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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2页/共2页)

与宋问大惊失色,双双飞奔去接,结果扑了个空。因为凤怀月已经先两人一步,将那庞然大物从空中硬生生拎了回去。

    “……”

    白月光还是那道白月光,但是既不破碎了,也不凄惨了,风一吹不仅不会倒,可能还会追着风打。

    等司危寻来时,凤怀月正坐在的卢左手手心,宋问坐在的卢右手手心,彭循则是趴在铁甲肩头,伸长脖子听两人说话。三人手中各自拎着一壶淡酒,有说有笑,甚是和睦。

    “哼。”

    哼什么哼。凤怀月道:“我们是来练剑的。”

    彭循及时补充,陪我练。

    并且三人还现场表演了一下。司危对这种练法不屑一顾,看了片刻,微微摇头,左手一抬,一道灵气霎时没入铁甲额心!

    “哎!”凤怀月被骤然加快速度的的卢甩了下来,直直摔进司危怀中。他惊魂未定,转头再看,彭循正在滋儿哇啦乱叫,连滚带爬地到处躲。

    “你做什么?”凤怀月道,“快点停下。”

    司危道:“靠你那四方步的练法,他就是再过十年半载,也练不出个名堂。”

    宋问的飞剑同样受到灵气催逼,划出道道残影!彭循手忙脚乱地左右抵挡,手中符咒漫天撒,甚至都来不及结印,到后来,简直成了抱头鼠窜。而经此一战,他才发现原来叔叔对自己确实是很温和慈爱的,哪怕家法再严苛,也不至于……啊!

    彭循一不小心跌下佩剑,慌忙转身,看着已然逼至眼前的铁甲与飞剑,躲闪不及,只能死死闭上眼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重击。半晌,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细细缝隙,恰好对上瞻明仙主冷酷的视线。

    “咳咳咳咳。”

    司危将他放在地上,面无表情丢下一句,明晚再来继续练。

    彭循摇摇晃晃,膝盖发软,幸亏有宋问及时一把兜住,才没有坐在坭坑里。

    鼻青脸肿的小彭:“呜呜呜我没哭。”

    凤怀月:“……”

    但哭完之后,第二天彭循还是带着剑,老老实实准时等在后山,这回跟来的还有彭流,凤怀月本来以为他是心疼侄子,结果亲叔叔出手更狠。

    余回问:“你还在等什么?”

    宋问道:“我同这把剑已经熟悉……啊!”

    余回不多废话,一脚将他踹进剑阵。

    宋问仓皇从背上卸下古琴,挥指布阵,初时音杂而乱,明显毫无防备,不过话说回来,修真界中任谁如此突兀地对上瞻明仙主,都会毫无防备。

    凤怀月看了一阵这夜间课程,觉得有些困了,打着呵欠刚想回去休息,却被余回拦住:“有你在,他就会顾着面子。”

    而要顾面子,就得绞尽脑汁,让他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宋问侧身躲过飞剑,慌乱地坐在树梢上,余光瞥见大美人正仰头看着自己,果然立刻就挺直了脊背。

    凤怀月:“……”也行吧,有用就好。

    第64章

    天空挂着一轮银色圆月, 照得世间万物剔透。凤怀月与宋问四目相接,本想给他一点亲切的鼓励,结果励得大外甥脚下直打滑,险些摔了个四肢大张, 幸有彭循及时赶到, 将他一把拎了起来,宝贵的脸面才得以保全。

    凤怀月:“……不然我还是不看他了吧!”

    但看与不看, 区别并不大, 总归最后都逃不开两个人的灰头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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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与兵荒马乱。后半夜时, 凤怀月总算呵欠连天地被司危带了回去,他已经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头栽在床上,睡到隔天下午才醒。

    余回趁机训斥大外甥:“你这表现,如何能对得起阿鸾的辛苦!”

