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噗嗤。”
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瞬间消散一空,阮如安从没见过符斟这么手足无措的一面,实在克制不住笑出了声。
她拉进了距离,轻声道:“符总也会这么紧张?”
“会,”望着她看好戏一般的笑脸,符斟深深吸气,用更多的扬起舒缓自己肿胀的胸膛,这才终于从那种毛头小子一样的无措中脱离了出来。他忽然笑了,“面对喜欢的人,瞻前顾后,总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他摆正了面容,把已经放好的花向前推了推,声音中带着严肃和认真:“阮如安,我可以帮你救下阮氏吗?”
阮如安:“……?”
阮如安:“哈哈哈哈哈!”
她看着那张生无可恋的脸,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用两手环抱住符斟的脖子,凑在他耳边道:“符斟,你的嘴是可以独立于大脑运转的吗?哈哈哈哈别闹了好痒。”
颈侧传来一阵热意,符斟毛茸茸的脑袋埋在那里,带着灼烈的热意,十分惹人怜爱。阮如安止住笑声,顺势撸了两下毛,轻声道:“行了,我暂时不会嫌弃你。”
一双手臂环在腰际,只是微微用力便带着她离开了地面,他们踉跄着亲吻,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倒在了柔软的床上。
阮如安仰面躺着,唇角止不住地带着笑意。
撑在她身上的人一双桃花眼含着水光,带着浓烈的喜爱与一丝丝的犹疑,像是星星一样闪闪发亮。阮如安不由得摸了上去,那人就闭上了眼,配合着她的动作侧头。
“去洗澡啊,脏死了。”
“你以为我这一个多小时都干了什么?”说到这个,符斟忽然神气了起来,“我香水都选了好几款!”
“哈哈哈哈哈。”
阮如安不知道自己今天被逗笑了多少次。她没想到这位臭屁的天之骄子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明明最开始还像一只随处标记的雄狮,只会四处游荡、嚎叫、掠夺。现在忽然表现得很有些人样,倒是挺让人稀罕的。
“我可以吻你吗?”狮子先生礼貌地问道。
“我说不允许你会起来吗?”
“不会。”符斟诚实道。
“那你在废话什么?”阮如安压抑住笑意,手却很不老实地划过他的腰侧,一路往下……
符斟:“!”
阮如安:“……?”
阮如安不敢置信地半撑起了身体,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符斟通红的脸,大脑一片空白,什么狎昵的心思都没有了:“不是,你,你这是……?”
符斟几乎要烧着了:“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没经验,这是纯洁的象征!”
但阮如安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坐直了身体,捂住额头:“你等等,我要思考一下……”
符斟是不行的话,系统任务怎么办?不可以啊就剩三天了,三天时间,她去哪里找一个能和贺天赐匹敌的对象?
天旋地转,有人狠狠啃在她脖子上,声音混沌道:“都说了是第一次,你应该守男德的男人多一点耐心!”
