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宽阔,或狭窄,像蜘蛛网似的结满整座城。每一条道上都有数不清的人,鳞次栉比,摩肩接踵。城里非常喧闹,小贩的叫卖声首先盖过一切,然后是人们之间互相讨价还价的声音、问好招呼声、牲畜嘶鸣声、打架斗殴声、男倌女妓揽客声……不绝于耳。可以想象,如果天气晴朗的话,这里的人只会更多。
郦壬臣扫视着这一切景象,瞧着那些出售的东西和人们脸上的神色,不难判断这是个相当繁华的城市,甚至连齐国都没有这样的氛围。
女孩站在街心,提高了嗓门盖过喧闹声,问郦壬臣:“我们从哪里开始?”
显然,她已经被搞得头大了。
郦壬臣收回目光,笑了笑,回道:“我们得找到这里的人交换货物在哪个坊域。”
“这个我知道。”女孩拽拽皮绳,示意她们跟她走,“以前主人使唤我来坪城换过犁铧。”
她们没走多久就到了,这是一条更狭窄的街道,因为黔首们互相交换的货物并不昂贵,所以都挤在最破烂的一条道上。她们三人沿街走着,四乡的黔首把他们自己养的家禽、自己种的粟米、自己编的草鞋拿来交换他们自己无法制造的东西,譬如陶罐、盐、铁索等等。
她们沿着这条羊肠小道走着,观察一切可疑的人或者事,不去理会那些花言巧语招揽生意的商贩,或者那些在她们身前晃悠的涂脂抹粉的老鸨,就在她们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女孩震惊的突然站住不动了,她的眼睛直视前方。
她看到了那只羊!
郦壬臣感受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她也看到了前方街边一个摊位有一群羊,被圈在一个篱笆羊圈里,她对女孩道:“您看那里……”
“我看到了!”女孩激动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抢着说:“那里有我的羊。”
女孩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她熟悉她养过的每一只羊,就像熟悉自己身体一样。
她丢掉的那只羊有一条肥肥的大尾巴,肚子圆鼓鼓的,她把她的羊养的都很好。此外,那只羊的右角上有黑斑,额前有一撮花白的毛,眼睛有一只转动起来不太灵敏……没错,虽然和十几只别的羊混在一起,但女孩能确信那羊圈里只有那一只是她丢掉的羊!
没等郦壬臣再开口,女孩就走了上去,手里的皮绳也顺带着将郦壬臣和田姬扯过去。女孩站在羊圈主人的跟前瞪着他,那主人膀大腰圆,看起来像个经验老道的羊贩子。
羊贩子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面前的这三个女人,撇过眼去看街道的另一边,但女孩挪动几步,再次站在他眼前,羊贩子再转脑袋,女孩也就跟着她转,始终杵在他眼前,最后羊贩子只好注意到她。
羊贩子皱皱眉,被瞪的莫名其妙,“怎么啦?”
女孩死死瞪着他,手朝羊圈里的某只羊一指,道:“那是我的羊!”
郦壬臣本来想拉开女孩,但是她知道此时此地女孩根本不会听自己的,于是只好陪她站着。
羊贩子反瞪着女孩,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说道:“那是我昨天刚花了三铜铢换来的,所以它是我的羊。”
他又指了一圈其他的羊,补道:“这些都是我的羊。”
“三铜铢?”女孩扭头飞快看了郦壬臣一眼,“原来三铜铢就能换一只羊吗?”
那良马的话是不是最少也值十铜铢?女孩为自己的愚蠢后悔的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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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壬臣知道她肯定是想到了卖马的事情,便低声提醒:“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
“哦。”女孩回过神来,重新盯着羊贩子,“我不管你把钱给了谁,反正羊不是他的。”
“难道我买鸡蛋的时候还要管是哪只鸡下的吗?”羊贩子有点不耐烦,想走开。
女孩伸手一把扯住他,羊贩子一挣,竟然没挣脱,他有点惊讶的瞧一眼瘦长瘦长的女孩,心想她力气真不小,肯定是个经常干粗活的人。
于是他说:“如果你想争,咱们去见讼吏好了!”
郦壬臣知道如果去见讼吏,女孩手里没有证据,肯定讨不到好,便插话道:“这位大哥,那个把羊卖给你的人,长什么样子,您还记得吗?”
