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兵的提议,夏万辉拒绝了。
他不想浪费那两年时间,准备多挣点工分,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底就结婚,搬出去单过。年龄不够领证,先办酒也行,等分出去,再把夏母接到自己那里住。
不过八/九个月的时间,比起来东北送她的时候,说话做事又成熟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身上有了担子,想的就多了,夏芍看着沉默半晌。
最后她还是提笔写了封回信,信里夹了三十块钱,让夏万辉别急着干活,“娶媳妇儿也没那么好娶,你还是家里小儿子,就算你愿意把咱妈接过去养,你媳妇儿也得愿意。”
夏万辉心是好的,就是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了。
人是很现实的动物,自己亲生的父母没了劳动能力,很多人都不愿意养,更别提养别人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夏万辉年龄小,人还没长成,本就不如夏万光这种成年男人能挣工分。夏父死的早,家里又没个帮衬,想说媳妇儿哪有那么容易?
他要敢说想把夏母接过去养,愿意跟他的就更没几个了。
有时候想照顾人,光有心不行,还得有那个能力。
信里那三十块钱,夏芍依旧嘱咐夏万辉别拿出来,偷偷买点鱼虾海货吃,好歹养养身体。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老家那边的海货跟江城这边的山货一样,都是不要票的。
至于当兵,距离他满十八还有小半年,不着急下决定。
信写好,寄出去,车间那边的通知也终于下来了,要选两个人去省城学习。
糕点车间做事还算公开透明,至少说要选人去学习,就把消息放出来了。每个班的班长自动进入备选,另外手里还有一票提名权,可以提名班里一个班员。
不像有些单位,叫谁学习全是领导说了算,有时候人都走了,下面才知道。
当然也不是说这就没人走后门了,有提名权又不是决定权,最后让谁去,还不是领导说了算。
王哥开完会,回来把班员叫到一起商量,“你们看咱们班选谁?”
“那还用说吗?夏芍啊。”牛亮想也不想道,“要学东西,谁有夏芍快?”
可这出去学习,又不是只为了学东西,背后代表的东西多着呢。
几个平时和夏芍关系没那么好,又还想力争上游的都没说话。
张淑真看出来了,直接表态,“反正我不擅长学这些,不用选我。”
()这个打月饼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既然自己做不好,何苦非要去争,让擅长的人没法去?
她是想得开,不代表别人也想得开,管他擅不擅长先占了再说的大有人在。
至少周雪琴就动了心思,“她才干了几年,也就会做个面包、打个月饼,要去也得是懂得多的老人。”
这倒不是专门针对夏芍,主要是她掉了两级工资,生活水平明显变差了,家里也总为了她掉工资这件事争吵。要是这次能去省城学习,回来说不定能有转机。
当然之前有那么多过节,就算不针对,让她跟夏芍好好相处也是不可能的。
王哥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郭姐平时跟夏芍关系太好,本来不好表态的,省的别人说她凭关系推荐人。
见周雪琴跳出来,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我看还是小夏好,学东西快。不是说这次学习只有四天时间吗?去个学得慢的,学不多少东西就回来了,不是白去?”
“小夏呢?也觉得应该自己去?”周雪琴又看向夏芍。
其他几个想去的一听,也纷纷望向夏芍。
中华民族是个讲究谦虚的民族,夏芍要是直接说她觉得应该自己去,就太狂妄,太目下无人了。可她要是为了谦虚推荐了别人,甚至说出什么自己不该去的话……
那别人顺势把她排除出候选名单,也就顺理成章了。毕竟是她说自己能力不行,资历不够,不该去。
结果夏芍闻言只是一笑,“我听领导的,领导让我去我就去。”
这个领导可以是厂里的领导,也可以是他们班班长王哥。
周雪琴一拳打在棉花上,还想再说什么,那边牛亮已经笑呵呵道:“王哥让咱们讨论,咱们还真讨论啊?这到底推荐谁,本来就是王哥这个班长说了算。”
这话听得几人一噎。
郭姐也道:“我看王哥也不是说了全算,还得看车间的意思。”
能当好小领导的,哪个不会揣摩上面的意思?上面看好A,你非要推荐B,找事呢?
