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跪趴在地上谢恩,颇有些老泪纵横,皇帝看着不忍,叫内侍官扶了一把。
殿内众人的心又悬了起来,若是再唤一人上前,一甲三人就是定了,每个人都在期盼那个人会是自己。
承湛帝含笑看向贾环,“夙仪。”
贾环便在百官的注视下走上前去,在御阶前跪下,端的是不卑不亢,恰如其分,“陛下万岁,臣在。”
他的声音与前两位相比,要更为稚气,满殿数百名贡士,只有他还未及弱冠,可见其才华出众。
“我曾看过你乡试的卷子,如今比之那时,又进益了,来日可成大器。”
皇帝案前卷起的三份试卷,其中便有贾环的,若只比其文章精华,他与许绰辅不相上下。
虽在笔墨上还有两分稚嫩,但对题意观点见解之犀利,一针见血,甚至超脱时代,有雷厉风行之势。
这与他在乡试时所表露的含蓄内敛大相径庭,让皇帝都觉着有些惊喜。
贾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臣年纪尚轻,涉世未深,不足之处仍有许多,往后还要仰赖陛下教导。”
其实在殿试的卷子上铤而走险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好在他了解陛下的脾性,只要读卷官把他的卷子呈上去,就赢了一半。
即便是之前已经得了皇帝封官的承诺,他也定要以一甲的名义相迎,才算来得痛快。
水溶在不远处以肩膀碰了碰薛玄,“几月不见,我怎不知小环儿都长高这么多了。”
水钧站在二人稍前些的地方,闻言不禁转头道,“整日在家抱着你的宝贝女儿不出门,你能知道什么。”
“也是去年秋天才猛的窜了一截,近来倒没长。”薛玄不欲在奉天殿讨论这个,便稍微退开离水溶远了些。
两句话的功夫,写着此次殿试结果的金榜已经由翰林院学士捧出去了。
德禄手中拿着的是为一甲前三名而定的圣旨。
“天承运,皇帝诏曰,甲辰科一甲状元裴录封五品翰林院学士兼国史编修,随侍弘王。”
此话一出水钧都不免愣了愣,兼任也就罢了,但让新科状元随侍亲王,这是从前殿试御旨中所不曾有的。
只听得德禄的声音继续,“封一甲榜眼许绰辅为六品翰林院侍讲兼太常寺典簿,随侍雍王。”
水溶伸手戳了戳水钧的后腰,“让你总在陛下面前念叨没帮手,还说不要老头子,这下如愿了吧。”
薛玄没忍住轻笑了下。
“封一甲探花贾环为五品吏部文选清吏司郎中,钦此。”
三人立即跪谢圣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道旨意下得很有功夫,让人忍不住想要琢磨圣上此刻的心意,文武百官也是各有各的看法,只不过都放在心里默不作声。
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二甲三十五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二百七十七人赐同进士出身。
旨意宣读完毕,众进士谢恩,遂至文华宫更衣。
三鼎甲由正宫门出,身着华服头簪金花,由禁军开道,驾马游街,余进士留麟德殿赐恩荣宴。
贾环被引着进了文华宫的侧殿左室,室内架子上挂着一件绛红织金的进士罗衣,“你们都出去罢,我自个换上就是了。”
“大人请自便。”两个小内侍便关门出去了。
他伸手摸了摸进士服的衣袖,喃喃道,“大人……”这个称呼听起来可真是不错。
“咚咚——”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就是薛玄的声音,“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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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过去开了门,见他来了显得有些不解,“这时候你来做什么。”他不是应该和谢俨一起在麟德殿替陛下主持恩荣宴么。
薛玄笑了笑,便进屋反手又合上了门,“我自然是来伺候大人更衣的。”
贾环眯起眼睛,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胸口,“没安好心。”
随后他又施恩一般道,“准了。”
这衣裳和状元穿的不一样,裴录那件是蝶翅蓝罗衣,但这绛红的却分外合适贾环。
“环儿穿红真是好看。”薛玄从后抱着人站在镜前,亲了亲他的发顶,满足道,“到底还是我头一个见着了。”
贾环有些哭笑不得,仰头看了他一眼,“就为了这个跑一趟啊?”