第44章
初秋时节, 淅淅沥沥的水声给晚风带上了几丝潮湿的寒凉。酒店的窗户开着,但屋内的人却毫不在意这一丝冷意。夜色随风穿过白纱一样的窗帘,却无法吹散室内灼热的温度。长街上的点点灯火更填上了几分暧昧, 交叠的影子垂在地上, 被拉的很长。
符斟头晕目眩地躺在床上,他发现天花板上雕刻着海浪一样的纹样。摇晃的视线和动人的喘息让人无端想起广袤的海洋, 潮水随着日升日落涨起又退却, 波涛连绵起伏, 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柔和的月光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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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进来, 给海中的神女披上了轻纱。一只带着光晕的手攀上了他的胸口, 温热中还有些微微的潮湿, 他眯起眼睛看过去,却又被不断起伏的海浪声淹没。
有人俯下身,亲吻他的唇角。
符斟却不满于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在视线交缠的那一刻, 他猛然抬首含住那觊觎已久的朱色, 这个动作看似凶猛,实际却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拉扯,唯恐惊走了眼前这只调皮又娇贵的蝶。
在暧昧的笑声当中, 他看着那张染上欲色的脸, 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最初的相遇。
那时的阮如安明明穿着一身华丽的衣裙, 却用棕灰色的皮草遮盖自己大半的光华, 带着一股半青不老的暮气。她的身边总有很多人, 但大多心怀鬼胎。年轻的千金们嘲笑她木讷古板, 年长的贵妇们鄙视她阅历不足。但她站在那里, 虽然脸上的表情柔弱又讨好,但眼睛却像深潭一样, 冷眼旁观着这一出出闹剧。
高傲的天鹅即便披上灰色的鸭毛,也不可能融入鸭群之中。
——那一瞬间,符斟是这样想的。
所以他走了过去,恶劣地想要攀折天鹅的翅膀,看一看天鹅是不是还能继续容忍这丑陋的伪装。
但结果却是自己低下了头,亲吻她的手背。
意识回笼,他握住了胸前的手,亲吻那素白的掌心,再顺着掌跟的方向慢慢向上。
阮如安低声笑了:“这么粘人?”
下一秒,动听的声音乱了一下,符斟愉悦地笑了起来,他任由阮如安报复一样地作怪,看着她昂起头,露出天鹅一样的脖颈。
她明明已经被逼到了机制,氤氲的红色从手臂一路攀到面颊,连双眸都染上了水色。但即便如此也要占据上位者的位置,勾着傲慢的笑,寸步不让地压抑着喘息。
真美,符斟想。
暖香在不断蔓延,在海浪声中,他问出了那个沉积已久的问题:“软软,你爱我吗?”
“爱?”
雨终于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激起连绵的水花。
有人俯下身来,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讥讽般的笑意:“这种浅薄的东西怎么能说明我们的关系呢?”
浪声停了,符斟蓦然发现,属于海洋的冰冷已经追上了他。
“对手、朋友、情人,每一个身份都比单纯的爱意要复杂的多,也可靠的多,”阮如安轻轻笑道,“爱是什么?是点缀在面包上的草莓,是礼品包装上的丝带,也是懦弱之人最喜爱的蜜糖。”
“但我不一样啊,我最讨厌它们了。因为它们磨人心志,混淆认知,让人沉沦在甜美的梦境之中,然后无声无息地溺死在幻想的泡泡当中。”
“所以草莓有什么好吃的?”她像是累了一样,柔弱无骨地趴在他身上,曲线蔓延,像是全身心依赖着自己身下的人。但符斟觉得,即便是灼热的体温、柔和的声线,都抹不去她言语中的犀利与森寒,“我想要的,一直都是面包。那些无用的装饰品,生活的调味剂,是填不饱肚子的。”
说到这里,阮如安直起身子,眉眼含笑,脸颊上还带着情色的沱红。居高临下的视线投来时,竟让符斟觉得她在俯瞰他,品评他,这个认知让他不自觉地产生了羞恼的情绪。
不,也许不是羞恼。
熊熊燃烧的火焰堆积在胸口,热意随着经脉传遍四肢百骸。用血管编织成的蛛网缠绕着他,让他无法挣扎,只能兴奋、喘息、烈火焚身。
白光闪过,游走在沙漠中的旅人阅尽千帆,终于找到了救命一般的清泉。混沌之中,含笑的声音像是隔着水幕:“我不爱你,当然更不会爱贺天赐,但我选择了你。符斟,是我选了你。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吃下贺氏这颗包裹着毒药的蜜糖吗?”
符斟猛地一颤,室内一时只余喘息。
良久,他才轻声回道:“这种时候谈生意,你可真扫兴。”
笑声又来了,阮如安重复道:“你愿意吗?”
