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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我欲春风》50-60

    第51章

    大朝典是一年一度的大盛事。

    殿内外早已布设妥当, 宝案、香案、乐器、卤簿一应俱全。

    各处司坊的官员亦是各就各位。

    但东宫一片寂静,寝殿房门紧闭,太子尚未起床。

    以张伯远为首的东宫属官急得团团转,终于忍不住去叩门。

    姜玺在床上翻了个身:“催什么?催?父皇还要先祭天地鬼神, 半晌午才会回殿受朝拜, 到时再叫我。”

    张伯远快哭了:“殿下身为储君, 亦要随祭啊。”

    “……”

    姜玺倒忘了这一茬。

    他不情不愿地起身, 由得宫人?们将华丽庄严的衮服一层层往他身上套。

    旁边便是立柱,上面三?个明细的箭孔。

    姜玺抬手?,轻轻摩娑。

    扯坏的锦帐早就换了,上面的箭孔是他特意保留的。

    起初是为留下唐久安的罪证。

    后来是真的舍不得。

    唐久安走了。

    姜玺记得那天唐久安转身离去的背影,大步流星, 一下也没有回头?。

    她从来都是那样洒脱。

    就那样将京城的一切抛在了身后,估计以后也不会想起。

    姜玺轻轻抚摸着箭孔,有点辛酸, 又有点温暖。

    无论如何,去年?夏天明媚盛烈的阳光里, 他遇见过那样一个人?。

    “殿下……”

    外面又在催了。

    姜玺不悦:“叫什么?叫?叫丧呐?”

    没有人?知道文夫人?为什么?会在大年?三?十离开京城。

    天南地北, 俱无如此?风俗。

    只能?解释为京城已是文夫人?的伤心地,她一刻也不想多留。

    关若飞带着人?不远不近地跟在文家的车队后。

    附车而行的并非只有他,沿路都有人?设祭,文夫人?停车答礼,礼毕,设祭之人?多半会相处一程。

    绍川离京城不算远,这几日的路程想来皆会如此?热闹。

    随从劝关若飞回家。

    毕竟天下人?皆对文公度敬仰有加, 有文大人?灵柩在此?,哪怕是再胆大的宵小也不敢动手?。

    关若飞只当没听见, 沉默地跟着车队前行。

    车队白茫茫一片。

    行不多远又遇一处祭棚,车队停下。

    关若飞停马等待。

    一名文家下人?忽然打马而来,说是小姐有请。

    关若飞愣了一下:“小姐?”

    他跟出京城时,文夫人?请他上前说过话。

    一是感谢,二是婉拒。

    关若飞躬身回道:“夫人?不必客气。晚辈在宫中陪读之时,多随文先生教导。此?番相处,只是执弟子礼而已,别无他意,还望夫人?莫要推辞,容学生略尽心意。”

    文夫人?便没有再说什么?,只道:“有劳少?督护。”

    关若飞相送,虽然并不是单纯的学生送老师,但确实?没有多作他想,这么?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

    文臻臻于他而言就像是天边的一轮明月,明月能?照人?,已是人?的福分,谁敢奢望去摘月呢?

    关若飞永远记得那个晚上。

    那是一场和往常一般无聊的宫宴。

    喝酒便喝酒,人?们非得还作诗。

    他和姜玺最烦这一出,估摸着席上的人?快要开始献诗了,便悄悄溜出来,钻进偏室内。

    这间偏室就在大殿旁,原是给宫人?们随时听差用的,与大殿只有一道薄壁之隔,能?清晰听见殿上动静,方便传唤。

    但今日席上客人?多,宫人?俱在席上侍候,这间屋子倒是空下来。

    姜玺带着他进去。

    他跟在姜玺身后,只见姜玺的步子顿了一下,让他差点儿撞在姜玺背上。

    “你谁?”姜玺问,“在这儿干嘛?”

