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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扶琉自己也倒满了酒,领着素秋秦陇举杯回敬,“中秋月明夜,阖家相聚时。”
——
中秋月明夜,阖家相聚时。
但天下这?么大,免不?了有许多离家在路上的人。
官道上一阵快马疾驰,众多豪奴簇拥着中间风尘仆仆的少年郎,快马往五口镇方向奔。
祁棠这?个月铆足了劲把公务办得漂亮。人接连暗访了江南两路五六处乡县,路过辖下十几二十个镇子,风餐露宿,早出晚归,把自己累得半死,人消瘦了一大圈,从里到外的精神气?倒提上去了,纵马顾盼的神色远比在江宁城时显得锐气?。
路边歇马饮水的当儿,亲随小厮指着头顶一轮圆月,“哎,世子,今晚是?中秋啦。”
另一个豪奴凑过来说,“世子,嘿嘿,再过十来天,就?是?世子你的冠礼啊。”
祁棠的生辰在八月底,冠礼的大日子定?在八月三十,请帖早半年就?发?给江宁府各处勋贵府上了。
祁棠抬头盯着头顶的月亮。中秋一轮皎洁圆月,在他眼?里渐渐幻化成了美人面……
最迟八月二十五他就?得往江宁府回赶。满打满算还有十天,他究竟是?一个人回去,还是?一双人回去,就?看这?十天了!
公务办得顺利,连带着之前?低迷的心绪也振奋许多。祁棠琢磨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之前?许下了重金,托牙人在江南急出的那批货,有没有消息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行轻骑才入江县地界,牙人得了大主顾回返的消息,连中秋节都不?过了,乐颠颠地飞迎出来,见面迎头长揖到地,迭声道贺:
“恭喜郎君,贺喜郎君,小的不?负所托,之前?郎君托付的那桩五百两金的大生意,就?在江南地界寻到了买家……做成啦!”
祁棠当时在马背上便笑了。
本钱两百三十两金,卖出五百两金,扣除给牙人的二十两金,这?桩买卖前?后不?花什?么功夫,净赚两百五十两金!
“净赚三百八十两金。”脑筋机灵的小厮附耳悄声道,“世子忘了,有一百三十两金的本钱是?从沈家手里抠来的。”
祁棠还真忘了。被小厮提醒了一句,脸上笑容更?加愉悦三分?。
“赏!”祁棠大方地挥手,“大家都沾沾喜气?,今天在场的所有人,一律打赏二十贯!”
豪奴们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两个月跟随主人出江宁府微服出访,风里来雨里去,木棒也捱过,大牢也蹲过,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见着赏钱了!
牙人得了二十两金的佣金外加二十贯赏钱,笑得见牙不?见眼?。但他心里可没忘,这?桩大生意的买家,同样重金托付了他另一桩事。
做牙人的,怎么会嫌钱多呢。买家卖家两边的托付他都办,两边的佣金一个铜子儿不?落都得收进来!
“买家只?有个小小的请求。”牙人笑容满面,“想要当面交付,银货两讫。”
祁棠不?悦皱眉。他提前?赶回江县,不?就?是?想去寻叶家扶琉庆贺中秋?这?笔买卖耽搁他时辰了。
但牙人极力鼓动三寸不?烂之舌,阐明这?笔买卖实在金额太大,买卖双方隔帘对话几句,确认无误,当场一边点货,一边运金,银货两讫。
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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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最后点了头。
——
沈璃于?河边小院中摆席坐等。
夜幕低垂,一轮圆月逐渐显出清辉。
之前?是?他小看了叶家扶琉。不?知她如?何走动关系,竟然?把来处不?明的一批汉砖给洗白了。牙人和官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买家渠道广得多,既然?可以经由牙人出货,汉砖叫价再贵,迟早卖得出去。
与其让她把这?批汉砖卖给某个不?知来处的大主顾,从此和沈家相逢陌路,不?如?还是?他买下。通过牙人,赶在中秋佳节,撮合个当面相见的机会。
不?知扶琉这?个卖家过来见买家时,意外发?现兜兜转转,在江南地界有本事吃下她整批货的大主顾,依然?只?有他沈璃,会显露出如?何的惊讶神色?会不?会回心转意,愿意进他沈家别院的门?
