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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了摸发上最后一支簪子,虞烟呼出一口气。

    想想娘亲当年的艰辛,心里也不大害怕了。

    谢兰辞发觉她的动作,想到什么,视线一滞。

    哪怕明白她不是做傻事的性子,心尖也泛起刺痛。

    虞烟小声道:“这个不能给你。”

    虞烟被带到一个议事厅内,其中只有这寨中几个说得上话的主子,还有柏辛师徒二人。

    “这女人长得不错,许久没见到这般美人了。先陪我玩一玩?”

    大当家闻言,呵斥一声:“老三,放规矩点。”

    行三的男子离虞烟更近,甚至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虞烟见状,悄悄握紧了袖中的金簪,屏住了呼吸。

    但这小小金簪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身后的谢兰辞便动了手。

    厅中武功最高的大当家最先丧命,然后是出言不逊的老三,霎时鲜血遍地,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断了气。

    二当家不会武,智谋出众,但在持剑上前的谢兰辞面前也无还手之力,面色涨红地指着他骂:“放肆,你在此动手,可知道我们背后是什么人?”

    一面说话,一面就要去按动机关叫人前来,但没来得及触碰上去,剑光一闪,五指齐断,惨叫凄厉,二当家倒地挣扎不起。

    柏婴护在师父身前,一步步后退,摆出了一张笑脸:“义士手下留情。我和师父亦是被拘束在此,没有作恶。不知义士出自哪位大人门下,我们也能为您效力。”

    柏婴一面说话,一面观察谢兰辞,发现他似是力竭,柏婴双眼一亮,但还未想出脱身之法,又有人破门而入。

    “账册及一应证据已然找到。世子可还能支撑得住?”

    虞烟在他动手时,便心有所感,见来人戳破他的身份,怔然望去,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谢兰辞取了面具,便先向她看来,瞧她还将簪子握在手中,不由向她走来。

    虞烟下意识后退半步,谢兰辞伸来的手僵在半空。

    “嚯,这死得干净。难得看你下狠手,剩下的交给我,你赶紧回去歇息,再这般下去……”

    江林州说着话,风风火火地闯进门来,不料抬头一看,病恹恹的两人就那般不言不语地立在那里,气氛冷淡中透着古怪。

    这贼窝话事人聚集一处,心腹亦在门外把守,另一头的侍卫趁虚而入,进了踩点多次的书房破了机关。

    事关重大,江林州带了不少人马,外面忙得热火朝天,这议事厅躺得横七竖八,冷若冰窟。

    “身上不干净,我先走了。”虞烟垂下眼睫,先转身走了。

    虞烟路过江林州身侧,点头致意。

    江林州哪里好说什么别的,牵唇笑了笑:“山下有马车候着,再等一时片刻,你的丫鬟也该到了。”

    虞烟听在耳中,走到庭中,里里外外全是忙碌不停的官差,紧张散去,四肢百骸都让疲乏占据,只好慢慢地往外走去。

    虞烟离开后,江林州才去看谢兰辞。

    真是见了鬼了,把人救出来脸色还这般差。

    74  ? 第 74 章

    ◎一物降一物。◎

    谢兰辞身上穿的衣裳洗得半旧, 江林州没见过他穿这样的衣服,好奇地打量两眼。

    不得不说人长得好就是占便宜,穿得潦草也风姿不改。

    刚走出去的虞烟也是一样,通身朴素, 干干净净的也很好看。

    谢兰辞出身钟鸣鼎食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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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不好奢靡, 日常起居用物精致,生性爱洁,江林州难以想象他这两日是如何捱过来的。

    也真是难为他了。

    话说回来, 虞烟遭了毒手, 这些天又是谁伺候的?