    关若飞从姜玺身后探出头?去,看见一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坐在桌后。

    每个人?的人?生里好像都会有那么?一个时刻,仿佛有仙人?施加术法?,让灯光变得朦胧,空气变得微甜,风声变得悦耳。

    此?时便是关若飞的这一刻。

    文臻臻穿着一身淡白的襦裙,轻盈如梦,她的肌肤雪白,不见半点血色,整个人?似由冰雪凝成,眸子里含着一丝凄然,亦如梦。

    桌上铺着纸墨,她提笔正自书写,被?人?打断,骤然一惊,将那纸张往灯火上烧了。

    脸上的惶急之色更甚,眸子里那点泪光滑落下来。

    关若飞觉得自己仿佛能?感觉到那一滴泪落下来的重?量。

    在这一晚之前,文臻臻在关若飞心里是文公度的女?儿,文公度爱打人?手?心,他的女?儿想必也不是好东西,生得瘦瘦小小的,好像风吹一下就能?倒似的。

    但这一晚过后,文臻臻成了他心中有月光,永远凄清如梦。

    姜玺常笑他的喜欢好没来由。

    又不是头?一天认识,莫名就一见钟情。

    关若飞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大约是那一刻的文臻臻像是剥去了坚硬冰冷的外壳,陡然露出里面柔软的果肉,每一个神情都戳进了他的心里。

    他从此?待文臻臻不同。

    但文臻臻待他却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文臻臻待谁都很冷淡。

    所以这也没什么?。

    是在庆丰五年?的春天之后,文臻臻也许是被?他的痴情感动,见面时会和他点一点头?,碰在一起时也会答他几句。

    但从未像此?时这样专门找过他。

    关若飞忍不住有些紧张,下马之后同手?同脚,走向?文臻臻的马车。

    文臻臻通体纯素,仿佛坐于冰雪堆中。

    “少?督护一路相送,我心中十分感激,但你我不是同路之人?,少?督护到此?为止吧。”

    之前对着文夫人?可以侃侃而谈的措辞,在文臻臻面前却没有那么?容易出口,关若飞低声道:“你放心,我知道的,这一程送到,我便会回来,再不会来打扰文姑娘。”

    文家原本就是要为她招赘,此?时文公度已死,家中总不能?没有男人?,回到绍川老家,只怕很快便有人?成为文家的乘龙快婿。

    文臻臻咬了咬唇,掀起车帘,看了看祭棚方向?。

    文夫人?正在与设祭之人?答礼,文臻臻是身体不适,才留在车中。

    “少?督护,你快回京吧。”

    文臻臻低声道,“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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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死只怕不简单,京中或许还会出什么?变故,若是万一有什么?事,你在殿下身边,殿下总有个臂膀。”

    关若飞一愣:“什么?变故?”

    “我不知道。”文臻臻苦涩道,“我只希望殿下好好的,不要有任何麻烦。”

    她说着,望定关若飞,“少?督护,有一事我早该对你明言,我……早有心仪之人?。”

    “那人?便是殿下。”

    太庙。

    姜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皇帝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姜玺道:“这香烛味道不好,怪呛人?的。”

    皇帝眉头?皱得又深了一分,到底忍住了没有祖宗面前骂儿子。

    祭完姜家先祖,皇帝回宫接受百官朝贺。

    再便是各国使臣朝拜献宝。

    各国能?千里迢迢送到大雍来的,自然是罕世难见之物,一件比一件夺目。

    迦南使团颇为沉默。

    他们最好的贡品失窃,只能?以次者代之,献宝之时大失颜面。

    在场亦有原本就和迦南不大对会的,趁机奚落几句。

    迦南人?都是彪悍脾性,当场就要拔刀。

    然后才想起入殿时佩刀就解下了。

    大雍官员连忙打圆场。

    文公度以一己之身扛下贡品失窃之罪,鸿胪寺其它?人?得以官复原职,唐永年?身为鸿胪寺少?卿,对各方使团都较为熟悉,便做了和事佬,劝两劝各退一步。

    阿度婆娑完全不给面子,冷哼一声便走。

    姜珏在殿下拦下了他。

    许是甫入鸿胪寺便受姜珏款待的缘故,迦南这姐弟俩对这位三?殿下感观甚好,在姜珏的劝说下,终于回席。

    姜玺消息最灵,听得此?事,连忙告诉皇帝,为姜珏邀功。

    皇帝默然半晌,吩咐:“一时筵席上加个位席吧。”

    姜玺大喜。

    朝见礼之后便是宴会礼。

    朝见礼唯有有官身者才能?参加,宴会礼却是家眷亲族亦可。

    关月早已准备妥当,与皇帝缓缓步入席中。

    文武百官,四方诸国,无不臣服。

    即便不是头?一回得享这般尊荣,关月还是每不住有点有激动,有点骄傲。

    她高高地扬着头?落座,命众人?平身,头?上的冠子碧绿夺目。

    忽地,离她最近的阿度闻果手?中的杯子跌落,她吃惊地指着关月头?上的翠冠:“娘娘这发冠何处得来?”

