏感,无论是声音还是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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