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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  她盯着他远去的无情的背影,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

    小姑娘忍住心里头的难受,扶着冬葵的胳膊离去。

    那身姿窈窕步轻盈,走动间,身上那股子淡淡清香徐徐散发,引得?路过的人都得?瞧上两眼?,沈青枝颦了颦眉,忙加快脚步。

    过了片刻,有一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上挂着首辅公?馆的精致雕花牌,那马夫看见沈青枝那似拂柳一般的身段,忙唤道,“沈娘子,大人让老奴送您一段。”

    沈青枝停下步子,还是?上了马车。

    这人真是?好玩,干脆全程无视她就行了,偏是?要无视她,又来给她一个甜头?。

    沈青枝掀开帘子看着窗外拂过的凤凰湖,失了神,这人真是?越发让她看不懂了。

    这就算了,回扬州的前夕,首辅公?馆一直贴身伺候沈青枝的一等丫鬟白沭竟是?找上门来。

    彼时,上京下了场狂风暴雨,那姑娘拎着包袱跪在门口哭着求沈青枝收留她。

    那天空像裂了口子似的,大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刷在白沭身上,乌黑秀发被淋湿得?沾在肌肤上,灰色长衫全都湿透了,贴在身上。

    狼狈至极。

    沈青枝彼时正在屋子里制香,听见女子啼哭的声音忙让冬葵将门打开,这一打开便看见一道被雨冲刷着的身影。

    雨势颇大,整座麋院起了烟似的,让人视线模糊。

    离得?远,沈青枝有些?辨别不出那道身影,不过她还是?独自撑着伞,冲入雨帘,将那姑娘扶着带回了屋。

    虽她没有淋着多少雨,但她身上的雪白裙纱还是?沾了些?白沭身上的雨水。

    进了屋,那方才跪在门口声音凄惨的姑娘此?刻却是?不敢开口了,她缩着身子不住地颤抖,大抵是?冻着了,喷嚏一个接着一个。

    沈青枝自是?认出来,这是?首辅公?馆的一等丫鬟白沭。

    她什么话?也没问,便让冬葵放水让白沭去沐浴更衣。

    白沭安安静静地道了谢,便垂眸低着头?跟着冬葵往后?面走去。

    沈青枝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莫大的雨帘,眼?里闪过一丝怀疑。

    这白沭也是?他送给她的?怕她不接受,竟让人姑娘跪在雨中惹她垂怜?

    不过她真得?是?冤枉江聿修了,还真不是?他让白沭跪在雨中惹她垂怜的,这是?白沭自个儿的主意。

    其余她还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让沈青枝安心?接受她了。

    白沭很快沐浴完,换了件绿色长衫出来,她生得?高挑壮实,冬葵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还有些?紧绷绷的,但此?刻外面下着磅礴大雨,沈青枝也找不到衣裳,只能让她暂时将就下。

    白沭虽生得?高挑壮实,但有一张稚嫩小巧的脸,平日里与?人不太亲近,但甚在做事儿利索认真,沈青枝其实没想到,这人竟是?出了事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不过这是?不是?也正可以说明,是?那人派过来的眼?线?

    她压下困惑,看了眼?垂头?乖巧的白沭,竟觉得?这姑娘挺可爱的。

    于是?她唤来她一起过来唠嗑解闷,还泡了杯红糖姜茶给她暖暖身子。

    外头?下着雨,总归是?无事可干的。

    那姑娘喝完姜茶,乖巧伶俐地跪在她面前,给她揉腿,冬葵爱唠嗑,平日里和她也算是?有些?交谈,但今儿个与?她说话?,这白沭却是?一个字也不忘蹦。

    沈青枝问白沭公?馆出了何事,她竟如?此?狼狈,白沭却是?摇摇头?,不肯多言。

    沈青枝也不便过问,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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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姑娘嘴巴严实得?紧,竟是?一字也不泄露。