    关月以一种母仪天下的姿态回答:“太子为本宫觅得。”

    “这是……”

    阿度闻果脸色难看到极点,其它?迦南人?也纷纷盯着关月的发冠,使团长惊怒交加,“这是我们的神龙冠!”

    此?言一出,举座皆变色。

    关月柔声道:“迦南贡品之事,本宫亦有耳闻,亦十分痛惜,但这冠子乃是太子自街市购得,想必亦是出自贵国。”

    使团长怒道:“不,世上绝没有第二块这样的翡翠,上面的亭台楼阁与凤凰环花与神龙冠一般无二,所缺的只有原本用金丝累成的金龙!”

    “因?为不想损及翡翠本身,所以龙身皆是以金丝挠在翡翠之上,龙凤翔和,天下无双!娘娘,您是大雍皇帝最疼爱的女?人?,是大雍后宫最尊贵的贵妃,这宝物既已献给大雍,只要您一句话,它?便会被?送到您的妆台上,为何要用如此?低劣的手?段去盗贡品,还枉送了贵国文大人?的一条性命!”

    “你们说是便是了?”姜玺现在听到“神龙冠”三?个字便头?疼,为这三?个字闹出的麻烦可够多的了,“我明明白白是在西市买的,卖的人?正是随贵国使团而来的迦南商人?,人?证物证俱在,大朝典上,你们想好了再开口。”

    阿度闻果道:“烦请娘娘借冠子给妾一观,若确然是出自市井,是妾昏认,那我迦南愿追加三?倍朝贡,年?年?入朝,绝不以悔。”

    姜玺笑了:“好,那么?王子意下如何?”

    阿度婆娑闷声道:“姐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姜玺笑着问皇帝:“父皇意下如何?”

    皇帝唤来唐永年?,问:“唐卿你是见过那神龙冠的,娘娘头?上的发冠与之相似否?”

    唐永年?回到:“确然相似,但一无金龙,二双环,到底有些不同。”

    皇帝便命关月:“解下发冠,与公主一观。”

    宫人?摘下关月的发冠,关月有些不悦,姜玺含笑低声说回头?给母妃再买个更好的。

    母子俩低语间,迦南诸人?已经围着那翡翠冠,翻看内壁。

    阿度闻果双目一红,泪如雨下:“殿下不单夺我神龙冠,还毁去了双环,辱我龙神!”

    所有人?迦南人?义愤填膺。

    在冠内极为隐蔽之处,刻着迦南王族的族徽。

    第52章

    当所?有人都看清迦南族徽的那一刻, 再没有人能发出声音。

    大殿上一片寂静,唯有屏风后的乐工尚不知殿上发生了什么,曲子仍奏得悠扬。

    “殿下此事做得太过了!”

    唐永年痛心疾首道,“太子殿下年轻不知事?, 总爱胡来, 往常便罢了, 竟在如此要紧的贡品上动手脚, 这……这让我大雍如何面对天下人!”

    “放你娘的屁!你到底是谁家的官儿,拿谁家的俸禄?”

    关月大声骂,然后道,“公主说得对,这冠子若是本宫想要?, 待大朝典之后向陛下求一求便到手了,太子为何?要?甘冒奇险,偷窃贡品?”

    阿度闻果颤声道:“妾不知。妾只知道, 此冠便是神龙冠。神龙冠乃我?迦南圣物,千百年来, 一直贡在?神庙。此次请下神坛, 敬献贵国,只为表明我?迦南的诚意。可殿下不知何?故,不单毁了我?们的神龙冠,还把它改成?普通发冠,让娘娘当着四方诸国的面带出来打我?们迦南的脸。或者在?殿下心中,我?们这些边陲小国只不过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粗野蛮夷,我?们虔心贡奉的圣物, 在?你们眼中也只不过是一件寻常首饰,所?以想拿就拿, 想改就改,想占就占!”

    阿度闻果说着,长?叹一声,泪水长?流。

    “物犹如此,何?况于国?”

