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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0-10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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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91

    但江盛怀听不到荀助理的腹诽, 张淮更是早就修炼出不动声色的本事。

    迈巴赫一路顺畅地开到了榕谷,期间江盛怀又接了几个工作上的电话,直到车停在了疗养院的门口, 事情才堪堪处理完。

    疗养院的院长迅速地迎了上来。荀助理目送着江盛怀身影远去。

    冬日, 榕谷依然一片蓊郁,有潺潺的水声隐约传来, 要花费很大的手笔, 才能把一座疗养院建得如同私家的园林,山上的宫苑。荀助理早就听说过江先生对于他妻子的爱重, 今日初窥一角,已觉咂舌。

    但同时心里又有点儿不是滋味, 江麓的事情,一直以来都是张淮安排她去做的。这爹当得未免太自由了点。

    她这么想,就这么问了:“江先生之后会去医院吗?那边要不要也提前和主治医师说好。”

    张淮:“说什么?”

    “就和疗养院一样, 比如提前准备好江少爷的治疗记录之类的。”

    “小荀, 少爷现在在哪家医院?”

    荀助理记得自己已经汇报过了,江麓昨晚终于转院, 但她还是道:“中瑞医院。”

    “中瑞怎么样?”

    “中瑞……中瑞在咱们明盛旗下, 是长洲最好的私立医院。”

    “所以少爷在那儿,会得到最尽心的治疗。”

    言外之意是不需要这样操心。

    荀助理一愣:“那作为父亲, 总要去看一下,再说, 太太应该也会担心少爷的情况吧。”

    “会去看的。”

    不过不是现在, 甚至这几天估计都没空。

    江麓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下来, 中瑞的医生早就得了指示, 无论如何也会让受伤的手恢复如初。

    “而且,太太要静养, 因此少爷的事情从来不会拿到她面前去。”张淮看向面露疑惑的年轻助理,露出一个很程序化的笑容,“明白了吗?”

    十二月,疗养院的病房里依然充斥着茸茸的日光,叶明薇伏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到一只珠颈斑鸠在地上蹦蹦跳跳。

    她又觉得有点儿累了,很轻地打了个呵欠,然后继续撑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在看什么?”

    江盛怀挥退了跟随而来的护士长,独自推开了病房的门。

    “一只鸟,在偷吃猫粮。”

    “这儿养了猫?”江盛怀眉心微蹙,语气却依然温和。

    叶明薇会对动物的毛皮过敏,他交待过疗养院的人。

    叶明薇听出了他的不赞成,笑道:“是从山下小镇里跑过来的野猫。对了,这次出国的事情还顺利吗?”

    她回头,江盛怀已经走到了她的身侧。

    “碰到了麻烦。你还记得Sam吗?”江盛怀带着她一道坐下,而后看到妻子露出了回忆的神情。

    “嗯……叫这个名字的外国人太多了,不过是我和你都认识的……”

    叶明薇想不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你的大学同学。”明明没一点印象,但叶明薇语气笃定。

    江盛怀:“对,我从前在Y大兄弟会的朋友。不过到了生意场,是很不讲情分的。”

    “难怪你晚了几天才回来,后来怎么样解决的?”

    “后面,想了一个办法……”

    江盛怀性情冷淡,更不算健谈,但在叶明薇面前却不同。

    其实在澳大利亚的工作完成的很顺利,为了妻子的关心,他有些许添油加醋。

    “小麓呢?他今天怎么没有一起来?”叶明薇又问。

    江盛怀将她抱到宽阔的病床上——虽然疗养院修建得如同度假的庄园,叶明薇的房间更是复刻了江家的豪宅装修,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这间卧室其实是病房的事实。

    他掖好被子:“你忘了今天周三吗?小麓要上学。”

    “我还真糊涂了……”叶明薇眼中浮出愧疚,“那这周末有时间吗?”

