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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夏添接过信件,又想起一事道:“老爷昨夜去了趟京兆府监牢。”
孟鹤之神色一凛,却也不大意外。
“可要小得去查查他们说了什么?”夏添开口问道。
京兆府门禁森严,昨日他们只跟到了京兆府牢房门口,并未进去,约莫一刻钟后,便见孟文轩失魂落魄地出来。
而后便喝了个酩酊大醉,瞧着像是痛彻心的样子。
诚然,夏添也有些好奇。
孟鹤之看了眼夏添:“不必了。”
他忽又想起什么来,看向他道:“盯紧些,莫要出岔子。”
夏添意会点头道:“公子放心。”
夏添到孟家主屋时,远远便瞧见门口站了个人,瞧身影,一眼便知是孟廊之。
他凑近了听,便听许管事苦口婆心的劝说。
“大公子,您回吧,老爷也是毫无办法了。”
孟廊之攥了攥拳头,神色戚戚道:“没让他想法子,今日母亲刑期,他就不去见她最后一面!”
许管事抿唇,直叹气,这最后一面,实在不必相见,见了反倒会更加痛苦。
他看了眼孟廊之道:“大公子,您也听老奴一声劝吧,你也莫要去了,老奴怕您见了受不住!”
这声大公子,夏添听来实在刺耳。
见时间差不多了,上前一步道:“还叫大公子呢?许叔,圣上的意思你可还明白?”
许管事抬眸便瞧见了夏添,脸色一沉,看了眼同样脸色难看的孟廊之闭上了嘴。
这叫了二十多年的大公子,这突然改口,确实很难。
夏添上却是上前一步道:“二公子。”
孟廊之面无表情紧紧盯着夏添:“你叫我什么?”
夏添嘴角勾了勾:“二公子呀,是不是听起来不大习惯?会习惯的,我家公子可是过了二十多年这样的日子呢。”
许管事有些不忍,上前拉了拉夏添的衣袖,低声警告:“少说两句,他是咱主子!”
“主子?”
夏添笑了:“我的主子是孟家嫡出的大公子。”
嫡出二字咬得尤其的重,果不其然,孟廊之脸色更是难看,看着夏添的眼神尤其阴沉,好似能生吞了他。
许管事心下直叹息,干脆上前一步道:“大…”
许管事看了眼夏添,话锋一转道:“公子,您先回吧,您去瞧瞧三姑娘吧,自出了事,不吃不喝好几日了,老爷这边我再劝劝。”
孟廊之抿唇,看了眼夏添甩袖离去。
见人来了,许管事轻松了口气,拿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看向罪魁祸首夏添,冷哼一声道:“你来做什么!”
夏添从怀中掏出封信晃了晃道:“来给老爷送信。”
看了眼屋里,他高声喊道:“我家公子说了,这信上事关高氏,很是要紧,要小的务必送来给老爷。”
许管事本想斥责他没有规矩,怎敢称呼夫人高氏,可话到喉咙间便卡住了,如今夫人是阶下囚,又已被老爷休弃,唤声高氏确也可以。
他哑了半声才就着脾气斥责道:“可还有规矩,老爷尚在休息,你怎敢大声喧哗。”
说着伸手便要去接信。
夏添耳朵微动,听见里头的动静,便知孟文轩听进去了,并未再阻拦,直接将信件给了许管事。
“这信很重要,许叔切记亲自交给老爷哦。”
“南院今日乔迁新居,忙得很,我便先走了。”
狡黠笑了下,便甩手离去。
他人上了长廊,远远瞧见一大波人来了,以前瞧见闻氏的身影,他挑了挑眉头,回头又看了眼主屋,嘴嗒了一下:“嘿,来得真是巧,该有热闹看了。”
他笑了笑,便从偏角离去。
许管事手里捏着信件,有些犹豫,方才屋子里的动静他也听见了,孟文轩应当是醒着的。
他此刻有些百感交集,有些意外,老爷竟就这么放纵夏添折辱大公子。
他隐约察觉到,这天好似变了。
孟文轩此刻确实醒了。
虽已是白昼,但里间仍旧有些昏暗,床榻上帷幔半散,他单手捂着左眼,右眼则是有些颓败。
若是可以,他想一直醉着,也好过现在醒来,便止不住回想起昨夜高氏的绝情。
他忽然有些理解了,难怪贺氏那段时日终日贪醉。
他看了眼水漏,已近午时,约莫还有一刻钟,她便要行刑了。
眼里闪过纠结,掀开软被,又是一顿,又想起昨夜高氏的话。
他都不怪她欺瞒他奴籍身份,也不怪她毒害贺氏,她却竟责怪自己不能救她,她怎么就不知体味他的难处。
“你既护不住我,也护不住大朗,便滚远些,我真恨当初听信你的话,掺和贺家的事。”
“真是废物!”