    宋问当场奋发图强。

    凤怀月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辛苦,但也不想再去后山站桩, 于是这日下午, 他溜去了趟三千市,这里到处都是仙督府的弟子, 许多店铺门口都贴着封条。再往前走, 就到了先前暂住过的,红翡的那处地下小屋。

    猪肉大哥依旧在剁着臊子, 他道:“小丫头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凤怀月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猪肉大哥继续感叹:“也不知又跑去了哪里坑蒙拐骗, 那性子, 怕是迟早要吃亏。”

    夕阳西斜, 整条街道显得破破烂烂。春花姨, 也就是红鸢夫人所开的那处小馆子, 早已落了大锁。在手刃商成海,替姐姐一家报过仇后,她也跟着消失无踪,无人能说清到底是去了何处。

    邱莲也走了,临走之前,她将自己改回了母亲的姓氏。

    宋问亲自把人送出城门,道:“姑娘往后尽可天高海阔,只为自己活着。”

    邱莲点头:“好。”那就只为自己活着。

    凤怀月在三千市里逛了很久,在回彭府之前,还特意拐到城东,去取了前些日子定制好的手套,准备等到天冷时再送出去。

    阿金凑上前问:“这手套,是预备送给清江仙主的吧?”

    凤怀月无语得很,我为什么要送给清江仙主?

    阿金笃定,不是清江仙主啊,那就是越山仙主,反正一定不可能是瞻明仙主!

    凤怀月诚心请教:“怎么看出来的?”

    阿金嘿嘿回答:“看公子的表情便知,我懂。”

    凤怀月按住他的肩膀:“幸亏你当初选了个导游的行当,没去给人看相。”否则就这点本事,估摸三天就会被打成猪头。

    至于具体是个什么表情,凤怀月在回到家后,站在镜前特意回忆一番。司危靠在床头问他:“你在含情脉脉看什么?”

    “谁含情脉脉了!”凤怀月拒不承认,你这人怎么好随意污人清白。

    司危道:“你与我,没有半分清白可言。”

    不清白,那也肯定是你的错,与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凤怀月一屁股坐在床边,我当年那是什么紧俏行情,难不成还能倒贴你。

    司危顺势揽住他的腰,整个人也覆上来,凤怀月心想,看吧,我就说不清白的肯定不是我。他懒得推开对方,只俯身揉捏自己走到酸痛的腿,司危撑着坐起来一些,伸手将人整个搂住,道:“我带你去泡温泉?”

    “不去。”凤怀月一口拒绝。泡温泉,大家就得脱衣服,而脱了衣服与你共处一池,那清白要从何谈起。司危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硬是将下巴放在肩头,道:“我在池边守着你。”

    被这么大一块牛皮糖裹着,甜是真的甜,粘也是真的粘。凤怀月挣扎半天也没能挣开,反倒被对方压在床上,衣衫松散,露出大半雪白脊背。司危又低头去啃咬那根细细的脊骨,凤怀月又痒又疼,四肢并用往外爬,扯着嗓子叫:“我还没沐浴!”

    司危:“泡温泉。”

    凤怀月:“……好好好,泡温泉。”

    温泉就就在彭府花园的一处结界间。凤怀月站在水里,紧急道:“给我件浴——”

    司危顶着他,将剩余的话全部截断在唇舌间。

    清白看起来是没法继续清白了,但就这么立刻开始不清白,凤怀月又实在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不过好在他三百年前就懒得很,走路不想抬脚时,总有司危帮忙抬。

    “啊啊啊等一下!”

    “不等。”

    然后就真的一刻都没有等。

    温泉微烫,白雾蒸腾。凤怀月欲哭无泪,他胡乱扒住池壁,将脸死死埋进臂弯,湿透的墨发贴在背上,偶尔又垂落在激荡的水花中,再跟随司危的动作,晃出一片暧昧的影子。

    “分手!”

