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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说?过暗语。”

    这话是我现编的,但是可信度很高,而且极难验证。

    因为天高皇帝远,又四?面环海,水路交通非常发达,澳门是欧洲各国与中国贸易往来的中转站,其中合法贸易只占贸易总量不到两成,剩余全是走私量。这一点,朝廷倒也明情,只是屡禁不绝,屡罚还犯。我原本?不知道走私犯的身份,听了安东尼的话产生灵感,编了这个谎话。

    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查!

    雍亲王杀气凛然地威胁道:“你最好没撒谎,本?王一定?会找人?查证!”

    说?罢朝安东尼挥了挥手:“出去等着。”

    安东尼知道这一茬有惊无险地过去了,给了我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擦着汗退到门外。

    我悄悄舒了口气,这才感到后背粘腻,已被汗完全汗湿透。同时,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乏将我淹没,应该是肾上腺素过度消耗,能量槽已空。

    深深的无力感使我对自己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雍亲王的多疑就?像精神病一样无法根治,他也压根不想治,做他的下属可能三五不时就?得来这么?一次身心大考验,我能次次都挺过去吗?

    这样会折寿的吧?

    “我对传教士的了解比你想象的多!这个群体六根不净,世俗的欲望很强烈,吃尽苦头远离故土,绝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为了散播信仰,大多数都是在国内混不下去了,来大清挣银子搏前程!极少数有真才实学的,也有各种各样的小心思,皇上仁慈惜才,宽恕他们曾经的罪责,让他们拿朝廷的俸禄在这里立足,但那些无才无德之辈,一定?会被驱逐甚至棒杀!你——”

    他指了指我,一改杀气腾腾的模样,做出‘我是为你好’的姿态,苦口婆心道:“你年?轻天真,有上进心,也有见识和学问?,前途一片光明,切莫被他们骗了,更不能被他们带坏了。你若一心为皇上、为娘娘们办差,我可许你既往不咎。你若自恃有才胡作非为,说?的天花乱坠也难逃刑罚!”

    先打一棍子再给个枣,戏都让他唱全了!

    奈何我一肚子委屈,却不能不给他这个台阶!

    “王爷教训的极是,我当时时铭记于心。”

    他施了恩威,全了面子,满意地嗯了一声,招招手道:“你过来坐,我告诉你结局如?何改。”

    我有气无力地走过去,赌气破罐子破摔道:“我不太?会用毛笔,王爷且说?,待我回贝勒府再改。”

    他自顾自取了笔墨纸砚出来,一点儿也没生气,态度和蔼地说?:“写得慢些丑些也无妨。”

    我决定?用实力让他后悔说?这句话!

    提笔,一滴浓墨落到宣纸上洇湿了大片,我假装没看见,“王爷请讲。”

    雍亲王额角抽动,剜了我一眼后扭过头去,“神父明知道两家有世仇,还瞒着众人?为他们举办结婚仪式,这是何等歹毒!提出喝假死药,却不告诉罗密欧,用心何其险恶!这种道貌岸然之徒,不配成为改变结局的关键人?物!如?你所言,少年?之爱如?火山喷发般势不可挡,在朱丽叶喝下毒药后,满心念着醒来后与罗密欧私奔,这种渴望太?过强烈以至于提前醒来,刚好看到罗密欧举起毒药王唇边送……”

    我乱涂乱画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他的语速,但听到这儿,不由自主将笔悬空,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失敬,原来您老?人?家是懂爱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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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他得意地望着我。

    我淡漠回应:“您所言极是。”

    他感受到我的态度敷衍,明显很不痛快,直言道:“不比你那狗尾续貂强百倍?”

    别太?过分

    我深深吸了口气,在强权下低头:“那是自然!”

    他这才满意,抚掌定?调:“就?这么?写!朱丽叶及时阻止了罗密欧,于此同时,神父携两家人?来为两人?收尸,却目睹了这一幕。两家人?被真爱感动,化干戈为玉帛,并?识破神父的阴谋将他打死……将他扭送官府!”