“如你所见,贺氏确实是我害的,难道不是你默许的!”
这似箭矢一样的话,毫不留情地射向他,他从未想过,平日里温柔似水的高氏,竟还有如此不为人知一面。
正犹豫间,门外忽传来一声惊呼。
“老夫人!你怎么了!”
孟文轩心头一震,忙下了地,门一打开,便见闻氏昏倒在地,手上还攥着一封书信。
“母亲!“孟文轩忙上前扶住她。
许管事看向孟文轩道:“也不知怎的了,老夫人瞧了二公子送来的信,便晕倒了!”
此刻也顾不了其他,孟文轩上前便将闻氏抱进了屋里:“去找府医!”
主屋立时又陷入恐慌之中,孟文轩安顿好闻氏,目光落在她紧攥着的那张纸上。
闻氏抓得很紧,他双手用力,才从她掌心抽出。
待瞧清上面所写,瞳孔猛然一缩,眼里皆是震惊。
许管事领着大夫刚要进屋,便被撞得眼冒金星,“哎呦”一声,便栽倒在地。
他一抬头,便见孟文轩踉跄地奔了出去。
唐霜与孟鹤之恰瞧见他失魂落魄奔跑出了长廊。
唐霜抬头,便瞧见孟鹤之眸光冷然。
“他知道了?”唐霜问。
孟鹤之点了点头,他方才瞧见了,孟文轩的鞋子都掉了一只,这若是换作是他,该被他骂作有辱斯文了,轻声讽刺:“高看他了。”
唐霜也瞧见了:“他这是要去质问高氏?”
孟鹤之看了眼天色道:“质问怕是不成了,去了估摸着能恰能瞧见高氏尸身。”
他要的便是如此,他要孟文轩到死都憋着这口气。
要他带着这屈辱过活。
“当了二十多年的活王八,话却无处可问,气也无处可泄,就连那男人是谁他都无处可查,你说,他可会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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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鹤之问道。
唐霜眼尾颤动,何止会疯,怕是想毁天灭地。
她便好奇,他那日为何压着那封信,原是这个打算。
她忽然想到了件事:“就不能从别处查出那男人的身份来?”
孟鹤之摇头道:“枯骨一具,什么都查不到了。”
照理说,这挤压心头的屈辱悲愤皆都得以泄愤该很是开怀才是,孟鹤之却是沉默不语,只是盯着孟文轩背影消失的地方瞧。
唐霜能察觉到他眉宇间低落,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孟鹤之垂头见她有些担忧的眸色。
他笑了一声:“我没事。”
唐霜没拆穿,怎能没事,孟鹤之虽对孟家厌恶,但对孟文轩也曾有过期冀,血脉里的关系,是割舍不掉的,但如今,生了这么多事后,孟家便是彻底散了。
便是她,心头都萦绕着惆怅。
恰此刻姚七来催促。
“公子,老爷子已经准备好了,再催促您尽快动身,乔迁最注重时辰,莫要误了吉时。”
唐霜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道:“走吧,去咱新宅。”
孟鹤之眸光深深;看向唐霜的眸光尤为温柔,喉间一哽,应了一声:“好。”
他嘴角勾起,去新家,他们的家。
两人伴着夏日里的习习凉风,出了府。
出府时,一如既往,仍旧无人相送,孟鹤之道也习惯,恰如离京去广南那日,只是这回,就连许管事都没来送。
贺耽见冷冷清清的门庭,有些气恼,忽地便撂下了车帘。
“这孟家上下,没一个懂规矩的!”