    “接着哭。”

    凤怀月在倒霉透顶的三百年间,没哭过一次,攒下来的眼泪,全部用在了这一晚。后半段时,他躺在温泉边那柔软的毛皮上,看着头顶上方那晃成一片虚幻的影子,先是连打带踢,后来没力气了,人也有些懵,就又改成呜呜咽咽地控诉,简直伤感得要死。

    但也不是完全不快乐。

    梦境绵延至现实,现实又绵延回梦境,一个脑子不好用的人,就这么被折腾得更加晕头转向。温泉水烫得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嗓子也疼得说不出一句话,司危及时捏住他的下颌,喂来几口清凉的水。凤怀月咕嘟咕嘟地咽下去,趴在他肩头接着有气无力地骂人,骂累之后,又继续贴着他的嘴要水喝,舌尖凉凉的,像是一条小而软的蛇。

    这一夜过得实在荒糜,第二天下午,凤怀月腰酸背痛地坐在床上,扯起东西乱丢。

    司危熟练躲过,端着杯子坐在床边:“喝水。”

    凤怀月抱着被子,不喝!

    司危问:“说说看,你在气什么?”

    凤怀月觉得你这个问题真是岂有此理,我在气什么,这难道还要问?

    司危撇嘴:“能睡我,怎么想都应当是一笔划算买卖。”

    凤怀月一巴掌呼过去:“胡说,没有人想睡你!”

    第65章

    硬要睡, 也不是不能睡,但白天的时候,自己分明还站在三千市里感慨世事无常,清心寡欲得很, 好似一位道学大拿, 怎么晚上就能立刻那般荒糜不堪!凤怀月控诉:“你这人做事为什么一点起承转合都没有?”

    司危皱眉,这种事要什么起承转合。先前不做, 是因为你身体虚弱, 而现在神魂既已归位, 精神也养回来许多,那怎么还要我等?

    凤怀月胸闷至极, 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我的身体虽然已经养了回来,但我的精神世界依然很残缺啊,还以为这种事至少得等个三年五年,大家相熟之后。

    “太久了。”司危将他的头发整理好, 又凑近亲了亲, “况且昨晚你也没拒绝。”

    凤怀月义正词严:“谁说的,我拒了。”

    司危:“呜呜呜呜不要了。”

    凤怀月:“不要学我!”

    但拒与不拒, 反正都已经睡了, 而睡瞻明仙主这件事,肯定是算不上吃亏的, 凤怀月这么说服了一下自己,而后便长吁短叹地接受了现实。晚些时候, 他单手撑着脑袋靠在书房桌上, 道:“真是岂有此理。”

    余回紧急制止, 可以了, 不需要告诉我太多细节!

    凤怀月惊奇:“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道三百年前的我还会告诉你细节?”

    往事苦不堪言,余回按住他的肩膀,是的,你会。

    凤怀月眼底充满同情:“那你以前真的很不容易。”说完又及时安抚对方:“但现在不会了,现在我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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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出了一点良心,况且我也记不清昨晚发生的事,那温泉实在是太烫了,岸边铺的石子也不太平整,坐上去的时候,硌得我屁股痛。”

    余回:“……”

    新长出的良心不好说具体在哪里,反正肯定不在清江仙主这,因为他不仅要被迫听故事,还要自掏腰包替彭府修葺温泉,彭流闻讯之后十分莫名其妙,跑来问他好端端地忽然修什么温泉,是还嫌府中的事情不够多吗。余回:“你真的想听?”

    彭流初时没明白:“你这是什么话,我既然都来问了,那当然……不想听。”关键时刻,福至心灵,生疏了三百年的业务再度熟稔起来,连连拒绝,你千万别说。

    余回加快语速:“阿鸾说他屁股疼。”

    彭流御剑逃窜。

    对于这件事,最淡定的人反而是司危,于他而言,这好像真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搞得凤怀月也开始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小题大做,因为倘若硬要说想不起来就不能睡,那么按照这个逻辑,想不起来同样也就不能亲,但现实显然并非如此,思前想后,辗转反侧,于是将枕边人摇醒,强迫对方陪自己一起失眠。

    司危裹着倦意将人揽在怀中,低头一点一点亲他,亲得凤怀月没了脾气,将脑袋往他胸前一撞,也一起睡了。

    ……

    阴海都风雨潇潇。

    巨大的声响自城中传来,伴随着阵阵古怪的喝彩声,一条鲛人被滑轮高高吊了起来,她的头发蜿蜒干枯贴在侧脸,裸露着的上身血痕斑斑,原本漂亮华丽的鱼尾现如今也是鳞片倒翻,脱落大片,显露出底下粉嫩的血肉。

    “咬她!”