“我很荣幸。”
一夜过去,天朗气清,晨光带着泥土的方向飘在凌乱的床上,纤细的人影缓缓起身,悄然下床。
阮如安撑起身体,拿起昨天混乱之中摔在地上的手机,备忘录随着动作亮起,提醒着她是时候出发前往机场了。
“所以说刚开荤的男人不容小觑啊,”动了动酸软的腰肢,阮如安嘟囔着和系统抱怨,“你们系统连个疲惫全消的药水都没有吗?我听关乐说别的系统都有这个。”
【请专注自我能力提升,不要依靠他人。】
其实你们的存在就挺依靠他人的,阮如安心想。
“行了,任务完成了吗?”
【还没有,你至少要去国外待上一段时间。】
“懂,那就说明第一阶段完成了,”阮如安抬脚踢了一下那身月光白的鱼尾礼服——这裙子好看归好看,但真没什么穿着体验,“从这个角度看你们系统也挺智能的,哪天要是找不到合适宿主,干脆进妇产科工作,还能为不孕不育事业奉献自己的力量。”
系统:【别胡言乱语了,剧情能让你扭曲成这个样子,是我职业生涯抹不去的污点。】
“我现在身怀有孕,你要客气一点。”
阮如安一边闲聊,一边套上早就准备好的,方便跑路的衬衫和牛仔裤。整理好一切后,她转头看向还在沉睡中的男人。他半张脸陷在枕头里,那张总是带着讥诮的桃花眼紧闭着,有一种难得的乖巧。但半露在被子外面的身体却有着与面容不相符的精壮,红色的划痕隐约分布在背脊上,看得阮如安止不住的心动。
虽然活不怎么样,但最起码硬件到位了,技术以后可以慢慢教。
她这样安慰自己,却在临走时忍不住摸到床上,在符斟耳边落下一个轻吻:“我该走了,王子殿下。”
“你可要记住,你是被女主选中的人。”
一夜之后,仙度瑞拉与王子的故事又一次拉开了序幕。但这一次,他们之间没有仙女教母的魔法帮扶,也没有恶毒继母的横加阻拦。灰姑娘生来就光彩熠熠,是她自己选择了插上翅膀飞向远方。
大门轻轻闭合,只留下满室的凌乱不堪。
候机大厅,沈越岳为她送上手提行李,盯着她的额脖子阴阳怪气:“哎呦,不是去参加林若嘉的登基大典吗?这又是去哪里鬼混了?”
“宇宙玄黄,天地阴阳,进行了一番身心愉悦的深度交流……”
“说人话。”
阮如安好笑地赏了沈越岳一个响栗:“都看出来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看她这副样子,沈越岳满肚子的话没处说,最后只能化成一声叹息:“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在节外生枝,咱们把九七四做好就什么都有了。偏在这个时候你要跑去找什么贺老太太。难道一朝龙在天还得找以前的恶婆婆炫耀一番吗?爽是挺爽的,但你也不是这种人啊。”
阮如安心说:我还有5%的进度条扣在她身上呢,不去不行。
但系统的秘密也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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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让沈越岳知道,她嘱咐道:“我最多就去一个星期,你们多费点心思,别让阮家和贺家的人混到九七四里来。”
“我知道。”
忽然,沈越岳歪了一下嘴角:“说到阮家,他们知道你离婚的事没和你闹?”
“有什么好闹的?”阮如安垂下眼睑,“老爷子混迹商场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哪头风吹往哪头倒?全息的事一出,爸爸和哥哥就尝试着联系我了,但我都没理他们。”
除了阮如川找到酒店那次,她在心里默念。
“你心里有数就好,”沈越岳翻了个白眼,“你家的事我懒得管。”
虽然语气很不好,但阮如安还是能听出她言语中的关心,她忍不住捏了下沈越岳的脸颊,愉快地看着她炸毛:“我自然是有数的,但是悦岳,你一定要顶住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广播响起,也到了登机的时候,阮如安与沈越岳道别,孤身一人踏上了前往M国的飞机。
她拒绝了空姐的问候,只要了毯子和眼罩,在发动机的嗡鸣声中,她半躺在椅子上,不可抑制地回忆起昨天的一切。
那些灼热的纠缠暂且不提,沈越岳倒是提醒了她阮如川的到访——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间精心布置的客房。敲门声响起,她怀揣着隐秘的期待打开房门,迎面却是便宜大哥那张忧郁的面孔。
“……爸爸希望你能回家。”
“为了我私自离婚的事?”