沈家行商多年,家财万贯。虽说是?士农工商,商家排最末……老实说,他就?没见过砸钱无用的事,钱砸不?动的人。如?果说有,那一定?是?砸出去的钱太少,砸钱的方式不?对。
上回他抬着钱箱子登门,当众开箱,名为送礼赔罪,实则炫富,手段太俗!太伤叶家的颜面!他已经深刻反省了。
今天他换个婉转方式,五百金的大生意奉上,只?求和心上人共度中秋……
沈璃笃定?地笑了。
虚掩的小院门外传来一阵奔马疾驰声。片刻后,马儿嘶鸣和呼喝声传入耳朵。
牙人气?喘吁吁地从门外奔来,殷勤卖好, “沈大当家,小的不?负嘱托,把卖家带来见面啦。”
沈璃感觉有点不?对,“她骑马来的?带了多少人来?平日见她手下那帮子掌柜出行都是?坐驴车的多?”
牙人满脸堆笑,“确实骑马来的。十来匹马从江县奔来,脚程快得很,大半个时辰就?到了镇子上。其中一位带了小的一程,那马儿巅得小的屁股疼!”
沈璃:似乎越听越不?对……?
牙人催促,“劳烦沈大当家出去一趟。卖家直说不?欲见面,人未进门,遣手下亲信过来说两句话,当面清点银货就?好。”
沈璃领着三五亲信,大步出门去。迎面一位十八九岁、看来几分?脸熟的少年小厮双手抱胸横站在门外,不?耐烦地斜瞄着门里,嘴皮子利索得很。
“买家在何处?我家主人已经亲到了,货就?在此处,买家的钱箱子呢?我告诉你们,我家主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哎?沈沈沈大当家?”
两边迎面打个照面,沈璃也惊呆了。
脚步一个急停,手指门外,“——祁祁家小厮!”
仿佛一个巨雷从头顶直劈到了天灵盖,沈璃猛然?间意识到问题出在何处。他转身抓着边上的牙人喝问,“卖家是?男是?女!”
牙人被沈璃的脸色吓得不?轻,“当然?是?男男男子啊。尚未及冠,通身富贵气?派一位少年郎君……”
祁家小厮眼?见情形不?对,疾奔去暗巷寻主人回禀情形,绘声绘色描述,“买家竟是?沈大当家!见了小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厉声询问牙人‘卖家是?男是?女’,好生吓人……世子,这?处摆的不?知是?什?么鸿门宴,我们人少力孤,快走罢!”
祁棠震惊了。
原地发?了一会儿怔,猛然?回过味儿来。
“‘卖家是?男是?女’……这?批汉砖的原主人是?叶小娘子……我知道了!原来他以为卖家是?叶小娘子。叶家和沈家绝了交情,叶小娘子不?放姓沈的进门,他就?拐弯抹角,重金买下整批货,借着买卖的机会求近芳泽……我呸!还好撞到我手里。”
祁棠想通了关键,把马缰绳往小厮手里一扔,领着众豪奴大步从暗巷里出来,堵住沈家小院门口高喊:
“买卖已成,货已带来,我这?卖家就?在此处,买家的钱呢?难不?成这?桩买卖的卖家是?男非女,就?想要赖账不?成?”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沈璃满腹火气?再也压不?住,对边上杵着的牙人道,“沈家有急事需周转用钱,顾不?上汉砖,这?桩买卖不?成了!”
牙人张口结舌,“这?这?这?……”
祁棠冷笑道,“沈大当家费尽心思把本世子请来,岂有反悔的道理。儿郎们,进门去,把沈家的钱箱子搬出来!”
沈璃眼?皮子一阵急跳,“晴天白日强抢商户,就?算是?江宁府来的贵人也得讲王法!关门!报官!”