女孩狐疑的看向郦壬臣,那山匪长什么样子,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郦壬臣用眼神示意女孩,叫她先别说话,然后又问了一遍羊贩子:“这位大哥,您说说看呢?”
羊贩子没有说话,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郦壬臣,似乎快要长在她身上了。
方才他与那女孩周旋,没有注意到女孩后面的到郦壬臣,此时定睛一看,才发现她生的相当标致,虽然风尘仆仆,但掩不住她那秀美的面貌,声音也好听,叫羊贩子顿时心旷神怡起来,心痒难耐之际,只恨不得将她来来回回看上七八百遍,还想伸手去拉她。
但他没机会多看几眼了,更没机会伸手了,因为女孩朝前迈了一步,直愣愣的堵住了他的视线和那只将要伸出去的手,女孩狠狠道:
“再看!信不信我现在就弄瞎你的眼睛!”
羊贩子的目光和女孩的对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恶鬼一样,一下子就吓的退后一步,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那个人……长相就与平常人一样。”
“说说哪里一样了?”女孩追问。
羊贩子道:“不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一张口嘛,还能怎么样。”
女孩怒喝道:“你撒谎!他明明没有鼻子也没有耳朵!”
羊贩子大惊失色,他一条堂堂的壮汉,竟然被一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女孩吓破了胆。
女孩瞧着他的反应,学着郦壬臣在谷仓里的语气说:“看来我猜对了。就是他卖给你的。”
郦壬臣瞟了一眼女孩的后脑勺,默默腹诽,这女孩还真是干什么都有样学样啊。
她凑近女孩身后,低声提醒道:“问问他那山匪离开多久了,去了哪里,什么方向。”
女孩依言问了。
羊贩子回道:“昨晚上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我猜,不是堵馆就是妓院吧。”
女孩气的脸都黑了,把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哼,他去花我的钱!”
郦壬臣又在她后面小声道:“好了,我们走。”
女孩回头看郦壬臣,脚下却不动,“就这么走了?”
郦壬臣伸手拽她,面色笃定,“听我的,现在就走。”
明明郦壬臣才是那个被绑住的人,而且论力气优势完全不是女孩的对手,但不知怎么的,郦壬臣讲话的语气和眼神给人一种主人家的气场,叫女孩不由自主的就跟着她走了。
走出半里路,女孩才问:“你干吗要在这时候走掉?”
“因为该问的都问清楚了。”郦壬臣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可是我的羊……”
“那只羊已经不属于您了。”郦壬臣道:“就算去找人评理,或是去报官,您都没有一点胜算。”
“那我就自己抢回来!”
“抢不回来的。”郦壬臣拐过一个街角,才停下来,看向她:“因为这里他熟人很多,而我们却没有。要是您与他打起来,街坊邻里的人自然要先怪你。”
“我……”
“再说,”郦壬臣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一口气说完剩下的理由:“那羊的身上又没刻着您主人的名字,也没刻着您的名字,让大家怎么相信就是您的羊呢?”
“可是……”
“我明白,那只羊是您全部的盼头。”郦壬臣道:“但先别急,容我考虑一下。”
女孩便不吱声了。
冰冷的雨夹雪滴在她们的身上、脸上,郦壬臣和田姬已经被冻的脸色发青,只有女孩还不见任何异样,哪怕她身上的麻布衫已变得冷硬。
看得出来她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所以习惯了。
一个从未穿过棉衣的孩子,又哪里知冷知热呢?
“这样,”郦壬臣思考好了,对女孩说:
“那个山匪应该还没走远,今天下雪,他不会这么快就出城回到山里去。我们只要在城里找到他,拿回他卖羊换来的钱就行了。不过坪城中的食肆酒肆都太多了,不一定找得到他……”
“我现在就去找!”女孩恢复了勇气,抬腿就要走,郦壬臣又拉住她,苦笑道:“我还没说完,您知道朝哪里找吗?”