“不,是为了庆祝你取得的成就,爸爸想为你举办一场宴会,就在阮家的宅子里,他还希望你能带着符斟一起回去。”
……
阴暗的心思并不走心地掩藏在关怀之下。阮如安听了只觉得厌倦,连愤怒都生不出几分。
“软软,他……毕竟还是父亲,是给了你生命,把你养大的人,你就听他这一次吧,好不好?”
小心翼翼的哄劝反而像火棍一样,在余烬当中挑起新的火花,阮如安看着自己的哥哥,他已经三十岁了,却还孑然一身。没有妻子,没有孩子,也没有多少朋友,他被按死在温水当中,被养得文弱又谦和,一言一行总是带着克制和隐忍。
“哥哥,”阮如安忽然感觉到愤怒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一个同样被压迫,却不得不感恩的灵魂,“你确定还要让爸爸握着阮氏胡作非为吗?”
阮如川明显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阮氏与贺氏的合作现在出了大乱子,没有大额的资金注入,崩盘是早晚的事,这你应该知道吧?”
“……你怎么知道的?”由于过后,阮如川还是选择了承认。
“哥哥,就算这次我能拿出钱来救下阮氏,你能保证下一次父亲不会用公司作赌吗?”
她拉住阮如川的手,带着极其坚定的力量:“哥哥,你手上有15%的股份对不对?跟我合作吧,我们一起拯救自己的家族。”
阮如川低下头,像是再一次被软弱和犹疑抓住了。良久,他才咬牙道:“那父亲呢?”
“父亲年纪大了,应该好好在家休养了。”
“我、我考虑一下……”
……
“砰”的一声,关门声与飞机落地的撞击声交汇,广播里传来了抵达目的地的通知。
第45章
M国是个地广人稀的发达国家, 年轻人大多聚集在大城市讨生活,而那些依山傍水的小城镇固然有着童话一般的优美环境,却也许久不曾见过异乡人了。
因此, 当一位翩跹的东方女子突然造访的时候, 小镇的居民很难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尤其是她还说的一口流利的M国语,容颜美好得就像普契尼笔下的蝴蝶夫人, 只是性格却是与那小国女子截然不同的舒朗大气, 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难免心生好感。
她在到来的第一天就凭一口气灌下一杯龙舌兰在镇上出了名, 这样的新鲜事在只有千来个人的小镇上飞速传开, 年纪不大的小伙子们闻声而动, 都很乐意为她提供一些生活上的便利。
比如用自家的越野车带她兜兜风。
“Ms. RUAN,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汉森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出汗,自以为隐秘地往副驾驶的位置上瞥。那位来自东方的公主有着泼墨般的头发,被疾风吹得半飘在空中,与她怀中娇艳欲滴的玫瑰交相呼应, 黑与红的极致对比更显出她异国的美丽, 在阳光之下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嗯?”墨镜盖住了美人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与玫瑰同色的唇微微勾起,“来找一下婆婆。”
听到“mother-in-law”这个词, 汉森的脸忍不住扭曲了一下, 他磕磕巴巴道:“你、你结婚了?”
谁?是谁?得是多么优秀的男人才能配得上这颗东方明珠啊?!