祁家豪奴蜂拥过去闯门,沈家亲随蜂拥过去关门,两边不?知谁起的头,刹那间,拳脚交加,两群人就?在河边小院的两扇木门前?打成了一团。
一只?小毛驴驮着个年轻书生溜溜达达地走过河边,路过扭打的人群。
毛驴停步,好奇地扭头往人群里瞧。二十七八岁的文?弱书生费力地拉扯毛驴往左拐,紧张绕过扭打的人群,温文?软糯的吴地口音小声劝慰毛驴,“别停,别停,往前?走嘛。”
牙人委委屈屈地蹲河边等着。不?敢离沈家院门太近,怕挨打;又不?敢走,怕这?笔难得的大生意黄了。
毛驴顺着小街走过牙人面前?时,书生勒停了驴,踌躇半晌,鼓起莫大勇气?开口问路。
“敢、敢问,五口镇做布帛生意的叶小娘子家宅……在何方向啊?”
嗓音细若蚊蚋,连问两遍牙人才听清,蹲着抬手往北指,“镇子长街往北走到尽头,最大的那家就?是?叶宅。”
“多谢。” 文?弱书生背着行囊,摸了摸驴耳朵,好言哄劝小毛驴继续往北行。
“行快些,莫要误了中秋良夜。我家幺娘等我过节。”
毛驴响亮地叫了声,小碎步干脆停在路边,脑袋往后转,感兴趣地探头瞧热闹。
文?弱书生拖不?动毛驴,叹了口气?,熟练地摸出一根长木杆,细绳栓起一块甜梨,吊在毛驴的鼻子前?方。
“喏,可以走了吧。”
第44章 (补完)
性子闹腾的人, 再怎么斯斯文文地吃席,吃到最后都会闹腾起来。
叶家的中秋宴敬酒完毕,冷碟热菜吃过几轮, 不知谁开的头,提议要玩点热闹的。魏大提议投壶,魏二提议行猜枚, 秦陇提议舞剑, 素秋暗怀警惕,连连摇头。
“都是郎君们的热闹花样, 不合适女儿家玩。娘子要不要玩飞花令?”
魏桓的目光转向叶扶琉,叶扶琉自有主意。“飞花令文绉绉的, 我?可不喜欢玩。今天宴席设在叶家,都听我?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仿佛天上星光聚在眼底。不知心里盘算什么, 笑望向对面的魏桓,眼神带出点言语说不清的狡黠劲儿。 “三郎, 你觉得呢?”
魏桓凝视对面言笑晏晏的小娘子, 仿佛坐在湖边看满天星光。 “都听幺娘的。”
于是, 叶家庭院里热热闹闹摇起了骰子。
“今天过节, 玩点不一样的花样。骰子数目一到六,正好我?们六个人。来来来,你们都过来抽根竹签,每根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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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个一到六的数目,你们各自记好了。”
铁盅摇骰子的声响里,魏桓的指腹抚过竹签末端, 上头刻有?一个数目:三。
叶扶琉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竹签,“我?拿的最大, 六。竹签子都在面前摆好,不许偷着换,我?要开盅了!”
铁盅盖打开,露出里头的单个骰子,素秋探头过去瞧,“五!谁是五?”
魏大放下竹签,炯炯地盯着素秋,“我?是五。然后怎么玩儿?”
素秋瞥他一眼,不接话了,侧了侧身,自己?退去叶扶琉身后。
魏大:??
叶扶琉装作没看到这边的暗潮汹涌,“等?着!”摸过另一个插满竹签的签筒,递给魏大,“自己?摇个签儿出来。”
魏大心里憋气,抓住签筒一通猛摇,边摇边在心里怒吼,“她还以为老?子是山匪!老?子不是山匪!”
砰地一声,筒里掉出个竹签,秦陇眼疾手?快在半空接住,喊道?,“第?八签!”