女孩只有摇头。
“我们需要分头去找。”郦壬臣安排道:“我们从城中心开始,分成两路,一路往东,一路往西,沿着街道挨个铺面找,最后再从城南绕回来,回到中心。”
女孩点点头,但却不动,她用一种谨慎的目光瞧着郦壬臣,最后说:“那你和我一路走。”
女孩知道,只要郦壬臣还在她手上,那个田姬就不会自己跑掉。她解开了田姬的绳子,田姬朝东找过去,女孩和郦壬臣则朝西找过去。
她们找的很仔细,脚下的土地是一片稀泥和破烂,许多巷道也杂乱无章,坪城实在太热闹了,想从这种环境里揪出一个山匪来可是不容易。
第034章 惊
惊
郦壬臣在找人的空挡, 也在顺便观察这座城邑,她在汉国和齐国都从没见过商业贸易如此繁荣的城邦,这叫她低估了寻找山匪的难度。
有一点比较奇特的是, 在别的国家,一座城邑的官邸建筑一定是最高大显眼的存在,但是在坪城——或者说在郑国——这里的官邸竟毫不起眼, 甚至从外围看上去,官邸的门牙已经老旧,雉堞都已经坍塌一半。
而城中最豪华高大的建筑, 竟然是当铺和商会,向世人展示着这才是郑国的核心。
她们弯弯曲曲的走来走去,直到一个时辰后在城心相遇。
田姬问:“小主人, 你们瞧见那受过劓刑和刵刑的山匪了吗?”
“没有。”郦壬臣已经有些累了,她瞧了一眼田姬的表情, 不用说田姬一定也一无所获。
“我们继续找。”郦壬臣说* :“既然从东到西找不到,就从南到北的找。”
于是他们再次分开,一路朝南,一路朝北, 一座屋舍挨着一座屋舍的找过去, 最后再绕回城心。
就这样,整整一天都快过去了,还是没什么结果。
“这城里少说有千八百家饭馆,酒肆就更多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女孩又急又气,这时雨雪已经渐渐停了, 天色也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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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暗下来,可她们还是没找到那个山匪。
“是我的失误。”郦壬臣主动承担下责任, 她已然走的很累了,脚上也磨出了泡,周围根本没地方可闲坐。
她抬头看看天气,说:“雨雪停了,马上就是傍晚,那山匪昨晚已呆了一晚,今夜准会出城。”
如果是在别的国家,没有验帖或者文牒的人是不允许进入城邑的,但按照郑国的规定,没有这些身份证明的人也可以进入各个城邑去消费、做生意,但是不可以留宿超过一天一夜。
通常来说,山匪、盗贼、游侠等等,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物,是一群没有验帖的流浪汉。所以郦壬臣判断那个山匪今晚一定会出城。
“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了。我们可以去城门外守株待兔。”郦壬臣叹了口气,低声道:“虽然……就算晚上找到他,可能用处也不大了。”
她的内心浮起一层忧虑,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守什么兔?”女孩皱了皱眉。
“嗯…就是说,我们可以等他自己从城门口出来,再逮住他。”田姬替她解释道。
女孩看向田姬,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问,只道:“那我们去城门外吧。”
她们又回到了进入坪城的那个城门,走过吊桥,走一段下坡,城郊外有零星的几所住宅,都在远处。
三人一同走出距离城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来,左右望望,想找到一处既能隐蔽身体又不被出城的人发现的地方。
进城的大门只有一个,是一个高高的圆拱形木门,但出城的门却有两个,都比进城的门矮小,一左一右,夹着中间的进城的大门。
女孩拽着手里的皮绳,把郦壬臣拽下官道,走近光秃秃的庄稼地,那里有一条壕沟,往常沟里是干燥的,但今天由于刚下过雨雪的缘由,壕沟里有一点积水。
壕沟很深,可以藏人,壕沟的外面就是官道,女孩示意田姬到官道的对面去,也选一处这样的地方藏起来。她们分成两拨,一左一右的盯着出城的城门。
于是她们就站在壕沟里,趴在土坡上,眼巴巴的望着城门的方向,没过一会儿,女孩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郦壬臣也早饿了。夕阳被埋在浓稠的乌云里,一点力量也没有,根本无法将湿冷的泥土烤干。
天色渐渐阴暗下来,两人并排趴在土坡上都不怎么动作,也不吭声,郦壬臣稍微侧过脸去观察那女孩。
她发现在黑暗中,女孩的眼睛显得尤其亮,像是某种动物一样,郦壬臣一时描述不出来。
“看我干嘛。”女孩头没有动,只出声道。
郦壬臣道:“刚才在集市中,为什么挡在我前面?”
