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霓儿自个?看?不到,可是只要她?稍稍一低头,被啃咬过的斑斑红痕尽显,极尽暧I昧和缠I绵。
便是不问用?,也能知晓昨夜的他有多急切。
吴夫人:“娘并不责怪你们?。娘只是担心?你年纪小,受不住。你还在?长身子,克制些总归好的”
剩下的话苏霓儿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她?只知道,先前?她?的肩颈处的确有一些红痕,是她?住到庄园里的第一个?晚上,陆卫青干的。
可这?些天过去,红痕早该散了,但这?些红痕很显然是才有的。
她?忽地想起晚间沐浴时,腿根处被急急压出来的青紫。
她?当时并未在?意,更何况,她?能瞧见的地方,不论是心?口还是腰侧,并无暧I昧的痕迹。
现在?想想
苏霓儿猛地丢了提花篮,朝着陆卫青一声狂吼—
——“陆卫青,你给我滚过来!”
第53章 追妻十四
苏霓儿将陆卫青拉到一处偏僻的山头。
与其说是拉, 不如说是连拖带拽。若不是两位娘亲和侍女们在旁侧,苏霓儿早动手啦!
秋风将苏霓儿肩头的粉色斗篷吹得鼓鼓的。
苏霓儿站在悬崖边上,额间的凌乱碎发卷着恼怒的弧度。
苏霓儿:“这几个晚上是你, 对吧?你不仅爬我的床, 还, 还陆卫青, 你简直卑I劣!”
从她气呼呼地凶他时, 他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面对她的羞愤和不加掩饰的憋屈,他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 索性承认了, 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不害臊的人!
苏霓儿顿觉气焰难消, 想要用力打他一巴掌,记起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服,收回扬起的手儿, 改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
“谁许你这样的?堂堂天子, 竟也要做流I氓么!”
她早该察觉到异样的。
晚上睡不安稳、重复做同?样的春I梦、醒后疲倦、腿根处有?青紫不是这个混蛋是谁?只?怪他装病秧子装得?太像,麻痹了她!
可她为何每回夜里从不曾醒来呢?任由他折腾?
莫非他在香薰上做了手脚?还是点了她的睡穴,使她动弹不得??
许是察觉到她的疑惑,陆卫青浅声道?, “我在安神香里面加了东西。放心,不影响身子。”
“你?!”
苏霓儿一拳打在陆卫青的心口上, “陆卫青,你太过分了!”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对着陆卫青又掐又打。
高大的男子立在她跟前?, 像一座巍峨的大山, 不还手也不为所动,任由她宣泄心中的不满。
她不知道?, 她那点力气委实打不痛他,而?那因羞涩涨红的桃腮簇着不寻常的明艳,似一朵娇嫩的花儿,勾着他采I撷。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你若实在觉得?不解气,要不你亲回来?”
苏霓儿猛然抬眸,刹那间的恍惚后,愈发羞愤,一脚踩在他的黑色皂靴上。
“陆卫青,你个色I胚!”
她算是看?出来了,他不仅没?有?半分的悔意,还心心念念地想要勾着她再I覆I云I雨!
想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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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安排出行的事宜,等道?上没?那么多积水了,立即上路!
躲他这个瘟神远远的
苏霓儿扭头就跑,再不想同?他多说一句话,却被他强势地箍在怀里。
浓烈的男子气息袭来,他霸道?地搂着她,将她死死地往心口揉,像要揉进他的骨头里,揉得?她后背生?疼。
他的下巴磕在她的头顶。
“那要如何?我已经亲了。”
他的声音低沉,还有?些暗哑,带着三分讨好和七分求饶,凝视着她抗拒的眼睛,轻啄她圆润冰凉的下巴,全然没?有?帝王的威严和凌厉,似乎只?是前?世站在她门前?的少年郎。
“你是我的娘子。我想要你,何罪之有??”
他咬着她白嫩的耳尖,将她牢牢地固定住,不许她闪躲。
灼I热滚I烫的呼吸洒在她耳畔,混着他心底的贪I婪潮水般肆意。
他说:“你不是也挺喜欢的么?”
“闭嘴!”
她无意识的自然反应能说明什么?