    神父睡过你老?婆吗??你是有多恨这个职业

    待我放下笔,他伸头一看,眉头顿时拧成了大大的疙瘩,“鸡刨的都比这好看!你自己能认出来?”

    我认真看着他:“王爷,咱们就?不能给原著多一点尊重吗?神父并?不是一个反面角色,他是上帝的化身,一个理想化的角色,他不理会世俗,只站在爱这一边。法国作家伏尔泰认为,上帝不是耶稣,而是自然的神,他作为人?类的约束者和安慰者存在。当人?的个性被解放后,如?果人?本?能中的私欲不加以限制,就?会把人?类推向毁灭。因此,这个故事真正想表达的是我们一方面要?勇敢追求说?爱的自由,同时又要?争取上帝的支持,而不能为所欲为,这是一种自我约束。如?果把神父写成反派,那他所阐述的真爱无罪,不就?成了谬论了?那这个故事的内核就?稀碎了!”

    他不以为然地说?:“本?就?是谬论!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能超越伦理道德和法纪责任?若只有娘娘们看这出戏也就?罢了,那些年?轻的福晋和未出阁的格格,岂能被这种荒诞不经的戏剧误导!你就?按我说?的改!”

    时针悄悄滑到了一和二?中间,我打了一个夸张的哈欠,从?泪眼朦胧中看着他,咬牙道:“不行!”

    在他不可思议的怒视中,我又打了个哈欠。

    思路已成浆糊,我全凭本?能抒胸臆:“让我认错可以,让我下跪可以,让我改结局也可以,但让我把一个富有内涵故事改成说?教的工具,不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女孩子是世界上最敏感细心的物种,她们会失望的!”

    “……”雍亲王无言以对,冷冷威胁:“不改就?把你投入大狱!”

    我嚎啕一声从?椅子上滑下去,跪行至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腿:“你又不是昏君,怎么?能这么?不讲理!我只是想让把娘娘们喜欢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呈现出来,我有什么?错?你根本?不懂女人?,不懂观众,为什么?非要?插手改剧本?!我求求你放过剧本?吧!”

    “你……放手!”洁癖症发作的雍亲王试图甩脱我,但不便下手,更不便惊动旁人?,只能竭力往后仰着低声呵斥。

    “我求求你放过剧本?……”哭着哭着我发现这腿倾斜着很适合放脑袋,不自觉地就?靠上去,神智瞬间被睡神掳走!

    恍惚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文人?风骨,根本?是块狗皮膏药!

    第 35 章

    公元1715年 2月13日康熙五十三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 天气晴

    被鞭炮声惊醒前我正做梦。

    梦见在泰晤士河畔的莎士比亚剧场, 观看宫内大臣剧团演出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布景逼真大气,服饰华丽繁复,灯光恰到好处, 音乐恢弘磅礴,演员们全都沉浸在剧情里, 整个剧场充满了恋爱的芳香。

    当帅气迷人的罗密欧对朱丽叶深情表白时, 美丽端庄的朱丽叶忽然转向我?,爆了一句粗口?,并道:“男人不仅肤浅傲慢, 而且固执愚蠢,和?他们打?交道就要面临三观和?忍耐力的双重考验, 谁会爱上他们?不, 我?才不会, 我?只是一个被操控的NPC!”

    接着?她?从罗密欧怀里掏出枪对准自己的脑袋,痛苦而疯狂地喊:“上帝啊,请宽恕我?, 我?只是想做回我?自己。”

    嘭!一声巨响,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贝子不可!”

    窗外,赵嬷嬷祈求似的规劝着?。

    “有何不可!谁让她?睡到现?在还不起!”

    是嫡长子弘明的声音, 就在窗外。

    他照例带着?弟弟妹妹们, 小屁孩们兴奋地拍手起哄:“二哥再放一个!再放一个嘛!”