    江林州不笨,立马反应过来, 除了谢兰辞还会有谁。

    疾步走入两个官差,将柏辛柏婴拿下,请谢兰辞示下。

    “单独关押,好生看管。”谢兰辞眉眼间有一抹倦色, 扔了手中剑,接过江林州递来的帕子擦手。

    江林州瞧他讲究的样, 啧了一声。

    一想到他如何衣不解带地在病床前照顾人家, 末了还没把人哄好, 江林州便忍不住唇边的笑, 眸子里盛满笑意。

    他谢兰辞光风霁月,才学出众,向来没人能压过他的风头,江林州这些年还没见过有人能让他吃亏。

    他倒好, 赐婚的旨意还没下来, 就先遇了这事。

    这辈子还能有机会看谢兰辞栽在情字上头。真是千载难逢。奇了。

    “江大人很闲?”谢兰辞扔了帕子, 睨他一眼。

    江林州摸摸鼻尖,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正色道:“吵架了?到底怎么回事。”

    这次有谢兰辞护着,不至于让虞烟独入险境,瞧这议事厅的尸首,谢兰辞是能护住她的。

    虞烟是没怎么,不过想离开京城罢了。

    还很大方,对一个刚认识两天的“阿柳”也想着要照拂几分。

    只是面对他,好像只剩下畏惧,这又是为了自保,他又怎能苛求。

    谢兰辞思及她高热时胡言乱语的那些话,唇角绷紧。

    还得给她一些时间。

    相锦此时才匆忙赶到,见谢兰辞安然无恙,不由松了口气,回禀道:“柏辛二人送入囚车,相繁前去押送。寨中无辜百姓一个不少,附近衙门里的官差正挨个问话。”

    谢兰辞神色恹恹,淡然点头。

    “虞姑娘家中有人来接,属下上山时,她们正巧遇上。”相锦心下纳罕,主子为了虞姑娘没少费心,这回更是亲自照顾,不假于他人之手,为何放人独自离开。

    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林州在旁听着,掩唇咳了一声,把相锦叫了过去,让谢兰辞一个人清静清静。

    比起谢兰辞这里,虞烟这边就热闹许多。

    最先围上来的珠珠泪眼汪汪,自责没有寸步不离地跟着。

    虞峣青柚也在,虞烟耗了心力,简单说了几句,便被珠珠推到马车里。

    珠珠准备齐全,衣裙也带了两身,虞烟换上自己的衣裳,才有了离开贼窝的实感。

    珠珠这回是真吓坏了,絮絮叨叨地劝虞烟吃点东西,说着便红了眼睛,“姑娘在这寨中待了两日,还没人侍奉,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让你把我撇下。”

    虞烟撩起帘栊往上面望去,自然是看不见谢兰辞的,但他总归是安全的,正想着要如何面对他,珠珠捧着杯盏要她润润喉咙。

    虞烟顺手接过,杯壁温热,无比熨帖。

    想起这两日谢兰辞如何事无巨细地亲手照顾她,虞烟眼睫微垂,咬了咬唇。

    与他相比,她此前在农舍里照顾他可谓粗鄙。

    除去送饭倒水让他吃口热的,只是一日三次去看他是死是活……

    她和柏辛是两三日前才见过面,他来救她之前,知道柏辛和她的关系吗?

    谢家这等高门,寻常子弟也比旁人多几分傲气,目下无尘。谢兰辞更是其中翘楚,被人掳去要与她洞房生子,还是那种用途。

    无论如何想,都是一种羞辱。

    之前她带来的小麻烦无伤大雅,但这回,还能轻轻揭过吗。

    谢家家风清正,极重名誉,哪怕谢兰辞大度不与她追究,谢家族人也不会对她这个所谓的“恩人”另眼相待。

    谢大娘子三番五次对她施与援手,知道真相后,出于教养或许不会迁怒,但也不会再喜欢她了吧。

    虞烟知晓自己不是有意为之,但谢兰辞千真万确是受她牵连。

    和这个相比,为他解毒反而不是什么大事了。

    没了虎视眈眈的柏辛在旁,冷静下来想想,娘亲当年能为十余人解毒,用量应当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可怖。