叶扶琉取出小布包,摸索了半天,寻摸出第?八签的签文,当?众展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念道?:
“第?八签: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中签者当?众阐明心头此?刻所想。”
闻所未闻的古怪签文,魏大听着还在发怔,叶扶琉已催促道?,“心里正想什么呢,说出来,快!说慢了就不灵了!”
魏大不假思索张口,“老?子不是山匪!”
叶家这边的三人齐齐一怔。秦陇脱口而?出:“什么山匪?”素秋脱口而?出,“你不是?”
叶扶琉没说话,心里嘀咕,“好你个魏大,当?面说瞎话呢。平时看着直肠直肚,原来人还挺有?心眼的。你敢做不敢认啊。”
魏家那边,魏桓和魏二喝酒的动?作齐齐一顿。魏桓的视线瞥过叶扶琉手?里的“签文”,继续抿了口酒。
魏二啪的一巴掌拍在魏大背上, “魏大有?!中秋过节,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扶琉心里把魏大痛骂了一通,若无其事继续拿过骰盅,“魏大当?众阐明心头所想,说得极快,签文当?灵验。魏大自喝酒一杯,开始下一轮。”
魏大神色复杂地喝酒。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叶扶琉又开始摇骰子, “开盅!看你们手?里的竹签,这回是二。”
素秋拿着“二”字签,紧张地咬唇,“娘子,是我?。”
叶扶琉依旧把插满竹签的签筒递给她,素秋这回摇出个“十二签。”
“第?十二签。让我?看看——”叶扶琉从小布包里摸索出签文,当?众展开念道?:
“第?十二签: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中签者给上一轮中签者敬酒一杯,闲谈一句。”
素秋:?
又是闻所未闻的签文,她低声抱怨,“娘子的这些签子从哪处求来的。忒古怪……”起身捧着敬酒过去魏大案前。魏大起身接了,仰头一饮而?尽,目光炯炯,“素秋娘子要闲谈什么?”
素秋咬着唇。她此?刻心里乱糟糟的只有?一句,
“你……你当?真不是?”
魏大怒道?,“当?然不是!你听哪个胡说八道??老?子砍了他!”
素秋肩头一颤。人脾气上来,本性暴露了吧!凶悍成这样,喊打喊杀的,除了山匪还能有?什么?他还当?面否认!
素秋当?场怒了。
“呸!你敢做不敢认!”素秋啐他一口,快步走回叶扶琉身侧。
魏大:“……”
叶扶琉收起了第?八签和第?十二签,把骰子盅往边上懒洋洋一推。
她七岁就开始玩骰子,摇骰盅跟喝水似地。今晚的第?八签和第?十二签,说白?了,给魏大特意准备的澄清机会,叫他当?面坦诚过去的上山经历。不管他俩抽到什么签子,念出的都是早已准备好的两篇签文。
魏大平日人不错,他敢当?面坦诚了,叶扶琉打算开口帮劝几句,过去如何都不要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往后就是五口镇良民云云,劝得素秋心里的疙瘩解开,今天就算她没白?准备一场。
谁知道?魏大竟然和她预料不同,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面矢口否认了。
他魏大不是山匪,魏家三郎不是山匪头子,他们魏家难道?真是盐商?魏大魏二一身刀头舔血的悍勇血气是杀什么练出来的?杀狗吗?
叶扶琉琢磨着,乌黑剔透的眸子若有?所思往对面转了一圈。对面魏桓也在瞧她这边,同样带几分思索的神色。
两边视线撞上一瞬,叶扶琉冲那边抬了抬下巴,眼神里明晃晃带出几个字【不打算说说看?】魏桓眼里的笑意便浓了几分。
他摆了个稍后再说的手?势。
今天是中秋好节,大伙儿吃喝得高兴,叶扶琉不想扰了过节的兴致,掩口打个呵欠,懒洋洋把骰盅往秦陇那边一推, “累了,你替我?摇骰盅吧。”
秦陇砰砰砰地猛摇,很快开盅,高喊道?,“三。”
魏桓握着自己?竹签:“嗯?”
