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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局势(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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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灿赶到父亲住处的时候,将近亥时,天色黑蒙蒙的,前厅各处点起了大盏青铜豆形灯,窗纸上透出昏黄的光亮。

    “父亲安好。”

    归灿在书房向父亲拜见,然后在下首一处垫子上跪坐着了。他刚一坐下,就直接问道:“父亲,相国大夫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呢?”

    长宁侯归婴的脸色隐在灯烛之后,照映出他脸上明暗交错的皱纹和一双疲惫的眼睛。他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问道:

    “明辉,今日你去王宫侍讲,对王上都说了什么?看来令相国甚是不快呢。”

    归灿怔了一怔,说:“儿子按奉常司的安排,为王上讲了《诗·凯风》一节,再没有别的了。”他瞧着父亲凝重的神色,又道:“不过,儿子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要请教父亲。”

    “说吧。”长宁侯端起茶呷了一口,似乎对儿子要问的问题早有准备。

    归灿得了应允,便一股脑的把憋了一天的疑问倒出来:

    “父亲,王公教化之职,向来由您主持,太常司与奉常司,也均为您的署官。但今日据儿子观瞻,王上并不愚钝,为何您要奉常司一而再、再而三安排重复的课业给她?您与相国和武安侯均为先王亲指的托孤之臣,责任重于泰山,眼看明年王上年满十五,便要行及笄之礼,此时还不教她熟悉政务,日后何来还政之说?”

    归婴不动声色,道:“连你也认为这一切都是老父安排的吗?还有别的吗?”

    “还有!”归灿着急道:“更有甚者,今日散学,奉常司照例召儿子去点王上的学评,儿子自然点了个‘上优’,但翻阅往日记录,发觉其他侍讲大夫都点的‘中下’、‘中平’,这真是岂有此理,罔顾事实!王上的学业怎么可能是‘中下’的水平呢?怨不得一册《诗》,都要教王上学十遍还不罢休……”

    归婴见儿子越说越激动,便道:“你出去游学多年,很多王庭的事,还不甚明白,也难怪。”他沉沉的叹了口气,低声说:“其实如今奉常司的事,已由不得我长宁侯府了。”

    “什么?”归灿惊讶的不知该怎么回应。他想不到,一国之太师,执掌礼教、外交、手握沣都都尉大权、位列三公之一的父亲,竟然失掉了奉常司的控制力。

    以汉国的传统国情,这是不会发生的事情。

    想当年,先王仓促薨逝,薨前立下遗训,指定三位顾命大夫,拜为三公。小汉王成年以前,由三公共商国是,待汉王亲政,再还政于王。

    三公为:太师归婴,太宰高傒,太尉苻虢。

    太师掌管太常、大行、宗正、祭祀之职,以及沣都三万护城步兵都尉,先王赐爵为内侯,号长宁侯;

    太宰即相国,掌理廷尉、吏治、治粟、少府之职,赐内侯,号永信;

    大将军太尉,掌国防军事要职,领千乘北军,共计三十六万大军,抵御边关狁方戎族,赐内侯,号武安。

    这样的安排足见先王用心之深。相国虽一手掌管官员任免和司法大权,但不得染指军权。太尉虽掌军事,但绝不可过问王庭政事,更不可侵管汉王亲随禁军。太师掌握汉国的礼制命脉、外交及沣都护卫,但却无法涉足刑事与吏治。

    如此一来,三公代政,分管三权,既互为辅助,也互为制衡。

    这是先王设置的第一道保险,此外还有第二道:三公之外,更有宗室。

    先王有二位庶弟,乐侯与安侯,早年被先太王放逐朔北。先王薨前,特召之来沣都,赐予爵位更高的通侯。乐侯与安侯均过而立之年,正及壮年。依律,成年宗室不得干政,但在各自封地之内可募集五千士卒自卫。

    不知是巧合还是先王有意为之,安侯和乐侯的封地,正好划在沣都边上,一东一西,辐照王都。三公忌惮成年宗室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宗室同样忌惮三公手中的权力,不敢起逾越之心。

    早年,归灿并不能理解先王将二位通侯召回沣都的用意,既然要传位于遗腹子,此时放成年的刘姓宗室入都城,岂不危险?直到很久以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才让归灿读懂了先王如此布局的精密之所在。

    这是一盘环环相扣的大棋,每一股力量都被计划在内,一切煞费苦心,都只为等待那个孩子顺利长大……

    眼下,十几年过去了,这个看似牢固的布局似乎出现了一点不祥的倾斜:朝廷外,太尉长年驻扎塞外,无法抽身,导致军权远离;朝廷内,礼制之法已经不能让大部分士大夫服从,以至于太师之权不稳,相国之权势大。

    归婴的一句话,让归灿忽然感觉背后发冷。试想,汉王尚未成年,三公职权一旦互相侵轧,后果不堪设想!

    “这怎么可能……”归灿喃喃自语,自己出去游学的这几年,沣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归婴沧桑的声线将归灿拉了回来:“自十一年前‘狭陉关之战’告捷,汉国从郑国手中夺回了丢失四年的狭陉关要塞,此一战,了却先王遗愿,高氏势力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归灿不解道:“可相国之职向来不得染指军事,为何狭陉关之战后,高氏却成第一大功臣?”

    归婴笑了笑,笑儿子对波谲云诡的朝政判断如此浅显,他解释道:

    “那时,正巧狁方大肆侵犯我北境,太尉大将军领兵塞外,全力抗击狁方,无暇分身。明辉,试想那时郑军临境,大将军无暇南顾,我管辖的沣都都尉又不得出国都,相国也没有带兵御敌之权,那么该由谁去赴这一场汉郑之战呢?”

    归灿低头思量片刻,十一年前,他也只是个小孩,只知道这场令汉国扬眉吐气的战争的结果,并不了解其中具体部署。

    曾几何时,每一个汉国子民都不会忘记,先王就是在十五年前的汉郑交战中被郑军射中右肩,负伤难愈,才会在仅仅一年多以后薨逝的。那一场战争,不仅令先王负伤,更叫汉国丢掉了东边第一要塞——狭陉关。

    而先王薨逝的三年后,汉国又夺回了狭陉关,那场战争的指挥者,正是相国高傒。

    归灿思量着父亲的问题,只能凭自己的见解说道:“十一年前,汉郑再次交战,在那种情况下,大将军不在,王上年幼,就似乎只有地方府兵可以派遣了。”

    “不错。”归婴点了点头,“相国高氏的职权本不可以直接调用各地府兵,但却可以差遣各地的政务长——也就是城宰,而各地城宰又经常与其他城邑的军务长轮换担任。也就是说,每届任期过后,某城的城宰有机会被调任到另一城去做军务长,而军务长也会被调任去做别的城邑的城宰,而城宰属于相国管辖。你可能反应过来这其中的联系?”

    归婴已经点拨的够清楚,归灿再愚蠢也不可能想不到其中的利益关系。

    归婴继续道:“再者,这些军务长、城宰是各级城邑的基层官吏,他们都来自各乡的察举任用。”

    这下归灿更加清楚了,皱眉道:“怪不得高氏为相多年,如此拼命拉拢各地士人,他那高府上门客过万,鱼龙混杂,白吃白喝,待遇优厚,关系处的犬牙交错,那么多寒门士子都受过他的恩惠,这些士人一旦被察举上来,被朝廷任命为基层官吏,便都发展成了他的爪牙。”

    归灿越想越气,愤愤不平道:“高氏只待关键时候,便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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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挥城宰,城宰又间接打通军务长,如此一来,军政混淆,战争迫在眼前,府兵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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