    “麻雷子劲儿大, 小心伤了手!”赵嬷嬷冲过?去?阻拦, 可引线已?被点燃,她?失声惊叫:“弘暟, 怀美快跑开些, 太近了!”

    嘭!又一声巨响就在炕边的窗台下炸开,似乎有什么崩到了小金毛, 这怂狗惨兮兮地呜咽起来。

    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它东躲西藏的走位。

    孩子们哈哈大笑。

    我?跳起来抄起支窗的叉竿夺门而出,和?正在门前安放炮仗的弘明撞了个正对面。

    十二岁的半大小子站起来才到我?肩膀,蹲着?的时候脑袋尖比我?膝盖高不了几公分。正常情况下,我?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比对他爹还要敬畏三分,但此?刻我?已?经出离愤怒,顺着?高度差,抬脚将他踢翻,趁势蹲下摁住他光溜溜的脑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弘明啊,学堂放假了你很闲是不是?要不我?去?找你阿玛说说,给你开个寒假班?”

    弘明青涩的小脸上出现?了片刻的错愕,紧接着?扭曲变红,怒吼:“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信不信我?把你赶出贝勒府!”

    “二哥!”

    “弘明!”

    弘映、弘暟两个贝子以及怀美、怀文两个格格,还有我?不认识的,可能是来串亲戚的三四?个少年,一股脑都围攻过?来想为弘明解围。

    “谁想变成行尸走肉,尽管过?来!”我?扬声喊了一句,伸出叉杆依次指过?她?们,“都知道吧,洋人会吸人魂魄的!我?可记住你们的脸了,打?今儿夜里起,先从最漂亮的那个开始吸!”

    怀美、怀文赶忙往后缩,前面几个浑小子吓得面色苍白举步不前。

    赵嬷嬷把孩子们拦在身后,厉声呵斥我?:“浑说胡话!你快放开明哥儿!他是什么身份你不清楚吗?怎容你这般欺辱!”

    我?没理她?,仍把弘明摁得死死的,嘲弄道:“弘明,你放心,你长得丑,我?不吸你的魂。”

    弘明龇牙咧嘴地踢腾我?,“你才丑,丑八怪,我?现?在就去?找阿玛,先打?断你的腿,再把你赶出去?!”

    “听你吹牛就够了!”我?朝他腿上不轻不重地抽了一杆,故意激他:“我?可是你阿玛的老师,要是打?断我?的腿,以后再也没人敢来你们家当老师了!你要是去?告状,八成他还得让你给我?认错,我?看你就省了中间环节,直接认错吧!”

    他啊啊大叫,“做梦!”

    我?看他脸红得快滴血了,给了他个台阶:“不认错也可,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我?这里捣乱,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给你开寒假班,也不吸你弟弟妹妹的魂了!”

    “这是我?家,我?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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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捣乱就去?哪里捣乱!”他倔得像头驴,但毕竟是个小孩子,还是上了我?的套,“我?现?在就去?找阿玛,午时之?前,不是你这个丑八怪滚,就是我?走!”

    说罢,猝不及防地一仰头,在我?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

    我?疼得松了手,他旋风一般跳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缈琴院。

    怂包小金毛看出主人占了上风,从角落里窜出来,冲他的背影凶残大叫。

    其余小贝子、格格们失了主心骨,被支棱起来的金毛狗吓得节节败退,很快散去?。

    赵嬷嬷愤愤瞪着?我?:“弘明是福晋的心肝,长这么大,连贝勒爷也没动过?他一指头,他这回非得把全府闹得鸡犬不宁!马上就过?年了,府里走亲访友的客人很多,万一叫外人看了笑话,连贝勒爷也护不住你,看你怎么办!”

    我?吹着?渗血的牙印朝屋里走,“我?不治他一回,往后还有安生日子吗?”

    “我?可没看出来你想过?安生日子。”赵嬷嬷一般不理我?,这次居然嘟囔上了,“安分人不会招惹雍亲王。”

    仿佛凭空一道闪电劈中了眉心,我?脚步一顿,脑中蹦出了抱着?雍亲王大腿痛哭流涕的画面……

    何德何能,我?现?在还活着?!