唐霜孟鹤之对视一眼,觉得无奈,唐霜甚至贴心地奉上一盏茶:“外祖父消消气,这样的日子,生气不值当的。”
贺耽神色缓和许多,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忽想起了什么,掀开车帘问姚七:“这南院是不是独属时隅的?”
姚七不明所以答道:“是,孟家本就只是西院,南院是后扩建的,孟家是一个子都没掏,都是咱家出的,都有契据在的,当属公子的。”
贺耽眉眼弯弯,本是满意:“很好。”
他招了招手,姚七忙将耳朵凑了过去,贺耽低语片刻,只见姚七有些迟疑:“这怕是不好办。”
唐霜与孟鹤之面面相觑,孟鹤之摇了摇头让她莫管。
“有什么不好办的!你尽管去办!”
姚七虽觉为难,但也只能领了差事。
贺耽心情募得便好了许多,又靠回到车壁上,嘴角勾起。
孟鹤之开口:“又要做甚?”
贺耽撇撇嘴道:“你莫要管!我有分寸。”
说罢也不给孟鹤之机会,对着外头道:“启程!”
话音一落,爆竹声响起,十几辆马车伴着这热闹声渐渐驶离了孟家。
第82章
新宅距孟府约三条街,步行半个时辰也就到了,算不得多远。
马车停下,孟鹤之抱着唐霜下了马车。
贺耽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府门林立,红墙灰瓦,操办时,孟鹤之特地吩咐,不必太过奢靡。
是故从外头瞧,只当是普通宅院,贺耽晓得孟鹤之此举所为,若往后为官也不至于得什么铺张浪费的流言蜚语,也颇为满意,一旁姚七耳语,他眼眸微张,有些许意外。
孟鹤之刚要去接他下车,他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我自己成,你带着霜丫头好好瞧瞧这院子,也不枉你那心思。”
唐霜听来摸不着头脑,孟鹤之已经牵着她往院子里去。
刚一进门,便有管事来迎。
唐霜刚迈过门槛,忽然有人一声呼唤:“姑娘……”
她身形一滞,手指微颤,猛然抬头,入眼便是极其熟悉的一眼脸。
“万叔!”
万管事眼角含泪,抹了把泪:“欸!是老奴!”
唐霜有些激动,看了眼孟鹤之,眼圈发红,上前忙抓住万管事。
自打唐家出事,唐霜便与万管事失联,找了许久都未见到,这在唐霜心里是一桩事,一直惴惴不安,如今忽然见到,如何不喜!
万管事亦很激动,仔仔细细看了眼唐霜,见她皮肤莹润,气色很好,也放下心来,只是仍问道:“姑娘近来可好!”
唐霜哽咽:“好,好。”
万管事连连点头,又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孟鹤之,见他气宇轩昂,与自家姑娘站在一处,宛若金童玉女,实在般配感慨道:“老爷知道姑娘这般好,也该放心了。”
说起唐温伯,唐霜有些抑制不住,伏在万管事肩头低声哭泣,在旁人面前,她从未如此脆弱过。
万管事轻声安抚,看了后岔开话题道:“是姑爷寻到我来府上掌事,姑娘快去瞧瞧咱新府。”
唐霜回神,又扑进孟鹤之怀中,孟鹤之扶着她的腰,手有一搭没一搭轻抚,伸手擦了擦她眼角泪水,有些好笑道:“再往头去瞧瞧。”
见他这神色,她心头微怔问:“还有?”
见到万管事,她已然很惊喜。
“姑娘进去瞧瞧就知道!”万管事道。
孟鹤之笑而不语,只是牵着她往里头走。
唐霜忽然有些紧张,便由着孟鹤之拉着进了府。
一进府内,便见有下人排成两排,她瞪大了眼眸,一眼便认出皆是唐府旧人。
她尚来不及惊喜,又被院中景象震慑。
一旁春织又冬也瞧出来了,低声道:“这与咱唐家好像!”