    这话却是触动了其它使团的心肠。

    原本其它使团皆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情,闻言倒是多了几分肃然,更多了几分不满。

    其中一人道:“久闻大雍太子年少荒唐,不务正业,原以为是传言夸大,没想到太子殿下当真会为了一顶发冠害死一位重臣,文公度先生若是在?天有灵,只怕是要?含恨九泉。”

    文公度头七刚过,孤儿寡母扶柩离京,人们正是哀思最?浓之时。

    才华与诗文向来不分国度,其它诸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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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中,亦有不少人对文公度十分钦慕。

    有人道:“贵国主明臣贤,为何?太子却荒唐至此?”

    关月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耳内只觉嗡嗡作响,她转为求到皇帝跟前:“陛下明察,玺儿平日里虽有些胡闹,但绝不会拿此等大事?玩笑,此事?一定另有缘故,必是有人暗中陷害,陛下您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呀。”

    不知是谁低语了一句——“有宠妃若此,难怪太子不受教。”

    姜玺这辈子胡闹过很多次。

    每一次他都知道自己在?胡闹,并且都在?嫌闹得不够大,皇帝的责罚不够多,不够深。

    但这一次,他知道事?情闹得足够大了。

    比从前他所?有的努力加起来都要?大。

    但这也是唯一一次,他从来不曾想过闹事?。

    他在?皇帝面前立过军令状,也答应过唐久安,他要?在?这次大朝典认认真真做一个东宫太子,尽一尽储君的本份。

    老天爷好像在?开他的玩笑。

    皇帝沉吟不语。

    殿中一番细碎商议之后,唐永年跪下,摘下官帽,向皇帝叩首泣泪道:“臣身受文大人提携之恩,无以为报,今日愿以这身冠带并身家性命进谏。东宫顽劣,非止一日,非止一事?,桩桩事?事?,罄竹难书。陛下偏疼幼子,乃人之常情。但君父非止东宫一人之父,更是天下万民?之父,但请陛下为天下万民?计,为四方诸国计,为大雍千秋万代计,废黜储君,保我?大雍国威不堕。”

    这是大部分的臣子的想法。

    他们从前是这样推出了鸿胪寺三?人。

    事?情既然发生,总要?有人担责。

    可以是文公度,亦可以是姜玺。

    反正这位太子向来离经?叛道,朝臣们想换太子也非止一日。

    向来在?朝班里唯唯诺诺甘当应声虫的唐永年都敢站出来,原本就对姜玺不满的臣子更是犯颜直谏。

    这是一件大丑事?,但或许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大雍刮骨疗伤的机会。

    这并非是朝臣们第一次提议易储,姜玺少年时离家出走去北疆之际,便有朝臣联名上奏。

    但那?次皇帝以太子年幼无知为由,将奏折通通驳回。

    时隔多年,被?朝臣联名弹劾的恐惧再一次袭来,关月面无人色,紧紧拽住姜玺的衣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玺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然后开口?。

    “请父皇下令,立刻封锁西市,将所?有的银楼掌柜并迦南珠宝商人锁拿入宫,逐一审问。此事?若真是我?所?谓,我?难道还怕多担一个荒唐之名?可此事?并非我?所?为,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将这罪名扣我?身上。”

    姜玺环顾全场,目光一一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想给大雍换个太子,使得,但想用?这种罪名换太子,想也别想。”

    阿度闻果道:“大雍太子是谁,与我?迦南何?干?你们可以不在?意大臣的性命,也不在?意贡品的去向,但我?迦南在?意。请问陛下,按照贵国律法,偷窃贡品,私毁圣物,该当何?罪?”

    “当诛。”

    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道。

    小昭儿推着轮椅进来,姜珏端坐其上。

    这是离开东宫之后,姜珏第一次踏上朝堂。

    所?有人都望向姜珏。

    姜珏道:“若公主所?说的罪名属实,我?朝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朝堂上下,无人敢包包庇。但若其中另有蹊跷,太子是为人陷害,则不追查背后谋划之人,只欲置太子于死地,便是过分了。”

    “还有,诸位大人莫要?忘了太子的舅父是谁,替大雍守住天下太平的人是谁。”

    “就以这尚未确凿的罪名想要?废太子,可有人问过大督护肯不肯?”