“可不是,这衣裳也就穿这么一天,往后都是官服了,我怎么能错过。”
他仔仔细细为贾环整理了衣襟腰带,还重新梳了头发,“我已经命人把汤圆牵过来了,游街会走得很慢,你放宽心。”接着又好生嘱咐了几句话,这才放心的走了,
薛玄想着他从没有骑过别的马,万一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为求安心还是让人去贾家把他自己的马带了出来。
贾环摸了摸心口,深深呼出一口气,便扬起笑意抬步迈出了文华宫的大门。
第 104 章
“快看, 宫门开了!”
“你们都去看榜了么?新科状元现今二十有六,又生得仪表堂堂,真真是年轻有为。”
“那探花郎还未及弱冠, 才将将十八九岁, 就是荣国府的三少爷……”
贾蓉宝玉薛蟠等人挤在粟玉楼最高处的雅间窗边,从这里看奉天门出来的游街队伍,视角最好。
两边街道的商铺高楼都站满了来看热闹的人群, 街角拐弯处的轿子马车内还坐着难得出门却不露面的高门小姐,卷帘观望。
庆乐高扬, 吹吹打打从奉天门出来, 最前边的禁军负责开道, 街上的行人都自觉分至两旁。
裴录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 后边是并行的许绰辅和贾环。
只有贾环骑的是雪白骆马,一袭红衣分外惹眼, 几乎吸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那性子外放的年轻媳妇笑着调戏起了状元郎和探花郎, 将手上的荷包香囊还有绢花手帕都往人身上扔去。
“来了来了。”
贾蓉看着不远处过来的队伍, 鼓乐声隔了一条街都能听到。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有那好事者将探花郎的容貌传扬出去, 引得众人携家带口来看。
毕竟这时候老百姓消遣的事物少, 三年一次的科举是难得的盛事, 家中也有读书人的就更为在意, 朝廷选拔人才也关乎着民生。
好在谢俨今日加派了开道的禁军人手,才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贾环满怀都是被扔过来的香囊绢花, 汤圆也连带着被小物件砸来砸去的, 马鼻子哼哼出气。
“乖, 不生气啊,等回去了我叫人给你好好洗洗。”
许绰辅年纪上来了, 有些体力不支,但这样的事即便累坏了也是高兴的。
他家境贫寒,祖上三代都是农户,今日一举中第,总算可以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了。
“环儿!”
贾环闻声抬头望去,忍不住朝那处笑了笑。
他本就生得好,这一笑便更叫见过的人难以忘怀。
谢修和张显将早已准备好的蔷薇花从窗边倾倒而下,无数花瓣被清风卷送起,引来众人惊呼,“快看!”
伞盖旌旗,簇拥载道,花雨艳烈,无一不是为了驾马游街的探花郎而准备的,只愿增其荣光。
贾环伸出手,正好接住两朵水红的蔷薇,他打开腰间的香囊,将这份祝福存放了进去。
杨陵坐在临街酒肆的二楼窗边,手上拎着一壶杏花酒,似乎有些喝醉了。
他面颊微红,眼神直直落在贾环身上,而后拿起随身的炭笔将这一幕画在了自己月白的衣袍上。
………………………………
薛家的马车停在符平街的南边,这里有许多慕名而来观望的世家小姐,众人都十分默契,只掀开帘幔悄悄等着。
状元郎清俊温雅,探花郎绝色出尘,算是这些年来最引人瞩目的一次跨马游街,几乎到了万人空巷的地步。
宝钗知黛玉长年除亲戚家并不出门,便趁此机会,拉着她来凑热闹。
即便是京内高门贵女,也有专选在今日出门游玩的,并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听到鼓乐声了,好生热闹。”
黛玉坐在她身边,手上绾着帕子,“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环哥哥也算苦尽甘来了……”
喧闹声越来越近,街上不少人是一路跟着游街队伍过来的,符平街这样宽敞,都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妹妹,看。”
黛玉倾身过去,与她靠在一处,“呀,真真挤煞人了。”
宝钗指了指队伍过来的方向,“我瞧见环兄弟了。”
贾环穿着一身绛红织金的罗衣宽袖袍,玉钩连着细细的腰带,勒出动人的弧度,他发间簪着御赐金花,分外耀眼。
只是再精致的衣袍金饰都比不上那张脸,在日光下显露无遗,堪称完美无暇,将此间的一切都衬得暗淡起来。
“环哥哥今日这身衣裳,显得更……”黛玉用帕子掩唇一笑,“不知要做了多少姑娘的梦中人呢。”
宝钗点了点她的脸颊,“你呀。”
不远处的一驾赤轮翠盖车内,坐着南安王府的世子苏子湫和他最小的妹妹苏霁榆。
“看,那个穿红衣的就是贾环。”
苏霁榆扒着窗子,将他挤了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她顺着热闹人群的簇拥处找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人,不免愣住了,“……他……”
苏子湫抱臂坐在车内,还以为她是为贾环的容色着迷,不免冷哼道,“母亲不是跟你说过他的外貌么,你好歹也矜持些。”
“他、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苏霁榆忿忿放下帘幔,十分不解地发问,“世上怎么可能有人长成这样?”