孟鹤之走上前,拉着她上了长廊道:“工期太赶,还不尽复刻,前屋后院,大致一般,只是这长廊,不大像。”
他这话说得平常,好似真是如此。
唐霜顿下脚步,一旁万管事搭话道:“姑爷心细,哪里是工期太赶,是怕姑娘触景伤怀。”
当日抄家,唐家一行人便是跪在长廊上受那噩耗。
唐霜心头一紧,扯了下孟鹤之的手。
两旁下人很是机灵,见状纷纷散去,长廊上,便只余两人。
孟鹤之见她眼眶红红,些许无奈,上前将她抱在怀中,低低叹息一声道:“早着你会哭,便不做这些了。”
唐霜伏在他肩头,本欲要哭泣的,顿时便破涕为笑,抬头看向他,小下巴就抵在他胸膛,忽开口道:“孟鹤之,你什么时候惦记我的。”
孟鹤之一怔,神色略有些不大自然,见他眸光澄澈,扯不了谎,便复问:“为何突然问这些?”
唐霜长嘘一口气,眨了眨眸子道:“既早惦记,便该早让我知道,若早知道,我便早退婚,早早嫁与你了。”
“当真!”孟鹤之有些受宠若惊,一脸欣喜。
唐霜这话确是发自肺腑,方才话也是一股脑,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此刻他追问,方才后知后觉,有些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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涩,但见他迫切,心头跳动,如他所愿点了点头。
孟鹤之欣喜若狂,天知道惦记她的那些年岁,他曾有多厌恶自己,觉得自己是那个沼泽地里的臭虫,怎敢心生妄念惦记菩萨。
惦记她,便是罪过。
孟鹤之将她的下巴轻抬,而后低头便是一啄。
唐霜瞪大了眼睛,这光天化日之下,她这般大胆,她想也不敢想,白皙后颈都已红透。
“我也很是后悔,没早早叫你知道。”孟鹤之道。
唐霜抿唇,怨恼地瞪了他一眼,本想让他注意些分寸。
却不想孟鹤之浑当看不见,低头便又含住她唇瓣,低笑道:“放心,没旁人!”
约你一刻钟后,唐霜气喘吁吁倒在他怀中,双颊绯红,几乎算是挂在了他身上。
孟鹤之眼眸深邃,也平息许久,拍了拍她肩头道:“错过了最好的,你怕是要后悔的。”
唐霜瞪大了眼睛,竟然还有惊喜。
“又是什么?”唐霜问。
孟鹤之抿唇笑了笑:“跟我来。”
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了长廊,又越过了后院,直到在院子最尽头一扇门前顿住。
是垂花洞加了个门,上头还落了锁。
瞧着平平无奇,好似是这新宅的后门,她眨了眨眼睛,正要问话,掌心便被塞进了个温凉之物。
动静一瞧,是把钥匙。
“打开瞧瞧。”孟鹤之挑眉道。
唐霜本不太紧张的,可见他这副神色心也不期然怦怦跳,握着那把钥匙,走到了门边。
她频频回头,孟鹤之就是盯着她笑。
“哐当”一声,锁落了地。
孟鹤之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手覆在她手上,合力推开了门。
门后是条狭窄小巷,门前正对着个后门。
唐霜瞧着眼熟,眸光忽一定,瞧见上头的封条,
一抬头,又是瞧见那探出墙头的梅花好枝子,她猛然一震,凑上前去摸了摸墙垣:“这是我家!”
唐家!
孟鹤之点头道:“等以后岳父大人洗清罪名出狱,便将这条通道打去,两家宅院只留一扇门,若是往后我欺负你了,你回娘家也近些,岳父也方便找我来算账。”
说着他又摸了摸封条道:“你信我,不会很久。”
第83章
今日乔迁,唐烟自然是要来庆贺的。
姐妹俩进了屋说体己话。
孟鹤之与邹沢对视一眼,默契地去了书房。
夏添此刻来报。
邹沢便进了屋,孟鹤之走出屋檐,夏添道:“小的去瞧了,今日刑台好似特别的远,只能远远地看,瞧不清脸,背着身,单看背影,有些像。”
孟鹤之沉吟片刻问:“尸身呢?”