    与此同时,北疆的大年初一。

    十分寒冷,亦是十分热闹。

    街面上家家披红挂彩,爆仗放过一声接一声,孩子们欢呼着跑着,手里抓着各色的小风车。

    茶楼里的说书人总爱将关山描述成?会威武雄壮的一条大汉,豹目虎口?,凭脸就能吓跑北狄人。

    但实际上关山有着关家人一脉相承的俊美,大毛斗篷遮住了精悍身躯,走在?晴光朗朗的街头,他就像一名儒雅文士。

    茶楼门口?已?经?有两名卫士等候,向关山回禀:“已?搜过身,无异样。”

    关山点头。

    昨日有一人,自称阮小云,邀关山于这间茶楼一见?。

    关山很少出军营,也很少见?外人,但今天是个例外。

    那?人带来一只手镯,是关若棠最?心爱之物,原本片刻也不离身的。

    关山入茶楼,进入雅间,见?到了阮小云。

    阮小云二十几岁的年纪,眉眼斜飞,有着一种寻常男子身上很少见?到的秀丽之感。

    关山久经?沙场,看人有一种极为敏锐的直觉,他问:“阁下是在?何?处认得小女的?”

    “晚辈是卑贱之身,乃是一名戏子,去年上元偶然认得小姐。”

    阮小云回答,跟着跪下,轻声道,“恳请大督护摒退左右,晚辈有私情要?禀。”

    关山挥挥手,侍卫退下,带上房门。

    阮小云道:“晚辈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小姐,但情之一字,实非人力可控,晚辈与小姐两情相悦,暗许白头,只是为老夫人所?不容,将晚辈逐出京城。”

    关山久在?北疆,关若飞前两年还被?逮过来受过一阵子训,关若棠却是有几年没有见?过,印象中还是一个宛转于膝上向他讨糖吃的小女孩。

    骤闻此言,关山心中升起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滋味,像是有点感慨,又像是有点难过,更多的是有点愤怒。

    “婚事?讲究门当户对,阁下不会不知道吧?”

    “可小姐说,关夫人只是一名卖花女,与大督护亦是偶然相识,大督护不顾门户之见?,依然娶了夫人。”

    “……”关山冷声,“所?以阁下是想娶小女?”

    阮小云垂下眼睛,凄然摇了摇头:“看来大督护是不会允准了。”

    “我?当初娶内子,老夫人亦不肯赞成?,因怕我?耽于温柔乡,误了前程。我?便在?沙场上屡立功勋,以证明自己。如此老夫人才没有疑虑。”

    关山沉声道,“你若真想娶小女,便拿出你的诚意,只是跪下来哀求,算不得大丈夫行径。”

    “大督护教训得是。”阮小云黯然神伤,“可大督护天生神武,晚辈却只是个戏子,如何?能够相比?”

    他说着,自怀中掏出一物。

    “晚辈被?逐出京城,小姐命我?来向大督护求情,说是只要?大督护答应,老夫人亦断无不允之理。可惜晚辈无福,不能入大督护法眼,从此不敢再见?小姐,此物就大督护来日交还小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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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是一只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

    丝帕上绣着蝴蝶戏花图样,一看那?歪东倒西的针脚,以及那?被?绣成?扑棱蛾子的蝴蝶,关山就知道这确然是自家女儿的手笔。

    关若棠被?娇宠惯了,向来懒得拈针动线,唯有每年生辰会为父亲做一双鞋袜。

    而今居然花这么大功夫绣这一条帕子,可见?已?是用?情甚深。

    关山心情略有些复杂,抬手正要?接过。

    忽地有寒光一闪。

    关山顿生警觉,可惜已?经?晚了。

    一柄尖锐的茶针捅进关山的胸膛。

    “大督护盛名满天下,是不是很久不曾遭过刺杀?”

    阮小云抬头,原本凄楚的眉眼变得锋芒毕露,鲜红嘴唇弯出锐利的弧度。

    “您的人只知道搜我?的身,却没有搜一搜这桌上的茶针,着实是大意。”

    这间是北疆最?大的茶楼,有天下各处的茶叶,其中从南疆运来的茶饼索价尤贵,还配以黄铜打造的茶针。

    茶针原本不长?,但特别改制之后,足可穿透心脏。

    鲜血自关山嘴角涌出,他扣住阮小云的手腕,死死看着阮小云:“我?家……棠儿……”

    阮小云眼中的杀气?敛去,神情间有了一丝萧索。

    “放心,她没事?。”

    “贵妃侄女、太子表妹、北疆大督护之女……自然是危险的,有无数像我?这样包藏祸心之人刻意接近。”

    “但若是贵妃失宠,太子黜位,大督护丧命……一个败落之家的不幸孤女,有谁还会特意去为难呢?”