    第二日,天气转晴,沈青枝便带着两姑娘回了扬州,离开后?也只托人交了封信带给那沈侍郎。

    总归那沈府无人在意她,她是?死是?活,估摸着也无人过问。

    白沭特粘人,她身量高,便甘愿让沈青枝枕着她的肩膀入眠。

    冬葵又极唠叨,一路上絮絮叨叨个不停,这趟三人行,沈青枝乐在其中。

    因着白沭身量高,又结实,故而入住旅馆时,也未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儿。

    这一路,顺顺当当,竟像是?一切都被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一样,住的是?上等天字号房,就连这吃的都比人家的精致。

    沈青枝不禁想起从扬州去上京的路上,也是?这般顺畅。

    顺畅得?就像是?背后?有双手,在全程守护她。

    沈青枝到了扬州那日,江南也下起了绵绵细雨。

    马车在林府门口停下,沈青枝在白沭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冬葵在一旁为她撑着油纸伞。

    林夫人接到她的密信,知晓她今日回府,一大早便在门口侯着。

    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心?肠不坏,但是?口头?上总是?对人暗自打击,从小沈青枝被她教育得?苦不堪言。

    埋怨之话?,凶狠之话?,责怪之话?,她竟是?全然不通过脑子,就从嘴里蹦出来了,毫无一丝替人考虑的心?思,只顾自己的心?情。

    她不知这些?话?似一把锋利的剑直戳着沈青枝幼小的心?,故而导致她的性格不明媚,不开朗,甚至有些?阴郁。

    但沈青枝却也是?不恨她的,她亦是?个可怜之人。

    总归她人还是?不坏的,知道沈青枝今日回府,还特意抱着幼小的孩子在门口迎接。

    “四姐儿!”那林夫人见那纤弱似拂柳的身影,徐徐出现,忙笑开了花,抱着孩子就往这边小跑而来。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萝卜丁的孩子,皆是?她与?林维之的子女。

    不知何时开始,林氏的头?上已长了几?根银丝,她的几?个子女性子都和她极像,特别是?那长子和长女,动不动就贬低人,将家里搅得?一团糟。

    林氏过得?苦不堪言,偏生还要去书院授业,这几?个孩子还要靠她拉扯。

    沈青枝回来了,她自是?高兴,这丫头?教书育人思想先进,那些?孩子也愿听她授业,甚至是?她几?个调皮的子女,也是?爱极了这位天仙表姐。

    沈青枝知晓她的心?思,却也是?心?甘情愿帮她,她这舅母其实过得?挺苦的,她那舅舅是?个书呆子,终日沉迷研究古籍,这家里的重担尽压在了她这个娘子身上。

    她亦是?个苦命之人。

    “舅母。”沈青枝轻声唤她,又将身旁的白沭向她介绍。

    林氏看了眼?她身边这大丫鬟,眼?睛亮了亮,“瞧瞧这身段,和我一样,是?个能干的。”

    “四姐儿,快看看你弟弟,是?不是?比去上京前大上许多?”她将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递到她面前,饱经沧桑的脸上竟染上一层柔意。

    沈青枝接过那孩子,瞧了好一会儿,大抵是?天生母性泛滥,她竟是?傻傻笑了起来,对那孩子爱不释手。

    一旁的白沭见状,忙将这幕记在了心?里——夫人喜欢孩子!

    回去赶紧让大人给安排上,要想夺得?夫人喜爱,可不得?送上她喜欢的!

    近来大人正愁如?何追妻,现下白沭明白了,夫人喜欢孩子!

    她真是?个沉默寡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好下属!

    用?完晚膳,林氏又跟沈青枝聊上了女儿家的话?题。

    微弱的烛火摇摇晃晃,照得?沈青枝那张美丽滟丽的脸愈发精湛,林氏对这张脸极为熟悉,从小看到大,也不禁觉得?实在耀眼?,竟比当年她的母亲还要美上几?分。

    她那母亲就是?因为那美貌被做妾,命运多舛。

    那张绝世容颜,带给她的是?无尽的苦楚,她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她曾见过患了产后?郁症的林嫣是?如?何拿着鸾剪要划上自己脸的。

    这事儿已过去多年,林氏仍忘不掉那日的后?怕。

    那襁褓之中的婴孩睡在一旁摇篮中,林氏一边晃着摇篮,一边徐徐开口,“四姐儿,和那小将军之间可有进展?婚期可定下了?打算何时成?婚?”