夏添回道:“按照惯例,拉去乱葬岗了。”
孟鹤之眯了眯眼睛道:“去找。”
夏添欸了一声,孟鹤之便欲转身离去。
“公子,老爷没赶上。”
孟鹤之闻声蹲下脚步。
夏添看了一眼才又道:“去的时候,高氏已经行刑了,老爷就是站在一旁看,看了许久,什么话都没讲,最后直到人散去,人都没走。”
夏添还是头一回见孟文轩如此失神,可见这回创伤真的很大。
也是可笑。
到头来竟发现,平日里百般宠爱的嫡子是个野种,而那被自己伤害忽视的,竟成了自己唯一的儿子。
夏添都觉造化弄人,今日看他佝偻着腰身离去的背影,虽知晓他可恶,但竟还有些许同情。
孟鹤之只是背身对着他。
只听他道:“他的事,往后不必再报。”
说罢,便头也不转地走了。
夏添嘴角抐了下,低声叹了口气转身便离去。
书房里
邹沢正环顾四周,目光顿在了某处,听见动静回身道:“你费了不少心思吧,应当花了不少时间吧l。”
他去过唐家书房几回,其中细节他只隐约有些印象,他只记得书房窗牖木框上雕着文竹,这屋子里竟然也有,一般无二。
孟文轩但笑不语,走到一旁斟了杯茶才道:“唐缇的事怎么样。”
邹沢看闻声一怔,面色一垮道:“消息确实属实。”
孟鹤之抬头问:“果真?”
邹沢抿唇后点了点头道:“是,人确实还活着,只是……”
孟鹤之看着邹沢,只等着他讲。
“高朝生性多疑,做事谨慎,几乎每一日都将他更换藏处,再加二皇子府上门禁森严,确实不大好动手。”
邹沢说话间还有些犹豫,看了眼孟鹤之后重重叹息一声,隐晦道:“唐缇与二皇子之间,好似还有旁的隐情,唯恐打草惊蛇,还是要三思而后行。”
孟鹤之愣了一瞬,总觉得邹沢这话里有话,还是头回见邹沢说话这般遮掩,蹙了蹙眉头,便是这事应当很不简单。
他点了点头道:“你什么打算?”
邹沢搁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摇了摇头。
这事他确实有些犹豫。
孟鹤之忽然道:“阿唔为唐缇的事,日夜难眠,想来唐烟也是如此。”
邹沢闻声身形一滞,他自然知道,多少回梦醒,唐烟都叨念着唐缇二字。
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难堪,开口道:“我会尽快救他。”
孟鹤之点了点头应道:“若是需要帮衬,不必与我客气,尽管找我便是。”
邹沢长舒了口气,拍了拍他肩头道:“我知道。”
他抬眸看了眼孟鹤之,有些许犹豫。
孟鹤之瞧出来问:“将军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邹沢嘴角抐了下:“战事拖不得了,不出一月,我便会被圣上派遣再上战场。”
孟鹤之不大意外,上回捐资时,他便隐约知晓。
只是他却没想到这样快。
“你若走了,那岳父……”
邹沢面上沉重道:“我也是担心此事。”
朝中情势岌岌可危,他在朝中时,二皇子也不见收敛,多次欲要对付唐家,他这一走,二皇子当更无顾忌了。
孟鹤之神色也有些发沉,再一次痛恨自己,怎未早早入朝。
他未抬头,没瞧见邹沢眼中犹豫。
邹沢看了眼孟鹤之,须臾从怀里掏出封信件来。
孟鹤之盯着看了一瞬问:“这是?”
邹沢道:“若是朝中情势危急,你届时便将这信件直接交给圣上,或可挽救唐家。”
孟鹤之看了一眼,有些惊异。
他伸手接过,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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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却紧紧拽着信封。
见他还有些拿不准,孟鹤之便要松手,本想劝他再想想,邹沢却已经下了决心,率先松开了手。
“届时,唐家与邹家,都交托于你了。”
孟鹤之看了眼邹沢,紧紧捏着信件,郑重其事点了点头,承诺道:“有我在,你放心。”
邹沢伮唇,正要说话,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将军!”是卸一。
两人对视一眼,邹沢开门便见到卸一正一脸焦急。
“出了什么事!”邹沢问。
卸一忙道:“将军,殿下,殿下出事了!”
邹沢一怔问:“高清!”
此话一出,孟鹤之神色微凝。
许是察觉不对,余光瞥了眼孟鹤之才改口:“四皇子?”