    “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赵嬷嬷鄙夷道:“我?和?廖丁在雍王府门口?等到四?更,王府的老妈子把你扛出来扔到了门口?。”

    “扔?”我?下意识摸了摸双臂,没觉得有痛感,她?的说法显然是夸张了。问题的关键是,谁派她?和?廖丁去?接我?的。

    除了十四?,好像也没别人。可若是十四?,刚才在我?窗台下爆开的不应该是麻雷子,应该是火炮吧?他憋着?雷,想什么时候放?

    我?忐忑地问:“贝勒爷……有没有再说,打?断我?的腿什么的?”

    万一弘明告状正碰他枪口?上,父子俩一拍即合,当真有可能打?断我?的腿!

    赵嬷嬷阴沉着?脸道:“没说。说了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清醒状态下好歹还能讲理,喝醉了他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我?也打?不过?他。

    我?暂时吁了口?气,又问:“那昨晚雍亲王有什么交代吗?”

    这话引起了她?极大的反感,语调瞬间尖利起来:“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既然进?了贝勒府,就得入乡随俗,学学大清女子的忠贞本分,莫要这山望着?那山高,否则你叫十四?贝勒的脸面往哪里搁?”

    “谢谢你的忠告,不过?我?觉得,现?在你最好帮我?打?下包,刚才弘明已?经放话,午时之?前不是我?滚就是他滚。”我?翻出一套之?前在葡萄牙定?制的西装穿上,而后从钱箱里取出一锭银子给她?:“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无微不至的照料,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好。”

    说罢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浑身僵硬,正要说什么,屋外忽然传来一个天真娇俏的声音:“秋官你在屋里吗?”

    我?听出是佳舒的声音,赶紧迎了出去?。

    她?还是和?敏秀、宁舒一起来的。三个姑娘今儿打?扮的清爽些,头上没带那么多钗环,脚上也没踩花盆底。

    敏秀很招小金毛喜欢,只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被它缠得挪不开眼了。

    宁舒蹙眉看着?一地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炮仗皮,翻了个白眼:“这些炮仗都是弘明点的吧,他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秋官你放心,我?让弘淮把实情告诉十四?叔了。”

    佳舒叫道:“我?刚才偷偷掐了弘明一把,警告他以后少惹你!”

    哎……你们好心办坏事儿了!我?可巴不得弘明把事儿闹大呢!

    不过?还是得谢过?她?们。

    “你们今天和?父母一起来的?”

    “不是不是,我?们是专程来找你的!”佳舒二话不说上前挽住我?的胳膊,圆圆的眼睛兴奋得放光,“今天昇平署选演员,没有你把关可不行!”

    “那快走吧!”我?喝退金毛,带着?三朵金花离开缈琴院,阖上大门顺口?一问:“是雍亲王让你们来叫我?的吗?”

    佳舒道:“不是啊,我?们才不敢跟四?伯说话呢!”

    啊?这么重要的程序,雍亲王竟然掠过?了我?!他是要把我?踢出剧组吗??

    是因为我?不肯改剧本,还是因为我?弄脏他的裤腿??

    尽管忐忑,我?还是决定?去?昇平署看看,毕竟宜妃娘娘的旨意上有我?的名?字,就有我?的责任。

    一路猜东猜西,惴惴难安。

    刚到昇平署门口?,却见一人跳下马来,神?色匆匆地朝里跑去?。才不见了踪影,忽然又折回来,气喘吁吁地跑到我?面前,“您是东堂的秋官吗?”

    佳舒抢先道:“八福,你找秋官做什么?”

    八福抹了把汗,“一早雍亲王派我?去?贝勒府接秋官来昇平署,府里的人说他去?东堂了,我?就赶到东堂,没想到安神?父说他没来!”