“那你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只要你喜欢,再好看父王也能给你说成。”
苏霁榆拍开哥哥的手,“我满意什么啊,以后跟他走在一起,压根不会有人夸我们般配。”
“连底下人都会说这家的夫人怎么长得还不如夫君?谁要嫁啊!”
苏子湫皱起眉头,先是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贾环,又回来看了看妹妹,“这世上哪有这么多般配不般配的,再说谁会把男子和女子放在一起论容貌高下?”
“你懂什么啊,寻常人自然不会论,但我若是和他站在一起,没有人会不论的。”
这话……似乎也有两分道理。
若说苏霁榆,生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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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花颜月貌,绰约多姿,是难得的美人。
但贾环不是寻常人……无论走到哪里,他被人议论的头一件就是容貌。
从前离国的使臣前来朝拜,其姿容昳丽,世所罕见。那一刻满殿文武众臣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以此来寻求宽慰。
那几乎是一种从心里下意识生出来的底气,所有人都在仰仗他那张脸求胜。
只要是他在场合,就不会有人再去留意旁人的容貌,总之都是比不上贾环的。
今日他荣登一甲,封探花郎,官拜五品吏部郎中,是历来探花中初晋品级最高者,这是何等的荣耀,可谓风光无限。
往后无论是谁家将女儿嫁过去,都将是京中茶余饭后谈论的中心,即便是再心宽的姑娘,也不会想这样被人评说容貌的。
苏子湫抬手揉了揉眉心,“父王和母亲对他如何满意,你不是不知道。”
“若真想断了他们的念头,你要费点心思了。”
……………………………………
等再往启文殿谢恩出宫回到宁国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但两府门前仍旧灯火通明。
从大门、仪门、大厅、暖阁、内仪门直到正堂,两边阶下一路朱红大灯笼,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东府宗祠已开,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悬匾‘贾氏宗祠’。
白石甬路花团锦簇,两边皆是苍松翠柏,抱厦上的九龙金匾乃是太上皇御笔,彰显贾府往日恩宠。
贾母已携女眷叩过,贾珍与贾赦贾蓉宝玉等在正堂槛外叩拜,现齐齐从中让留出一条路来。
贾环身着红衣从大门而进,行走间金铃玉佩铿锵叮当,进了正堂在宁荣二祖遗像前跪下。
“吉日良辰,裔孙贾环拜敬,今不负天地祖恩,登新科一甲……”
东西二府加起来,除去中了秀才的贾珠,只有贾敬是进士出身,这两个又都死了。
现如今贾环可谓是后来居上,进士及第的金匾明日就能挂在宗祠之内。
待到礼毕,喜钱、荷包、金银稞子散至两府中家下人,各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贾环坐在正堂廊下的太师椅上,受侄孙辈叩拜,庆贺恭祝声络绎不绝。
直到一更的钟响起了,贾母派小厮过来问好,贾珍便请轿送他出了大门,回园中安歇。
………………………………
在去吏部上任前贾环还有两个月的假,这本是回乡假,是给状元、榜眼、探花衣锦还乡接亲眷上京用的时间。
裴录原是跟着林如海上京备考的,他的祖籍在扬州,老家还有祖父母在,就得要先回扬州一趟将人接了来。
现下将要五月,天已经慢慢暖和起来,临近初夏,大观园中凛冽尽除,正是好时光。
贾环的身子本不好,春夏交接之际就更不痛快,好在再过两月就是夏日里了,算是他精力最好的时候。
“三爷,张太医来了。”
张友士自从调任御医院后便甚少与贾环把脉医治,今日这是奉了皇帝的命,特意来为他调养身子的。
“观脉象……三爷的身子比之前两年已好多了,内里底子也慢慢养起来了,只是宿疾难除,加上时气不好,才会如此。”
贾环捂着心口,轻轻咳了一声,“这两日总是胸闷,觉着喘不过气,可有什么妨碍?”