卸一点头道:“是,殿下快去瞧瞧吧。”
高清跟唐温伯的事还有牵扯,此时万不能出事。
邹沢回神便道:“我先进宫一趟。”
孟鹤之点头:“放心,晚些时候,你若没回,我便亲自送唐烟回去。”
邹沢应了声好。
而后撩起衣袍,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出去。
孟鹤之驻足良久,指腹轻轻摩挲,眯了眯眼睛,朝臣竟敢直呼皇子名讳?
见邹沢刚才那反应,确实有些超乎常理的激动,可在此之前,并未听说他与四皇子有什么交集。
孟鹤之有些困惑。
他又转念一想,四皇子出事,应当并不简单,他又想起近来总兴风作浪的二皇子。
二皇子近来实在张狂了些。
孟文轩回府时,天色已暗透。
人刚进门,便见许管事迎了上来:“老爷,四皇子出事了。”
孟文轩神情麻木,抬头看了一眼,竟是只“哦”了一声,便抬脚进了府。
许管事有些错愕,忙抬脚跟上。
“老爷不进宫去瞧瞧,隔壁余大人已经方才就动身进宫了。”
孟文轩顿下脚步,眼中瞧不见焦点,他轻讽一声道:“我一四品闲差,进宫做甚?”
许管事默了,是的,老爷被贬官了,莫说老爷了,就是他都不大适应。
见孟文轩落寞的身影,他不禁有些自责自己多嘴。
孟文轩记挂着闻氏,到时还未醒,府医说是急火攻心,看着冷冷清清的后院,孟文轩眯了眯眼睛。
许管事上前一步道:“老爷莫怪大公子,今日这事打击实在大,才会没来老夫人跟前问候。”
孟文轩没言语,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像是那暴风雨来的前骤。
许管事还从未见孟文轩如此,不过回神一想,又觉得应当,夫人行刑,他应当是忧伤过度。
“是儿子糊涂了?”摇曳的烛火下,孟文轩冷不防睡了一声,像是自问,又像是问昏迷的闻氏。
只是却无人应他。
等待了片刻,他才转身离去。
许管事忙又匆匆忙忙跟上,却是他人孤零零地站在长廊上,眸光看向湮入黑暗的南院。
今夜的孟府,实在清冷,府中婢子小厮都去了大半。
许管事有些惊怪,只当是孟文轩在生气:“今午下走的,谁都没知会,老爷莫气……”
孟文轩眸光深沉叫人瞧不清楚,许管事又道:“二公子近来也实在不大像话……这几日的风浪皆是他作弄出来,现如今倒是好,一走了之……”
话还未说完,只看孟文轩忽看向自己。
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沉寂。
许管事察觉势头不对,忙闭上了嘴。
“往后府上,只孟鹤之一个公子。”
许管事闻声一怔,有些愕然,只当孟文轩是认命了,皇帝权压,只有孟鹤之一个嫡出的公子。
他连连应道:“是,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孟文轩蹙了蹙眉头,宽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是他疏忽了,竟才发觉,连管事也能指摘他……
他忽然抬步往南院走去,许管事愣了下忙了上去,小心谨慎地伺候着,他也不迟钝,今夜的孟文轩显然不大对劲。
孟文轩径直到照水院,是孟鹤之以往住下的院子。见门扉锁着,蹙了蹙眉头。
许管事上前道:“老爷,这处改作书房了。”
孟文轩一怔,有些错愕。
许管事尴尬笑了笑道:“自打成亲后,二……大公子便与少夫人去了南苑住下,大公子近来在学读,这处离南苑近些,便将这处改作书房了。”
话音落下,孟文轩的脸色更是难堪了。
他问:“多久了?”
许管事提着灯笼上前,看了眼孟文轩才道:“三四个月了。”
三四个月他竟浑然不知,他抐了下嘴角,神色莫名。
不知道待了多久,两人才走出了南院。
许管事看着孟文轩的背影,更觉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了?
他也没瞧见孟文轩因为高氏的事情伤心欲绝。
孟文轩进入西院,脚步忽又顿下,许管事看去,是孟廊之的屋子。
“老爷可要去看看?”
孟文轩没搭茬忽然开口道:“高氏是什么时候进的孟家。”
许管事想了下答:“平衍一十三年,好似是腊月进的府,具体哪日还要去查查。”
“去查!”