    “咬!”

    三头野兽被牵了上来,状如獒犬,却生了一对猩红獠牙,倒翻出上唇,上头还挂着一些尚未来得及完全吞咽的肮脏肉丝。

    海岛四周,白浪翻涌,在看不明的海洋深处,大群鲛人正在聚集,其中有一部分攀上了岩石,他们举目看向自己被捕获的女王,从嗓子里发出悲哀而又尖锐的鸣叫。声音传入城中,引得那些看客更加兴奋,高声喊着,要将滑轮上的鲛人升得更高,好让海中的鲛人看得更清楚些。

    獒兽伸出舌头,贪婪舔舐着鲛人的脚底,利齿像刀子一般,划出一道又一道新的血痕。于是鲛人王也发出了同样刺耳的叫声,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命令海洋里的族人不准靠近这座海岛。

    海岛周围有什么,有数不清的陷阱与符咒,鲛人一族的美貌使得他们成为了黑市上最为抢手的商品,捕猎者驯养了大批水鬼,那些黑发黑唇的丑陋怪物横冲直撞,这些年来,不知摧毁了多少海市与鲛村,也不知拖走了多少鲛人。

    “五个玉币买她,谁要?”庄家大声调侃。

    围观者也跟着哈哈大笑,一把又一把的玉币被抛向鲛人的身体,叮叮当当落在沾满血的高台上。庄家随手接住一把钱,命手下将鲛人解了下来,“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归你了!”

    “别,我可不要这脏东西。”

    鲛人的鱼尾被七手八脚地按住,她愤怒而又无声地挣扎着,眼睁睁看着那只獒兽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散开在空气里,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剧烈地咳嗽干呕。看客们却激动更甚,纷纷往前去挤,此时忽然有人叫了一声:“小都主来了!”

    溟沉站在人群外,皱眉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回小都主,没做什么。”庄家从高台上下来,示意众人让开一条路,笑道,“闲来无事,带大家一起找点乐子,小都主可要一起来玩?”

    溟沉看向人群中央的鲛人,她奄奄一息半趴着,全身都在流血,而鲜血的气息又进一步刺激了獒兽,它们将铁链拽得笔直,猛地发力往前扑去!牵引者猝不及防脱了手,眼看利齿就要穿透鲛人喉管,那三只獒兽却忽然“轰”一声化为幻影,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连皮带肉地消失在了呼啸卷来的海风中。

    “喂!”獒兽主人大惊失色,冲上去徒劳一抓,结果毛都没捞回一根。

    溟沉放下手,道:“放了她。”

    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要放谁。为这么一只快要死的鲛人得罪大人物,显然不划算,于是庄家赶忙下令将她抬起来,使眼色道:“快丢回去!”

    打手们手忙脚乱地拖起鱼尾,胡乱将她丢进网兜里,一路抬去了海边。庄家陪笑道:“小都主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渔市,快活楼中新进了一批好酒,可要送两坛到塔中?”

    “不必了。”溟沉转身往回走,“以后声音小些,太吵。”

    于是所有看客就越发屏住了呼吸,直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方才稍微松了口气,又纷纷看向獒兽的主人,谁不知这是他豪掷万金新购入的高阶凶兽,就这么被一把火化成了灰……噗。

    “你笑什么?”獒兽主人指着其中一人的鼻子骂。

    “张老八,你是不是被人给骗了啊?”对方打趣,“三只高阶凶兽,怎么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骗个屁,它们啃起你爹来,连骨头渣都不会剩。”獒兽主人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走了,其余看客笑得更加大声,他们当然知道那是最顶级的凶兽,但越顶级,就越值得幸灾乐祸,反正亏钱的又不是自己。

    期间,只有一个少年问了一句:“那三只獒兽是怎么化的灰?”