张太医凝神搭脉,默默良久,便道,“无碍。”
“只是近来心神劳累,精气亏损,但却没有好好的歇息,所以才会如此。”
他收回了手,拿过一张纸提笔写下药方,“这病本是积年的旧症,好容易才有好转的迹象,从前的药暂不要用了,我为您新拟个方子,切记小心调养。”
丫鬟们都避到屏风后去了,现下只有贾母派过来随诊的一个老妈妈站在边上,好去回话的。
“那便多谢张太医了。”贾环端起案边放着的桂圆汤,“虽说身子比往年强些,但到了冬日里还是怕冷又乏力,浑身都倦得很。”
张太医将药方交给了边上的老妈妈备份,便道,“这也是寻常,冬日本就主藏养之道,若调养不济,春日精气便无法升发。”
“还是照旧以食补逐步温养脾胃,再辅加适当进补,长久也就好了。”
他点了点头,又再谢过,便差人将太医好生送了出去。
晴雯云翘几个从屏风后出来,“我琢磨这话,似乎比从前要好些。”
贾环叹了口气,微蹙的眉头也松开了,淡笑道,“总算是这么多年的药没白吃。”
现下已不用日日读书了,这两个月他便好好修养,其他的事倒可以放放,想个由头搬到新宅子里去住下才是正经。
第 105 章
五月初五端阳节, 因逢贾环高中,元春赐节礼,东西二府比往年更忙碌。
“大厨房送来的粽子, 有玫瑰豆沙馅儿的、蜜枣葡萄干儿的、桂花红糖的……都是素日里三爷喜欢吃的。”
芳官便和铃铛捧着两个大红木食盒进了院子, 又说早起挂的艾叶菖蒲青嫩,不免有些味道,怕呛了贾环。
晴雯就吩咐将正堂的错金铜博山炉点上荔枝香熏一熏, “在院里站了这一会儿就想发汗,我去换件轻便的衣裳, 估摸着三爷该醒了。”
云翘与香扇将端阳各处送来的节礼归整入册, 但是月蜃楼的库房已放不下东西了。
只能将西暖阁后头的内室启开, 里头三四个黑漆大金的箱子登时被放得满满当当。
贾环昨夜跟薛玄出去看灯会, 所以睡得迟些,一直到将近午时还没醒。
天气渐渐热了, 屋内的辟寒犀也收起来了, 换上了更为轻薄的床褥和颜色鲜亮的帐子, 卧房两边半开的窗棂传进幽微的花香。
阳光洒在廊下,贾环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伸手掀起床帐, “晴雯?”
“来了。”她才换过衣裳端了水上来, “正巧你醒了, 老太太那里才派了人来说,叫到荣庆堂吃饭, 宝二爷已经去了。”
“外边儿很热?瞧你都换薄的了。”
晴雯将帐子挂起来, 拿了茶给他漱口, “倒不是多热,只是方才收东西进屋子, 慌来忙去的。”
他起身穿了衣裳,走出卧房到二楼倚栏往外看,满院异香馥郁,粉蝶飞旋,“今儿天真好。”
“过节了,穿身新的罢。”晴雯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正在柜子里翻衣裳。
贾环随意应了一声,便只穿着玉纱小衣踩着鞋下了楼,院子里打理花草的婆子见了忙请安问好。
晴雯才拿了衣裳下来,转头见他坐在廊下石栏凳上,便训院子里闲散的小丫头,“一个个都是瞎的么?眼见爷坐在这里,也不知道拿个软垫子过去。”
“有些饿了。”
云翘正让人送热水来给他洗脸,闻言便道,“午饭还没到时候,芸哥儿早间送了些时新糕点来,还有大厨房才蒸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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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帕子敷过脸,举起手臂抻了抻腰,“拿两个粽子来吃罢,等会儿还要到那府里去。”
香扇便让蕙儿去拿,“再备一盏木樨清露兑的茶。”
玫瑰豆沙的粽子虽好吃,但贾环的肠胃不适宜吃这种易积食的东西,只略微用了两三口便放下不吃了。
“娘娘赐出来的节礼与往年不同,还有各亲友家的,加上外头的孝敬,都已经登记下了。”
他点了点头,“我现下也没这个功夫看,先搁着罢。”
换过衣裳,贾环出了园子往荣国府去吃节庆宴。
………………………………
荣庆堂内众人皆在,只听外边打帘子的丫鬟道了一声,“环三爷来了。”
贾母笑说,“正说着他就来了。”