    他有些委屈地看着?我?:“我?以为您在路上,就沿路寻找。找了三条街都没找到您,就折回贝勒府,贝勒府的人只说您早早出门了,到底去?哪儿了他们也不知道。我?只好回来给王爷报信……”

    “……”真有你的十四?爷!

    “咱们赶紧进?去?吧,别耽误事儿!”说罢我?抢先冲进?昇平署。

    院子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男女老幼皆有。我?的打?扮特立独行很好认,他们都满脸堆笑朝我?点头哈腰,我?一边点头回敬,一边在人群里搜索雍亲王的身影。

    “秋官,这里!”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我?循声望去?,看到了杨猛。

    我?疾走几步追上去?,“你怎么在这儿?”

    “大过?年的,你当我?想在这儿!”他小声抱怨道:“也不知谁出的主意,要排外国戏给娘娘们看!雍亲王把主客清吏司所有人都叫来了!说我?们接待外宾的机会多,比较熟悉外国人说话的腔调,让我?们帮演员纠正发?音!不光我?们,工部、乐部也被抓了二十几个壮丁,你们东堂那个会拉小提琴的大个子也在!”

    他指了指某个角落,我?一看,果真是戴唯德!他正和?一个抱着?大提琴的大胡子传教士交流,没注意到我?。

    “上百人在昇平署闲待了半天了,到现?在演员都还没定?下来,叫我?们纠正谁去?!”之?前他说话总悬着?,很不接地气。经过?致美斋事件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明显拉近了。

    这时八福来催我?,他扯着?我?的袖子往旁边一拉,压低声音问了句:“十四?贝勒没有为难你吧?”

    我?瞥了他一眼,“暂未!”

    他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依我?看,他舍不得。”

    “哎……”我?摆摆手,“算了,先不说了,雍亲王在等我?!”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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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追上一步,用?更低的声音说:“致美斋的老板和?跑堂全换了,那晚发?生的事儿抹得很干净,你放心。”

    我?吃了一惊:“十四?做的?人没事儿吧?”

    “还能有谁!”他一抬下巴,“人肯定?好好的,就是拿了银子换个地方生活!”

    那也挺过?分的!凭什么要求人家关了红红火火的店面,举家背井离乡啊!

    我?和?敏秀她?们打?了个招呼,跟着?八福进?了内堂。

    内堂里烧着?炉子,暖烘烘的。

    雍亲王正背对着?我?和?三个主事说话。

    他们一见我?,一个个都拉下脸来,活像我?刨了他们家祖坟似的。

    拜托,害你们加班的不是我?,害你们等半天的也不是我?!

    “睡足了?”雍亲王回过?头来,除了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语气里倒也没有责怪之?意。好似昨晚所有龃龉都被时间抹平了。

    他果然又换了一身衣服,里面穿了一件绛红色团福纹暗花的夹袍,外套一件棕色滚貂毛的一字襟马甲,脚上蹬着?一双云纹千层底短靴,鞋跟上缀着?穗子。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既能保持高强度的工作,又能把自己收拾的时髦精致。

    我?实话实说,顺便卖个乖:“睡得不太踏实,梦中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场景,拼命琢磨那些服饰布景和?配乐,挺累的。”

    他眯眼极其轻微地瞥了下嘴角,似乎在说:你那点小心思,本王一眼就能看透!

    不过?他没点破,给我?留了面子,甚至还说:“有心就能办好差!”又指着?那三位主事道:“昇平署的赵总管,礼部的王大人,工部的宋大人在此?,需要他们怎么配合,你尽管提。”

    三位大人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我?抱拳做了个揖,后脖颈上却起了一层薄汗。

    这节奏也太快了吧!昨晚刚捋完剧本,我?可是被抬回家的!你真当我?能在睡梦中继续工作吗?

    赶鸭子上架吧!