签筒递过去魏桓手?边。筒里掉出来一根“三十二签”。除了精心准备的第?八和第?十二签,其他签文都是随手?写的,叶扶琉自己?都忘了。
秦陇倒是认真地搜寻签文。
“三十二签: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中签者给下一轮中签者敬酒,闲话一句。”
“再抽个下一轮中签者。”秦陇兴致上来了,继续猛摇骰盅,开盅大喊,“六。”
叶扶琉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签。这不是巧了吗。
魏桓持杯起身。叶扶琉双手?支着小巧的下巴,乌黑漂亮的眼睛睨着面前的魏桓,毫不躲闪,就等?着看他过来闲话什么。
魏桓把敬酒放在案上,不紧不慢道?了句,“手?里有?件玉,不知扶琉可喜欢。”
“嗯?”叶扶琉起了点兴趣,“拿来看看。”
魏桓便将手?里握着的玉牌悠然抬起,托在掌中递去。
巴掌大小的白?玉牌,入手?温润柔腻如脂,色泽通透莹然,叶扶琉是个识货的,一眼看出是极上品的羊脂玉,雕工同样上乘,她脱口赞叹,“好东西?呀。”
她稀罕地摆弄着玉牌。“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东西??”
魏桓给的缘由很平淡: “时逢佳节,正好有?玉。”
玉牌送出之前,不知在手?里捏了多久,表面沾染了暖热体温。叶扶琉愉悦地翻来覆去打量。“原本想当?面较真问一句,魏家到底是做什么行当?的。看在这块好玉的份上,今晚就不问了。”
“过去事不必问。魏家是五口镇的普通富户,平民良口,如此?足够了。”
“说得好。魏家和叶家是在五口镇认识的。魏家是普通富户,叶家是布帛行商。五口镇之前的过去,统统不必问了。”
叶扶琉在月下赏玩玉牌。
她向来喜欢好玉,沈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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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块双鱼玉佩被她顺来赏玩了几日,已经算是质地不错的了。这块玉更为上乘。
雪青色的穗子搭配通透玉色,美玉无瑕,在明亮月色下泛起一层淡淡晕光。
叶扶琉当?场把玉系在腰上了,愉悦地举杯,“三郎,喝酒。”
两人轻轻地碰了下杯。
魏大在对面瞧着,眼睛瞪得像铜铃。“就这么送出去了?”
魏二: “送出去了,还能怎么着。”
“老?太君留下的东西?,临去前系在郎君腰上,郎君带去京城十几年又带回来江南的玉……好歹说一句贵重?啊。”
魏二给他倒了杯酒, “再贵重?也是郎君的东西?。他爱送哪个送哪个,咱们吃喝咱们的。你别看了,喝酒。喝完手?里这杯咱们去给叶娘子敬一杯。”
叶扶琉莫名其妙被魏大魏二两个各敬了一杯酒。
“娘子随意,我?们饮尽。”叶扶琉刚举杯,魏大巍二两个一口闷了。
叶扶琉:?
如果中秋宴席到这里结束,倒也称得上和乐融融。
偏巧就在即将席终人散时,门?外传来一阵狂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大群轻骑策马疾速奔近,从黑暗长街尽头显出彪悍身形。一个个背弓挎刀,身披软甲,在五口镇邻居惊恐的眼神里,仿佛大群虎狼过境,马蹄疾驰奔过长街,旋风般卷到长街北边尽头,停在相邻的两户大宅面前。
西?边的那座大宅子门?户紧闭,黑灯瞎火,看着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
东边的那座大宅子虽然同样关紧门?户,但隔墙透出亮堂灯光,门?里隐约传来说笑声,瞧着像是正在家里过节。
为首的一波轻骑原本已经涌到魏家门?外,纷纷勒停了马,疑惑打量两户人家。
门?外传来乱哄哄的商量声音,南腔北调,什么口音都有?。
“西?边这家没人。”“黑灯瞎火的,是没人。”“中秋节怎会家里没人?魏大把地方写错了吧。东边亮灯的才是魏家?”