    “他马上要比赛了,周末的钢琴练习只好再排满一点。”江盛怀面不改色,语气越发轻和,“再说,不是要陪小麓过生日吗?在他生日之前,你好好养身体才最重要。”

    “他很期待能在生日宴见到你。我也是。”

    叶明薇不想让江麓替她担心,心里的无力感又涌了上来。

    她的身体已经是这样了。

    枯木一样,苟延残喘的续了这么多年。

    但丈夫的眼中都是隐忍的爱意和痛苦,她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

    上次偷偷去学校,还连累了一群人心惊胆战。

    “那好,也不要让小麓太累了,比赛再重要也没有身体重要。他有空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我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休息的。他太独立了,明明很小的时候特别黏我。”

    “到底长大了。”

    “还要告诉小麓,妈妈很想他。”叶明薇靠在枕头上,眨了眨那双潋滟又温柔的眼睛。

    “我知道。”江盛怀俯身,替妻子捋开散乱到唇角的头发。

    “你要回公司了吗?”

    “没。明盛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我这几天都可以过来陪你。”江盛怀从床头随意取来一本书,是游记,书角卷起,想来妻子最近很喜欢读,“要一起看吗?”

    叶明薇略略调整了睡姿,按捺住时不时泛起的困倦:“你读给我听吧。”

    江盛怀翻开书签停驻的那一页,房间里很快响起他不徐不慢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日头西移,卧室也渐渐黯下去。

    江盛怀没开灯,只借着昏暗的光看着熟睡的妻子。

    半晌,他合上书,悄无声息地离开。

    护士长依然等在外面,高昂的薪酬值得她事事上心。

    “不要让外面的事情打扰到她养病。”

    护士长知道他说的是哪件事情。

    “好的,江先生。”

    “楼下的野猫。”江盛怀的声音一停,“她喜欢看,就让人喂着吧。别让猫进来。”

    “是。我们会注意的。”

    真是矛盾的人。

    因为自己的妻子喜欢看野猫,所以甚至特地来叮嘱,可他们的孩子受了伤,却不能够来影响江太太的生活。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太过爱重妻子。

    可是,真的全然没有问题吗?护士长想起叶明薇的身体,最后无声地落下一道叹息。

    正如张淮所说,中瑞的医生对江麓十分上心。

    江麓对此也早有预料。

    市一院的医生已经给他做好了手术,来了中瑞,检查又重新做了一遍,事无巨细,一应以他为主,关于手臂的后续治疗和复健已经做了好几个方案,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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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江盛怀拍板。

    已经是受伤的第五天,江家的保姆崔姨一日三趟,商泊云先出了院,电话在每天傍晚准时打过来。

    江盛怀还没来过,他的关心经由张秘书转达,或者是被那位助理夸张地渲染。

    江麓多了九年的记忆,现在对这位父亲的情感极其复杂。

    他耐心地等待着手的情况好转。

    周五,江麓的病房。

    “传统保守的治疗方法恢复得比较慢,但相较起来,温和许多,而且根据我们的既往经验,病人也不会落下病根。”

    江麓时隔三周,终于见到了出差回来的他的父亲。

    中瑞的专家亲自来介绍他们最终选定的两个治疗方案。

    “另一个方案呢。”江盛怀坐在病床边,身上是如常的定制西装,面容沉静。

    而那些被江麓所回想的“记忆”里,他的父亲看起来要苍老许多,神情也更加冰冷。

    知晓他的性取向时、在手术室外时、在墓园里时,江盛怀冷静自持的眼睛里都是痛色、都是厌恶。

    江麓一瞬间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医院合作的企业进口了来自美国的一种新药,恰好对骨伤的愈合非常有利,但副作用也很明显,故而没有通过第III期临床试验,上市搁置了下来。”

    所以,这其实是国内不允许使用的药物。

    “有利?两个月内痊愈能达到吗?”

    江麓看着他的父亲,两个月,恰好是京市比赛的日子。

    他知道果然如此。

    这只断掉的手,会以比正常时间快上一个月的速度痊愈。

    专家肯定地表示:“已经有丰富的前期试验支撑结果了。”

    “副作用是什么?”