她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若非他勾着,她能糊里糊涂同?他做那些!
委屈的泪水弥漫,大颗大颗地往下滴。
她用力吸鼻头,“但是我不愿意!我要说多少回?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不愿意做你的妻、不愿意做你的皇后!”
陆卫青幽邃的眸一下子就暗了,有?一种类似悲凉的情愫在他眸底打转。
他似是无奈,却将她搂得?更紧些了。
“那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才能和我在一起?才愿意做我的妻?做我的皇后?”
他平静的询问不似盛气时的压迫,倒像是犯错后失措的少年,面对心爱的女子,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霓儿:“没?有?法子!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能有?什么法子?”
陆卫青不信:“总会有?的。要金银珠宝还是权势富贵?要我伏低做小还是当牛做马?”
“不如我写个保证书?给你?保证此生?此世永不负你?否则罚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苏霓儿沉默着。
若是换做前?世,她真舍不得?陆卫青发这种毒誓,早捂着他的嘴求他别说了。
可是现在不同?,她的心境变了。
她不再是前?世那个屁颠屁颠跟在他后头,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小丫头;
也不再是心思单纯、对万事都毫无防备的天真小姑娘;
更不是男子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哄上I床的、不知情I事的女子。
有?关她和陆卫青之间的纠葛过往,陆卫青虽有?解释,也有?悔恨,甚至甘愿拿命赎罪,可前?世的那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啊!
尤其是想起陈木莲害她失去孩子,陆卫青却不曾给孩子一个交代。
这个坎,叫她如何过得?去!
她真的被陆卫青缠怕了,随手一指,指向面前?的万丈深崖。
“爹爹说下面有?一种花,叫蓝色火焰,花瓣是蓝色的,长?在最下面的泥泞里。你跳下去给我摘来,我就原谅你、我就和你在一起!”
此刻他们在偏僻的山顶。
山崖下是什么,有?怎样的荆棘?谁也不清楚。
陆卫青会武功,轻功甚好。
可跳下这万丈生?涯,也大抵没?有?活路。
苏霓儿笃定陆卫青不会这么傻,傻到冒着生?命危险、去未知的崖底摘从未曾见过的花儿。
陆卫青眉梢一挑:“此话当真?”
苏霓儿:“自然!”
陆卫青没?有?犹豫,纵身往崖底跳,只?留给苏霓儿一个决然的月牙色背影。
苏霓儿,“喂,你疯了!跳下去会死的!”
她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刚,说跳就跳,一点不含糊!
陡然,一条小花蛇从旁侧的灌木丛里溜出来,飞快地在苏霓儿的脚腕上咬了一口。
苏霓儿疼得?惊呼:“——啊!”
陆卫青闻声,已经跳下山崖的他一脚踩在崖边的岩石上,用上轻功,飞快地折返回山顶,拥住抖着脚咿咿呀呀叫唤的苏霓儿。
陆卫青:“此蛇有?毒,我先帮你吸出来!”
他将苏霓儿放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坐好,迅速脱下她的罗袜,就着被蛇咬过的伤口,低下头快速地吮I吸,吐掉、再吮I吸、再吐掉
整个过程发生?地太快,快到苏霓儿来不及拒绝,褐色的泥泞地上已有?一小滩暗红色的鲜血,全是陆卫青吸吐出来的。
算不得?浓烈的金辉下,陆卫青半跪在她的面前?,虔诚地托着她的右脚腕,一遍又一遍为她吸出毒血。
他低垂着长?睫,叫人看?不透他眸底的神色,云淡风轻的样子,同?平常几乎无异。
然,拖着她脚腕的大掌有?细密的汗渍,风一吹,凉透了。
若是看?细了,还能发现他的手指在轻微地颤动。
阳光洒在他俊朗刚毅的面容上,吹起他带着寒意的衣袂。
那是他刚才急急跳下崖时,被狂风吹过的痕迹。
苏霓儿的心,忽地莫名地慌,也莫名地庆幸。
她庆幸。
庆幸自个被蛇咬了。
由于苏霓儿受伤,陆卫青承诺改日再去崖底给她寻蓝色的花儿,先将她抱回庄园。
一路上,苏霓儿犹豫着要不要收回她的无理要求,让陆卫青别再傻傻去崖底。
她尝试着说了好几次,没?有?一次说出口。
竹园里,众人将苏霓儿围在中间,看?老郎中给苏霓儿把脉。
宫里带来的两名太医,应太上皇的要求去集市买药材了,故而?吴将军命人找来这一代享有?盛誉的老郎中。
老郎中年过七旬,两鬓斑白,身形清瘦,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老郎中给苏霓儿把脉后,说幸得?陆卫青帮她吸出毒素,如今已无大碍。
众人欢喜,感叹苏霓儿运气好,同?时重金感谢老郎中。
老郎中不收钱,道?,“此等小事,无需记挂。不过少夫人还有?旁的病症,老夫需得?单独同?她交待。”
在外人跟前?,苏霓儿一行掩下真实身份。
现在,苏霓儿是“少夫人”,陆卫青是“少爷”。
众人虽是疑惑,可架不住医者心,纷纷退到门外,独留苏霓儿和老郎中两人。
苏霓儿:“敢问先生?,我得?了什么重病么?”