    谢家这些年不会对他不闻不问,想来也找了法子替他祛毒,这样一来,用量又能减半。

    世代簪缨的士族,也没有拿她去讨好献媚的风险。

    不论他们之间的……情谊,只看在他再度救她出虎口这事,她就该还他这份恩情。

    虞烟脑子里想明白了,心里却不清不楚的。

    “珠珠,我好难过。”虞烟靠在珠珠肩上。

    珠珠摸了摸她脸颊,没掉眼泪,但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比掉眼泪还厉害呢。

    珠珠跟在虞烟身边近十年,从没见过这般架势,手足无措地小声哄劝。

    虞峣神色严肃地守在车外,自家妹妹不爱掉眼泪,但这回的事非同小可,搞不好就会清誉尽毁,闹出人命,他自然格外担心。

    待车厢内说话声停下,虞峣才在窗沿边轻叩,不多时,露出一张素白如瓷的小脸,“哥哥想说什么?”

    “押送柏婴他们的囚车走了。”虞峣偏头瞧了眼,“江大人和谢世子也下山了,你有没有话想跟他说?”

    虞烟掌心抵在窗沿上,渐渐收紧,正要开口,江林州快了一步走下石阶,与她视线对上,虞烟朝他颔了颔首。

    谢兰辞可能有些疲惫,还是那身浆洗多次的衣衫。

    虞烟看到江林州碰了他,然后往她这方指了指,虞烟心跳得越来越快,慌忙放下锦帘,隔开了视线。

    虞峣不明所以。

    谢兰辞显然早已料到,神色未变,淡声道:“她现在不想见我。”

    马车里的珠珠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手中正收拾着虞烟换下来的衣裳,珠珠从里面摸出了玉镯,一边擦拭,一边就想往虞烟手上套。

    虞烟怕被人拿走,早就取下来藏在怀中,被珠珠握住手,迟疑一下,摇了摇头:“先收起来吧。”

    眼不见心不烦。

    珠珠哦了一声,也不问别的,把这价值不菲的玉镯包起来,转头握着虞烟的手腕,长吁短叹,说她手腕都饿瘦了。

    虞烟被她恨不得拿尺子量一量的样子逗笑,“哪里有这般夸张。”

    “回去可得好生补补。”珠珠嘟囔道。

    “虞姑娘受惊了。”是江林州的声音。

    “将你劫去的师徒二人由我审问,本来不该再打扰,但有的事还须例行公事问个清楚。十日之内若有空闲,还请往衙门走一趟。”

    虞烟抿了抿唇,下了某种决心,掀起帘栊:“就今日吧。省得再给你们添麻烦。”

    江林州有些意外,但既然她点头同意,也没什么不好。

    给虞家车夫提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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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江林州转身往回走,路过谢兰辞的马车,直接上了马车,还没说话就被他斜了一眼。

    江林州被夹在中间,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自己倒了杯水喝,抿了一口,方不疾不徐道,“虞姑娘说不等了,今日便去。你放心,用不了一个时辰,便把人全须全尾送回家里。”

    谢兰辞拨了拨香灰,眉眼疏冷:“比起她,还是我更熟悉这寨中的布局,她最后露面,连那几个贼首的名号也没对上。”

    “也对。”江林州扯了扯唇,“是我多嘴了。用不着我送。”

    能纡尊降贵服侍人家,这是彻彻底底放在心上了,哪能因为吵吵架就不管的。

    一物降一物还真有些道理。

    从山上搜出的财宝证物堆成几摞小山,办案的官差做事利落,不多时便把要紧的东西封入箱中,跟在几辆马车后往京城缓缓驶去。

    虞烟在珠珠身边很是安心,途中睡了一觉,精力又恢复不少。

    睁眼时珠珠正一错不错看着自己,瞧她醒来,珠珠抿唇轻笑:“我就知道姑娘快醒了。”