女孩眨了下眼,“什么时候。”
“羊贩子看我的时候。”
女孩不说话。
郦壬臣明白她其实是知道哪件事的,只是不好意思承认。
“如果没能在大家发觉前还回去一只羊,您会被怎样对待?”郦壬臣换了一个话题问。
女孩一副无所谓的语气,“不会被怎么样,吊起来抽一顿鞭子,一冬天不给饭吃。”
“不给饭吃?那怎么活命?”
“有的是方法。”女孩道:“山里的野菜、土里的茎块子,还有扒树皮,运气好了能找到几滴蜂蜜,要么打一只鸟……不过冬天可没什么鸟可打的。”
“那您就是怕挨鞭子了。”
“我才不怕!”女孩这才扭头看她,瞪了她一眼。
郦壬臣玩味的思考了一会儿,好像知道了什么。她再次换了个话题:“您主人的儿子,也就是您的小主子,那天你们打架,他是不是没打过您。”
“你怎么又知道……”
“不然他干吗气的朝羊群扔匕首。”郦壬臣笑了笑:“要故意叫您丢了一只羊。”
女孩闭上嘴,以郦壬臣这一天相处下来对她的了解来看,这算是默认的态度。
“您会些拳脚武功吗?或者有谁教过您?”郦壬臣问。
女孩刺她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问?”
“……”郦壬臣笑笑,“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不会。”女孩回答了她。
“您的小主子也不会了?”
“他会。”
“哦?”郦壬臣有点好奇,“那您怎么赢过他的?”
女孩扒着土坡朝外张望,又不说话了。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白天已经迅速的消逝,冬季的阴雨天往往如此,这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城门开始稀稀拉拉的有人出来,三双眼睛从官道两侧悄悄的盯着城门的方向,但都没有看见那个山匪。
似乎是爬的有些累了,女孩翻了个身,变成斜躺在土坡上的姿势,低头瞅瞅,她的草鞋和郦壬臣的棉靴都已被壕沟里的积水浸湿。
郦壬臣其实也想像女孩一样换个姿势,但是女孩既然已经翻过去了,她就不能再翻过去了,因为总要有一个人盯着官道和城门。
下一瞬,她觉得手上有什么东西一松,她低头去看,发现绑在手腕上的皮绳被解开了,她诧异的望向女孩。
女孩没有看她,不自在的说道:“方才在集市里的时候,其实有很多次,我都忘了抓牢你,可你没有跑……”
郦壬臣自嘲道:“哎,那我可真傻,竟没有注意。”
女孩正色问:“你为什么不跑?”
“很简单,以您的迅捷灵敏,就算我跑了,也会很快被您抓回来,严加看管。”郦壬臣道:“我不会采取这种令您加重疑心的笨办法,这是一个对您和对我都很糟糕的策略。”
女孩瞭望着远处的田野,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闪的,看起来更亮了,她突然问:“你的属下会识字,懂得很多文化,是你教的吗?”
郦壬臣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方才在城里的时候,女孩欲言又止想问田姬的问题。
“是我教的。”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心里有点莫名的酸楚。她没有再表现出别的态度,不过竟破天荒的回答了郦壬臣问她的前一个问题:“刚才你问我是怎么打赢小主子的,其实一开始我也打不赢他的。”
她低头想了想,似是在搜肠刮肚的遣词造句,然后说:“小主子爱比武,没事干就轮番找我们做奴隶的撒气。听说主人请了有名的剑客教他。小时候他打我们一身伤,除了阿青他谁都打。哦,对了,我阿爹是他打死的。”
女孩的语气异常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郦壬臣却听的心头发冷。
不过,她也没忘了注意到一个新名字的出现——
“阿青是?”
女孩没理她,接着讲,中间没有停顿:“他打我,我就躲他,躲不开就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一开始我总输,后来和他过手多了,慢慢瞧出些门道来——他使的招式总是那么几个。我就想办法,躲开那些招式,慢慢也就不会被他打到了。时间长了,还能学着他的招数,反打他一两次。但我不敢反打他,他要回去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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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状的,我就惨了。”
这是她头一回一口气讲这么多话出来。
郦壬臣一边望着城门那边的动静,一边问:“和您一伙的其他人,有没有也渐渐不被他打的?”
女孩摇摇头,“没有。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别人学不来。”
她扭头瞅了一眼郦壬臣,像看傻子一样,说:“我阿爹不就被打死了吗。”
郦壬臣明白了,默默点头,心道真是个天赋奇特的女孩啊,可惜一辈子都在人家家里做奴。
“您是因为什么反击过您的小主子?”
