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刻对此有不同见解,“如此甚好,说明这四人已经渐渐忆起以往之事,若让他们一直跟在千净身边,或许有一日能恢复成常人一般。”
林随安想了想,便答应了。
一切准备就绪,花一棠选了个夜黑风高的凌晨出发,为了低调行事,连凌芝颜都没敢骑马,和大家一起挤在车厢里,众人打着哈欠摸黑套马登车,像一群卷款潜逃的贼偷,岂料马车刚驶出县衙侧门,就听一声厉喝:
“花县尉要走了!”
霎时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拉车的马都吓傻了。
林随安和凌芝颜透过窗缝看去,但见路两边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他们举着火把,双目通红望着马车,为首带头的竟是县令裘良、主簿朱达常和一众衙吏不良人。
“诚县县令裘良率诚县百姓,拜别花县尉!愿花县尉此生一帆风顺,身体康健!”
众人愕然,齐刷刷看向花一棠。
花一棠直挺挺坐着,眼眶渐渐红了,“我就说不要告诉他们了……”啪一声打开扇子遮住脸,哽咽道,“快走……”
众人全都乐了:原来这家伙不是怕百姓泪洒青州,而是怕自己泪洒诚县。
事到如今,躲也躲不过,林随安索性大开车窗,倚着车窗遥遥招手示意,“多谢!多谢!”
人群中,她看到了裘老八、裘伯、朱母、裘三十二、朱氏家主、秋三娘、阿牛、送定情诗的小娃娃,裘十六娘,茶坊的茶娘们……
“拜别林娘子!愿林娘子平安喜乐!”
“拜别方大夫!愿方大夫无病无灾!”
“拜别伊塔小郎君,好好学唐语啊!”
“拜别木夏小郎君,你教我们的烤羊腿法子真好吃!”
“给靳若小郎君带句话,以后想喝茶了随时回来!”
“拜别凌司直,凌司直要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
林随安的眼眶发酸,尴尬扭头,瞥见凌芝颜用袖子遮着脸,方刻脑袋埋在大木箱里,驾车的木夏和伊塔抽搭着鼻涕,花一棠肩膀一抽一抽的,根本不敢露脸。
马车从县衙一路行至城门,送别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久久不息,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号令,人群中奔出十几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车窗,林随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咕咕咕一串叫唤,一直大公鸡扑棱着翅膀怼到了脸前,方刻圆瞪着两眼,箱子上站着一只大白鹅,凌芝颜不知为何抱着两颗水灵灵的白菜,最离谱的是花一棠,满头满脸的鸡毛鸭毛鹅毛,头顶上还站着一只肥壮的芦花鸡。
木夏和伊塔大叫“不用不用,别送了!”,可毫无作用,源源不断的咸肉咸鱼鸡蛋青菜蒸饼白糖糕从车门车窗的缝隙里挤了进来。众人也顾不上伤感了,堵门的堵门,塞窗的塞窗,木夏一路驾车狂奔,逃似的冲出了城门,远远的,还能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声,仿佛获得了什么了不得胜利一般。
众人狼狈万分,对视一眼,皆是破涕为笑。
花一棠:“我早说要保密了!
凌芝颜:“四郎高瞻远瞩,是我们误会四郎了。”
方刻:“热情太甚,也是吓人。”
果然是源远流长久经百战的投喂方式,防不胜防。
林随安捉住花一棠头顶的芦花鸡,“这鸡好吃吗?”
木夏:“芦花鸡熬汤最是美味,待到下个驿站——吁!”