“哦, 差点忘了我前段时间又离婚了, 严格意义上讲, 那位应该是前婆婆了。”
“前……”
千言万语汇聚在唇齿间, 但汉森却忽然觉得自己没话说了。M国小伙本是个热情洋溢的性子, 要不然也难以从一群竞争者中脱颖而出,荣获与美人独处的殊荣。但真的直接面对Ms.RUAN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那张巧嘴却怎么都张不开。明明这位东方美人明明十分温婉动人,说起话来也自带一种西方人没有的气韵,让人觉得亲切又随和,用东方的话来形容,就是像墨画一样的人。
可现在,她只是在这狭小的空间坐着,就带有一种让人不敢冒犯的气场。无数话题在汉森的脑海中闪过,但最终都汇聚到一个选项——沉默。
在这片人烟稀少的土地上,笔直的公路像一把尖刀,刺穿大山的腰腹。越野车在上面疾驰而过,嗡鸣的引擎像山涧奏响的乐歌,追随着他们一路来到远山深处的别墅。
“没想到这里还有个这么大的庄园……”
又越过一个山坡,眼前是连成一片的人造景观。占据了半个山腰的建筑□□错,欧式的风格兼具了传统与现代,绿水青山更为此处装点了祥和宁静的色彩。
但很显然,M国小伙并不买账。
他为阮如安打开车门,自认为幽默道:“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二年都不知道山里还藏着这样一片别墅,什么人才会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啊?难道这就是你们东方人所说的隐世高手?哈哈哈。”
“应该说是关押,”阮如安替换了一个动词,“谢谢你带我过来,我先进去了。”
“等等!”汉森赶紧拉住她,“我在这里等等你?要不然你要怎么回去啊?”
“坐飞机啊。”东方美人勾唇一笑,指了指天空。
汉森这才意识到,那连绵不断的嗡鸣声并不是来自自己的越野车,而是直升机旋转的叶片。这位东方美人本不该在异国的小镇蹉跎,只是在旅途中偶然遇见了一个感兴趣的地方,便儿戏一样地在那里停留片刻。就像罗马假日里的安妮公主一样,她在短暂地体验“人世间”后,还是会回到自己精致华美的城堡当中。
短暂的纠结之后,汉森还是觉得自己没本事当约翰.弗林,便爽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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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你留了我的联系方式吧?如果需要用车可以给我打电话。”
“谢谢。”阮如安对这位热情大方的金发帅哥也很有好感,便也摘下墨镜朝他弯了弯眼睛。
山峰抚过草场,带起一阵阵泥土的芬芳。在小路的尽头,一身黑衣的修女站在仿凯旋门模样的庄园大门迎接她的到来。
“Ms.RUAN,欢迎您来到高加索疗养院。”
是的,效仿着古欧洲建造的半山庄园以巍峨的山川命名,是极少数富豪才知道的疗养胜地。然而,与优质的疗养服务相对的,是一个绝对闭塞的生活环境。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许并不是被家人爱着,而是被家族放逐的囚徒。
庄园太大,只能借代步车前进。阮如安本以为修女会和自己介绍一下贺老夫人的情况,但没想到这一路都是寂静而压抑的。她随着修女踏上连廊,也亲眼看到了护工们推着或老或少的“病人”出来晒太阳。极个别病人似乎有暴力倾向,被束带捆死在轮椅上,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话。但多数病人看起来都还算健康,唇边甚至还带了相似的浅笑,他们安静地等着护工把轮椅码成一个圈,这才在监督下开始闲聊。
“Ms.RUAN?”