    “谁……谁指使你……”

    “那?不重要?了,大督护。”

    阮小云轻声在?关山耳边低语,“晚辈何?其有幸,能送英雄最?后一程。”

    第53章

    大殿中无人能知晓千里之外正在发生的事?, 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阿度闻果同?阿度婆沙轻声低语:“原来在大雍真正说了算的人,并而姓姜,而是?姓关。””

    她的声音很低,但大殿太过安静, 她?又近在御前, 皇帝还听见了。

    周涛侍立于皇帝身后, 看见皇帝的手团成了拳。

    功高震主——这四字是?武将最大的忌讳。

    关山身上有?多少?尊荣, 就同?样有?多少?防备。

    只?不?过皇帝并非容不?下人的帝王,虽有?提防,依然能包容。

    可提防总归是?提防,就好比心中有?了一根刺,无论那根刺有?多么微小, 被别?人触碰到的时候,那一块地方就是?会被扎得生疼。

    “贵妃关氏,擅动贡品, 虽非有?意,亦有?失察之过, 着令为寝宫闭门思过, 非召不?得出。”

    “太子姜玺涉及贡品失窃一案,嫌疑重大,押入大牢,交由三司详查,朕会亲自主审。”

    皇帝的声音沉稳厚重,在大殿回响。

    “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太子罪行若是?属实, 朕必以国法处置,绝不?姑息。太子若是?被宵小之辈暗算中伤, 朕亦必还其清白?,绝不?冤枉。至于此事?所迁涉人等?,朕会一一揪出,一个也不?会放过。”

    “至于迦南,贡品失窍,圣物被毁,却发生在大雍境内,朕身为大雍之主,亏待宾客,着实失礼。”

    皇帝道?,“今后两国互市,大雍免收三成税赋,以表朕之歉意。”

    这一年大朝典之宴,被后世称为“翠冠之宴”。

    后世在正史与野史以及各种文人笔记之中,都可以看到关于这场盛宴的记载。

    当时每一个人都赞颂皇帝的不?偏不?倚,将此事?处置得堂皇正大,无论内外,皆十分服气。

    朝臣们?虽然没有?达成换太子的目的,但姜玺下狱,这代表皇帝将要严惩这荒唐太子,大雍将会有?新的未来。

    诸国使国原先有?些同?情迦南人在大雍如此倒霉,后来却觉得一件古董换岁岁年年的三成税赋,这买卖是?赢了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带件宝物来呢?

    万一要是?被这荒唐太子看上,搞不?好能成省上三成税赋。

    迦南使团也从?义愤填膺很快发展到心平气和,一场大事?,消弭于无形。

    按照往常的惯例,大朝典之后还有?一些大型的宴请,但迦南使者等?不?及,着急要赶回去开展互市。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互市越早开,便宜越占得多。

    使团入京,大雍会派出接伴官。

    使团离京,照例亦有?送伴官。

    原则上接伴官与送伴官多为同?一人,但迦南使团当初的接伴官是?文公度。

    如今要更换送伴官人选,伴次只?能高不?能低。

    原本的安排是?由姜玺新自送使团出京城。

    眼下情形有?变,朝臣们?几番商讨,推选出一个人来。

    ——姜珏。

    论身份,是?皇子,还是?前太子,足够尊贵。

    论官职……姜珏自然是?没有?官职在身,但这段时日?一直在鸿胪里?帮着姜玺忙碌,和迦南使团的接触最多,最能替代姜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家都知道?迦南人向?来睚眦必报,神龙冠之事?虽说皇帝已经?作了表示,但这不?代表迦南人便能真的放下,万一迦南人要在路上做点什么小动作,送伴官首当其冲,头一个倒霉。

    于是?这份人人推拒的活计,就这样落到了姜珏头上。

    姜珏随使团出发那一日?,到牢中和姜玺辞行。

    皇帝下旨,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严禁任何人探视姜玺。

    所以姜珏此次探视,乃是?费了不?少?心血,才能进来见上一面。

    地牢阴暗潮湿且冰冷,地上仅铺着稻草,便算是?床了,姜玺朝里?躺着,佝偻着身体,一动不?动。

    “阿玺……”

    姜珏轻声唤。

    姜玺动了一下,然后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见了姜珏。

    姜玺急忙爬起来,想是?太久没有?动,一时竟然摔倒在地,重又爬起,扑到栏杆前:“三哥!你怎么进来的?!是?不?是?父皇解除了禁令?我母妃还好吗?”