    “骨头愈合的疼痛会翻倍,同时会对情绪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诸如焦虑、低落等,少量受试者还会出现食欲不振和呕吐的情况。”

    一日三餐都在这照顾着江麓的保姆眉头紧皱,她张嘴,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匆匆把话吞了回去。

    医院敢拿出这个方案,就是知道江先生有很大的概率同意。

    “复健的时间能留出来吗?”江麓忽而开口。

    “当然,药效很显著,再加上仔细的护理,您还能留一点时间给钢琴比赛。”

    江麓不用江盛怀再替他做决定了。

    他声音平静:“那就按照第二个方案吧。”

    江盛怀眉心微动,而江麓的目光看了过来。

    一贯乖顺的儿子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爸爸,你觉得呢?”

    江盛怀确实也是如此考虑的。

    他不容许江麓既定的人生轨迹出现偏差。

    江麓意外的受伤已经令他震怒。

    被报复。救人。他还从不知道江麓在学校里会出这么多事情。

    “先这样。”

    医生们默契地离开了病房,崔姨服务江家多年,察觉到气氛有些许不对。

    她担忧地看了眼这对关系诡异的父子,想起了江麓曾受过的体罚。

    “江先生,医生都说,少爷的手伤得很重,是要精心养的。”她嗫嚅着,细声提醒。

    江盛怀神情不变,只淡淡点头。

    反倒是江麓仍然笑着对她道:“崔姨,您先回家吧。”

    门终于被小心关上。

    江盛怀隐隐觉得,他这个儿子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

    “谈谈这次的受伤。”江盛怀并未多想,开门见山一贯是他的风格,“我想我应该说过,不要做多余的事。”

    而江麓则终于确认。

    父亲对他的关心基于他的手、基于他弹了十几年的钢琴。

    他其实是一个承载这些的物件。

    真奇怪,他是如何忍受了那么久。

    从迅速结束的童年,到曼彻斯特,到之后只为赎罪的一年又一年。

    “先告诉我,商泊云和你是什么关系。”

    江盛怀盯着他,声音落在寂寂的病房里。

    江麓神情一变。

    chapter 92

    “上一次”出事之后, 江盛怀问起的人是孟楠。

    “他说因为喜欢你。知道你和他一样,所以才想下药试一试。”江盛怀从张淮那儿看完了详细而荒谬的调查。

    江麓从医院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没有保姆, 也没有医生。

    父亲挥退所有人, 目光冰冷厌恶,给他判了死刑。

    “而你又犯了一个错。”

    这次不一样了。有人剑走偏锋的把下药掰成了斗殴, 商泊云让他以局外人的身份被迫“卷”进来。

    “商泊云是我的同班同学。”江麓一顿, 补充道,“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看得出来。”江盛怀的语气没什么变化, “你在钢琴之外的事情上花了太多心思了。之前你很少这样。”

    江麓的受伤本来可以避免。

    只要他不去救人。

    江盛怀余光扫过刺眼的白色纱布,心中烦躁。

    医生作了保, 江麓可以恢复如初,但凡事总有万一——何况,他救人的时候, 就等同于把这双手置之不顾了。

    这才是江盛怀震怒的原因。

    “我又让你失望了吗?”江麓没有顺着江盛怀的话反省, 反倒轻描淡写反问。

    江盛怀捕捉到那一丝不对劲了。

    语气仍然是从前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到忤逆来。

    十七岁, 可以算是大人了。

    当久了上位者, 江盛怀下意识地不喜欢江麓这样的态度。

    尽管对于这个孩子,这么多年来, 未尝不是爱屋及乌,所以才匀出自己的一点关注。

    但他问得太直白。让江盛怀有种心思被洞察的不虞。

    “我告诉过你, 做事之前要想清楚代价。”江盛怀的声音沉了下来。

    在商人的眼中, 一切事物都有其价值, 不合理的代价就没有必要支付。

    对于江盛怀来说, 儿子的出生,让他支付了极其不合理的代价。

    “手的恢复需要时间。接下来两个月, 也没必要再去学校,全心都放在修养上。”