    如何知道的呢,当然是时时在意,隔一小会儿便会察看她这边的动静。

    谢兰辞亦是这般照看她的。而她头昏脑涨,把这些细节都忽略了。

    她与柏辛对质后,他还会那样看她吗-

    柏辛面上不见惧色,柏婴忧心忡忡地看了师父一眼,终究没出声。

    已过午时,江林州随意应付了午食,便先行赶来,先核对了姓名出身,柏辛不欲多言,柏婴还算配合,答话时不忘卖可怜。

    正要将卷宗翻一翻,衙役便推门,让路给谢兰辞虞烟二人。

    江林州皱了皱眉,来得这样快,看样子两人都没有胃口。

    问话的小吏拍了拍桌:“放规矩点,乱看什么。方才为何不答?”

    柏婴眼神微动:“回大人,这位虞小姐是我家师父的外甥女,这才多瞧了瞧。”

    柏辛嗤笑一声:“多嘴。谢大人恐怕早已知晓。”

    虞烟的脸色又白了白。

    柏辛眯了眯眼,并无畏惧之色,“久闻世子大名,做下的事也不指望能瞒住你。在京城这一带,虽与这些山匪有些往来,但并无助纣为虐之举,相信世子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我们。”

    顿了顿,补充道,“自然,我师徒二人游走江湖,手上也干净得很,没有人命在身。”

    柏婴应和道:“大人尽管去查,虽有更名换姓,但从未为非作歹,我与师父替人排忧解难罢了。”

    谢兰辞坐于圈椅中,抬手在桌案上叩了叩,“包括何员外那里?”

    柏辛笑容愈显,视线在虞烟身上绕了一圈,扬了扬下巴:“世子莫非不清楚?我只是将世子所需送到了眼前,好让你,免受苦痛。”

    江林州脸色一沉,拍桌吼道,“放肆。”

    柏婴拦了拦柏辛,但不起作用,小声唤了声师父后,不见回应,又硬着头皮将心里话说出口,“世子身上余毒未清,师父和我最擅此道,望世子手下留情,让我们将功补过。”

    虞烟站在最边缘的位置,但句句都与她有关。

    “将功补过?”谢兰辞勾了勾唇,冷声道,“你拿什么来补。”

    虞烟眼睫轻颤,几乎不敢去看他的脸。

    “我不行。但她却是可以的。”柏辛笑了笑,“端看世子如何作想。”

    江林州听不下去,斥道:“世代居于深山,恐怕连这世间的礼义廉耻也不懂了。我瞧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分不清好歹的。”

    想到相繁这两日递来的密信,江林州看向柏辛,咧了咧唇:“看来传言不虚,你在你们族中只能算是最末等,入世多年还这般不分黑白,你也是个可怜人,生来就是如此,如何挣扎也是改不了的。”

    谢兰辞咳了一声,虞烟侧首看去,暗室中她看不分明,但看相锦的反应,帕上应是有血。

    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这二人分开关押,隔上三日再次提审。”谢兰辞说罢,也不去管柏辛他们作何反应,起身便往外行去,路过虞烟身边时亦未曾停顿。

    虞烟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谢兰辞的背影一块明一块暗,渐渐远去。

    虞烟回过神来,快步追了过去,“等等。”

    相锦见状,垂首走开。

    虞烟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后说出口的却很简略。

    “我能帮到你。”

    谢兰辞缓缓抬眸,极轻地笑了笑,“如何帮我?”

    虞烟抿了抿唇,还未说话,便被他握住手腕,压在门扉上,抬起头便对上他黑沉沉的双眸,手腕让他握得隐隐发痛。

    “你当真以为,我需要你用上这些手段?我谢兰辞还没有走到这般境地。”

    以前她或许能坦然接受,但领教过这味毒物的厉害,虞烟只是垂下眼眸,“我觉得你是需要的。”