    现场并无人能给他回答,因为即便是距离最近的看客,也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獒兽就没得干干净净。

    坊间早有风言风语,说都主此番让小都主回来,是为了让他将来对付那位瞻明仙主,现在看来,还真是有点意思。

    高塔被巨浪冲得微微晃动,溟沉心中烦躁,抬手降下结界,雾气似黑色巨蟒缠上塔身,带着它重重往下一沉!

    轰——

    消停了。

    守卫看得瞠目结舌,往后再进出小都主的房间,就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

    ……

    鲁班城中。

    司危咳了两声。

    凤怀月跨进门:“我就说,让你多睡一点素觉。”现在好,虚了吧。

    司危听而不闻,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我听说你早上去看船了?”

    “嗯。”凤怀月坐在桌上,“原来并不是一艘豪华大船。”

    “那叫仓鱼,是最适合驶向阴海都的船只。”司危道,“此番修真界并不需要集结出海,而是各自有着不同的计划与路线,所以不需要大船。”

    凤怀月对大船并没有什么执念,他只是有些担心司危的伤,虽然这个人眼下看起来荒淫得很,像是什么都不耽误,但那毕竟是阴海都。司危不屑道:“他并不是我的对手。”

    凤怀月把他的下巴稍微压下来一点:“你都没有见过他,怎么就不是对手了,况且阴海都又不是只有溟沉一个,说实话,你的伤到底要不要紧?”

    司危道:“不要紧。”

    凤怀月觉得自己问了还不如不问,司危扯住他的脸,不悦道:“什么叫不如不问,难不成非要我说一句要紧,你才高兴?”

    凤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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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司危:“要紧。”

    凤怀月再度深刻理解了三百年前的自己为什么热爱扇巴掌,因为这真的很难不扇。

    但是再担心,已经定好的计划也没法往后推,时间很快就到了登船前一日。

    彭循张开乾坤袋,硬是将的卢塞了进去。宋问警告他,既然要带就看好,否则这玩意若是在船上掉出来,别说是一艘仓鱼,就算是那能遮天蔽日的飞鸟,恐也要被生生压得沉入海底。

    “放心放心。”彭循系好带子,“走吧,回去,我还有一些东西要收拾。”

    他生平头一回出海,简直恨不能将大半个彭府都装进乾坤袋,相对来说,宋问的行李就要简单许多,一张琴一把剑,还有一大袋子易容符——此番出海,势必不太平,万一被打得鼻青脸肿,还能以符咒一遮。

    彭循感慨,你好在乎凤公子,但是恕我直言,他看你我的眼神,真的就只是一位亲切的舅舅,上回撞见我挨骂,他还特意跑来安慰,给了我一袋玉币,说往后倘若再被没收零花钱,尽管去找他要。

    宋问被“舅舅”两个字打击得不轻,只恨自己刚才怎么没有及时聋了。

    彭府内,凤怀月也装模作样收拾了一下行李,但主要只有两样,一是手套,二是女儿。他拎着小白来回晃悠,道:“往后给你捞鱼吃。”

    灵焰:呕。

    倒不是在呕鱼,而是在呕刚才被亲爹喂的好大一只海妖。它现在其实已经长得很大了,轻轻松松就能将巨妖卷入腹中,但心理上还是没法接受自己身长一丈八,所以依旧能缩就缩,娇娇弱弱薄薄一片,被风吹一下都要飘。

    司危靠在门口:“你现在总承认是儿子了吧?”

    凤怀月一口驳回,一丈八也是女儿,谁规定长得高就一定得是儿子?