    “主要工作还是在昇平署。”我?单独给油头粉面的老太监做了个揖,“当前任务是选出合适的演员,先从外形上选,要求个子高、五官立体,再从表演功底和?台词上选,主角选出三个备选,其他角色选出两个备选,选完之?后再由雍亲王根据综合条件定?夺对后的人选。”

    又面向礼部的王大人:“请问礼部是否有收藏的欧洲服饰?”

    我?记得佳舒说过?,九贝勒有一顶卷曲假发?,这顶假发?总不会是别人用?过?的,肯定?有人从欧洲采买。那么或许,当时也采买过?服饰。

    王大人道:“有两套,包括衣服,鞋子,扇子,假发?,一应俱全,大概三年前法国人进?贡的。”

    法国的?没关系,反正巴黎现?在已?经成了欧洲的时尚之?都,不管巴黎人穿什么,英国人都会争相?效仿,所以咱们的主角穿法国的衣服也说得过?去?!

    “太好了!”我?心头一喜,“能否借用??”

    王大人看向雍亲王,雍亲王予以肯定?。

    然后我?又问老太监:“昇平署可有专门设计、制作戏服的人?能否在十天内仿照着?赶制出六套戏服?”

    删减剧情后,只剩下六个角色:罗密欧,朱丽叶,神?父,罗密欧的朋友,朱丽叶的表哥和?父亲。

    “不可能!”老太监想都不想就摇头,“十天太短了!更何况她?们从未做过?这样的衣服。”

    “不需要完全一样,仿出造型即可。衣服上的刺绣,扇子上的雕花全都可以省掉,假发?也不要了,到时候我?来给他们做头发?!”

    “不……”

    雍亲王忽然出声:“本王再借你两个绣娘,不可再有托词!”

    老太监脸色难看,但没说什么。

    主客清吏司有一个年轻的员外郎收藏了几幅欧洲宫廷画,上面的背景可以作为布景的参考。另外,礼部还有一个重要职责:组织乐工创作出与五段剧情适配的背景音乐。

    教堂结婚那一幕,十字架和?耶稣雕塑都可以从教堂借。工部需派出木匠做出欧式立柱、屏风及桌椅等,最重要的道具是朱丽叶假死之?后趟的那具棺材。

    雍亲王却嫌大过?年见棺材不吉利,要求改成床。

    这个小细节无伤大雅,我?便没同他计较。

    我?梳理完这些步骤后,雍亲王亲自复述了一遍他们的分工,给职责相?互交叉的部分指定?了关键责任人,又制定?了各个部分的完成时限,这才责令三位主事各自行动起来。

    “各个环节少不了问题,你就在此?候着?,随时支应一下。今天的进?度完成了,再来向我?汇报。”雍亲王向我?交代了一句便要走。

    “王爷……”我?忙双手一横拦住他,“剧本……”

    “你睡得死,指望不上。”他的目光在我?肿胀的虎口?上顿了顿,哼了一声:“找人抄好分发?下去?了。”

    “那结局……”

    “自己看!”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本人给我?就走了。

    第 36 章

    雍亲王最终还是改写了结局。

    按照他昨晚说的, 朱丽叶提前醒来阻止了罗密欧。

    同时也采纳了我的建议,没有把神父改成?反派。

    可见,表面上看起来强势霸道, 动不动喊打喊杀,实际上他有容人纳谏的气度。

    一整天的工作非常繁忙, 三个主事都只把活给?底下人一交代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所有的细节问题全都堆到了我这儿,我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匆忙间也不知道谁递给?我一个饼, 三两口就吃完了。

    大家都是第一次干这个活儿,配合得?张牙舞爪, 我说话说到嗓子沙哑, 走路走得?脚底板磨破, 白袜子上血迹斑斑。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昇平署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秋官,咱们可以走了吗?”

