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纷至沓来时扰出了春夜的愁绪,一如身体的变化、初潮的临到、小女儿的私房话抑或初尝禁书的羞涩,让她不知所措,亦让她不得不悄悄藏起。
相较而言,钟可莹似乎要比她更为大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父母疏于管教,也并不在乎她是否读书写词,甚至她的母亲早已将些闺房之事旁敲侧击说于她听,也将在她及笄之前就说门亲事......
是以钟可莹在情爱之事要比她通透许多,她将那些禁书带来借与她看,将里头所谓的淫词妄语说与她听,见她木讷或是羞赧不愿多谈,更喜欢逗弄说笑,好似有着尝不完的有趣。
——玉娴玉娴,书上说,那男欢女爱之事就如那五月的蜜糖一般甘甜,吃了就会上瘾可是真的?
——我怎知晓。
——哎,要不是父亲不许,倒也想先尝它一尝。
——你与我二哥......
——你可别乱说,我与他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不曾有的!
——可是我二哥似是对你......
——我不欢喜他,我只欢喜你,玉娴,要是我能与你成亲就好了。
——你是女子,我亦是女子,怎好成亲?
——哎,可惜,玉娴你若是男子,我必要嫁给你。
两年读书养性,倒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心里不高兴了就往外祖母怀里扑,只是仍会遗憾,遗憾自己不是男子,既不能考取功名,亦不能给欢喜的女子一个允诺。
其实那和尚说对了几分,他说她看似无贪无嗔无痴,实则最重五欲,确然,她就是个重情重欲之人,否则又怎会在那闺阁的耳磨丝鬓中丢了心,又怎会痴头痴脑独自将别人的一句欢喜上了心。她也确实心生妄念,否则又怎会妄想成为男子,去做男子能做的事,去爱男子能爱的人......
正因为是痴妄,所以钟可莹最终还是嫁人了,她所谓的‘欢喜’好似由在昨日,可今日就变了卦。
她说她要去金陵,她的崔公子等着她过门了。
她说女人这一辈子最好不过嫁与良人,自此相夫教子,衣食无忧......
她甚至还为自己开脱,说什么我不似你,你有家大业大宠你爱你的外祖家,又有事事如你意的阿爹阿娘,而她不过一叶浮萍,幼时寄人篱下,婚后亦是寄人篱下。
她如此说,说得好像她很懂她。
可她又哪里知道,为了拒绝父亲为自己张罗的姻亲顶嘴胡闹,绝食三日又被杖打,在她筹备嫁妆欢欢喜喜的日子,自己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一月,如今好不容易下了床见她一面,听的却是告别。
也罢。
一次绝了想头也是好的。
免得死灰复燃,日后再念。
日后再念。
日后再念......
她念了吗?
她念了。
所以秉性是难改的,无论她多想掩盖那段过去,装作多么平静,但它那些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最终,即便少年时的欢喜不再了,执念却在,越是不想在意,就越显得好像在意。
很烦。
而烦的,自始至终不是钟可莹这个人,而是自己,那个得不到,放不下,不敢争,争不到的自己。
越想越懊糟,李玉娴拧着眉短促地叹了口气,拿了衣服径直去了浴室,试图用水浇灭一些心中烦躁,也好让诸般冲动压回心底,然后再好好去安慰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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