马车停了,众人心有余悸,迅速堵窗堵门,生怕又有什么从天而降的送别礼。车身一晃,伊塔下车了。
“是小鱼。”木夏低声道,“好像是来送伊塔的。”
众人一听,纷纷从窗里探出八卦的脑袋,像车厢边挂了一串糖葫芦。
淡淡的晨雾中,伊塔的金发随风飘动,倒映在小鱼的眼睛里,水一样闪着光。
小鱼捧着一碗茶,碗是粗瓷碗,茶是百花茶,和伊塔第一日进诚县时一模一样。
小鱼:“伊塔,这碗茶就算我给你践行了。”
伊塔:“嗯。”
“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嗯。”
“我虽然喜欢你,但我不能随你走。”
“嗯。”
“我在诚县还有事要做。”
“嗯。”
“以后,你会回来看我吗?”
“嗯。”
“伊塔,一路保重。”
伊塔沉默片刻,端起碗一饮而尽,擦了擦嘴,抱拳,“保重。”
小鱼的眼睛红了,朝着马车遥遥施了一礼,退到路旁,伊塔翻身跃上马车,一甩马缰,马车疾驰而去。
众人纷纷收回脑袋,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脑袋凑在了一起。
方刻:“小鱼姑娘是个有主意的,拿得起,放得下,甚好。”
花一棠:“花某好歹也算是扬都第一纨绔,怎么教出伊塔这么一个口笨拙舌的家伙!”
林随安:“伊塔的唐语训练必须提上日程了!”
凌芝颜:“确实。”
林随安推开车门看了一眼,伊塔眼眶红红的,时不时狠狠抹一把眼皮,木夏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林随安想了想,提声道,“伊塔,我渴了。”
伊塔哦了一声,钻进车厢,低着头,煮水取茶。
林随安飞快戳花一棠一下,花一棠瞪眼。
林随安:说个笑话听听。
花一棠:???
林随安:快点!
花一棠用扇子挠了挠额头,眼睛一亮,“说起来,诚县还有一个疑团未解,林随安,你可还记得四面庄和贤德庄地下密道连通的那个密室?”
林随安:“怎么?”
“那密室有个天大的秘密。”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吭声。
伊塔将茶盏送到众人手中,好奇问道,“什么、秘密?”
花一棠嘿嘿一笑,“我后来特意问过朱氏家主,他说,那间密室是上上上任朱氏家主和上上上上任裘氏家主为了方便幽会特别修建的,茶花和龙神果其实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众人齐齐喷茶:“噗——”
伊塔大恼:“四郎!”
小剧场
扬都,花氏大宅。
花氏大管家伊梅尔冷汗淋漓,眼睁睁看着花氏家主花一桓捏断了手里的毛笔。
“这是四郎在诚县的花销?!”
“回家主,是。”
“狗改不了吃屎!这个败家的玩意儿!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花一桓唰一下抽出案下的藤条,“他现在人在哪儿?速速备车,我这就去——”
“家主且慢!”伊梅尔飞快献上账簿,“这是本季百花茶的账目,您先瞧瞧。”
花一桓压下怒气,解开轴书一目十行看完,干咳一声,将藤条收了回去,“总算没辱没了我扬都花氏的名声。”
“哎呦我的家主诶,您也太谦虚了!诚县的花销比起百花茶的利润不过是九牛一毛,四郎这一番操作,分明是在咱们花氏脸上大大贴金啊!”
“哼,我花氏还需要他一个纨绔贴金?”
“家主此言差矣,您久经沙场,难道看不出四郎这百花茶的买卖是何等前景?”
“……”
“说句不夸张的,按这般速度发展下去,不出两年,莫说唐国的茶叶市场,就连海外市场都要被这百花茶吞去了。”
花一桓冷笑一声,“你当其他茶商都是傻的吗?”
“家主果然未卜先知,听说几大都城都已出现了百花茶的仿茶。”
花一桓勾起嘴角,轻飘飘斟了盏茶,茶盏中茶叶舒展,颜色鲜艳,正是诚县最正宗的百花茶。
“有人仿制,说明咱们茶好,若无人来仿,岂不是很无趣?”
伊梅尔打了个寒战。
刚刚家主是不是笑了?娘诶,笑得和四郎一样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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