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震慑到了导演。
“逃课!”
这可比推下水去喂鱼的言语恐怖多啦,至少威胁是空口无凭。他问程椋,“你怎么能这么做?”
高中永远名列前茅的万松岩,少上一节课不在话下。认为课业于万松岩是小菜一碟,却还是为他着想的程椋,逃的都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没问题的。”
“那也不可以。”
工作之余身兼家长的导演,板着面孔,为时已晚却依然提出无数假设。万一自习课有重要的通知,万一被发现了要被批评处分,“万一万松岩想上课呢?”
万松岩会想上课?感到匪夷所思的程椋,瞠目结舌。他所得知的是,高中时期青涩到时时刻刻以眼神出卖自己的万松岩,无时无刻不告诉程椋一个确切事实:相比起课堂,他更想和程椋在一起。
“万松岩也没有特别想上课。”
面对镜头,隐瞒部分事实的程椋,讲述了一个最浅显易懂的道理。即不论程椋是何方神圣,他也无法主导一个将近成年的人的言行举动,“腿长在他自己身上。”
这次导演认可了,至少他点头的模样看上去心满意足。随后他询问起,有关于程椋的植物园美好回忆,导演问他:
“你呢。”
除去难以启齿的逃课,程椋来植物园无非无处可去的儿时的观光,和弟弟无处可去的儿时的陪伴。
唯一一次主动前来,好像是和谢澜川。
那时候距离车祸已然过去半年。自以为足够健步如飞的程椋,对医生静养的指示不以为然。
当天前来探视的只有谢澜川一人。一年多的室友之情,早就让程椋在谢澜川面前百无禁忌。这个躺在病床上的人,如此要求四肢健全的谢澜川:“你带我出去玩。”
出去玩?站立都成问题的程椋,居然想要出去玩。程椋的异想天开,无疑给了谢澜川当头一棒。但是谢澜川没有着急驳回程椋的话语。
投其所好的谢澜川,对程椋眨眨眼睛:“我们去游乐园。”
迎着程椋逐渐凝固的动人眼波,谢澜川开始解读他的伟大计划。所有大型游乐园里必不可缺的过山车,最适合瘸腿的程椋不过。
谢澜川说这话时笃定无比,他担保他会协助工作人员一起把程椋捆绑在座椅之上。纵使过山车三百六十度大转圈:“你也掉不下去。”
卧床许久的后遗症,是程椋短时间内无法生龙活虎。连一些尖利的话语,经他之口,都变得软软绵绵:“等我出院,你就完蛋啦。”
他如此恫吓谢澜川只会适得其反。哈哈大笑的谢澜川,仿佛比任何人都期待程椋的报复。他扬言要把自己捆绑成一根火柴,然后:“随便你拳打脚踢。”
但是程椋并没有谢澜川预期中的舒心,反倒是往被褥里缩了一寸。被褥蒙住程椋脸的同时,一并闷住了他的声音。导致接下来他怀念当练习生时候的独白,与悠远的过去一样含糊不清。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百无聊赖的静养生活,却使得程椋无所适从。高强度的训练才是安常守分,“救救我。”
那时谢澜川才打起精神。他向程椋保证,无论如何:“我今天一定带你出去。”
“就是这样。我们偷偷从医院溜了出去。”
程椋说,“我坐在轮椅上,他推我逛了植物园。”
程椋说这话时从容不迫。不知道是流逝的时间带走了卧床许久的痛苦,还是他没有提及要处——偶尔不属于春天的风经过,程椋心中一潭死水才会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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