    75  ? 第 75 章

    ◎算她有点良心。◎

    方才在讯问柏辛的房间里, 虞烟第一次把谢兰辞和那个不苟言笑的谢大人对上号。

    他对柏辛说的那句话,一遍遍在她脑中回响。

    除去这个,她没有任何能弥补他的。

    他身量高大,又离得太近,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将她吞没, 无声浪潮静然涌动。

    她说完, 谢兰辞卸了手中力道,手腕上的束缚消失,但胸口窒闷, 仿佛喘不过气。

    虞烟看向他双眼, 等待他做出裁决。

    谢兰辞还不至于忘记她说要离开京城的薄情之谈,她与他之间, 从来不是报恩就能两清的。

    从初见起他便知晓眼前这人心思简单,少有妄语,喜恶爱憎全然不会遮掩。

    他很清楚,虞烟是真的想过一走了之。

    从前少年得意, 世间从未有过他可望不可即之物,哪怕身处尘世间, 见过许多失意之人, 知道其中心碎难言, 也无法明白许多人终日自欺的缘由。

    直到今日, 他也想说服自己,她对自己不是全无留恋。

    年少从师读书,典籍书册于他而言从不是难事,科考从仕并非一路坦途, 但仍是比旁人少了许多坎坷。

    无数前人走过的一条大道, 纵有艰险困苦, 亦难以在他心上掀起多少波澜,身处险境也无多少惧意。

    以往有人赞他心志坚定,如今方才知晓,过去是他不在意得失,方能置之度外,做个言行有节为人称道的君子。

    而虞烟的心意,谢兰辞是无法不在意的。

    谢兰辞撤开一步,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何止是在意,简直锱铢必较,一丝一毫也不想让与旁人。

    “这事你说了不算。得听我的。”谢兰辞淡声道,而后不再看她,先行离去。

    虞烟怔怔看着他的身影,这不是能强买强卖的生意,也只能如此作罢,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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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林州派人围剿山匪,带了众多人马,动静不小,宁王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柏辛也被下了大狱,再也坐不住,强撑病体亲自赶来。

    宁王知道谢兰辞不待见自己,往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地相处,互不妨碍,但如今能救命的大夫被人关进去,他再也等不下去。

    宁王被拦在外面,等得心浮气躁,一见谢兰辞露面,迫不及待地走上回廊,肥胖的身躯把这条道挡了一半,面上笑得一团和气。

    “听闻江大人带人剿匪,搜查出许多物证,可喜可贺,真是青胜于蓝。”

    停顿两息,续道,“不过这押送入京的嫌犯太多,江大人会不会看走了眼,这里面一位姓柏的大夫,本王识得已久,万万不会和鱼肉百姓丧尽天良的山匪有多少牵扯。”

    谢兰辞看着宁王浮肿的脸,徐徐说道,“王爷走这趟,是为了关照旧识,还是说,想为柏辛作保,先将人接出去?”

    柏辛在这牢狱中受罪,宁王哪里放心,这毒发时的苦痛比那狱中的刑罚还厉害,这次过来,最好的结果便是将人接走。

    听谢兰辞这般说,像是有转圜余地,宁王面色稍缓,轻笑一声,“江大人办案公正,当然不会冤枉好人。本王也不欲做那有违律法之事,目无法纪岂不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

    又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我找柏大夫是有些要紧事的,委实耽误不得。”

    话罢,宁王便笑意盈盈等着谢兰辞点头了。

    “有王爷青睐,相比青出于蓝的江大人定然不敢轻忽,更况且,”谢兰辞垂眸扫了眼宁王行动不便的那只腿,牵了牵唇,“王爷身子不适还特意前来。用不了太久,王爷就能再见到他了。”

    宁王这些天过得生不如死,见谢兰辞不给面子,脸上笑意尽散,开始认真审视眼前这人。

    痛苦驱使下,宁王脑子转的飞快,威逼利诱对谢兰辞不起作用,那只剩一个办法。

    “如果没猜错,世子和我有同样的麻烦,既如此,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宁王目光微闪,看向正巧走出的虞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虞姑娘受惊了,多亏有世子和江大人及时赶到,没有酿成大祸。”