    司危道:“谁家女儿会吃鬼。”

    凤怀月闻言气不打一处来,鬼都是谁喂的?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之前明明只吃漂亮灵石!

    “出去出去。”

    “哼。”

    晚些时候,凤怀月又特意去了趟城东。在红鸢夫人与红翡双双失踪后,阿金算是他在流落时遇到的唯一朋友,现在要离开鲁班城,总得给朋友打个招呼。

    阿金问:“公子要出远门?”

    凤怀月点点头:“是。”

    阿金并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心里清楚大人物的事,自己并不该多问,便只道:“公子托我打听的事情,中午刚刚有了眉目,我还准备明晨再去彭府。”

    凤怀月问:“红翡有消息了?”

    “不确定是不是。”阿金道,“不过前阵子,就是在雪海山庄倒台之后,的确有一个面容枯瘦的诡异少女登上了一艘出海大船。”

    “船是开往哪里的?”

    “芒刺岛,那是一艘正常的行商大船,船娘心善,因此虽然发现了躲在货物中的少女,但最终依旧带上了她。”

    还知道要躲在货物中,脑子应当是清醒的。凤怀月问:“那名船娘叫什么名字?”

    阿金道:“杜五月,她前些年斩过千丝茧,也赴过菡萏台的大宴,越山仙主理应听过这个名字。”

    “好。”凤怀月点头,“我知道了,多谢。”

    翌日清晨,仓鱼入海,天空电闪雷鸣。

    凤怀月坐在船舱内,隔着窗户看远处一望无际的巨浪。

    宋问伸手:“快,给我一条毯子。”

    彭循揣紧乾坤袋:“毯子我不是不能给,但你果真要当着瞻明仙主的面去送吗,他会不会误会我和你同流合污?”

    宋问嫌弃:“你都做那种梦了,还不算污?”

    彭循大义凛然:“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宋问不想再同他说话,以免又听到“舅舅”两个字,他强行从对方的乾坤袋里扯住来一条毯子,卷着就准备去献殷勤,结果没献成,因为在第一缕风钻进船舱时,司危就已经抢先一步,将人抱进了怀中。

    彭循坐在不远处,看得津津有味,真是好激烈的一场舅妈之争。

    作者有话说:

    凤怀月: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余回:安详。

    第66章

    仓鱼在东南一带极为常见, 这种船轻便结实,航速快,既能装货又能装人,遇到天气晴朗时, 几十上百艘仓鱼聚集在一起, 各自将所载货物摆上甲板,就是一个小型海市。凤怀月问:“我们的船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药草。”余回拍拍舱门, “算是抢手货。”

    不过即便载再多抢手货, 也进不得阴海都, 能顺利驶入那片海域的船只,只有鬼船与黑木商船。鬼船凤怀月已经见识过了, 而黑木商船,余回解释道:“那种大船只有阴海都的船坞才能造出,通体漆黑,怨气环绕, 特征极为明显。”

    宋问早年四处游历勾搭美人时, 也曾亲眼见过一次黑木商船,如山峦般行驶在狂风暴雨间, 但他当时已经被酒灌得浑身发软, 头昏眼花站都站不直,自然也就没力气跟过去。彭循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宋问, 道:“知道喝酒误事了吧?当初你要是追上那艘船,现在岂不是也能在凤公子面前横着走。”

    “此番出海, 还怕遇不到黑木商船?”宋问合剑回鞘, 疑惑发问,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赤橘, 凤公子在海市上买的, 分了我一颗最甜最大的,比瞻明仙主的还要大。”彭循腮帮子吃得一鼓一鼓,与他分享人生感悟,“我觉得还是当外甥比较舒服。”

    宋问态度坚决,就不!

    赤橘吃完后,凤怀月又在下一个海市买了一筐李子,结果这回遇到了黑心商人,只有表面一层看着鲜亮,下头的已经烂到流汤儿。

    彭循火速通风报信,为美人出头的时刻来临了!虽然你一时半会还遇不到黑木商船,但教训一下卖烂李子的商贩,也算为民除害。

    宋问一拍桌子:“走!”