    沈青枝听闻,忙红了脸,她垂着脑袋,极细声地开口,“小将军去边关了,这婚也不定何时成?呢?”

    “啊?”林氏晃着摇篮的手僵了僵,她不知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四儿,边关烽火战乱,为了缓解压力,那军营可是?养了众多舞姬的。”

    “嗯?”沈青枝美眸里闪过一丝困惑,不知她为何意?

    “舅母怎突然提起这事儿了?”

    林氏凑到她面前,摇摇头?,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枝枝,你可千万别学你娘,留在那上京做妾,做妾简直就是?自降身份,那是?羞耻的,而且会让正室骑到头?上去。”

    “那小将军年少气盛,又是?大京的功臣,多少贵女想嫁到那将军府去,又有多少舞姬想要爬上他的床榻?”

    “这些?你可都要注意,切不可掉以轻心?,你必要坐稳正室之位,我林氏,不愿再有女儿家嫁人为妾了!”

    沈青枝听闻脸色倏然变了,她眸里闪过一丝黯淡,只垂着脑袋点点头?,“四儿知晓。”

    “枝枝,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林氏语重心?长地告诫着她。

    这些?话?,沈青枝从小就听烂了,她母亲之事在前,可没被林氏骂惨了,最后?林嫣一气之下跑了,再也没回来。

    她本就有产后?郁症,又被林氏贬低得?低若尘埃,她只想着逃离这地。

    就连孩子在她眼?里,都是?累赘,是?她种下的恶果。

    多少个夜里,林嫣拿着鸾剪想要对孩子下手,却终是?颤着手将那鸾剪扔到了地上。

    她疯了,林嫣是?被林氏辱骂疯的。

    烛光下,谈及母亲,沈青枝不免想起不久前见到的那人,趁着林氏此?刻心?情稳定,她忙想着如?何旁敲侧击宋戈之事。

    那张脸,现在想来,她都觉得?浑身一震。

    但那人冷淡至极的样子,却让她觉得?更为奇怪,他为何对她的长相一丝一毫都不觉着奇怪呢?

    第一次见到和自己相似的长相,理所应当和她反应一样是?震惊,是?困惑的。

    可他却……

    视若无睹。

    除非,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细思极恐,加上大半夜的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起来,沈青枝觉着更冷了。

    想了想,她还是?问道,“舅母,当时我母亲怀我时肚子大吗?枝枝快要成?婚了,一想到日后?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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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就觉得?无比痛苦,我真是?……”

    她垂下眸子,故作娇态的摇了摇头?,将手上本拽着的香囊朝桌上一扔,“不想生孩子了。”

    林氏听闻,忙皱眉,她斥责道,“沈四,你这是?说什么呢?要气死舅母吗?当年你母亲怀着那么大的肚子,到最后?都走不动路了,终日躺在床上,她也无你这般绝望啊,你这还未成?婚,就不想生孩子,你莫出去说这话?,别将这大好婚事搅黄了!”

    “小将军那是?何等身份,你能嫁过去做正妻已是?天大的福分,按你这身份,那高官之妻,这身份,你这被抛弃的庶女配得?上吗?这是?你外祖父替你求来的大好婚事儿,你莫要辜负!”

    沈青枝听闻一阵头?疼,舅母总是?这样,一味贬低她。

    心?里头?染上一股酸楚,她红着眼?点点头?。

    碧波婉转间,她还是?捕捉到了她话?中透露出的事儿,首先她母亲肚子极大,其次到了后?期走不动路,终日躺在床上。

    这怎么也得?怀个双胎才连床都下不了吧?