    一棵树按照他的要求长了很多年,陡然生出不和谐的枝桠,就应该修剪。学校的生活确实让江麓有些偏轨了。

    “你本来就要出国,一开始就不打算走高考,所以不用继续在附中浪费时间了,趁这段时间过一遍文书。”

    “那我之后能转到榕谷去修养吗?榕谷的护理很专业,而且医生说我的支架只需要再佩戴半个月。”

    “中瑞就很好。”

    “但现在也练不了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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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多陪一陪妈妈。上次家长会,她说她很想我。”

    江盛怀心中的烦躁更盛,神情也愈发冷淡:“我不想再强调,她需要的是静养,你也一样。”

    “爸爸。”江麓目露嘲讽,“对我来说,这和禁闭有差别吗?”

    确确实实偏轨了。

    在外永远从容不迫的江盛怀霎时面沉如水。

    他站起身:“听话。你不该想那么多无谓的事情。”

    “什么事情才有意义。”江麓看着说一不二的父亲,“对了。爸爸,你来了这么久,都不问一问我的手痛不痛吗?”

    江盛怀离去的步子一滞,他回过头,对上了那双肖似他妻子的桃花眼。

    他竟然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又像是被针猛地刺到一样。

    过了几秒,他极力平静地开口:“医生都已经和我说过了。”

    “他们又不是我,怎么能告诉你断骨到底有多痛呢?”

    “小麓,你只需要好好修养。”

    江麓稍稍动了下固定了支架的手,知道愈合的过程中还要忍受更多疼痛。

    两次意外,被下药或者骨折,最后都是关禁闭的结果。

    所以错误是什么不重要。是“同性恋”还是“受伤”都不重要,归根结底是因为承载手的“器物”没有爱惜好自己,影响了其被寄予的价值。

    江盛怀的手已经落在了门把上。

    “爸爸。”江麓叫住了他。

    “商泊云不只是我的朋友。”

    “他是我喜欢的人。”

    “对你来说,救他毫无意义。对我来说,他就是意义本身。”

    江盛怀猛然回过头,表情阴沉之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江麓不躲不避,他直视着江盛怀愤怒的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厌恶。

    他不觉得害怕了。

    曼彻斯特的雨季没有尽头,治疗室的灯光永远惨白,痛到极点的时候,想要自杀,却又挣扎出水面。

    出国前,回到长洲后,一遍一遍在墓前发誓,他“治”好了,他潜心地赎罪,像木偶一样去活。

    就算这样,也不能让江盛怀满意。

    “我喜欢他。”

    “……闭嘴!给我闭嘴!”

    江盛怀暴躁地打断江麓的话,神情可怖。

    他很久没有情绪到临界点的时候了。

    孟家在他这轻若鸿毛,明盛可以毫无顾忌地碾过去。

    所以他不会因为孟家的几个后辈动怒。

    但是江麓——他和妻子的孩子。

    眼睛和手都那么像他妻子的孩子。

    怎么可以行差踏错。

    断手,是为了救喜欢的人,喜欢的还是一个男人。

    彻底偏轨。

    “江麓,这些恶心的话给我永远地烂在肚子里。”江盛怀怒火滔天,一字一句地冷声道,“你必须记住,你不能丢掉她的脸面。”

    江麓面无惧色:“爸爸,你只在乎你的脸面。”

    江盛怀手臂一动,又生硬地换了方向。

    门轰然关上,惊得等待的崔姨一个激灵。

    她慌张推开门,病床上,江麓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爷,你还好吧?”

    “崔姨。”江麓摇头,“我这儿没有什么事情了,冬天天黑得快,你先走吧。”

    崔姨面露犹豫之色,她也不知道刚刚父子两人说了什么,但是从来就没看过江先生发那么大火。

    少爷却和没事人一样。

    “你一个人在这我怎么放心。”

    江麓声音温和:“晚上还有护士值班。而且,我想自己先待一会儿。”

    “明天早上,可以给我带一份甜口的早餐吗?”