    虞烟真是后悔走得太快,但饿了两日头晕目眩,想着珠珠说的那些食物,真真是归心似箭,哪里会想到宁王在这里候着。

    虞烟也不理会,低头往谢兰辞身后躲了躲,隔开宁王那充满探究的目光。

    美人弱柳扶风,面庞微白,如此举动只会让人觉得娇弱堪怜。

    宁王心知这般绝色世间少有,但与自个儿性命比起来,美色又算得了什么,再是娇艳动人,他也无心观赏。

    同是余毒未除,谢兰辞不会比他好受,宁王笑了笑,唤了声世子。

    谢兰辞对上宁王愈发张狂的目光,冷声打断:“王爷记岔了,我不曾有什么须人出手相助的麻烦。”

    “倒是王爷你,年纪渐长,身子倘若不好,便好生歇着,最近可不大安稳。”

    宁王笑容一僵,“好,好,多谢世子记挂了。”最后几个字咬牙切齿,任谁都能听出宁王动了怒。

    虞烟在贵人面前恭敬有余,但不怎么害怕,但今日不同,宁王是当真惦记着她的血肉,与猛兽又有何异。

    哪怕看不到宁王的脸,虞烟也从言谈中听出这人的不甘。

    宁王甩袖走人,虞烟等人走远了才松了僵硬的脊背,这一看,谢兰辞仍是站在她身前,好像知道她需要再缓一缓。

    谢兰辞回首看她,漆黑的眼眸沉静地注视她,“离我这样近,不怕我吃了你?”

    面上风轻云淡,但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虞烟尴尬不已,窘然摇头,“不怕。不是……你不会的。”

    算她还有点良心。

    谢兰辞顿了顿,说让相锦送送她。

    虞烟第一个念头是想要推辞,但宁王刚走,青柚他们又不好进来,她便没有拒绝。

    青柚和珠珠无法入内,但也未曾走远,走出高墙,她抬眸便看到了自家马车。

    “总算出来了。”珠珠拿出软枕,“姑娘快歇歇。”

    虞烟彻底放松下来,才发现有些头晕,便依言躺下,但再也睡不着了,摸了摸肚子,可能是饿的。

    虞烟消失了两天两夜,当时虞峣青柚正在附近,心里明白这不是报官能解决的,便说虞烟与楚芫去了别庄便搪塞过去。

    等在房中吃饱喝足,困意上涌,虞烟舒舒服服叹了口气,这才是她该过的日子。

    柏婴心眼太小,给她送的饭食一点荤腥不见,除了白粥还是白粥。

    不管是柏辛,还是柏婴,虞烟一点都不可怜他们。

    柏辛虽是她唯一见过的母亲的亲人,虞烟相信,即便是娘还在人世,也不会把他当做兄长敬着。

    且柏辛提起父亲时的语气,像是有深仇大恨,没准还下过杀手。明明要利用她,对她用毒同样是毫不留情。

    虞烟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

    饭后走走消食,回来水烧好了,虞烟终于可以痛快地沐浴一回,心头的那点郁闷也烟消云散,靠在桶壁上,感觉自己当真变成了渴水的一条小鱼。

    左臂上那道伤口已好得七七八八,珠珠看了还以为是虫子咬的,转头问起,虞烟只能含糊地应付过去,没敢跟她说自己中毒的事。

    珠珠的胆子已经经不起吓了。

    虞烟照了照镜子,肌肤上可怖的斑块已经淡去,联想到谢兰辞身上隐约的印记,自己约莫是彻底痊愈了。

    虞烟平时沐浴不用珠珠伺候,但先前不知伤口恢复得如何,便让珠珠进来了,能再听到珠珠在耳边柔声细语地说话,那些不安忧惧也一点点淡去。

    许是热气一蒸,珠珠眼窝泛酸,没多久又泪眼汪汪,开始细数山匪的罪状:“天杀的一群匪徒,这辈子该是个短命鬼。把姑娘折腾成这般模样。把我一道掳去也好,总能做个伴。”

    “瞧瞧,连端茶倒水的人也没有,姑娘有头疼脑热的也没人管。”