老郎中笑?着摆手,“你这个病啊,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是不易受孕。不过,老夫给你开个方子。服上三年,你定能抱上胖娃娃。”
苏霓儿一惊。
她难以受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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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她自是清楚些的,否则前?世也不会迟迟怀不上孩子。
她和陆卫青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唯一的孩子,直到她二?十岁才怀上呢。
想起那个苦命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苏霓儿的心满是愧疚。
苏霓儿:“先生?,您说的方子,我需得?一直服用三年么?一日都不能落下?”
老郎中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她。
“少夫人的经期是不是素来不准?来时可有?下腹坠痛、浑身乏力的症状?恕老夫直言,少夫人极难怀孕。若不是年轻、来得?及调养,但凡多耽搁几年,是怎么都怀不上的。”
这些症状都对得?上,可是
苏霓儿不怀疑老郎中的医术。
在请他来之前?,苏霓儿就听说过老郎中的盛名,知晓对方在疑难杂症上很有?一手,人送“塞华佗”。
苏霓儿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苏霓儿:“如果?我从未服药,有?没?有?可能在二?十岁的时候怀孕呢?”
老郎中笑?了:“绝无可能。”
这句话,犹如一根针扎在苏霓儿的心尖尖上,让她记恨了多年的仇怨忽地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不自主望向窗外院子里候着的陆卫青。
依照老郎中而?言,前?世的她根本不可能怀孕。
既是如此,她又如何怀得?子嗣呢?又如何小产呢?
想起她小产的事来得?如此蹊跷且巧合,恰恰是在陈木莲推了她一下之后,可之前?她毫无任何怀孕的征兆。
细细琢磨,好似真的不寻常。
院子里的陆卫青着一席月牙色锦袍,负手立在苍郁的翠竹下。
金辉透过竹叶形成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白净的脸上,有?一种朦胧的模糊感。
苏霓儿是愈发看?不透他了。
又或者说,她从未看?透前?世的他。
前?世的他,到底隐瞒了她多少?
文人墨客指着她鼻梁骂的时候,他虽是维护过她,却从未制止过流言,他当时是怎么想的?
孩子的事,究竟背后的真相是什么?
她最后死于的那场大火,到底是宫人的无心之举还是谁的蓄意谋害?
她死后,他是怎么过的?
他活了多少年?他有?没?有?娶妻?他有?没?有?去她坟头看?望过?
他有?没?有?那么一刻是悔悟的、是思念她的?
苏霓儿找不到答案,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以至于陆卫青要进屋,都被她拒绝了。
她说:“陆卫青,我想一个人静会儿,你给我点时间,好么?”
许是察觉到她的失意和怅然,陆卫青竟也没?多说什么,当夜宿在外间,与她一墙之隔。
青衣端了黑乎乎的药汤进来,是按照老郎中的方子抓的药。
青衣:“您呀,该好生?休息几天,老天爷都不让您离开呢!”
青衣说最近山洪频发,出行的道?全被山石堵了,官员正带着老百姓搬抬山石呢,怎么着也得?好几日。
苏霓儿笑?笑?,没?说话。
换做从前?,她定认为是天意,现在却认为是陆卫青的安排。
依着陆卫青执拗的性子,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呢?