    姜珏摇头,皇帝没有?解除禁令,无论是?对姜玺的还是?对关月的。

    姜玺的脸一下子暗淡下去:“……母妃受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关过禁足……”

    姜珏柔声道?:“阿玺,比起贵妃娘娘,现在更要紧的是?你自己。”

    “我怎样?”姜玺臭着脸道?,“大不?了就是?废了我这东宫之位,这太子我早当腻了,早废早好。”

    当日?在大殿之上,关月还想向?皇帝求情,但姜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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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马闭上了嘴。

    皇帝不?会眼看着他冤枉,这点自信他是?有?的。

    但如果在案件调查期间,那些早就看他万分不?顺眼的御史们?一本又一本上折子,逼得皇帝掳了他的太子之位,他倒是?乐见其成。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陷害了你?”

    “当然想!”姜玺咬牙道?,“怎么不?想?三司也不?是?吃白?饭的,总归能查出来。到时候我就要将那人扒皮抽筋,凌迟腰斩,五马分尸!”

    姜珏轻声叹息:“你觉得那人会是?谁?”

    “还有?说吗?肯定是?那起迦南人。”姜玺恨恨道?,“这就是?他们?自己做的局,他们?自己把神龙冠盗出来改了样式,又让一个迦南商人卖给我,就为用这个换取互市免税——真是?不?择手段!”

    姜珏不?语。

    姜玺忽然问?道?:“三哥,我下狱的事?,邸报里?会写吗?”

    “储君亦是?半个君主,邸报不?得写,须为尊者讳。”

    姜玺微微松了一口气。

    姜珏看着他:“……你怕别?人知道??”

    “也没有?啦……”

    不?,其实是?有?一点的。

    别?人怎么看他,姜玺从?来没有?在意过。

    他只?在意一个人。

    如果唐久安知道?这件事?,会怎么想?

    会相信他吗?

    还是?和那些朝臣一样,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荒唐?

    谁骂他他都无所谓,但如果是?唐久安……

    不?,不?会的。唐久安不?会的。——姜玺深吸一口气,振作精神:“三哥,这次应该可以易储了,咱们?的父皇虽然还有?别?的儿子,但就藩的就藩,蠢笨的蠢笨,论头脑论才干论出身,没有?人能比得上你。等?你送完迦南使团回来,东宫之位,我便可以交还到你手里?了。”

    姜珏久久地看着他,不?语。

    大牢阴暗,唯有?松油火把照明,火光映着姜玺的眼睛,那一对眸子无比明亮。

    即使是?这样深重的黑暗,都不?能丝毫减弱姜玺眸中的光芒。

    姜珏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良久,慢慢道?:“阿玺,我是?个废人。”

    “你就是?一双腿不?能走,废什么?再说天下名?医多得是?,总有?办法。便是?没办法,坐在轮椅上又不?妨碍你治理天下!”

    姜珏低下头,道?:“莫要再说这些,阿玺,你多保重,我先走了。”

    姜玺点头,目送他离开。

    大牢里?的暗与冷姜玺其实都耐得住,但这间牢房在大牢最深处,连巡牢的狱卒都不?往这边来,姜玺逮着一只?老鼠都能聊上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看见姜珏,无限依依,忍不?住道?:“三哥。”

    姜珏停下轮椅,回头。

    “你自己也要保重,那帮迦南人没有?一个心好肠,尤其是?那个阿度闻果,一肚子坏水,你千万要离她?远些。”

    天牢昏黄晦淡的光线下,姜玺关了好几天的眼睛依然闪闪发亮。

    像星辰一样,好像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夺去它的光辉。

    “我知道?了。”

    姜珏道?,“阿玺,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

    御书房中。

    “放进去了?”

    “是?。”周涛回话。

    皇帝翻开一本奏折,只?看了个开头便扔到了一旁。

    一旁几案上已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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