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便叫童宪,护送你的母亲回南兹去吧。”
待春锦领着御医过来,值房里已经静悄悄,只有云舟一人。
渤阳王的旨意下来,众人才知,这救驾的前朝公主不要珍宝也不要封赏,只求自己的母亲不再为奴婢。
同为人子女,多数人心有感触,私下赞一声孝顺,尤其是魏臣,要格外多赞赏两句。
可这件事听在大妃耳中就有另一层意思,前朝的公主,孝顺母亲也罢了,心里若还孝顺父亲,那恐怕对渤阳王的忠诚都是装出来的。
云舟知道,自己在宴席上被大妃注意,大妃恐怕对她多有不喜,为免夜长梦多,她催着赵婕妤要尽快出宫。
出宫那日,她们乘坐一辆马车去朱雀门。
赵婕妤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车子越近城门,赵婕妤哭的越厉害。
最后,她哭道:“阿娘不走了,没有你,阿娘去哪又有什么意思?阿娘留在宫里陪着你。”
云舟摇头:“不,从我懂事就知道阿娘在想家,梦里都是说南兹话,女儿没有别的愿望,只希望阿娘快乐,一直是你保护旎旎,如今该换旎旎保护阿娘了。”
赵婕妤紧紧抱住云舟,像要将她变成未出生时与自己一体那样迫切:
“旎旎,别说南兹,在阿娘的心里,就算是阿娘的命,也没有你重要,我走了,你就孤身一人留在那深宫里,那里可都是北燕人呐!”
云舟把下巴靠在赵婕妤的肩膀上,嗅着阿娘身上温暖的气息。
她多么想就这样乘着这辆马车和阿娘一起走,去看看阿娘的故乡。
可是万事没有十全十美,能这么快解救母亲已是意外之喜。
见赵婕妤不愿走,云舟闭起眼睛,轻轻地说:“阿娘,他喜欢我。”
赵婕妤闻言愣住,缓缓止住了泪,她松开了云舟:“你是说,渤阳王他……”
云舟转身,撩开马车帘子一角。
童宪骑马行在车厢一侧,看见云舟的脸,轻轻颔首,示意她们可以放心说话。
云舟放下帘子,看着赵婕妤,缓缓点了点头。
赵婕妤按住女儿的双肩:“从一开始他确实就对你不同寻常,傻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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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可那是未来的皇帝啊!他喜欢你又能如何?得宠是一路明争暗斗,不得宠是一生冷寂孤单,那绝不是一个女子能快活的一生。”
云舟低头:“阿娘,这由不得我,他喜欢我,要放我在身边,就不可能放我离去,况且,若我留在都城,或许亦有机会能救晨霜,晨霜是我最亲的姐姐,她和刘娘娘都还在遭难,我还想搏一搏。”
赵婕妤越发担忧:“北燕的大妃如今也在宫中,旎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当年你父皇将你六皇叔的干女儿封为平宁县主,嫁给北燕大君为侧妃,那位县主美丽聪慧,十分受宠,可是,待到北燕大君病重,北燕大妃忽然声称平宁与侍卫私通,私奔逃跑,这分明是借口,平宁恐怕已经被大妃除掉了……这位大妃厌恶大魏女子,手段又狠厉,纵然萧铮再喜欢,大妃有意除你,他未必保得住。”
云舟听了,却并无退缩之意:“当年祖父要送阿娘进宫,阿娘完全有机会与童将军一起私奔,去浪迹天涯,母亲为什么没有?因为阿娘也心疼祖父处境艰难对不对?现在有机会我怎么能不为晨霜试一试,那不是别人,是晨霜呀!”
赵婕妤一把揽住云舟,哭道:“旎旎……”
云舟握住赵婕妤的手,道:“既然如此,阿娘就更不能留在这里成为我的软肋。”
赵婕妤知道她的女儿在世事的磋磨里迅速地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遇事就滚在娘亲怀里哭一场的女孩子,她对于想要做的事情心意已决。
“旎旎,娘留给你的东西,一定要保护好,关键的时候,也许可以拿来换一条生路!”
赵婕妤只能叮嘱她最重要的。
云舟点头:“阿娘放心,那东西目前还是放在原处安全些,我住在值房里并不适合藏匿东西,待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取出来的。”
一直到目送赵婕妤换车,在童宪的护送下远去,云舟都是一种温和淡定的模样,仿佛只是送赵婕妤离家小住几日一般。
然而再次回到空空的马车里,车厢中只剩云舟自己一个人,她才倒在软垫上,无声的流泪。
用袖子遮住眼睛,胡乱的擦抹。
刚懂事时,她就已经学着宫里的娘娘们优雅地用手绢拭泪了,这样用袖子乱抹大概还是三岁的时候。
此时的云舟变成了一只失去母亲的,无助的幼兽。
云舟哭得忘情,没有发现马车中途停了一下。
直到有人拉开她遮住脸的袖子,她才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萧铮那双狭长的眼睛。
说是出城巡视北燕军的渤阳王,此刻出现在了云舟不起眼的马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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