“说我什么呢?偏是我来的巧。”贾环笑着上前,“给老祖宗请安了。”
薛姨妈与王夫人坐在一处,招手让他到身边来,“正说你今年的生辰,往年都是从简,该要好好给你办一场才是。”
他挽着姨妈的臂弯,姿态亲昵,“哪就值当你们这样费心,往年就已经很好了。”
“这可是你高中探花后第一个正日子,怎么能不大办。”
贾母做主拿了体己出来交给凤姐,也不知是多少银子,只吩咐让好好的操办,必定要办得热闹好玩又体面。
薛姨妈照例问了他近日吃饭吃药如何,又道,“可要好生调养,这往后上朝议会起得那样早,又不进水米的……”
“玄儿身子那样康健,我看了都心疼,何况是你。”
这些日子府中上下被喜事冲昏了头,竟未想到这一层上去。
也是这些年来家中一直未有此例,贾政自升五品以来,总是在外任职,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谁也没想到。
贾母想起那日随诊的老婆子回来说的话,愈发忧心。
且荣国府离皇宫并不近,光是在路上就要颠簸耗费许多时间,长久恐积劳成症。
一次两次也罢了,但这上朝是长年累月的事,即便是圣上宠信,也不能老是告假。
何况以贾环的性子,若非到了身子挨不住的地步,总是要去的。
“这倒是……”贾母沉思许久,“等下月他父亲回来,再商议罢。”
薛姨妈起身坐到了贾母身旁,“老太太,我不怕说句私心的话,就让环儿到咱们家去住,最好。”
永宁侯府在城南,算是离皇宫最近的地界了,若是真能住到那边去,每逢朝会起码还能再多睡半个时辰。
这话一出,贾母与王夫人都觉不妥,但一时半刻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不、不、这怎么行。”老太太拍了拍薛姨妈的手,“我知你是好意,但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虽都是自家亲戚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孩子……”
她拉过贾环搂在怀里,操心道,“这孩子自小娇气,身上又不好,总是要添许多麻烦出来的,时日久了也怕你们厌烦。”
“老太太这是见外了,我和宝儿在这府里园子住了这几年,没少给你们添麻烦呢,也要叫咱们还一还情才好。”
贾母如何不知盖大观园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忙道,“姨太太这话就生分了。”
薛姨妈见贾母仍旧不松口,便说,“若实在不愿,咱们家在城南还有一处空着的宅子,常日也有人打理着。里头房屋花园子都是齐全的,不如就让环儿过去罢。”
“那里长久没人住也可惜了,就当劳他去给我看屋子。”
探春在旁听了觉着可行,且姨妈也是好意,老祖宗和太太若过于推辞难免伤了情分,于是便上前说和,“这便是两全其美了,过去时带着丫鬟小厮和伺候的人,也不劳动姨妈家的下人。”
“再者我想着他往后在任上,不免要与朝廷上的同僚有些往来,就如同老爷在家时那般。”
“听环儿说吏部乃六部之首,文选清吏司掌官吏班秩迁除,如今这样总是不便的,岂不是耽误了他。”
倘与那些人往来,根本就不能再住在园子里,若是说住回荣国府再收拾个院子出来,总是不如月蜃楼的。
难不成他如今功名官职在身,反而住得不如从前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句轻狂的话,一处宅子在薛家眼里算得了什么,且贾环一向与永宁侯亲近,怎么也是住得的。
见贾母若有所思,想来已同意了大半,探春又道,“环儿年纪虽小,但往后有俸禄恩赏可得,不怕花销的,说出去也是家里的颜面。”
以贾环的才智,定然还有得晋升。
一番话下来,贾母与王夫人都觉有理,“还是探丫头见事清楚。”
薛姨妈拉着探春的手,笑道,“你们府里也不知怎么调教的,她姊妹个个出众,三丫头这样伶俐,叫我怎么疼她好呢。”
贾环始终坐在边上,没有开口多说一个字。
按理说父母健在,兄长还未成家,他没有另立门户的道理,往小了说是罔顾亲情,往大了说是不孝。
所以这个事儿,不能由他自己提出来。