“什么?”
郦壬臣趴的时间太久,胸口的肋骨被硬泥硌的生疼,实在忍不住了,因此也翻过身来,背靠在土坡上,缓了缓,问:
“方才您说,您不敢总反击他,怕主人知晓了责罚您,但是您毕竟还是反击过一两次的,所以……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叫您不得不大着胆子反击他。”
女孩见她翻过身来了,就很有默契的重新趴回去,盯着城门。
郦壬臣注意到女孩此时的眼中有种强烈的情绪,这个问题似乎叫她难以一下子回答出来,她想了好久,才吐出四个字:
“因为阿青。”
又是阿青……郦壬臣隐隐感觉整件事情潜移默化的结成了一张网。
她不着急逼问女孩,因为她大致明白了女孩的个性,越是关键当口,越是不可表现出任何异常。
于是她漫不经心的问了个别的问题:“您和我讲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可偏偏您还未告知我您的名字呢。”
女孩的眼睛在黑夜中闪动一下,默然片刻,“……我叫惊”
“惊?”郦壬臣温和的笑了笑,“好吧,我记着了。”
奇特的女孩,奇特的名字。
天已经黑透了,惊看不见郦壬臣脸上温和的笑容,但她从郦壬臣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这份温和雅致。
惊愣住了。
一个士人,一个做主人的,竟会用郑重其事的态度对一个奴隶说“我记着你的名字了”之类的话。
太奇怪了。
惊描述不出来现在回荡在自己心里的情绪应该叫什么,她只能说:“你也不要再叫我‘您’了……我……我听了不舒服。”
“好。”郦壬臣点点头。
她们现在的关系很古怪。按照社会位阶来看,郦壬臣是士人,惊是奴仆,本不该有对话的机会。
但按照具体情况来看,此时郦壬臣又是惊的俘虏,惊是绑了她们的人。
今夜再没有月食了,明月还是圆满的样子,甚至比昨晚的还要圆一些,散发出皎皎清辉,照映出城门口来往的行人。
虽然距离城门口足足有五十步之远,但惊看得清楚任何细节,她有双好眼睛。
她趴着瞧了一会儿,突然道:“阿青和我在一个铺长大的。”
郦壬臣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奴仆都是睡大通铺的,十几个奴仆挤在一个茅草屋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个一个并排着睡。
郦壬臣没有出声,默默听她继续讲下去。
“阿青生的好看……小时候不显得,这几年才好看起来的。不是有句话吗,叫女大十八变。”惊费劲的组织着语言,“也就这几年吧,小主子每次瞧见,都要扯她。”
“扯什么?”
“扯衣领。”
郦壬臣嫌恶的皱了皱眉。
“但是阿青脾气烈,小主子扯她,她就用指甲盖挠破他的脸。所以小主子后来就不怎么敢挨近她了。而且,大主人也不乐意看见小主子和我们这些奴隶混在一起。”
惊回忆着道:“直到有一次,是个晚上,我瞧见小主子领着阿青走到前院去,但去的不是他自己的屋子,而是一间客房。那天,我刚从地里打了谷子回来,我还纳闷阿青那天怎么没去打谷子呢。而且那晚我感觉阿青很怪。”
“怎么怪了呢?”郦壬臣问。
惊说:“怪就怪在,小主子领着她走,她就乖乖的走着,她却没有挠他。”
“哦……”
“还有一处怪,阿青那晚换了身新衣裳,脸上涂着粉,像是被打扮过一番。”惊接着道:“我感觉有点怪,便偷偷跟着他俩,等他俩进到了客房,拉上了门,我就躲在窗户底下,戳开一点窗户纸朝里看。”
惊停下了。
这故事讲的不上不下的,卡在这关键的地方,听的郦壬臣心里着急,但也不好催促,她耐着性子等了老大一会儿,灵机一动,出声问:“你是不是什么也没看见?”
“不!我看见了!”惊大喊一声,嗓门比方才任何时候都大。
激将法果然好用。郦壬臣忍不住在黑夜里发笑。
“你小声些。”郦壬臣小声提醒惊,怕她惊动了过路的行人。
惊于是便低下声来,“我瞧见客房里面还有个人,我不认得。”
郦壬臣道:“那应当是你主人家的客人了。那人怎么了?”