    两人驾一艘小船,很快就找到了白日里卖鲜果的那艘小仓鱼,这阵天色已暮,果船也打了烊,甲板上不见半个人影,只有码放整齐的一筐又一筐果子。彭循顺手一翻,全部都是鲜果盖烂果。

    “喂,谁让你们登我的船?”身后忽然有人大喊,嗓门奇高。宋问回头一看,就见是一名身材高壮的男子,手持鱼叉,满脸横肉,的确是黑心老板该有的长相。

    “你吼什么?”彭循抱着剑,“白天高价卖给我舅舅一筐烂李子的那个人,是你吧?我们是来退钱的!”

    “什么烂李子,不知道,滚滚滚!”男人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更没打算退钱,直接挥手赶人。宋问用剑鞘挡住他戳到自己眼前的鱼叉,抬眼道:“怎么,你卖完烂果,还想要杀人灭口?”

    “老子这一船果子有好有烂,你们自己背时选中了烂果,能怪谁?”男人并未将这两个小修士放在眼里,将鱼叉重重往甲板上一顿,“我警告你们,这里可没有王法,更没有那狗屁的仙督府,若是不想死在野海当中,就赶紧滚!”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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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又有另外几艘仓鱼驶来,看起来同样是卖果蔬的商船,船工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凶神恶煞,在见到甲板上站着的宋问与彭循时,明显大为意外,其中一人粗声粗气问道:“老三,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客人?”

    彭循手里还拎着那筐淅淅沥沥的烂李子,过了一下午,已经又酒又臭,也不知是放了多少天的陈货。被称作“老三”的船主没好气道:“狗屁的亲戚,是来退钱的!”

    “这玩意你也敢卖三枚玉币,傻子才不退吧!”彭循将筐往甲板上一扔,“快点,退了钱,我们还要赶着回去吃晚饭。”

    “老三!”为首那人呵斥,“赶紧给人家退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哪里还有闲钱能退?”老三往甲板上一蹲,也是一脸晦气,“要钱没有,他们要是再闹,干脆丢进海里算球!”

    最后还是为首那男人出面,将他自己船上的新鲜李子拎了一筐,递给彭循道:“行了,赶紧走!”

    彭小公子在鲁班城里待惯了,见的都是文明守序好商贩,还是头回遇到这般粗野没礼的。他随手取了个李子擦干净,咬一口,被酸得龇牙咧嘴,于是反手丢进海里,皱眉道:“没法吃,你还是退钱吧。”

    船老大面色不善:“小兄弟,故意找茬可就没意思了,要闹事,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彭循道:“怎么,为了这一筐李子,三枚玉币,你们还真要杀人不成?”

    “快点弄走!”船老大明显不愿与他们废话,其余几名船工一拥而上,推搡着两人就往那艘小船上扔,走路时声响“咚咚”,听着有些古怪。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月亮升了起来,宋问看了一眼船老大,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传闻,于是一把握住彭循即将出鞘的剑柄,低声道:“走!”

    走?彭循稀里糊涂,怎么这就走了,说好的要在大美人面前长脸呢!

    两人脚步踉跄,差点被推进海里,勉强才稳住小船。彭循不甘心:“喂,既没要回钱,换来的酸李子看来他们也不打算再给了,就这么一无所获地回去?”

    宋问道:“他们没有脚。”

    “没有……脚,能代表什么?”彭循看了眼那些仓鱼,船主与船工们已经下到了船舱里,“都没有脚?”

    “都没有脚。”宋问道,“他们是这片海域的无足鸟。”

    彭循没见过什么世面,听不懂:“啊?”

    什么鸟?