    虞烟回家路上还为与谢兰辞不欢而散苦恼,但一吃上饭,就把这些抛之脑后。

    珠珠这一提,一些被恐惧压制的细节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危急关头,她没来得及细想。

    但接近两天两夜的相处做不得假,与她说话最多的是那个好心的老人家,但离她最近,时时在旁的,是扮做阿柳的谢兰辞。

    端茶送水……

    可不止这个。

    恐怕除去让他伺候更衣,什么都做了。

    虞烟当时没心思想太多,总不能安心等死,那时觉得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便对得起阿柳了。

    她不是没发觉“阿柳”的手有些眼熟,但她也没有出门就盯着男子的双手细瞧的癖好,连哥哥的手摆在眼前让她分辨,她都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清醒的时候也会感叹一下,阿柳真是爱干净,又很有耐心。

    毕竟谁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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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镇国公府的世子还会做这些照顾人的事呢,跟珠珠比起来也不差什么的。所以认不出来绝不是她的问题。

    虞烟脸热之时,又奇怪谢兰辞为何不说。

    仓库里关的人多,但绝不是找不到机会与她私下交谈。

    他早点说,她绝对不会使唤他的!

    宁愿再去和柏婴吵上一架,也要再要个杂役过来,柏婴的心肠还是没有柏辛那么硬,这点小事说不准就答应了。

    至于她有没有衣衫不整,口吐狂言,她一丁点也不记得。

    债多了不愁,虞烟最近长的见识太多,很快就平静下来。

    欠他的太多,不缺这一点了。

    反正还是可以还的。如果他想要的话。

    虞烟恢复的速度极其惊人,以至于虞府上下没人怀疑她的去向。

    她在家等了十日,入冬后夜间有了飘雪的迹象,但镇国公府始终没谴人来找,更没听到谢兰辞的任何消息。

    唯有从上门拜访的元潇口中,能知道一星半点。

    知道他尚且安好,她也就放心了。

    谢兰辞却是不大快活,连与人对弈也颇感乏味。

    但这些虞烟并不知晓。

    作者有话说:

    他超爱。

    76  ? 第 76 章

    ◎赐婚。他霎时觉得,今日也不算早。◎

    虞烟安静了几日, 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吴夫人眼瞅国公府是彻底没了动静,私底下和身旁的嬷嬷取笑:“还以为她真能一步登天了,看来啊, 还是没这个福气。”

    虞烟父亲的事也没人上门来查, 一定是这丫头片子胡诌, 大着胆子来诓骗她。

    “也不怕一言成谶,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吴夫人之前在虞烟这里吃过亏,但有人为了虞烟到她这儿来打听, 一来一去的, 吴夫人的心又活络起来。

    和实实在在的好处比起来,一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隔日便找了借口又来了虞府。

    吴夫人谴丫鬟去请,没请动,便带着气找上了门。

    “你这是目无尊长,你说说这一年做的事, 别说你祖母,连我这个表姑母, 看着都不开心。”

    虞烟拨了拨青柚摘来的花束, “我还有这般能耐?那姑母可得对我好一些。毕竟我这样容易就令你和祖母心情不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夫人没想到她还是个会胡搅蛮缠的, 气急了, 圆润的双颊慢慢涨红,“好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母了?”

    虞烟笑盈盈的:“姑母关心后辈,谁人不知?我便在你眼前, 我的眼睛若有毛病, 你不得比我父亲兄长还要着急?难为你费心, 我这眼睛的确有些难受。这人,我就不见了。”

    吴夫人觉得虞烟这性子随了她父亲,连眼前的富贵也抓不住,不是傻子是什么,一双眼睛都被虞烟气红了,看哪都不顺眼,哪里看得出她这对眼珠子是好是坏?