孟文轩又问:“当日接生的婆子可还在?”
许管事点了点头:“在的,老爷是要……”
孟文轩看了眼烛火熹微的屋子,眯了眯眼眸道:“把人寻来,我有话问她。”
许管事愣住,眼里有些茫然。
孟文轩眼里闪过不悦,看着他道:“没听明白?”
许管事回过神来,忙连连应道:“老奴现在就去找。”
直到天黑,邹沢也没来接人,唐霜与孟鹤之亲自将人送回了邹家。
车帘一落。
上一刻还笑颜如花叮嘱唐烟小心些,下一刻笑颜便散去。
她拉着孟鹤之的衣袖,眼里都是急迫:“是不是出事了!”
孟鹤之有些错愕,他已经竭力隐瞒,到底是哪里叫她瞧出不对劲来。
唐霜努了努嘴角,替他解了惑,看了眼渐渐远离的邹家道:“姐夫从未丢下过姐姐”
孟鹤之了然。
神色也是一沉,捏着她的手道:“是出了事。”
唐霜紧紧攥着手心,咬了咬唇看着他。
孟鹤之正要解释,车门忽然被敲响,掀帘看去,是邹沢。
邹沢脸色有些发白道:“四皇子快不行了!”
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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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寂深,邹家书房却灯火通明
“我去时,四皇子已昏迷不醒,太医说是感染疫症,但那模样,分明是中毒至深。”
饶是烛火昏暗,也能瞧见邹沢的晕黑的脸色。
说着猛然拍了下桌子,眼里都是愤恨。
“四皇子若死,便是死无对证,以之前的证据看,岳父再无翻案子可能!”孟鹤之沉声道。
邹沢咬了咬牙道:“好手段,这一箭双雕我属实是没想到。上回捐资一事,二皇子是彻底记恨下了!”
孟鹤之不在意四皇子死活,可唐温伯不一样。
“有几成把握能活!”
邹沢抿唇答:“不到两成。”
那确实棘手!
眼下四皇子能不能活,是关键。
可有一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沉吟片刻,猛然抬起头:“案子既已尘埃落地,二皇子只等行刑之期就是,何故非要治岳父于死地。”
邹沢也后知后觉,二皇子这几次,回回是冲着唐温伯去的,非要他即刻就死不成,确实蹊跷。
“陆绻怎么说。”孟鹤之总觉得,这里头应当还有隐情。
见邹沢的神色,孟鹤之猛然一怔,他险些忘了,陆绻与唐烟的那桩事。
两人之间虽不敌对,但也无可能正常交涉,难怪唐温伯进去这么些时日了,竟一直毫无进展。
他舔了舔唇间站起身来道:“陆绻我去寻。”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二皇子那边……”
邹沢看向他问:“要我如何!”
孟鹤之眸光微动道:“若是死了便罢了,若是活了……劳烦将军写一封告罪书。”
“告谁的罪?”
孟鹤之看了眼邹沢定定道:“举四皇子诸罪,越多越重越好。”
邹沢不解看向孟鹤之,却也并未太过失智:“他这身子如何在经得起折腾!”
孟鹤之眸光清亮:“折不折腾的,已经半死不活了。”
邹沢闻声便默了,孟鹤之此话太过凉薄,显然很不在乎他生死。
邹沢眸光略带不善,孟鹤之看了一眼,浑当看不见,只是嘴角微勾,须臾才道:“将军以为,宫里此刻可还安全?”
邹沢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孟鹤之点了点头:“那便是了,届时便向圣上提议,将四皇子从内宫挪去大理寺看管。”
邹沢豁然开朗,二皇子权势过盛,皇帝又熟视无睹,若非如此,四皇子也不至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受此迫害。
邹沢豁然开朗,点头应该好。
孟鹤之忽又问道:“将军,有一事我需与你确认。”
“你问。”
孟鹤之直言道:“皇帝对四皇子到底是什么个态度。”
邹沢眸光一沉,显然没想到孟鹤之会问,他并未直接回答,反问道:“为何这样问。”
孟鹤之也不遮掩:“我要知道分寸在哪,也不至于到最后伤了人。”
邹沢握拳,郑重其事道:“我与你说明,四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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