众人纷纷称是,蜂拥过来灯火亮堂的叶家拍门?,“魏帅!魏帅!我?是老?吴啊。”
“魏帅安好!我?霍五郎来探望你了!”
“魏帅,我?张百步来了!”
院子里吃席的动?静都停了。
叶扶琉清凌凌的目光带出怀疑审视,从喧扰的门?外方向收回,挨个扫过对面的魏家仨人。剔透乌亮的眼睛最后睨向魏桓。
魏帅……喊得是魏家三郎?
魏桓只在第?一声喊门?时意外地侧头去看门?外,抿了口酒,随即镇定地开口安抚,“是从前的旧部。不知如何寻来了五口镇。”
低声嘱咐魏大出去领旧部去隔壁歇息,莫惊扰了叶家。
魏大早就喜形于色,碍于主人面前,强忍激动?应了句是。下一刻起身就往门?外大步走,边走边高声应门?,
“在这边在这边!我?们在吃席过节,还没吃完,你们来得忒早!不是告诉你们夜里再来吗!”
门?外轰然炸开了锅。
无数声音乱哄哄大喊,“嘿,是魏大!”“魏大在里头!那魏帅肯定也在里头了。”“开门?,开门?!让我?等?拜见?魏帅!”
轰隆——
素秋惊恐的倒吸气声里,叶家的两扇木门?轰然左右大开。门?外围拢一群体格精壮的彪悍大汉,神色激动?地你推我?,我?搡你,乱糟糟地往叶家里冲。
又一声可疑声响,嘎吱——
势单力孤的门?板承受不住多人推搡的力道?,脱离门?轴而?去。
在叶家三人瞪大的眼睛注视下,整扇门?板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叶扶琉:“……”
素秋被眼前的阵仗惊得脸色煞白?,颤声道?,“娘子,这、这还不是山匪?这活脱脱……就是……”
秦陇拍案而?起,“这就是冲家的山匪啊!主家,素秋,你们两个快快起身,躲我?身后!”
就在叶家人紧张对话的间隙,“冲家山匪”们已经冲到了魏桓面前,眼含热泪,倒头就拜:
“魏帅!”
“拜见?魏帅!”
“魏帅的气色果然大好了!”
魏大激动?地和同袍旧友们寒暄。魏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脸上也露出罕见?的笑容,显然是熟识的。
秦陇的背后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叶扶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旧友重?逢的激动?情形,手?指尖一圈圈缠绕着雪青色穗子,形状漂亮的唇角往上翘了翘。
这架势不是山上的?难道?还能是剿匪的官兵?
叶扶琉叮嘱秦陇赶紧护送素秋回后院,自己?轻轻巧巧走去门?边,绕着倒地的门?板转悠两圈,脚步一停,笑吟吟地原路走回,穿过庭院里拜倒行礼的众大汉面前,走去唯一坐着的魏桓身边,弯腰凑去耳侧,悄声打了个招呼。
“贵家旧部好多人呀。”
“好气派的称呼呀,魏帅?”
魏桓对着眼前众多神色激动?、眼含热泪的旧部,旁边和众旧部同袍火热叙旧的魏大,一时间竟哑然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了一阵,开口解释,“真不是山匪。”
“呵呵。”
“……”
围拢拜见?的旧部们纷纷起身,这时也有?几个回过味儿来,盯着魏桓身侧俏生生的小娘子打量几眼,“这位是?”
“叶家的当?家娘子。”叶扶琉轻快地道?,“啊,对了,你们现在站的这块地儿,是我?们叶家的院子。魏家在叶家隔壁。等?会出门?时记得出把力,把被你们搡倒的门?板装回去。”
众旧部:“……”
这里不是魏家么?怎么又成了叶家了?
大好中秋佳节,魏帅不在自己?家过节,怎么跑邻居家过节去了?
感觉一丝不对劲的众人从久别重?逢的热乎劲儿里清醒过来,眼风怀疑地四下乱飘。有?警醒的倒抽一口凉气,胳膊肘猛捅身边同袍,“看玉牌!”