见她没有跟上来,修女半侧过身,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
“抱歉,我只是觉得这里高加索疗养院似乎管理的很严格。”
“我们立志为贵宾们提供最好的服务,”修女似乎没听出她言语中的试探,那张堪称麻木的脸甚至勾起了笑,“人年纪大了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而且很多病人年轻时都位高权重,为了保证疗养的质量,适当的管束是应该的。”
阮如安默了一下,合了一下眼睑:“你说的对。”
她跟随修女又走了几分钟,才来到了一个颇为气派的会客厅。推开雕花的大门后,空荡荡的大厅只有一套小巧的桌椅摆在正中。阮如安别无选择,只能坐在其中一边。而为她带路的修女只是鞠了一躬,便给了她一个潇洒的背影,甚至没有给她这位客人端一杯茶。
安静,太安静了。
在这个像罗马万神殿一样宽敞的大厅中,这一个连伸腿都有些困难的小圆桌渺小得像是误入大海中的沙粒,令人浑身发毛的寂静在这个空间中不断蔓延,阮如试探一般地拿出手机,果不其然发现这里没有信号。
她觉得事情略微有些棘手了,也不知道贺老太太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小半年,还有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
被亲生儿子送到这种地方来,她应该很伤心吧。
时间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意义,也许过了很久,门口才终于传来“嘎吱”的声音,轮椅在大理石地面上滑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而坐在上面的老妇人低垂着眉眼,虽然外表与半年前相比毫无变化,但阮如安就是觉得那身纯白的长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还带着一股令人不爽的腐臭气。
“我想单独和贺夫人聊一会儿。”阮如安对护工道,“两个小时后你们再来。”
金发碧眼的年轻护工没有说话,像设定好的人偶一样鞠躬,然后安静离去。
等确定人走远了,阮如安才缓缓起身,单手曾在桌子上,半弯下腰觑向贺母:“你还记得我吗?贺、阿、姨——?”
直到此时,贺母才如梦初醒性一般仰起头,她涣散的目光投向那张灿若春华的脸庞,足足看了好几秒,被寒冰包裹的麻木表情才缓缓破碎,露出了灼人的内里。
“阮如安,你竟然还敢来到我面前!”
尖叫声在空荡荡的大厅内回响,贺母猛地捂住了耳朵,露出了手足无措的表情。
虽然她的精神明显出了问题,但阮如安却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不算太晚。
她又一次做了下来,两手交合置于腿上,朝着贺母微笑道:“还认得人就好,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和贺天赐已经离婚了。”
贺母一愣,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反应,反而是垂下头神神叨叨的:“离婚了,离婚了,终于离婚了,那天赐很快就会把我接出去吧?一定会的,我只需要再忍一忍,很快就……”
“如果您说贺天赐的话,他可能并不想让您走出这个笼子呢。”
“你胡说!”贺母拍案而起,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他是我生的!要给我养老!怎么可能把我扔在这里不管?!”
“在这里不算养老吗?”阮如安笑了笑,“山好水好,就是寂寞了些,最适合老年人平心静气地休养了,不是吗?”
“你这个¥%#@%!”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最开始阮如安还饶有兴致地听着贺母的怒骂,到后来,她只为那丰富的词汇量感到惊叹。
不愧是一手拉扯大男主的英雄母亲,也不知道这位“贵妇”当年在市井混了多久,才拖着没用的丈夫和年幼的儿子走到了今天。
大厅内的回声渐渐淡了,叱骂似乎用尽了贺母最后的一丝力气,她跌坐在轮椅上,虚弱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道:“为什么是你来找我?”
“因为只有我能把您带出去,贺阿姨,”这个时候应该抿茶了,但阮如安一抬手就摸了个空,只能有些尴尬地用手支起下巴,“发泄够了?那就先来看看您儿子打算怎么处置您的?”
她掏出一打文件递过去:“您知道‘人头’吗?”