深秋的夜总是绵长?的、孤冷的。许是装着心事,苏霓儿很晚才睡下,睡着后,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八年前?的乱葬岗,见到十岁时的陆卫青;
也回到前?世,见到曾经让她记恨的人、见到那些伤痛背后的真相。
第54章 少年锦时
八年前, 皇家权斗、东宫势变,十岁的陆卫青用险招逃出东宫,现下?正?在黑漆漆的棺材里。
大户人家的孩子难有体弱多病的, 为了改命, 会提前办丧事, 寻个“替死鬼”。
陆卫青就成了这样的“替死鬼”。
为了压制“替死鬼”的怨气, 往往会给?“替死鬼”办冥婚。
是以棺材里躺着的是一对“替死”的鬼夫妻。
夜黑风高、残月斜挂, 送葬的队伍行在僻静的山林小?道上。
山路崎岖,一面是褐色的石壁, 一面是陡峭的悬崖, 悬崖下?是荒芜的乱葬岗。
山路宽不过数尺, 抬棺人并排前行已是拥挤,加上前几?日刚下?过雨,湿滑难行。
身穿黄色道袍的道士手持摇铃, 唱过几?巡引路的丧曲, 叮嘱众人小?心些?,莫要搞砸了这单大生意。
今夜要埋的是一对童男童女。
黑漆漆的棺材里,十岁的陆卫青睁开眼?。
身旁传来断断续续的细弱哭泣声,压抑着哀婉、流转着悲伤, 若不是棺材闭合得严实,他俩怕早就被发现了。
他烦躁地蹙眉。
也不知哪里骗来的女娃娃, 糊涂得很,在灵堂的时候傻乎乎地喝下?有毒的鸡汤, 被人扔进棺材里, 到死也不知道自个是来陪葬的。
到底和他脱不了关?系。
“别哭了。”
如果哭能解决问题, 眼?下?他就不该在这。爹爹生死未卜、娘亲深陷牢笼,东宫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陆卫青闭上沸腾着火焰的眼?睛, 下?颌线咬得死死的。
身旁的抽噎声让他回过神。
她没应他,不知是中毒后尚未完全醒来,还是故意不想搭理他,只是哭声渐弱,快要喘不过气了。
棺材里太黑看不清,可并不妨碍陆卫青用?手摸索。
果然,他在头顶上方摸到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当?即撬开棺材盖,露出一条细微的缝。
新鲜空气混着泥土的气息洒进来,小?姑娘长吁一口气、呼吸渐稳。
陆卫青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动作尽量轻些?,不让外头抬棺的人发现里头有动静。借着从棺材缝隙照进来的昏暗月光,他看清她的模样。
巴掌大的小?脸,瘦得颧骨都凸出来了,面色青紫得厉害。
她的脸上全是痛楚的泪水,不似中毒后的难受,倒像是陷入巨大的悲伤中,情难自已地哭泣,那干枯的嘴唇被咬出了血也浑然不察。
他低声唤她:“醒醒?”
苏霓儿感觉到有人在喊她,只是她意识模糊,浑身发软没有力气。
她知道她快要死了。
她一把大火烧了养心殿,却不曾想将自己困在漫天的大火中。
火舌混着滚滚浓烟弥漫,屋顶的木梁被烧断砸下?来,砸在她的左腿上。
她动弹不得,皮肤被灼烧的疼痛蔓延,混着烧焦的味道,刺鼻得很。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绝望地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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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材里,十岁的陆卫青连声唤了好几?次,小?姑娘也没醒来。
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法?子,等到下?葬以后再逃可就难了。
他掏出一颗黑色的丹药,是母亲留给?他救命用?的,只有一颗。
片刻的犹豫后,他掰开她的嘴让她服下?。
少顷,她脸上的青紫散去,渐渐有了一丝红润的血色。
他尝试着再度唤她:“醒醒?我带你出去。”
哭得快要断气的小?姑娘终于醒来,怔怔地瞧着他。
纵然是小?时候的陆卫青,苏霓儿也一眼?认出。
周遭的环境逼I仄狭窄,只隐隐有一点昏暗的光。外头寒风呼啸,偶有招魂的摇铃声似咽似泣,诡异且沉闷
这是哪?地府么??