叶家小娘子手?里晃荡着的那块羊脂玉牌,瞧着忒眼熟!
众多目光往叶扶琉的手?里瞄,齐齐沉默了一阵,不知哪位聪明人恍然大悟,当?先喊出一句,“夫人?”
众多汉子轰然一声,释怀大笑,七嘴八舌火热议论。
“原来是夫人!”“难怪魏帅的家传玉牌都给夫人收着了。”“难怪不在自家过年,原来是来夫人这处。”“魏帅什么时候讨的夫人,大伙儿竟不知道?!”
叶扶琉:“……?”
漂亮的唇角微微上翘。巧了,她也不知道?。
人群包围中央,魏桓把长筷放去案上,金属筷头碰到木案,清脆一声响。
魏桓抬手?往下压。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说笑声响瞬间静下。
魏桓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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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向门?外,极简略道?,“魏大,领人出去。”
第45章
魏大正在和同袍旧友们高声说笑, 眉飞色舞说到火热时?被下了逐客令,人?傻了片刻,应道, “是?。各位都随我回隔壁,在魏家找个院子歇一夜。”
旧部?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隐约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再不敢多说话?,齐刷刷转身, 魏大当先领着众旧部?往门外走。
瞬间走了个干净。
叶家庭院里只留下满地杂乱脚印,以及踩满了脚印的一扇倒伏门板。
叶扶琉不知何时坐去了长廊栏杆上, 纤白指尖钩着雪青色的玉牌穗子,在半空里来回晃荡, 斜睨着魏桓不说话?。
魏二眼瞅着情况不对, 几步赶去门边,把地上的门板扶起来, 蹲在大门边修门轴。边修边道,
“郎君恕罪, 娘子恕罪。是?魏大和我两个自?己私下里的主意?。江南两浙的弟兄数目不少, 正好郎君身子大好了,我们俩就琢磨着,趁着中秋过节的当儿叫过来,大伙儿见见面?,叙叙旧。说好了入夜再来,静悄悄地不打搅任何人?, 谁知道他们来得这般早——”
门外就在这时?传来一声细微的问询声。
年轻男子的嗓音迟疑而微弱,“这里可、可是?叶家??”
来人?穿一袭洗涤到发白的干净襕袍, 牵着毛驴停在门外,姿态踌躇不敢进门,只探头往里招呼。
没想到一眼就窥见凌乱不堪的外院,仿佛遭了洗劫的门庭。
“……” 来人?的眼神渐渐震惊。
魏二抬头扫过一眼,感觉无甚威胁,兴许是?和叶家?来往生意?的商户?应道,“是?叶家?。”
文弱男子在门外系好驴,过来帮忙扛住门板,让魏二腾开手装门轴。
目光在魏二身上打量,渐渐又带了疑惑。
“阁下看着……不像是?叶家?的大管事,秦陇?”
魏二手里动?作不停,不甚在意?道,“不是?。我是?隔壁魏家?的人?。”
那就对了。按照幺娘来信里的描述,秦大管事的体?型不该如此精瘦。文弱男子的目光落在魏二脖颈间显眼的龙虎刺青上。
姓魏,精瘦身材,龙虎刺青。……诏狱廷尉:魏双成?!
魏二修门的动?作停下了。
门外书生停留得过久,望过来的眼神不对。他把门板搁在靠墙,人?站起身,带出几分警惕。
“阁下何人??来叶家?何事?”
文弱书生呼吸都乱了。魏双成在这里,幺娘信里提及的邻家?姓魏的郎君,莫非是?、是?……
正好魏大送了众人?回转,刚走近叶家?门前,迎面?一怔,“这么晚了,来叶家?找谁?”
文弱书生回头又猛吸一口凉气。
“你是?……”
魏大一指隔壁:“邻居魏大。”
身高魁梧,声线洪亮,一把鲨皮腰刀不离身,魏大有!
