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不想亲眼见到这种场面。
东月鸯借口道:“祖母,我先回房整理东西了。”
萧老夫人颇有不舍:“这就要走了?那祝家的小娘子和蒹葭玩得好,你也认识,不留下来一块说说话?”
东月鸯摇摇头,她现在既不想跟祝柔臻玩也不想跟祝柔臻说话,尤其在这一世发现端倪后,东月鸯起了身,却没立刻踏出去,她想起来祝柔臻的所作所为,说:“祝娘子未婚,我与她向来说不到一块去,还是让大姑娘招待吧。”
她还道:“总听蒹葭说,祝娘子一直想寻个她喜欢的良人,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寻到了没有,这回过来,应该是请祖母帮她掌掌眼介绍良婿的吧。”
东月鸯这番话不算捏造,萧蒹葭确实说过确有其事,只是每次说要请萧老夫人帮祝柔臻相看时,都被祝柔臻装聋作傻拒绝掉了,概因那时东月鸯和萧鹤棠还没离婚,现在再提,祝柔臻应该不会再拒绝了。
东月鸯不是要成人之美,而是虽没证据祝柔臻和她病死有关,但也不想让祝柔臻跟萧鹤棠顺顺利利在一起,萧老夫人定然不会想到祝柔臻对萧鹤棠有意思,反而会提及其他青年才俊。
就这样让祝柔臻膈应下也好,还有萧鹤棠,东月鸯这次没有避让地和突然又看向她的萧鹤棠对视。
她眼神清冷而又轻厌地从他脸上挪开,希望他有自知之明,识相地就快把和离书还回来。
和萧蒹葭祝柔臻错开时间从萧老夫人的院子里出去,东月鸯绕了另外一条小道回房。
不想背后一直有个人在跟着她。
东月鸯忍无可忍攥紧了帕子,回头瞪向那个修长如竹,黑发黑眼慵懒可恶的人,萧鹤棠站在离她不远处,神色平淡而冷漠地开口:“你不必瞪我,和离书的确是我拿的,我就问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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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悔过没有,是不是铁了心要走,但凡你有半个字后悔,我都可以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只要东月鸯低头,说她不想和离了,一切雨过天晴,都还来得及。
东月鸯的沉默代表了无声的执拗。
萧鹤棠低声冷笑:“我好心提醒你,最近世道不太平,你最好慎重想想。”
萧鹤棠以为这样就唬得了她,东月鸯松开紧抿的唇,“明日之前,我要见到和离书,不然我就不要了。”
不要了都要走,可见这份决心。
萧鹤棠淡淡看着东月鸯,眼神里是她猜不透的复杂情绪,“我给你机会了。”
是你不珍惜。
东月鸯自动为萧鹤棠填补上后半句,她在风里仿佛听到了由萧鹤棠对她的失望组成的叹息声,犹如被撞了一下,眼前的萧鹤棠渐渐变得模糊,换成了他们彼此年少时的模样。
成亲前两个月。
当时东月鸯和萧鹤棠的婚事定下来,震惊四座,好多人都不信萧鹤棠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哑巴”,就算明珠蒙尘,东月鸯也和萧鹤棠差太多了。
是家世阶级差太多了。
她个商户之女,几半辈子修来的福气,能成为官太太,如鱼跃龙门,带家里人改头换命。
来祝贺的宾客都在感叹她命好,家中喜事要办宴请,萧府应酬不完,萧蒹葭也要顶上招待客人,她负责年轻和她年岁相仿的女眷,东月鸯作为当事人之一可以不用抛头露面。
那天不管是萧蒹葭还是萧鹤棠都有自己的主场。
而东月鸯愿意的话还可以出来帮帮忙,她听下人说两边都缺人不够招待,路上遇到着急需要干别的差事的下人,就接替了他的活,主动送萧蒹葭和萧鹤棠点名要的东西过去。
萧蒹葭的位置更近,她站在柱子后面,默默等候萧蒹葭正在安慰落泪的祝柔臻,“你别哭,我问过我哥为什么答应娶她了,他说那是因为我祖母,给她家一个机会,报恩。”
二人一走,东月鸯又拖着步子失魂落魄地去到萧鹤棠那边。
那边年轻男子多,为了庆贺,酒喝得空了一坛又一坛,醉了便围在萧鹤棠身旁,大声谈笑,“鹤棠,知不知道你定亲,郡里多少女子失意,说说吧,那么多爱慕你的美娇娘,你怎么选了个不爱搭理你的?”
萧鹤棠也喝醉了,他单膝傲慢地坐在所有人中间,手捏着酒杯,满脸通红,醉眼黑得发亮,被起哄了很久才笑着说:“我给她一步登天的机会,她凭什么不理会我?”
机会又是机会。
当年萧鹤棠娶她是为了帮萧老夫人还恩情,帮东家从贱商改变阶级,并不是因为喜欢东月鸯而娶她,现在东月鸯不想要这个机会了,更不需要恩情怜悯,她从回忆中抽离,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她想要的也更加明确。
夫妻之间或许可以逢场作戏,一旦一方开始强求起感情,那相敬如宾还怎么演下去。
萧鹤棠对她明显是没有情的,没有情……
趁现在还有回头路,东月鸯愿意主动退出,她缓缓转身,细密的小雨像点点霜花沾染在她鬓发上,天色阴沉,东月鸯和萧鹤棠隔着廊柱的距离远远对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清夹在风里雨点里的小小声音,“君若无情我便休,自此山水不相逢。”
从今往后,我不思量你,你也莫思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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