    哦, 还?有八福。

    晚上照例不能骑马坐车,八福带来了软轿。

    上轿前我打了个哈欠,结果?一路上八福一直找话和我说, 一开始我还?礼貌地回复他, 后来意?识到他是怕我睡着了叫不醒, 赶紧和他保证绝不睡着, 这才得?了片刻清净。

    一顶八抬的青鼎大轿和我们一同在王府门前落地。

    我看它规格很高,担心冲撞了王府贵客便没有立即下轿, 想等他们先进府。

    大轿旁随行了一个武夫打扮的青年男子, 他熟门熟路地敲开门去了门房。

    门房与他相熟,客气地迎出来, 边走边道:“王爷和福晋尚未回府,你们先在前厅喝茶少待,等他们回来,我立即去报。”

    那青年拱手抱拳,爽朗一笑:“有劳有劳!”

    而后敲了敲轿窗:“妹子,下来吧。”

    听到有妹子,我把轿帘掀得?更开一些,好奇地看过去。

    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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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果?真惊艳!她看上去和敏秀格格一般年纪,虽然穿着满人的衣服,却白净纤细,正是‘闲静时如娇花照月,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像极了古画里的传统美人。

    不过从他们的待遇来看,主不主,客不客的,这么晚了来王府做什么呢?

    等她施施然进了雍王府,我惹不住问八福:“刚才那个美人是哪家的姑娘?”

    八福道:“我只认识前面那个是四川巡抚年羹尧。王爷从贝勒受封和硕雍亲王时,依例获得?镶白旗的部分佐领,当时年大人所在的旗分佐领也包括在内,由此成?了王爷的属从。王爷很赏识他,前几年他往府里跑得?勤,这两年外放,来的少了。”

    哇哦,赫赫有名的年羹尧!

    他现在正当壮年,却已?成?为雄霸一方的封疆大吏,怪不得?一身?凛然霸气,在人人讨好的王府门房面前收放自如,毫不拘谨。

    那他这次带来的妹子,岂不就是日后雍正最宠爱的女人吗?原来他喜欢这种类型啊!看上去就腹有诗书,温和恬淡。

    可惜她并没有因为得?宠而幸福,接连生了那么多孩子,一个也没保住,兄长?还?和丈夫对着干,她后半生或许一直处在痛苦当中。

    回想方才的惊鸿一瞥,我心中有些唏嘘不忍。

    我和八福进了王府,也在前厅等着。

    我领导依旧给?我留了饭,还?是四小蝶菜肴,菜品翻新了,配的是一碗稀粥一个豆包。

    不知是不是饿得?狠了,这一餐空前美味。

    吃过饭,王爷还?没回来,我等得?不耐烦,又?怕自己睡着了叫不醒,便去门口转一转。

    年家兄妹就在隔壁房,房门开着只隔了半块布帘,却连半点交谈声?都没传出来。

    我在月下转了几圈,刚要?回去歇歇脚,忽见年小姐站在门口,正定定地看着我。

    我主动与她打招呼:“晚上好!”

    她弯弯的柳叶眉微微一挑,眼神下意?识地躲避,下一秒却又?移上来,对我微微一笑,声?音十?分温柔:“你是和传教士一起来的秋姑娘吧?我听说过你。”

    我凑上去,玩笑道:“啊,难得?有姑娘没把我错认成?男人,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近距离看,她美的惊心动魄,眉眼鼻唇还?有尖尖的下巴,每一处都像工笔大师用细细的笔尖精心绘制出来的。不被现代人喜欢的溜肩,配着这张脸,强化了她身?上惹人爱怜的柔弱感。

    连我都忍不住挺直腰背为她挡住腊月的寒风。

    她伸出白玉一般的食指,很认真地指着我的脖子,腼腆道:“这里。”

    我摸着下巴故作失望,“还?以为是我靓丽的容颜呢……”

    她温婉地笑了,“你当然靓丽,但容颜是你身?上最不值得?夸耀的优点。”

    “那什么才是?”我自己嗓子哑着,却禁不住总想逗她说话。

    她的眼神再次躲闪了一下,像含羞草一样。

    就在我以为她不再答我,想找个别的话题的时候,她开口了。

    “勇敢。”

    我双手托着腮,像个小迷妹一样看着她,“哇,你真的偷偷了解了我很多耶,不会是想和我做朋友吧?”