“这是洗钱的黑话。而洗钱的途径有很多,收购艺术品固然是比较简单的一种,但同时也很容易被查出来,但用‘人头’就不一样了,”阮如安看着贺母的神色愈发崩溃,忍不住放轻了声音,但即便这样,她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厅中还是如洪钟般鸣响,“钱在海外转上一圈,然后分散到亲近之人的账户当中,是最麻烦,但也最不易察觉的方式。”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她的腿翘着,红底黑面的高跟鞋一晃一晃的,“好消息是,您是您儿子心中最亲近之人,这——么多钱,现在都在您的账户上;坏消息是,连我都能查出来的‘人头’,国家机器要查只怕也用不了多久。”
“所以,这、这是……?”贺母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冗长的流水记录,整个人抖如筛糠。
阮如安平静地,冷酷地道出一个真相:“所以您就是您儿子最好的‘人头’啊。”
“听话懂事,盲目信任,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母亲更忠于自己的孩子呢?即便被查出来了,想必您也愿意代替他坐上几十年的牢吧。而且您的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以后还能申请保外就医,比贺总自己承担罪责要划算的多。”
“不过对一个经济诈骗犯而言,一个会说会走的‘人头’在国内乱转还是有很大风险的。而您的身体向来很好,他作为儿子,也不可能亲手把您逼上死路,所以这座疗养院就是您最好的去处。”
“这里可真不错啊,”她看向画着万神图的穹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神明的目光似乎都汇聚在这张小小的会客桌上,给人无尽的压力,“好吃好穿,一片安宁,还有护工一对一服务。知道吗,他们的宣传语是‘让每一位病人都活到百岁’,但我们都知道,活也有千百种活法,只要大脑尚未死亡,从医学的角度看,人就不算死亡。”
高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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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山——在希腊神话中,是那位盗取天火的神明的受刑之地。宙斯将偏心人类的窃贼钉死在高加索山的峭壁上,命雄鹰啃食他的心肺,直到这个纪元走向灭亡,神王的囚徒才能从这永无止境的折磨中脱身。
而高加索疗养院,就是富豪们为那些失去价值的人创造的放逐之地。
听了阮如安的话,贺母沉默了很久,她的面容看上去甚至有些平静,只是握着文件的手却抖得厉害。就在她放下文件的那一刻,积蓄已久的泪水如大雨般滂沱而下,以极快的速度模糊了那厚厚的一打罪证。
“我不信,”直到此时,她仍然在努力为儿子辩解,“是我一手把他带大的,我是了解他的……当年他爸欠了那么多钱,是我夜以继日的工作还债,还攒下钱来供他上贵族学校,是我教导他维护老贺家的名声,是我让他娶了你,恢复了贺家的荣光。”
“我对的起他,对的起贺家,所以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他凭什么这么对我?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的声音逐渐扩大、蔓延,在空荡荡的房间内振聋发聩,那是一个母亲最悲切的崩溃与愤怒。她曾将自己的孩子视为整个世界。为了供养这个世界,她割开自己的血管,献出自己的血肉,才终于将这个世界蕴养得无比耀眼。
但世界却背叛了她,没有一丝犹豫。
“你、撒、谎!”明明内心已经动摇,但当奉献成了习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成了欺骗,“是因为你跑去娘家告状,天赐才把我送到这里来的,都是因为你!是你抢走了我的儿子,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滴——检测到目标任务好感度下降过快,将在三分钟后对宿主进行惩罚,请宿主尽快提高目标任务好感度,倒计时:00:02:58】
但阮如安没有在意系统的威胁,她看着贺母涕泗横流地扑过来,却被她轻轻一个侧身躲过。这并不是因为她身手敏捷,而是因为这位老人从最开始就没想着对她做什么。
贺母的世界崩塌了,这个甚至在原文中都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人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好色纨绔的丈夫没有击垮她,贫困艰难的生活也没有击垮她,反而是她无条件爱护的孩子,忍受着所有人的厌恶也要保护的孩子,她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朝她的心窝捅出了最致命的一刀。
阮如安不喜欢她,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在亲眼目睹这样的悲切后都很难不产生动摇。
但她没有安慰,也没有同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哭声褪去,才平静道:“所以贺阿姨,你还要继续为他奉献吗?”