    “啊……好好,我记住了。”崔姨默默把门关上。

    门扇这次只发出轻微的声响。

    病房重新变得很安静。

    和江盛怀之间再次弥裂开巨大的鸿沟。

    但这一次,江麓不打算去跨了。

    熟悉的铃声准时响起。

    江麓刚接通,还没开口,陈彻快活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他有点意外,又确认了一下备注。

    【商泊云|绝世好攻版(爱心)(爱心)(爱心)(爱…】

    这是某人趁着脑震荡没缓过劲改的,心情正复杂的时候看到这个备注,就会产生一种不上不下的愉悦。

    “钢琴家钢琴家!你的伤怎么样了?”

    “陈彻你滚开啊!你自己没有手机吗?”

    “我还是诺基亚呢,让我体验一下果6怎么了?而且我不能关心关心‘朋友’吗?”

    “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莫名带着一点荡漾且骚包的意味。

    “首先,诺基亚也可以打电话。其次,这是我·男·朋·友。”

    江麓听到了一记闷响,关心他的好朋友陈彻短促地“呱”了一声,像只呆滞的青蛙。

    爆锤陈彻之后,商泊云拿回了自己的手机。

    “老张拖了会堂,差点就错过了平常打电话的时间。”

    “晚点儿也没关系。”江麓笑道,“我的手比刚受伤那会儿好一些了。”

    商泊云每天都得确认一下才放心。

    江麓又说:“是要你和陈彻说一下。”

    “唔。”

    商泊云转过脸,没有感情地向陈彻转述。

    锅盖刘海还沉浸在那句“男朋友”里,惊觉商狗的不要脸与日俱增。

    他抱头棒读:“好点了就好,好点了就好。”

    商泊云轻嗤。

    “手真的好些了吗?”

    “刚刚已经说过了。”

    “陈彻是陈彻,我是我。”他语气认真。

    陈彻刚回过神,再次被腻了吧唧的商泊云冲击。

    “阿耶——是男盆友”

    锅盖刘海小声嘀咕,怀疑自己不应该和天杀的商泊云一块出去吃饭。

    但实在很想蹭商阿姨做的东北菜就是了。

    江麓想了想,道:“确实比前几天要好一些了,但是手掌有点肿——看起来像过敏。”

    “医生帮你处理过了吗?”

    “嗯,医生说是恢复过程中的正常现象。”

    ……

    这会儿是附中放学的时间,脑震荡缓过劲后,商泊云只好不甘不愿地继续当男高。

    他和陈彻一块出了校门,往老居民区的方向走。

    天黑得厉害,路灯一盏一盏亮了起来,陈彻好奇地打量死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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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狗东西忽然就开了窍,漫不经心的家伙谈起恋爱来居然这么面面俱到。

    商狗以前不是只有做物理题的时候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心思剔透耐心细致吗!

    锅盖刘海很不是滋味地耸耸鼻头,死党一场,为什么他和禾姐一点进度都没有!

    商泊云略过了陈彻的腹诽,边走边继续和江麓说话。

    事无巨细关心了一遍后,他貌不经意道:“明天我上午我来看你。”

    陈彻支着耳朵:“我也要去!”

    “这个,估计有点困难。”

    电话那端,江麓声音无奈。

    “为什么?嫌弃我吗?我很像灯泡吗?明明我们还一块儿去爬了山呜呜……”

    商泊云推开哀嚎的陈彻,笑得十分嘚瑟:“就这样,很好。明天我一整天都在医院了。”

    “你可能也来不了了。”江麓叹了口气,“我刚和我爸爸简短地介绍完你。”

    医院外的夜色深重,江盛怀再次给了他禁闭的惩罚。

    前后九年的辗转,磨炼了江麓的耐心,他端详着手臂上的金属支架,漂亮的眼睛有一瞬晦暗。

    如无意外,直到京市的比赛前,他都不会给他自由活动的权力了。

    但也并非毫无筹码,江麓清楚他的父亲最在乎什么。

    商泊云如有所感:“你先好好养手,等我来找你。我来想办法。”

    “别忘了我之前和你说好的。”

    江麓微怔,商泊云很快地补充:“手伤这一次就够了。如果你存心要我再抱着你哭一遍的话,我会把鼻涕眼泪都往你身上糊的。”

    “后面这句有点恶心了。”江麓笑道。

    商泊云恶声恶气:“后面不是重点!”