头疼得厉害,脑子乱糟糟的,她恍惚间记起养心殿的那场大火,以为自己死了。
那场大火里,最后陆卫青来救她了。
她记得清切,他在大火中尚有生还的机会。
怎么?和她一起出现在地府?
听说阎王爷掌管生死簿,牛头马面勾魂,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她茫然地盯着他:“你怎么?也下?来了?”
陆卫青听不太懂她的意思?,索性沉默着没吭声。
苏霓儿以为他有难言之隐。
两?人穿着新婚的喜服,亲昵地搂在一起,好似生前的每一个相拥而眠的长夜。她蹙着眉梢,纤细的手指抵在他心口处。
“我们?成婚了?”
冥婚虽是陋习,却广泛流传于市井,属婚约的一种,受律法?的认可。一切来得曲折离奇,但终究是事实陆卫青极冷地“嗯”了一声。
苏霓儿大骇,怔了半晌后,颤颤巍巍地抚上他白净的脸。
他的脸带着少年的青涩,尚未长开,不易亲近的距离感浑然天成,可那双刚毅的眸子却未曾变过。
陆卫青身子一僵,从没有谁敢如此放肆地描绘他的轮廓。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却鬼使神差地任由她抚摸。
苏霓儿的眸光停在自个过分瘦弱的手腕上。
这是一个小?女孩的手,不是她死前的样子,她又?极快地摸了摸自个的脸,哽咽着。
“我们?是小?时候的模样?”
陆卫青锁眉:“我今年十岁。”
那她就是七岁。
苏霓儿明白了,她做鬼也不得安生。
阎王爷不饶她,不仅让他俩做鬼夫妻,还要她打小?就服侍他。
生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有委屈亦有不甘。
入宫后他对她的冷落、他背着她有了新欢、新欢羞辱她她恨的,恨他变了心、恨自个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即便最后他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她,她亦无法?坦然地接受他。
“哇”地一声,她大哭起来。
“我不要嫁给?你”
“声音小?点!”
陆卫青急急捂住她的嘴,压低了声线,对着她摇头。
外头抬棺的人动作一顿,相互间望了一眼?,低声询问着有没有听见什么?。
寂静的山林,便是一只雀儿扑着翅膀划过夜空,也能响彻山谷,更何况是如此清脆的女娃娃声。
众人负责抬棺下?葬,哪里晓得棺材里的人活过来了?只当?是闹鬼了。
做这行的,多少有些?忌讳,譬如公鸡见血不出殡、棺断土倒不下?葬。至于冥婚,忌讳就更多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抬着棺材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领路的道士瞥了眼?棺材,强掩下?心慌,念了几?道口诀,沉着脸。
“别大惊小?怪的,耽误了下?葬的时辰。”
众人适才继续赶路。
棺材里的陆卫青一直捂着苏霓儿,没有松开过。
苏霓儿自然也听见了外头的声响,可她顾不上思?考到底怎么?回事,一口咬在陆卫青的手上,疼得他一缩。
“你怎地咬人?”
“我就是要咬你!”苏霓儿愤愤难平,“我生前活得够苦了,死了还要伺候你。我不同意!”
苏霓儿声音又?尖又?细,说话的时候恨不能给?他几?拳,闹得棺材斜了又?斜。
陆卫青气得不轻,伸手想去捂苏霓儿的嘴,看见她龇开的牙,又?顾及到两?人现下?的处境,只好耐着性子哄她。
“嘘,别说了。”
“我偏要说。你我的婚事没经过我同意,不作数。”
“你以为我愿意娶你?我也是迫不得已。”
“哟,你还憋屈呢?”
外头的众人彻底蒙住了,怔在原处一动不敢动。恰好是个上坡,八个汉子抬着棺材已然费劲,眼?下?脚软,更是走不动了。
一个胆大的,哆嗦着请示道士。
“道人,这里头的二位好像在吵架”
冥婚的少男少女都是合过生辰八字的,可父母之命定下?的姻缘,也有相互看不顺眼?的。若是如此,两?个小?鬼会心生怨恨,缠着父母不放、闹得家宅不宁。
此乃冥婚的大忌。
道士颔首,铁青着脸示意放下?棺材。
他走到木棺跟前,拿出一叠黄纸,烧化?了,晃动手中的摇铃——“天灵灵地灵灵,冤魂枉鬼莫嚣张。既已喜结地同心,夫让妻随”
“闭嘴!”“闭嘴!”