    她正思忖间,便听那舅母又在那絮絮叨叨说道:“其实这婚事定的时候,是?说的那老将军名下任何一个子孙的,可他名下未成?婚的如?今也就小将军和那当朝首辅。”

    “说起那首辅,难道人家还会娶你做正妻吗?人家那身份,怎么也得?正一品的嫡女才能配上,人的权势可远在那皇帝之上,可不会瞧上你。”

    话?落,沈青枝的心?里头?更为堵得?慌了。

    是?了,她是?何身份,人家那身份,位高权重的,怎么也不会看上她。

    一切都是?图个新鲜罢了,那正室之位她也不敢妄想。

    又就这样被林氏贬低了会儿,沈青枝的头?更痛了,呼吸也跟着一窒,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最后?林氏离开她这小破院时,她还未缓过神来。

    如?此?沈青枝这晚竟都未怎么闭眼?过,月色朦胧,眼?泪一滴滴顺着她娇俏的鼻梁落下,她不断伸手去擦拭眼?泪,可那泪却越流越多,压根止不住。

    透过窗外微弱的烛光,她余光落在手腕上的玉镯上,竟是?又想起那日午后?,他为她戴上这镯子的温柔。

    那枚不知打哪来的白玉镯子,被他视若珍宝地放进胸口,暖风拂面,他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眼?极认真地说道,“白玉镯子暂时吾替你保管,算是?枝枝给吾的信物。”

    现在想来,全是?假的。

    他都对她视若无睹了,还什么信物。

    不过是?她先推开他的……

    如?此?,小姑娘泪流得?更猛了,偏生又不能哭出声来,只能蜷缩着身子,哭得?泣不成?声,纤弱的身姿一颤一颤的。

    直到天朦朦亮时,她才哭晕过去。

    第44章

    翌日,沈青枝醒来,林氏破天荒的亲自送来了早膳。

    沈青枝陪她用了?早膳,林氏便问她要不要去书院坐坐,沈青枝心里头对她的用意清楚得很,无非是想要她忙着去授课。

    她夹了块煮干丝放进碗中?,摇摇头,“舅母,我今日有事。”

    她确实有事,要去找宋知行问?个人,但这事儿她无需告诉林氏。

    “你可?是要去找那宋知行?”林氏眸中?闪过一丝凌厉,她眉头紧蹙,“啪”一下?搁下?筷子?,“枝枝,你现在可?是要成婚的人,还去那宋公子?做甚?”

    “你去上?京的日子?他亦来寻过你,皆被舅母回绝了?,你可?不能做傻事啊,他一个府尹之子?,能和那小将军比吗?”

    沈青枝颦了?颦眉,拿起帕子?轻柔地擦拭了?下?红唇,微微叹了?口气,“舅母,四儿想去趟锦玉阁。”