    “我记得的。”江麓笑够了,很认真地应了下来。

    chapter 93

    “记得就好。”商泊云轻笑了声, “我就到家了。商熊猫在前面等我。”

    “啊,好久没见它了。”

    “所以,这次不要再乱来。先把手养好一些——”

    圆滚滚的哈士奇扑了过来, 尾巴摇得起飞, 印了灰尘的爪子扒拉在商泊云的膝盖上。

    “这样才能去见叶阿姨。然后来找商熊猫玩。哦,对了。你商阿姨还骂了我一顿, 说我关键时候靠不住。”

    “我想象不出商阿姨骂人的样子。”

    几次见商红芍, 给江麓的都是健谈且开朗的印象。

    和商泊云有点像,但比起他更爱笑。

    “哼, 那还是保留点对我妈的想象的吧……以后总有机会见到的。”

    江麓点点头,又想起商泊云看不到, 正欲答话,手机里慢悠悠飘过来一声“宝宝”。

    这个从三岁之后就没有人再喊过的称呼令江麓一个激灵。

    商泊云蹲下来,随意搓着哈士奇毛茸茸的大脑袋, 笑容满面:“要听话, 好不好?”

    哈士奇似懂非懂地“呜”了声。

    江麓耳朵有点热,以他对商泊云的了解, 这句“宝宝”绝对是说给他听, 而非说给商熊猫的。

    他小小地叹了口气:“我保证。”

    他确实知道要如何才能让他的父亲低头。

    只要这双手“无法”痊愈,江盛怀就一定不会坚持让他禁闭。

    多了二十六岁的记忆, 自己在江盛怀面前也许是有一点长进了。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以为自己除了玉石俱焚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以至于这种思维模式成了恶性的习惯。

    这一次, 他不需要那样了。

    江麓把手机放回了床头, 用完好的右手捏了下自己的脸颊。

    陈彻听完了全程, 脑子逐渐呆滞。

    “宝宝……好不好?”他一脸惊恐,谈恋爱要这么夸张吗!他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喊不出口!上次听到商泊云给江麓的备注是“老婆”就已经很一言难尽了。

    “怎么了?”商泊云撩起眼睛, 看到了锅盖刘海凌乱的表情。

    他笑了笑:“没有人这么叫你啊?”

    “拜托我都十七了谁把我当宝宝……我爸只叫我臭崽子算吗。”

    商泊云抱起了商熊猫:“我今天心情好,你要是想听,也可以叫你一次。”

    锅盖刘海头皮发麻,目光瞟向商泊云,对方眉梢微挑,无论性格如何狗,客观的说确实算得上很俊朗。

    但是——

    “……滚吧!”铁骨铮铮的直男彻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深觉他死党确实在变异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商泊云轻嗤,没再说话。

    “不过你确定你心情很好?”

    熊猫超市的店招就在前面亮着,有三三两两的客人从里头出来,陈彻道:“江麓家里,是不是管他管得特严?上次去壶山我就有感觉了。何况明明是他要养病,怎么连自由都没有了。”

    “同学都不能去看。”陈彻对着空气挥拳,“他爸有没有朋友啊!”

    “我还从来没见过江麓的爸爸。当然,大老板是很忙……不过叶阿姨身体那么不好,都来了江麓的家长会。”

    陈彻想了想:“你摔坏脑袋的那几天,学校里来了几次警察,还有明盛的秘书,律师,一溜烟的黑西装。高主任的头发都掉了一大半了。”

    “也还是没有见到他老爸。”

    “总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需要亲眼来看……莫非有钱人的世界我无法理解?”