那几个人本也只是有些蠢蠢欲动,听到这话,多半都熄了心思。
有那会来事儿的,还立马改了口风,“我也觉得小夏合适。”
“对啊,她学什么都快。不然罗师傅怎么会那么看重她,每次找几个班长干活,都不忘叫上她。”
表态是表态了,就是提到罗师傅看重夏芍,话里难免带出些酸。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团结一心?之前所有人都站在夏芍这边,是因为先有周小梅拖众人后腿,后有周雪琴整幺蛾子折腾人,他们的利益跟夏芍是一致的。
现在利益不那么一致了,除了和夏芍关系好的,难免有不同的声音,夏芍也没往心里去。
最后大多数人都提了夏芍,王哥就把名单交了上去,车主任和常副主任都不觉得意外。
叶大勇挑了个当初跟他一起去过临时班的,温班长更直接,说他们班没人想去。只有吴班长这人最是护
短_[,拖到最后才决定。
“吴班长这人真是绝了,还真跑去车间办公室,问能不能把全班都报上。”
牛亮消息灵通,不仅很快知道了最后的候选名单,还带来了八卦,“你们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郭姐问得十分配合。
“他说他们班每一个成员都很优秀,他选不出来,实在不行,让他们都去省城旁听也可以。还细数了他们班每个人的优点,连负责烧煤的都算上了,直接被车主任赶了出来。”
“他连负责烧煤的都算上了?”郭姐错愕,“当妈妈也不是这么个当法。”
夏芍也有些无语。
而且她跟吴班长一起工作过多次,知道吴班长这人不仅护短,爱操心,还嘴碎。槽子糕班那么多人,每个都拉拉杂杂说半天,她要是车主任,她也想赶人。
不过槽子糕班的确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人,就连吴班长,很大概率也选不上。
要说做糕点,他比王哥和叶大勇差远了。能当上班长,是因为爱操心,也能操好这个心。
他们班的成绩一直不突出,却也没犯过错,每次帮班里争取什么他更是冲在最前。不然他也不会跟周雪琴为抢烤炉打起来,看不上周雪琴有人不好好用,反而处处针对。
剩下的人里面,温班长有心脏病,年龄又大了,是肯定不会去的。
最后要选,也是从王哥、夏芍、叶大勇和他们班那个班员里面选。
车间到底选了谁还没消息出来,倒是牛亮带来了个新八卦,石科长要请假回老家看孩子。
说是他小儿子想爸爸,病得厉害,怎么看都看不好。孩子奶奶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发电报让他回去看看,实在有个万一,还能见孩子最后一面。
这就说得很严重了,而且发电报八分钱一个字,不是真有急事,谁舍得花那个钱。
夏芍当时只低声说了句:“他连这几个月都等不了了?”
郭姐他们不解,她又笑笑,“我就是在想,他那个新媳妇儿要有麻烦了。”
李来娣可不是有麻烦了,她非要石科长把孩子送走,本来就很引人诟病。现在孩子病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全是她这个好后妈害的,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远了不说,就他们班这些人,都在同情石科长那四岁的小儿子。
郭姐和张淑真都是当了妈妈的人,更是激愤。周雪琴平时跟他们不怎么对付,这次都没唱反调,“才四岁就没妈了,又摊上这么个后妈,真够可怜的。”
不多久就连老罗都知道了,“这个小石,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净干糊涂事?就算要找,也该找个对孩子好点的,怎么能真听个小姑娘闹腾,把孩子送回老家?”
他有个孙子跟石科长家小儿子差不多大,一提起来总是忍不住摇头。
糕点车间的核算员小赵也想不通,“他不像会被女人哄住的人啊,这是老房子着火了?”
正说着,车主任从外面进来,他刚才被宋书记叫到办公室了。
老罗还想着石家那些破事,喝着茶叶水也没抬头,“老宋找你干嘛?”
话问出口,竟然半晌都没人回答。
他觉得奇怪,这才抬头打量了下自己这个徒弟,“怎么脸色不好?老宋训你了?”
“也不是。”车主任看了眼屋里空着的办公桌,把一张纸递给老罗。
“上午交上去的名单,宋书记给打了回来,点名道姓要老常去参加这次学习。”
“小常?”老罗也诧异地看了眼常副主任空着的办公桌。
一般去学习派的都是年轻人,常副主任已经是车间领导了,年龄又偏大,厂里怎么会点名要他去?
乍听这个消息,车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但听老罗问,他还是“嗯”了声,“另外一个名额,他让咱们从名单上这两个中选一个,叶大勇也行,夏芍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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