    “去锦玉阁?那边衣裳那般贵,去那做甚?”林氏是个掌控欲极强之人,无论做何事,见何人,她都要问?个清楚,甚至是出门买个糖葫芦,都要被她说个半天。

    这便也是沈青枝拼命想离开这个地方的原因。

    林氏的掌控太过令人窒息。

    她的有些?想法甚至几近扭曲。

    沈青枝没再和她多说,忙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林府。

    当日她真的去了?锦玉阁。

    锦玉阁坐落在归渔街上?,这是扬州海陵郡最为繁华之地,琳琅满目的商铺占据着整条街,而锦玉阁却是一家独占街头一整个楼。

    这里是女儿家的天宫,衣裳首饰应有尽有,只?不过单一件仙裙就抵得上?普通人家一月的开销,故而没几个普通人家买得起。

    来这里的常客皆是那扬州府富商高?官府中?的女眷。

    这么大的铺子?对扬州府的贡献是极大得,但这锦玉阁背后的金主却是无人知晓。

    有人问?那掌柜的,掌柜的也只?是摇头一笑,道上?一句“无可?奉告”。

    沈青枝在那管了?一阵铺子?,也没听过那掌柜的说过一字关于背后金主的话。

    故而,她猜测,这背后的主子?定是有权有势之人。

    今儿个的扬州,天气晴朗,鸟语花香,自打?入夏后,白日里热气蒸腾,大地像是快要被火燃烧。

    明明昨儿个还下?着毛毛细雨,阴沉凉爽,今儿个却是炎热干燥。

    太阳火辣辣地照在人身上?,沈青枝颦眉躲在伞下?看着锦玉阁那龙飞凤舞的牌匾。

    “姑娘,进去吗?”白沭问?道。

    她生得高?,举着油纸伞,正好将沈青枝纤弱的身子?覆在伞下?。

    “自是要进去的。”

    沈青枝点点头,她望着那字愣了?神,总觉着在哪见过这字迹,却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字龙飞凤舞,仿若力?透纸背,写字之人定是极底蕴深厚。

    “小姐,外面热,进去吧。”冬葵在旁边一直拿着蒲扇给沈青枝扇风,几人站在门口,她直感觉一阵凉爽,那冰冰凉凉,极舒适的风就顺着这锦玉阁的门缝飘了?出来。

    沈青枝没再看那字,在冬葵的搀扶中?轻敲了?敲锦玉阁的门。

    “进。”

    一道沧桑熟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沈青枝忙推门而入。

    铺子?里放着冰块,几人一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子?凉气,冬葵凉得整个身子?颤了?颤,忙往自家小姐身上?靠了?靠。

    那掌柜的正在给一贵女看图绘,余光撇了?眼门口,却是一惊,忙放下?那册子?,和那贵女说了?声,便迎着沈青枝走来。

    其实这掌柜的生得和那兰时序的掌柜有些?相似,两人皆是瘦瘦高?高?的。

    那掌柜的有些?时日不见沈青枝,忙让店里帮衬的小厮端几杯茶来。

    “掌柜的,几日不见,这店里竟多了?小厮呢!”

    沈青枝见到当初扶持自己,在年幼之向自己伸出援手的老?人,不禁心里头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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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这些?个小厮哪有四儿弄得好。”老?人开玩笑着说道,忙走至厢房门口朝她招手,让她进厢房坐坐。

    沈青枝进了?厢房,那贵女大抵是等?不及了?,一直在那喊人。

    老?掌柜的站在门口,有些?无措,提着茶壶欲给沈青枝沏茶的手都有些?发颤。

    一边是尊贵的客人,一边又是曾经共事的伙伴,有些?左右为难。

    沈青枝笑了?笑,在冬葵的搀扶下?徐徐入座,还不忘和那掌柜的叮嘱,“老?掌柜,您招待不周可?是要扣月钱的。”

    那老?掌柜无奈摇摇头,“四儿先喝些?茶,这茶可?是从上?京运来的顶级普洱,我们主子?自己茶园采摘的,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的极品,一般人我可?不拿出来。”

    说罢转身离去。

    顶级普洱?

    沈青枝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竟是这般巧合?前阵子?首辅公馆也入了?一批顶级普洱,听那怜姐儿说也是他们大人茶庄的?

    这么巧?

    她犹豫着端起那茶饮了?一口,甘醇清冽,质感饱满。

    竟是和公馆的普洱是同一批?

    有什么迷雾在心中?被揭开。

    刹那间,烟雾笼罩的心,被一层层剥开。

    她终于想起为何锦玉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般熟悉了?,她在公馆时,曾见过那人字迹,也是这般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所有事情在此?刻被她看透,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恰巧那老?掌柜的办完事儿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地说道,“久等?了?。”

    沈青枝摇摇头,低头若有所思地抿了?口茶。

    两人寒暄了?会?儿,沈青枝开门见山问?道,“敢问?老?掌柜,这锦玉阁幕后金主是不是首辅大人?”

    那掌柜的一惊,紧张兮兮地看了?眼外面,见无人,才放下?心来,“金主确是首辅大人。”

    沈青枝意料之中?,并无多大情绪。

    她复又问?道,“那这些?年……帮助我的,都是他?”