贺母扬起了头,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布满了水渍,既不光鲜也不漂亮,还带着衰老的痕迹,但这却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阮如安蹲下身与她平视:“我今天是带您回国的,贺阿姨。”
“您的孩子被您宠坏了,他在您的扶持下走得太顺,也太急,所以没能生出一颗感恩的心。”
“教育孩子是一个母亲的天职,所以您得回去教导他,让他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他该站起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
“……那天赐?”直到此时,慈爱的母亲依旧在为儿子考虑。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这个被背刺却仍想着加害者的女人堪称烂泥扶不上墙,但阮如安却只觉得无比的悲哀。
一个被儿子,被丈夫,被全社会绞杀洗脑的女人,一个一生都在奉献并以自身的苦难为荣的女人,凭什么被嘲笑呢?
她就像养料一样深埋在地底,有人在她的身体里播种了一颗种子,然后这颗种子吸取着她的养分,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养料的一生都不见阳光,唯一的使命就是供养那颗种子,直到流进最后一滴血。
就像人们都在嘲笑井底之蛙,却从没有想过,青蛙本就该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它们可以选择水洼,也可以选择河海。但那口井禁锢了它们的视野,只有最勇敢最有毅力的那一个才能爬回本就该属于它的世界,剩下的青蛙们只能望着那狭窄的井口,无知地幻想着遥远的自由。
但青蛙从来都没错,错的是那口井,是把青蛙关进井里的人。
所以阮如安对贺母没有什么恶感,因为她们都是青蛙。只不过她这只青蛙爬出来了,而贺母这只青蛙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那口井。
和井底之蛙们描述外面的海阔天空是没有用的。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仅凭想象又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呢?让懦弱无知的青蛙们爬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把井口挖开!
“贺天赐是个成年人了,”她一字一句说,“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作为母亲,您已经为他做的足够多了。”
“现在,该是孩子回报母亲的时候了。”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贺母,当前好感度:90%(值得信赖的孩子)。】
第46章
符斟在旖旎的梦境中起起伏伏, 温和的晨光萦绕在房间内,像一捧温水一样包裹着他,这种安宁已经许多年都不曾有过, 所以他很难得地赖了个床。
反正想要的已经得到, 放纵自己享受片刻也可以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翻过身来, 伸出手臂像是要揽过什么东西, 但触手却只能摸到堆成一团的被褥。
符斟的手一僵。
还不等他反应, 刺耳的内线电话就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他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定睛一看, 果然发现身侧的床单微微凹陷, 但本该躺在那里的人早就消失不见,甚至连最后一丝温度都没有留下。
……妈的!这算什么?睡了就跑?!这也太渣了吧!
酸甜苦辣咸……无数心绪在身体内翻滚,他觉得好笑,又有些自怨自怜, 昏沉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猛地瞪向床头,然后长舒一口气。
还好那里没有放钱……
符斟:“……”
艹,他刚才在想什么呢?吓死个人!
电话还在响, 符斟烦躁地一撩头发, 把床边的座机拍开:“说!”
电话那头的人吓了一跳:“您好, 这里是客房服务, 您昨天预约了早餐上门的服务, 请问现在方便我们送餐吗?”
“送什么送?不吃!等等……”智商瞬间回归高地, 他冷下声音道, “谁约的送餐服务?约了几份?房间几点退房?”
“额,我们需要保护客户隐私。”
“别给我废话, 把林若嘉找来,我有话要问她。”
“抱歉我们不能……”
“电话给我,”电话那一头隐约传来了盛气凌人的女声,“我来接吧。”
“这位客人,早餐、鲜花,红酒还是美人?林氏酒店为您提供一切服务。”对面礼貌道。
“别阴阳怪气的,”符斟觉得头更疼了,“这是你帮阮如安安排的房间?她人呢?”
“哎呦喂,您这个枕边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啊?”林若嘉的怨气几乎能顺着电话线爬过来了,“大哥,麻烦您两位收敛一点啊。你们在一群人面前黏黏糊糊的跳舞,你还抱着那——么大一束玫瑰上楼,真以为大家都眼瞎啊?是谁帮你们擦的屁股?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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