这一问叫惊的眼中浮起一股愤恨,说道:“那人拉着阿青,脱她的衣服!”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仅凭惊这寥寥几语,郦壬臣已经开始感到心痛了,原来是这样……她不再说话了。
惊的手攥起来,攥紧手底下的一把湿土,隐隐发抖,“我瞧见这场面的第一眼,便什么也没想了,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感觉浑身的血都流到了头顶上,然后我就踹开了门,冲进去……我冲进去的时候,他们都瞪着眼睛望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一个个都一动不动的。”
惊冷笑道:“也是,他们怎么可能想到会有个奴隶在那时候闯进去呢?我一把拉起阿青,要把她拉走,快跑出房门的时候,小主子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上来拦我、骂我。这一回,我却没有再躲他了,他拿刀子戳我、打我,我就拾起烛台和他对打,我不知哪来的胆量,中间趁他不注意,还夺过了他的刀子。最后我一脚将他铲倒,把刀子一并扔在他身旁,拉着阿青跑掉了。”
惊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听的郦壬臣也觉得惊心动魄的,追问:“然后呢?你们跑去了哪里?”
“我那时脑袋里完全乱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跑,就只能拽着阿青铆足一口气瞎跑。”
惊咬了咬嘴唇,“我不自觉的就跑到了我们下人住的茅草屋附近,但又不敢就那样呆着,我怕等小主子爬起来,追上我怎么办,所以我就拉着阿青继续朝后院跑……”
郦壬臣默默想着,其实她们完全没必要再跑的,因为等那小主子爬起来的时候,只怕要忙着向那位贵客赔礼道歉、百般赔不是才对。他根本没时间在那个节骨眼上来追她们一对奴仆,就算要清算,也是隔天的事情了。
郦壬臣虽然这么想着,但并没有出声打断惊,她一言不发的听着惊继续讲下去。
惊继续讲:“我们跑过了谷仓,跑过了牛棚,又路过粪坑,最后从后门直接跑了出去,跑出了主人家的宅子,跑进一片菖蒲地里,就不跑了。不是我们不想跑,是实在跑不动了,我们是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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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倒的。”
惊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说:“我那时很难过,因为这片菖蒲地也是主人家的,就算跑过了菖蒲地,前面又是一片黍麦地,黍麦地也是主人家的,黍麦地外面又是什么,我就不晓得了,大概也是主人家的吧……”
“我从生下来就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也就是说,我们做奴隶的,是不可能跑出主人家的。”
做奴隶的,是不可能跑出主人家的。听着这些话,郦壬臣觉得心情很沉重。
夜凉如冰,惊呼出一口霜气,仿佛在重新消化自己方才讲的东西,缓了片刻,才继续说:
“我那时候脑袋总算静下来了,能够想事情了。我在想要不要就这么回去,还是先在外面躲几天再说。我们做奴仆的,没有赎回卖身契,是不可能再去别家效力的。我正想着,却发觉阿青脸色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惊解释道:“就是……她的脸看起来特别的红,喘气也不自然。”
郦壬臣听到这里,心头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只听惊说道:“这时我又想起来之前她表现奇怪的地方了,我就问她,方才为什么要乖乖顺着小主子走,为什么不挠他。阿青说,她也不晓得为什么。她说小主子给她吃过一个果子,然后她的脑袋就开始晕晕乎乎的了。”
“什么果子?”郦壬臣大概隐隐有一个猜测。
“不知道。”惊老实巴交的摇摇头,“她只说特别的甜。”
“喔……那你们……”郦壬臣已经了然,看来她猜的是对的,她斟酌着措辞,小心问:“那你们……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惊的语气开始变得磕磕巴巴的,“我……我当时就问她怎么了嘛。她说她很热……我心想她是不是生病了,刚要仔细再问她,她就一下子扑到我身上来……抱……抱着我,然后……然后……”
惊把头扭向一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下去。
郦壬臣轻咳了一声,为了缓解她的不好意思,就清清冷冷的替她简短总结道:“然后,你们那晚快乐极了。”
惊把头低下去,险些都要埋泥里了,声音小的像蚊子,“嗯。”
明月朗朗,菖蒲花香,动人的少女,悸动的心,如果惊稍微有点文化,大概能在脑子里将那一晚勾勒得极为浪漫又绚丽。
郦壬臣快速跳过了这一节,接着道:“再然后,过不了多久,你们发现阿青怀孕了,是不是?”