    她脸颊绯红,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房间,似乎是想看看她哥的反应,门帘没有给?她任何反馈,她便朝我轻轻摇了摇头,垂眸道:“不敢奢望。”

    我屈膝,从下往上看着她的眼睛:“你望一望我嘛!”

    风吹起她的长?发,她抿嘴笑着扭开脸去。

    我有种预感,这一幕将在我脑海里停留很久很久。

    “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适合做朋友!”忽然布帘撩动,年羹尧从里面走出来。

    我直起身?来,不欲给?她带来困扰,朝年羹尧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吾妹出子书香门第,自小读《女诫》、《女训》,熟背宋明理?学?,德才兼备,端庄守礼,从不与狂浪轻浮之辈交往。”

    身?后年羹尧却不依不挠,追着我讽刺。

    年小姐难堪地咬了咬唇,却始终不敢忤逆她哥半句,只能逃回了屋里。

    虽然我很愤怒,但也忌惮他是个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的狂徒,忍气吞声?没有反驳,只快步回到房间。

    但他这个人好胜心强,没能从我这儿获得?霸凌快感,竟追进屋里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打扮的不男不女,刻意?接近吾妹,究竟怀的什么腌臜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大清的路上,和传教士们共处一室几个月,那可都是六根未净的真男人!澳门有一整条街的青楼就是专门伺候这帮假和尚的!长?途漫漫,你们就……”

    我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的茶壶扔了过去。

    他堂堂的一个带军打仗的将军,轻易就躲了过去,却猝不及防地被身?后一股大力踢中了膝盖,重重地往前扑去。

    “谁!”他趔趄了一下稳住身?形大吼一声?,一回头又?被当胸踹了一脚。

    十?四贝勒脸色铁青:“狗奴才!在外面风光了几天狂的你不知姓什么了!你这个儇佻恶少,自劣根能起就狎妓钻洞,比阴沟里的老鼠干净不了多少,还?自诩风流,我呸!自己是苍蝇,看谁都像屎!你睁大狗眼看清楚,这个秋官,是爷的老师!在雍亲王手底下给?娘娘们办差!你这一盆子脏水下去,连带着本贝勒和雍亲王,甚至娘娘们都浇得?浑身?臭,你该死!”

    年羹尧脖颈上青筋暴起,虽跪在地上,却不服气地说:“贝勒爷明鉴,天主教的假和尚们最善蛊惑人心,他们有一种蒙汗药,只要?将浸泡过药水的帕子往人口鼻上一捂,人就像失了魂一样,尽受其摆布!您和王爷许是不知不觉中了她的药,奴才衷心一片,就算掉脑袋,也不能看你们再被她欺瞒!”

    “好啊,威胁本贝勒!”十?四气势汹汹地出门唤来刚果?儿,从他身?上取下佩刀,拔了刀鞘便朝年羹尧劈去。

    “老十?四!”一直默默不语的雍亲王拦了他一下:“这是我家,不是衙门,不要?在此动私刑!”

    呵呵,昨天是谁在这儿对我要?打要?杀的!

    年羹尧一听雍亲王向着他,更来劲了:“主子,那些传教士各个年富力壮,路上对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可能忍得?住!他们肯定不干净,不信你找个嬷嬷来验一验她身?!要?真如我所说,再不能让这等脏货接近娘娘!”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雍亲王。

    他顽固的精神类疾病——多疑,很明显复发了,看表情就知道很想听年羹尧的!

    十?四发疯一般撞开他,举刀就劈!

    就在这时,一道倩影横劈过来,挡在年羹尧身?前,凄声?哭道:“求主子们开恩!”

    是年小姐。

    我真没想到纤弱优雅的她,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这样的潜力!

    十?四生生刹住手上的力道,连带自己被巨力惯得?打了两个趔趄。我毫不怀疑,刚刚他没留半点余地,切切实实想要?杀死年羹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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