薛姨妈是长辈,贾母是至亲,又有嫡母王夫人在这,这三个人拍板商议定下的,他一个小辈只有听从的份。
不过分出去住还要经得老爷和族中尊长的同意,但有贾母做主,且这于他仕途有利,贾政不会反对。
贾家的族长又是贾珍,一贯疼他的,想来也不会有异议。
黛玉和宝钗坐在一处,都笑笑没有说话,只有宝玉显得很是不舍,“往后想见环儿都要跑好一段路去。”
贾环头靠在贾母肩上,瘪了瘪嘴,“我不舍得祖母……”
“我的心肝肉,还不是为了你的身子,我又何曾舍得你呢。”
祖孙两个亲亲热热说了好一会子话。
凤姐才出去吩咐了事情回来,就忽然得知这么大个消息,虽有些惊讶但也很快反应过来。
她扬起笑脸,“明儿我就让人去算日子,老祖宗和太太只管安心,一切都有我帮环儿置办妥当。”
凤姐是当家惯了的,大事小情都一把操持,贾母自然没有不放心的,直夸她懂事。
在荣庆堂用过饭,贾环送薛姨妈和宝钗出门回永宁侯府过端午。
“今日的事多亏姨妈,不然我可真没法子了。”
她伸手点了点贾环的脸颊,“小机灵鬼,算你知道循序渐进,否则老太太也不会同意得这样快。”
若是一开始就说有个空宅子让他去住,怕是难以说动贾母,要先说个她一定不会答应的主意,比如让贾环住进永宁侯府。
这样的话,后面再提出来的主意就更容易让她点头了。
那处三进的宅子是薛玄买的,又是薛蟠看着让人修葺的,薛姨妈一早就知道是送给贾环的了。
“天色晚了怕要起风,你快回去罢,免得着凉。”
贾环仍旧将二人送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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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端阳节,他晚上会在甘棠院歇息,和母亲说说话,也就不回大观园了。
………………………………
次日,赵姨娘正坐在廊下栏凳上吃荔枝,远远就见着鸳鸯过来了。
贾环才用过饭,在院子里陪乌云雪球玩风筝和藤球,“姐姐怎么这时候来了。”
鸳鸯笑道,“南安王妃来了,老太太请三爷去见见。”
他将藤球扔了出去,干笑道,“外男不便相见,恐唐突了王妃,不好。”
“我的爷,你何曾唐突了谁,正是王妃想见你的。”
鸳鸯直接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人带走,贾环哪里好反抗的,只得随着去了。
赵姨娘看着二人的背影立刻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第 106 章
“环三爷来了。”
正堂几人闻声便往那处看去, 果然见他进了屋内绕过屏围走来。
贾环今日穿了一身簇新藕荷纱衫,宽袖柔软,襟间绣着桃林亭台的纹样, 行动间袖带宫绦轻轻晃动, 另具风流,“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左手边坐着的正是南安王妃,她看向贾环的目光打量中夹杂着欣慰, 笑意几乎掩藏不住。
“还不快来。”
贾母引着他到跟前去,便道, “这就是我那孙儿, 他年纪小不经事的, 王妃别见怪。”
“见过王妃。”贾环拱手施礼, “王妃金安。”
南安王妃从前只在北静王的婚宴上远远见过他一次,再就是在南安王那里听说他的为人。
如今离近见着, 真真是世间难有的神仙样貌。
她便招了招手, “好孩子, 过来我近看看。”
贾环心想还不够近啊,这都已经是站在跟前了, 但人家这么说了, 他只好顺着贾母的招呼坐在了二人中间的小榻上。
南安王妃毕竟已有些年纪了, 不如年轻人眼神明亮清晰, 越是离得近越是看着他喜欢,“怎么就生得这么个模样, 你府里实在好教养, 个个都这么出众。”
她从前也是见过贾府那几个姊妹的, 说是绝代佳人也不为过。
前些年只知有个衔玉而诞的宝玉十分不同,如今见了贾环只觉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贾母最爱听旁人夸她家里的这些孩子们, 现下如何不高兴,便让贾环奉了茶给南安王妃。
“如今几岁了?”