    那张雪白美丽的容颜染上?一层紧张,她攥紧帕子?,全身都绷得紧紧的。

    这事儿对她来说,其实非同小可?,那背后一直默默扶持她,在她幼年最无助最失落时,是他给她开了?一扇窗。

    老?掌柜也并未想隐瞒这事儿,他点点头,“确实是我家大人让老?夫多帮衬四儿的。”

    他顿了?顿,忙又起身给沈青枝倒了?壶茶,恭恭敬敬递到她面前,方才坐下?继续道,“我们家大人其实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暴戾恣睢,冷酷无情,大人比谁都心怀天下?,天下?百姓皆不知,大人每月都会?将库里的盈利拿出十分之一,来帮助那些?患难中?的孤儿寡妇。”

    “姑娘,所有铺子?盈利的十分之一啊!那是一笔巨大财富,普通人一辈子?不敢想的财富!如若没有大人在背后默默守护大京百姓,就没有今日老?百姓的安宁温饱!”

    老?掌柜的说起这些?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震撼,那双看尽世间百态的眼中?写满了?动容。

    话落,沈青枝甚是诧异,那端在手里的茶盏都差点没拿稳。

    她这才想起,为何之前打?理账簿时,掌柜的总让她空十分之一来,原来是那人行善事的。

    沈青枝这一下?午,皆在震惊中?度过,直到临走前,老?掌柜的起身将她们送到门口,炯炯有神的眼里含着笑意,他拿了?一包普洱递给沈青枝,又扫了?眼她身旁的两位小娘子?,忙叮嘱道,“今日这一切,也只?有三位小娘子?知晓,大人不喜自己的事儿在外头泄露。”

    这话里还含着一丝警告。

    沈青枝接过那茶包,道了?谢,忙点头,“老?掌柜放心,我们都不会?多嘴的。”

    那老?掌柜这才笑着离开。

    沈青枝这一路上?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她才想起还有正事儿未办,她忙转身拉着冬葵的手,着急忙慌地和她说道,“冬葵,去府尹府上?,帮我将宋公子?喊出来,就说我在淮扬湖畔等?他。”

    冬葵甫欲开口,就听她说,“那地远,你和白沭一起去。”

    “可?小姐你……”白沭有些?不放心沈青枝一人。

    沈青枝摇摇头,“不必担心我,淮扬湖就在前面,我自个儿就可?去,况且我在这地生活这么久,不会?有事的。”

    白沭和冬葵无奈,只?能照着办。

    两人走后,沈青枝一人往那湖畔走去。

    她心里有些?难受得紧,想一个人静静,这才将两人都支走。

    她眼神涣散地落在那河畔的柳树上?,堤柳街上?也有这一排拂柳,不过比这里还要茂盛许多。

    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真不知怎了?,又突然很想那人,可?是她在扬州,他却远在上?京。

    就像他们之间的身份,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遥不可?及。

    他们本就不是一一类人。

    就像舅母说的,她配不上?他,他是辅助朝政,为百姓呕心沥血之人,他是大京的功臣,唯有正一品官员的子?女方能配上?那样身居高?位,权倾朝野的男人。

    而她……

    其实是连嫁给裴安都是配不上?的,那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是她舅母怕她弄掉的珍宝。

    这般想来,沈青枝又长长叹了?口气。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有位老?妇人走至她面前,老?妇人的后背驼得极高?,她弯着腰,头发用发带束缚,露出干枯暗黄的额头,她眼神里含着精光,上?下?打?量着沈青枝。

    沈青枝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方欲转身,却被那老?妇人拽住胳膊,“小娘子?,可?否帮老?奴拿下?包袱,老?奴想去如厕。”

    沈青枝有些?不乐意外人碰触,忙挣扎了?下?,就这一下?,拱的这一下?,那老?妇人突然倒在了?地上?,嘴里哀嚎着叫唤,“好你个小娘子?,如此?心肠歹毒,不过是让你帮老?奴拿下?包袱,你就将我推倒?”