文弱书生什?么也顾不上了,绕过影壁,探头往里寻人?。
庭院灯光明亮,灯下映出靠坐在长?廊栏杆上的纤秾合度的熟悉身影。叶扶琉仰着头,正在和身侧的人?说话?。说话?时?人?还不安生,朱红长?裙在半空晃来晃去。
目光再转去叶扶琉对面?,果然有个陌生郎君站在她面?前。
看他的修长?身形,样貌年纪,文弱书生嘴往下撇,露出一个想哭的表情。
心?里头的猜测确凿无疑了!
搅动?得京城腥风血雨,今年刚刚卸任归隐江南的前殿前司:殿前都指挥使,魏桓!
“幺娘。”
门外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呼唤,那声音极为耳熟,叶扶琉晃悠着玉牌的动?作一停,扭身往门外看。
正看见文弱书生站在影壁边,探出个脑袋往里打量。两边视线撞上的瞬间,叶扶琉惊喜地笑了。“三兄!”
“原地不许动?,待会儿再和你说话?。”她低声跟魏桓嘀咕,“三兄来镇子过节了。”
说着把羊脂玉牌往荷包里一塞,轻盈地跳起身往门外奔,“三兄!”
叶家?三兄糟心?得想哭。
他不知幺娘和魏家?如何混在一处的。朝廷勋贵魏家?和偷儿世家?叶家?,两边如何成了邻居,总之,看在叶家?三兄的眼里——
神色惊喜雀跃、正轻快冲他小?跑而来的娇花儿般的叶扶琉,和一群魏家?人?混在一处……像是?精心?养大的小?幺鼠掉进了猫儿窝。
文弱书生颤巍巍拉着幺妹往门外毛驴处奔。 “快走快走。”
叶扶琉:?
——
魏大和魏二并肩站在一处。
四只眼睛炯炯盯着叶家?门外掰扯的兄妹俩。
魏大:“门外那个,就是?娘子和郎君提起几次的,长?居钱塘老家?的那位三兄?瞧着怎么感觉有点……”
魏二直言不讳:“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劲。”
魏大:“这里是?叶家?宅子,为何他身为叶家?人?,反倒拉着妹子出门,直呼什?么‘快走快走’?”
魏二:“我看他眼神惊恐,神色慌张,莫非把我们当做——咳。”
魏大的脸黑了,“去他x的。我们看起来这么象山匪?”
魏二回头看看乱糟糟的庭院,至今未修好的门板,隔壁还时?不时?传来一阵喧哗大笑……咳了声。
太平日?子憋久了的老兵油子聚在一处,那架势,说不像,骗鬼呢。
“你出的馊主意?。大过节的叫来一帮子人?,把叶家?上下都给吓着了。素秋娘子刚才避进二门时?,腿脚都打颤。”
魏大哑口无言片刻:“……他x的。”
魏大扶着门板,和魏二两个默默地蹲下修门轴。
叶扶琉站在叶家?门外,借着门里透出来的灯火,和牵着毛驴的叶家?三兄叶羡春,两人?小?声说话?。
叶扶琉怀疑地问,“三兄,你再说一遍?你说魏家?是?什?么?”
“朝廷勋贵!去年还是?京城高官,今年开春刚刚归隐的江南!他们可有疑心?你的行当,要抓捕你送官?”
叶羡春喘了口气,把毛驴缰绳连同吊着甜梨的长?杆都塞给叶扶琉手里,“快走快走,连夜躲出镇子,我去挡着他们。”
叶扶琉不肯收。
“魏家?分明是?归隐江南的无本生意?同行。魏三郎自?己都默认了。你听隔壁的吵闹,今天刚召来一帮子山匪过节来着……”
叶羡春急得跳脚。“那魏桓可不就是?家?族行三吗?魏家?三代牌位,唯一留下的遗腹男丁,出名的很!”
听阿兄一口道破魏三郎的名字和经历,叶扶琉瞬间默了默。
别看叶羡春平日?里足不出户,见着活人?就发憷,论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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