    ……

    另一头,凤怀月也正站在甲板上看,伸长脖子道:“怎么还没回来?你这舅舅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余回不理解,只是去找黑心商人换一筐烂李子,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凤怀月有理有据:“万一那是伪装成黑心李子商的阴海都探子呢,呸呸呸,最好不是。”

    余回对此求之不得:“若是这样,那就更好,有点正事可做,省得他一天到晚只知道跟在你的屁股后头转。”

    舅舅完全不准备去找大外甥,不仅不找,还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壶酒。凤怀月果真被吸引了目光,溜溜达达过来坐在他对面,问道:“这是什么酒?”

    余回替他斟了一杯:“别管是什么酒,先尝尝看。”

    凤怀月抿了一口,摇头道:“很甜,但并不像用心酿出来的酒,有股子匆忙与敷衍在里头。”

    余回:“你承认就好。”

    凤怀月:“嗯?”

    余回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这酒是你亲自酿的。”

    至于为什么突然要酿这么一壶敷衍的米酒,那自然是因为又同瞻明仙主吵了架,而且吵的阵仗还不小。凤怀月在月川谷里等了大半个月,也没等来司危,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提起两坛子米酒直奔金蟾城。

    当时余回正忙于家中事务,并不知道这两个人又在闹别扭,还以为真的只是单纯来给自己送个酒,于是欣然接受,又留他道:“多住几天,我姐姐前几天还在念叨你。”

    凤怀月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

    余回与他相熟,自不会多客套,于是继续忙自己的,忙了半天,抬头见凤怀月仍坐在原处,正在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便解释道:“今日不能陪你出去寻欢作乐,我这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凤怀月道:“嗯。”

    “嗯”完之后又催促:“你先尝尝我这回酿的酒。”

    余回:“忙完再说。”

    凤怀月:“那你快点忙。”

    没过一刻钟。

    “忙完了吗?”

    “……”

    余回妥协:“好好好,我先喝,我先喝。”

    七八天里浸出来的淡酒,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滋味,但该夸还是得夸。喝完了,夸完了,余回本以为自己终于能继续消停干活,结果凤怀月干脆挪着椅子“咣当”往旁边一坐,侧身替他按摩肩膀:“我酿的酒这么好,你难道就只一个人喝?”

    余回:“……”

    凤怀月:“是不是应该多找几个人来相陪?”

    余回:“我这就派人去六合山。”

    结果万没想到,这回另一个居然也要拿乔。余氏弟子白跑一趟,连根毛都没有请到,回来之后同自家仙主老实禀道:“瞻明仙主说他有要事在身,走不开,这一回的酒宴就不来了。”

    余回脑瓜子嗡嗡响,连夜直奔六合山:“我数到三。”

    司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自己破破烂烂的大殿,你看,你自己看。

    余回双手一摊,这拆房的本事,不都是你自己惯出来的,我看了能有什么用,怪谁?

    司危冷冷一哼:“所以本座往后不会再惯着他了。”

    余回道:“啧啧啧,也行,反正后头有的是人排队。”

    司危宽袖一挥,气冲冲地回了内殿,还真没再出来。

    有骨气!

    但不多。

    三日后的酒宴,瞻明仙主还是纡尊降贵地来了。凤怀月并不知道余回在六合山的遭遇,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漂亮的新衣,整个人亮闪闪地坐在阳光下,腰杆挺直,等着司危来同自己说话。

    结果坐得腿都发麻,也没能等到,于是转过身,纳闷地看着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

    余回道:“你就作吧。”

    司危不屑:“本座是来赴宴的,又不是来找他的。”

    凤怀月闻言,“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提着繁复衣摆气势汹汹走到树下:“你再说一遍?”

    司危皱眉:“你让本座说,本座就要说吗?”

    余回帮忙重复:“他说他是来赴宴的,不是来找你的。”

    凤怀月气道:“我要他自己说!”

    司危倨傲:“本座是来赴宴的。”

    余回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后半句。

    行吧,知道你就只有这点出息。

    第67章

    三百年前的事, 和三百年前的酒。凤怀月仰头饮下一杯,个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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