    “嗯,确实很难理解。”商泊云随口应了下来,眼睛里没了笑意。

    陈彻反倒乐了:“完蛋。你俩不会真拿的偶像剧剧本吧?哈哈哈到时候他爸来一句‘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然后你和钢琴家发生误会,他解释,你不听你不听你不听,然后你背井离乡,从此全村人都没有了水喝。”

    “……”商泊云凉凉吐槽,“你平时都看了什么。”

    陈彻闻到了院子里飘出来的饭香,他兴冲冲地跳上三级台阶:“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不过我在里面是什么角色?就兄弟这颜值,怎么着也得是个男二。”

    “对,还是贼深情那种。”商泊云想起了什么,冲着跑到前面的背影道,“过段时间帮我一个忙。”

    “好嘞。”锅盖刘海答应得痛快,还不知道未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总之先中气十足地先喊了声“商阿姨”。

    夜色笼盖了整座长洲,老居民区亮起橘色的灯火。

    滨江绿地边的医院,能听到栾江的水声流过。

    敲门声响了三下,江麓侧过脸,谨慎而礼貌的护士带着医生走了进来。

    淡色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轮廓都被勾勒得极其柔和。

    “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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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明薇的指尖停在书页上,疑惑地望着丈夫。

    今天真奇怪,丈夫走了好几次神。

    “圣托里尼我记得我们去过一次,十几年前的一个假期。”江盛怀离开中瑞后,就驱车来了疗养院。

    来了这,才终于觉得心神安定下来,然而却一次又一次想起江麓的质问。

    被人洞察心思是件令他不适的事情,特别是洞察的人还是他的儿子。

    以及江麓所谓“喜欢的人”。

    他忍住皱眉的冲动,目光重新落在叶明薇阅读的游记上。

    蓝顶的白色建筑在海岸上蜿蜒而生,画面静谧而美好。

    叶明薇摇了摇头,轻声道:“应该是两次。还有一次正好是小麓生日。”

    江盛怀微怔。

    妻子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个时候他可能是两岁,或者三岁?总之是很小很小的宝宝。”

    “看到海鸥,还吓哭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叶明薇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期待地望着江盛怀。

    江盛怀对此毫无印象,他的表情也来不及掩饰。

    叶明薇惶然:“我又记错了吗?”

    “没有……抱歉,是我给忘了。”

    叶明薇摇摇头:“我确实记性越来越不好了。”

    “忘记的事情越来越多,前几天你问我记不记得Sam,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只是想着肯定是你留学的时候认识的,所以才那么说。”

    她蓦地抓住江盛怀的手,冰凉的温度传来。

    江盛怀心惊肉跳,中央空调的暖风吹过,这儿的室温永远恒定,妻子的体温却显露出她的虚弱。

    “我最近很嗜睡,医生一定也告诉你了。睡的时候一直做梦,梦里光怪陆离,醒过来却什么都不记得,睡了也像没睡一样。”

    “阿盛,我不想让你和小麓难过,但是这么多年了……”有水痕落在蓝色的屋顶上,叶明薇垂泪,终于说出了她一直以来的心事,“也许我是真的要到极限了。”

    江盛怀心中剧痛,却依然要展现得冷静无比:“榕谷有最好的医生。我这次出差,其实还特地去了明盛资助的实验室,他们快出成果了。最迟下个月,在小麓生日之前,他们就能来国内参与你的治疗。”

    “所以别说这些,你答应过我,答应过小麓了。”他渐渐带上哀切的恳求。

    这些年,南来北往,豪掷千金、万金,不过是为了留住自己的妻子。

    年华匆匆,自己也在老去,可妻子依然容颜秀美,乌发如绿云。江盛怀自以为自己将她养护得很好,可听到她的话,才惊觉现实的惨痛。

    “可是,一切都有万一啊。”

    “没有万一。”江盛怀静静地告诉妻子,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叶明薇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任何消极的情绪。

    江盛怀永远是这样,运筹帷幄,镇定从容,永远不在她面前表露任何不好的模样。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一生是巨大的梦境,她置身其中,自己却像一个空洞的泡影。

    日复一日的修养,治疗,像是被裁掉根茎的花一样供养在干净无瑕的器皿之中,可离开土地的花迟早要凋谢,谁能摆脱生与死的法则?

    “好。我对你有信心。”叶明薇没有再说下去,心中的预感却越发强烈。

    柔软的纸巾擦去了她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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