贾环轻咳了一声,如实道,“再过一月就十九了。”
王妃一双眼睛在他的肩膀腰身来回满意地看,打量得人脸颊都有些红了。
“这么小的孩子竟这样有出息,真是羡煞旁人呐。”她笑着放下茶盏,“近来身子可还好?”
“谢王妃关怀。”贾环淡笑道,“如今天热起来倒好多了,不像春日里那样难挨,只是仍旧吃着药。”
王夫人与邢夫人陪坐在旁,互看了一眼低头饮茶,并没有说话。
又闲话了几句,贾母便说他到了该吃药的时候,这府里不便,叫坐车先回园子里去。
贾环来去这一趟,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这到底算什么,只想着得在迁居前把这件事了了才行。
荣庆堂内,贾母散了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只留鸳鸯在内。
南安王妃止不住地笑意,“老太君别见笑,我这都不知该怎么欢喜好了。”
只是那日自家女儿随她哥哥去看榜,回来便吵着闹着说不要贾环做她的夫君,一问缘由竟是嫌他长得太好看了。
南安王妃并未把这话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害羞了,口不应心。
昨日南安王回来说起此事,既然科举已经结束,贾环也中了探花。即便这两年不急着成婚,也要先定下才好,免得被旁人占了先机。
正想着这事,便听到外边有婆子通报,“禀老太太、太太的话,二门外传锦乡侯府派官媒递帖子来了。”
南安王妃心中一动,她记着锦乡侯府的四小姐现如今似乎还未定下人家,且他家与贾家的情分也不浅……
………………………………
贾环从荣庆堂出来,往甘棠院与赵姨娘告别,便牵着乌云和雪球回了大观园。
如今已是五月末,园内瓜果大多也都熟了,月蜃楼里香扇正带着小丫头采摘枇杷葡萄。
“三爷回来了。”云翘放下手里才穿好的茉莉花环,转身吩咐铃铛,“去把晾好的药端来。”
贾环进内室换了身衣裳,坐在了蔷薇花架下的秋千上,此处最适合乘凉。
他那处新宅子的主院也有这么一个秋千,薛玄简直是让人重新造了个月蜃楼出来。
还在那院子里挖了引活水的小池塘,里头养了许多红鱼,乌云和雪球都很喜欢。
满园亭台楼阁,奇花异草,金辉碧彩,说是瑶池仙苑也不为过。
“晴雯呢?”
云翘指了指楼上,“在房里换褥子,说新做的一床绡影纱的帐子还没挂过,那颜色柔和纱又轻软,跟云霞似的,让你睡着看好不好。”
正说着就见晴雯搂着原来那床雨过天青的帐子下来了,见着他道,“怎么这会子回来了,老太太没留你在那府里吃饭么。”
“有客人在,不方便。”
贾环朝她使了个眼色,晴雯便将东西给了蕙儿,又端了芦果茶来,“怎么了?”
“我想了个法子,老太太已经允了让下月搬到新宅子里去,只是现下还没调动人事,你可以留意着收拾东西了。”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样快?那可有得收拾呢。”
月蜃楼里里外外的东西没有个把月的功夫根本收拾不出来,香室里的药材,常日里用的器具摆设,还有库房里的……
晴雯在脑子里一转好几个弯,似乎是在想该从哪里开始。
贾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还有些日子呢,不急。”他起身往二楼去,“把饭拿到楼上来。”
小厨房今日的午饭送来得迟,还是原来那个刘嫂子,“有新做的桂花杨梅浆水,放在井里湃过的,想着三爷也喜欢。”
“刘嫂子拿些回去吃。”香扇将才摘下来的葡萄给了她两大串,“劳嫂子传个话,就说环三爷想吃冰酥酪,让厨房明日做两碗来。”
刘嫂子忙不迭应了,闲话两句就回了厨房。
晴雯带着铃铛、蕙儿、玉霜将饭食拿上了楼,贾环正坐在窗边的凉榻上。
“近来天热,小厨房的人真是越来越懒了。”
他见有酸甜的浆水,便倒了一盏来喝,轻笑道,“这也是寻常,月蜃楼又离得最远,自然都是不愿来的,没得好埋怨。”
反正还有一个月他就搬出去住了,薛玄连府里的厨子都给他备好了,有川蜀的大厨、有宫里出来的糕点师、还有粤东善于煲汤药膳的老师傅……
“嗯……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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