    “我……”她看着那个倒在地上?,打?滚着乱叫的老?婆子?,有些?慌了?神,方才她明明只?是挣扎了?下?,并没有推倒她啊!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都是一群看热闹的,她如何解释,也无人相信。

    她没法,只?能提出上?官府。

    那老?妇人趴在地上?,用手指指着她的脸破口大骂,“你这小娘子?,做这坏事,是要遭雷劈的!本来赔个银子?的事儿,你还死不承认?那便去找官爷主持正道吧!”

    两人在几位百姓的陪同下?去了?那衙门。

    衙门内戒备森严,今日不知是来了?哪位贵人,竟都是神色凝重,愁眉不展的模样。

    沈青枝有些?好奇,这老?婆子?做了?这等?讹诈之事儿,竟还有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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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她一起来衙门,无非两种可?能。

    其一是那老?婆子?真得被撞了?,其二她官府里有人。

    沈青枝不知是哪种,但总归不会?是她推了?那婆子?。

    两人入了?衙内,沈青枝被那衙役一把推着跪到了?地上?,她一个没注意,竟是直直摔在了?地上?。

    胳膊火辣辣得疼,她红着眼想要起身,却是被人用力?一脚踹了?腰,“听说你这娘子?推了?人不承认?”

    一道凶狠粗旷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心一颤。

    “官老?爷,您可?得替老?奴做主啊,这小娘子?心肠歹毒,算计老?奴!让她赔银子?,她还不依!”那老?婆子?声音尖锐洪亮,何尝像是有伤在身的模样。

    倒是沈青枝身上?疼得厉害。

    “哦?小娘子?,你推那老?妇人了??”那官爷问?道。

    沈青枝摇头。

    那官老?爷蹲下?来,仔细瞧了?瞧沈青枝这柔弱不堪的身子?,她今日穿了?件薄荷长衫,此?刻被人踹倒在地,头发微微凌乱,有种任人蹂躏的凌乱美。

    这官老?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笑道,“推了?人也没事,只?要你愿意……”

    这人话还没说话,便听见一道暴戾阴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愿意什么?愿意将你这狗官扔进狗笼被猛虎分尸吗?“那官老?爷吓了?一跳,忙转过身。

    却见那人一袭墨绿圆领长衫,身姿挺拔修长,容貌隽美,气质沉稳。

    但那张脸上?的神情无疑是令人窒息的,冰冷刺骨,似从九宵云外踏过山河而来。

    他身子?一抖,忙摔在了?地上?。

    沈青枝听见这声音还有些?不可?思议,云里雾里,觉得是被吓得做梦了?。

    其实她是有勇气对抗的,但她还没有开始对抗,那人就来了?。

    她欲起身,却是闻见一阵熟悉的清香,接着便听见“咚”的一声,那狗官竟是被他猛地一脚踹到了?墙角。

    “你……怎么来了??”她颤着声开口。

    似乎每次,都是在她狼狈不堪之时,他倏然出现。

    她真是脆弱至极。

    正当她愁容满面时,那人将她抱起,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放在那审案桌上?。

    他坚实的双臂撑在桌上?,将她牢牢圈住,眼里含着焦灼,又含着恼怒,视线直直落在沈青枝身上?,一字一句说道,“沈青枝!要想不被欺凌,首先你要强大,吾可?以护着你,但是在吾没来之前,他踢伤你怎么办?从明日开始,罚你扎马步三天!另外教你一套拳法!”

    沈青枝瞪大眼睛,满脸困惑。

    第45章

    她一阵紧张,慌乱之下双手紧紧攥住那人的腰封,她对这物甚为熟悉,住在手中冰冰凉凉,和这人似的。

    不知想起什?么,美人妖娆狭长的狐狸眼闪过一丝晦暗,她忙撇过?眼眸,前?不久,百花宴上,男人也曾抓着她的手握住这腰封上,对她说?,“枝枝,想解开吗?”