苏霓儿和陆卫青同时一声怒吼。
陆卫青吼完就后悔了。
眼?下?是逃命的时刻,他这般无疑等于暴露了自己,若是外头的人起了疑心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小?男孩,纵是再忍得也有爆发的时候。
苏霓儿一点也不意外。
陆卫青平时够隐忍,可若是被惹急了,一样会红眼?。
人在红眼?时说的话,大抵是真心话吧?
她没仔细分析外头的情况,只记住旁人也说她们?是一对“鬼夫妻”,更加印证了她当?下?的处境。她索性也不装了,决定把心中的想法?全吐出来。
“呵,你就如此嫌我?其实你早就不喜欢我了,对吗?”
活着的时候他是天子、是她的夫君,她需得顾及他的感受、给?他留脸面,做一个懂事的、端庄贤惠的妻子。
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死了,没必要再像生前那般委屈自己,更无需再讨好他。
陆卫青睨了一眼?他手背上的齿印,不屑地冷哼。
“错,我从未喜欢你。”
“你你你?”苏霓儿一把揪住陆卫青的衣领,“有种你再说一遍!”
昏暗的棺材里,苏霓儿气得小?手儿直抖。
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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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人对着石头拜过天地、结为夫妻后,再也没有这般急眼?过。
他们?曾和所有深爱的男女一样,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手牵手着细数未来的美好。为数不多的几?回争吵,也是他先?低头,伏低做小?。
用?他的话说——“自家娘子该疼”,又?岂会用?最恶毒的言语伤她?
不浓的月色照在陆卫青的脸上,衬出他极冷的面部线条。
他比她大三岁,无论?是体形还是力气都远在她之上,想要拂开她的手轻而易举,他却单手撑着下?颌,仿佛看不见她似的,下?巴轻扬。
那神色就差叫她莫要自作多情了。
他这番模样,愈发惹得苏霓儿生气。
“好,很好,”苏霓儿激动地扑向他,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既然你要做负心汉,就莫怪我翻脸!”
“放肆!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又?不是没打过!”
棺材里,两?只“小?鬼”打得不可开交,一个说“好男不跟女斗,我是让着你,莫要得意”,另一个说“少说漂亮话,有本事你不还手”
两?人动静太大,直摇得棺材乱晃。
道士和抬棺的人震在原处,吓得久久没有动过。
恰在此时,狂风骤起、乌云密布,隐有山雨欲来的架势,那引路的挑灯更是忽明忽暗。
陡然,过分倾斜的棺材盖“砰”地一声,跌落在湿滑的地上,露出里面两?只急红了眼?的“小?鬼”。
他们?互相揪着彼此的头发,疼得龇牙咧嘴,却谁也不让谁。
女鬼的脚抵在男鬼的下?巴处,男鬼的膝盖抵住女鬼的心口,彼此的姿势十分诡异。
一道闪电忽地劈下?,映照出他们?狰狞且扭曲的面容。
众人大喊——“啊啊啊,诈尸啦!”
抬棺的人吓得惶恐不已,尖叫着落荒而逃。
电闪雷鸣、狂风呼啸,昏暗的月光卷着红杉树残败的落叶起伏,在陡峭的石壁上投下?可怖的阴影。
身穿黄色道袍的道士手持摇铃,独独一人站在刺骨的寒风中。
他身姿挺拔、目光如炬,一动不动地盯着棺材中打架的两?只“小?鬼”,似未曾有任何惧意。
然,那黄色的道袍下?方隐隐有湿润的水渍,正?顺着裤腿往下?。
苏霓儿终于品出了一丝不对劲。
没了棺材盖,她彻底看清周遭的一切。
这是一处僻静的山林小?道,她和陆卫青在棺材里。
刚才那些?被吓走的“鬼”似乎很怕他们?,嚷嚷着“诈尸”了;而棺材边上,她和陆卫青扭打在一块的影子清晰可见
鬼也有影子的么??