    吴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一下把事情闹到了虞老夫人跟前,但虞烟往众人面前一站,有眼睛的都能瞧出她清减了,眼里也有血丝。

    虞老夫人不悦地看向吴夫人,吴夫人哪知道虞烟这回说的是真的,被臊得说不出话来。

    再看虞烟,当着众人规矩乖巧,哪里看得出她方才嚣张跋扈的样子。

    楚芫听虞烟绘声绘色讲了这番热闹,笑得直不起腰:“这下好了,你这嘴也越发利落。她以后不敢随便招惹你了。”

    虞烟把刚买来的点心分给楚芫,自己也拿了块尝尝鲜。

    虞烟虽没有细说,楚芫还是从江林州那里知道了她经历的惊险,看虞烟一日日恢复过来,楚芫也为她高兴。

    楚芫想让她出门散散心,便道:“有位大师云游归来,已在国子监办了两场讲会,听说是极受皇上信重,这番还带了许多外邦的新奇玩意儿回来。宗室家一对龙凤胎百日宴,主家是要大办,也请了这位祈福讲经,你同我去看看热闹,也沾沾喜气。”

    楚芫又说了几个名字,出席的小姐当中,像宋奚宋怡姐妹她都是见过的,还有楚芫同行,虞烟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

    江林州好不容易拨出半日工夫,去楚芫那里献完殷勤,又马不停蹄地赶来看望谢兰辞,怕他闷出些毛病,便与谢兰辞下棋练练手。

    江林州腹中空空,也不跟他客气,看盘中还有点心,随手拿起就往嘴里塞,随口道:“这和阿芫那里的糕点一个样。”

    谢兰辞抬眸扫他一眼。

    都出自春雨楼,自然一样。

    春雨楼掌柜认得虞烟,她买了什么,掌柜便往他这里送什么。

    这十日,她还真是买了不少拿去送人。

    虞烟生性开朗,之前从通州归家,她没两天便恢复如常,买点首饰珠串,闲来无事四处逛逛,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有声有色。

    数月前他只觉得这样很是省心,但现在……

    她身边的男男女女未免太多。

    似乎都闲得厉害-

    宴会这日,虞烟换上新制的冬衣,还多带了一个袖炉,她都安排好了:“我怀里暖和,阿芫手里的冷了还能用我这个。”

    但临出门前,楚芫的丫鬟便一脸歉疚地传话,说楚芫受寒,今日去不成了。

    虞烟只好独自前去,半途遇到宋家姐妹,三人便一道前往。

    刚满百日的孩子小小一个,虞烟与主家没有亲缘,这样的场合略待一会儿便被其他人挤了出去。

    看得出父母对这双儿女极为宠爱,宾客欢声笑语,气氛祥和。

    尽了礼数,宋奚便将虞烟带出来去看杂耍,但宾客盈门,走到哪都有宋家熟识的朋友,看宋奚宋怡又要顾及自己,又要与人应酬,虞烟过意不去,便找了个地方躲清净。

    但清净只是相较而言的,虞烟坐的这个地方没有那些太太小姐,却有一堆不满十岁的孩子。

    不知仆妇拿了什么东西过来,周围的幼童哇了一声,一窝蜂地跑了过去。

    虞烟和这群小孩玩不到一起,但隔一会儿也有小姑娘跑过来和她说话,脸蛋红红地夸她,把虞烟说得害羞起来。

    “姐姐像仙女,和谢家哥哥长得,长得不一样!”

    “你笨死了,是一样好看才对。”

    先前说话的那个很不服气,握了握拳,“就是不一样。姐姐还听我说话,谢家哥哥都不理人的。”

    虞烟不知道这都谁家孩子,也没好意思问这个谢家是不是镇国公府。

    珠珠喝了茶水有些内急,与青柚说了一声便去方便了。

    但没走几步,迎面遇上相锦。

    珠珠向来把为虞烟排忧解难当做头等大事。

    她敢肯定,姑娘前几天多半和谢世子脱不了干系,又见相锦犹犹豫豫的像是也有话要说,便问了出来:“世子没说何时找姑娘吗?”

    相锦顿时挺直脊背,像被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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