惊突然抬头,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这下该郦壬臣讶然了:“你到现在竟还不懂得这些吗?”
“没人和我讲过……”惊眨了眨眼睛,“但是,我晓得阿青的孩子一定也是我的孩子,因为除了我,她从没那样抱过别人。”
郦壬臣扶额叹息,无奈道:“你知道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孩子吗?”
“我晓得女人与男人可以有孩子,女人和女人也可以有孩子,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至于为什么可以有……”惊捧着脑袋想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跟所有没受过教育的孩子一样,对什么都一知半解的。
郦壬臣听她这么说,有点怀疑的上下打量她一眼,问:“你多大了?可成年了?”
惊捶了一下泥地,不服气的说:“我十七了!”
“……”都十七了还什么都不懂,郦壬臣有点头痛的点点自己的太阳穴,思考该怎么和惊说这件事。
“惊,我问你,那天你们小主子带阿青去见的客人,是不是个女人?”
“是啊。”惊扭头盯着她,“你怎么又知道?”
郦壬臣叹了口气,“我当然能猜得出,因为你的小主子给阿青吃的是楉果。”
“楉果……”惊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
楉果产自郧国,远在天下之西南。在郧国的中心,有一处地方,名叫广野,这里四季常青,被誉为人间天堂,一年四季都可以播种百谷。
而在这广野,有一棵万年古神树,名叫若木。这若木拔地而起,直冲云霄,枝叶繁茂,一棵树比一个村子都大,它树干粗壮无比,几百人张开手臂都无法将它合围。谁也不知这若木究竟有多高,传说它高达三千丈,又有传说沿着若木可以通到神明居住的地方,所以若木也叫“通天神树”。
在残留的古籍中有记载,几万年前,人和神可以通过若木进行联通。现在就不行了,华夏之地纷乱频仍,人心不古,灵气稀薄,若木是以“绝地天通”。
郦壬臣讲的这些,让惊感到很新鲜,这都是她从前没听过的。
郦壬臣继续介绍道:“那若木树的周围聚集着各种飞禽走兽、奇珍异草,若木上也长满了鲜花和果实,据《方舆志》记载,若木的树叶是圆形的,它开的花是赤红色的,极其艳丽,它结的果实甘甜如蜜,名叫楉果。”【引用自《山海经》】
惊终于明白楉果是从哪来的了,她问:“那小主子干嘛要给阿青吃楉果呢?”
只听郦壬臣解释道:“这楉果有一个功用,便是可以使女子之间生育,且只能生下女孩。虽然我们都知男女可以生育,女子之间亦可以生育,但这两者的原理却是不同的。”
“原来是这样啊。”惊想了想,举一反三:“女人之间生孩子,是不是吃了楉果的就生?”
郦壬臣点头,“是的。”
惊又问:“这楉果产于若木,那万一哪一天它不结果子了可怎么办?”
这问题叫郦壬臣哭笑不得,“若木树结了几万年果子,每年都结千百万个果实,供天下女子用都用不完,这是自开天辟地以来就一直都有的事情,怎么会突然不结了呢?若木古树乃天地灵气所聚之处,如果它不再开花结果,那么这天地也将不复存在了。”
“哦……”惊似有所明,“那小主人为什么要阿青吃楉果,难道他想叫阿青和那女客人生下孩子?”
“这倒不是。”郦壬臣的眼中透出一股凉意,“这楉果甘甜可口,还具有一层催情的功效……”
话说一半,点到为止,惊却已经听明白了,小主子叫阿青吃下楉果,那贵客只管自己□□心就罢了,哪里还会顾及一个奴仆会不会遭受生育之苦呢?
按照天下九国的世俗,没有婚姻而诞下的私生女/子是无法继承家产的,不会有人来认领这些孩子,他们生来就与奴隶无异。
一种悲愤交加的情绪在惊的心头激荡,虽早知自己的命运低贱如草芥,可是念及阿青的遭遇,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痛。
“我……”
她刚说一个字,眼风扫到一侧城门,忽然噤了声。她瞥到了一个身披破斗篷、正埋头走出城门的男人。
惊立刻把头低下来,眼光一瞬不瞬的瞧着那个男人,郦壬臣随着她的注意力也看到了那个人,他此时此刻正在走过吊桥。
“那是——”郦壬臣轻声问。
“就是他,错不了。”惊的语调笃定,“那个山匪!”
第035章 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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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壬臣不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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