她总觉得此地甚是熟悉,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究竟是哪儿。
不过,这些?都不紧要,紧要的是她和陆卫青正?在打架呢!
打架拼的是气势和不服输的干劲,甭管打不打得赢、甭管会不会受伤,卷起袖子往死里揍,对方再厉害也弱了三分。
陆卫青被她扯住头发,疼得龇牙咧嘴;苏霓儿亦不好过,脖子都快扭断了。可两?人谁也不松手、谁也不退缩。
苏霓儿冷笑:“旁人可瞧见你打我了,等会儿在阎王爷面前,你可别耍赖。”
陆卫青:“恶人先?告状,是你先?动的手。”
苏霓儿:“是你先?惹我的!”
“够了!”道士沉声吼道,从腰间拔出一根桃木剑,“两?只厉鬼切莫嚣张,速速躺回棺材里,否则我立刻收了你们?,替天行道!”
道士当?即咬破手指、挤出殷红的鲜血,快速在黄纸符上写着什么?。
听说冤魂被收后入不了轮回,苏霓儿倒不是怕,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栽在一个道士手里。她尝试着和陆卫青商量。
“要不,我们?先?歇会儿?等搞定这个道士了,再接着打?”
陆卫青恰有此意。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鬼”,正?好,趁着没什么?人把守,赶紧逃。
“你说话算话?”
“自然!我是不讲武德的人么??”
陆卫青眸光微暗,片刻的思?量后,清冷的声线软了几?分。
“那行,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松手。一,二,三你个卑劣的小?人!你出尔反尔!”
“兵不厌诈呀!”
苏霓儿趁着陆卫青松手,反将他压在棺材里,掐住他的脖子,神色颇为得意,笑道,“你从前教我的,你忘了?”
陆卫青身子一僵,恍然看着欺在他身上的小?丫头。
雷声轰鸣,惨白的闪电下?,被他揪过的头发乱糟糟的,露出一张过分清瘦的脸蛋儿。她上挑的眉眼?一点也不可爱,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异常的耀眼?。
他仿若曾在哪见过,怔住,一时间忘记推开她。
狂风中,道士念着口诀、手持桃木剑朝苏霓儿刺来。
陆卫青来不及思?考,毫不费劲地翻身,本能地将苏霓儿护在身下?。
那把沾了狗血的桃木剑,准确地刺中陆卫青的后背。
——“你?”
苏霓儿没想到陆卫青会替她挡下?这一剑,亦没想到他动作这般利索,方才记起他先?前说的那句“让着你”并非漂亮话,而是事实。
他双臂撑在她两?侧,挡住她面前本就不甚明亮的光。透过他白净额间的碎发,她看见道士手里断了的半截桃木剑,以及对方诧异的目光。
所谓桃木剑,是道教用?来辟邪镇宅的法?器,取自天然桃木,能杀恶鬼、诛妖孽,对于凡胎□□委实没什么?震慑力,无异于一截破木棍。
那破木棍打在陆卫青身上,仅让他微微蹙眉,闷哼一声而已。
苏霓儿没细想为何桃木剑对陆卫青没用?,她被道士的行径伤到了。
既然那道士敢“收拾”陆卫青,那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她了。
还等什么??还手呀!
许是人在气头上,力气特别大。
苏霓儿一把推开陆卫青,扑向道士,一爪子下?去,挠得对方花了脸,丢了桃木剑凄凄惨叫。
苏霓儿手脚并用?缠在道士身上,像个小?野猫似的,打不过就挠,挠累了就咬,硬生生将一个大汉扑在地上,立不起来。
“你吃饱了撑的?非得和我们?作对?活该被揍!”
陆卫青被苏霓儿推得踉跄,险些?没扶稳摔着,也不知这丫头哪来的蛮横劲。
得了自由,他没急着逃离现场,而是勘察地形。
这条山林小?道甚是崎岖,一面是褐色的石壁,一面是陡峭的悬崖,悬崖下?是荒芜的乱葬岗。若是不甚掉下?去,估计半条命就没了。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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