    彼时她摇头,浮躁地?用脚踢他,衣裳布料摩擦,在寂静的夜里极为清晰,似一阵阵暧昧婉转的旋律。

    撩得人面红耳赤。

    之后?,她愣是连一个衣角都没碰着那人的,他总是抓着她作乱的手,在她耳边低语,“是枝枝不要的,那就不能碰了。”

    如今,旧景重来,沈青枝整个人都有些?像是被放在了云朵上,晕晕乎乎,不太?真切。

    过?了片刻,那人揶好她身上的裙摆,修长白皙的手指又轻轻拂平她凌乱的长发,眸子里闪过?一丝沈青枝看不懂的怜爱。

    “枝枝,你要学会?反抗。”

    男人的声音似一泓清泉流进她的心里,让人觉得心里柔柔的。

    即使沈青枝并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枝枝,起来,我带你去?报仇。”

    他一如往常的清冷,身上的寒意?却比往常更甚。

    ——“哒哒哒哒”一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响起,随后?还有拔剑出鞘的声音,沈青枝愣了神,眼皮跳了跳,今儿个这事儿必定是兴师动众了。

    她忙透过?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影,看见他的身后?,站了两排穿着劲衣的锦衣卫,个个年轻气?盛,手上拿着剑,目光直直注视着前?方,等待着他们大人的一声命下。

    那群方才还在作乱,欲行不轨之事的狗官忙抱着头跪在地?上,那满嘴谎言,眼神狡诈的老婆子偷偷摸摸,乘其不备爬到了门口,却是被人粗鲁地?拖到屋子里,随后?一脚将她踢得摔在地?上,“告诉你,老婆子,这才是真正摔你!”

    说?这话的人正是白苏,他今日着一身黑色劲衣,十分?冷酷英俊,剑眉飞扬,少年气?息十足。

    那老婆子吓得脸色苍白,心里“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她转头去?见那狗官,却见那人哪还有一丝平常为虎作伥的样。

    那老婆子嘴唇开始哆嗦,她睁大眼,又不可思议地?看着被那不知身份的高官圈在怀里的美人,见那美人攥着那大官的腰封,眼里满是眷恋和依赖,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没想到,这女子竟是个身份极高之人,或许还是京中来的大官的女人。

    老婆子哆着身子,脸上那皱巴巴的皮吓得一颤一颤的,她忙学着那狗官的样子,“扑通”一声抱头跪在地?上。

    “大人,娘子,饶命啊!”

    “老奴知错了,饶老奴一命吧!”凄惨哀怜的声音响起,沈青枝忙松开攥着男人的腰封。

    她红唇微张,方想开口,身子却被男人从那行审桌上抱了下来。

    “你今日要还是硬不下心来,拿鞭子抽他们,吾就当着你的面杀了这两人。”

    “枝枝,你性子过?于软了,不能任人欺负你,知道吗?”

    男人脸色如常,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他凤眸低垂,望着面前?美若天?仙的姑娘,就见着她身子微微颤了颤,嘴唇霎那间变得苍白。

    “枝枝,你不动手,落到吾手中,你知道的,这命留不留得住另说?,这刑罚可不单单只是几个鞭子的事儿了。“江聿修负手而立,清冷凛冽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命令。

    大抵是常年身居高位,他身上的气?势和眸子里的冷冽都透露着高位者的强势,而沈青枝恰恰缺少的就是这份冷冽和强势。

    她望着男人的脚尖,咽了咽口水,时间静止,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包括那等着受罚的狗官和老婆子。

    沈青枝最终点点头,走至白苏身边,自他手中将那鞭子接了过?来。

    屋子里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一阵风吹过?,吹得那烟四处飞舞,像是失去?方向的苍蝇,到处乱撞。

    那狗官和老婆子见那带着钉子的鞭子,被那貌美的小娘子拖在地?上,一步步朝他们走来,心在此刻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沈青枝这朵温室里的花朵,何曾拿起鞭子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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