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这里之后睁眼面对的便是困局,即便陆寒尘伸出的橄榄枝带着火星子,谢令月也还是义无反顾抓住;见色起意是真,因两人的身世经历对这人共情也是真。
因而谢令月其实很看得开这人之前对蜀王的恋慕,因为在他看来,陆寒尘并不是真的心悦蜀王,更多的是将他当作晨曦微光。
想想啊,这人因为幼时的那场高热丢失了对陆家的记忆,又是被老乞丐在坟堆旁捡到,跟着老乞丐乞讨三年多;陆寒尘只会以为自己出身卑贱,天生不得人怜惜,天生便该低人一等。
哪怕他如今是圣眷在身的九千岁。
刻入骨髓的自卑一时难以摒弃。
老乞丐是他记忆中第一个给他温暖的人,捡回了他的命;入宫后因为容貌出色,群狼环伺,艰难求生的同时还要保全自己,所以他早早便学会杀人自保。
蜀王对他的那次救命之恩自然被他铭刻于心,又有蜀王装傻冒领原身幼时和少时给予这人的恩惠,种种恩德加持,这人可不就把蜀王当作生命里最耀眼的那束光,迫不及待想要追逐与抓紧。
若说他真的是心悦蜀王,又怎会对蜀王的情人白清涟步步退让;便是有剧情的影响,陆寒尘是谁,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十来岁便敢杀人自保,不可能心性完全被剧情控制。
真正爱一个人,便是自己身有缺陷,也容不下情敌,更何谈对情敌退让,还无半分醋意;这事发生在陆寒尘身上,才最是不可思议。
可是这人昨夜却因为江越而生出醋意,谢令月与江越可没有多少交集,算得上少时的点头之交;比起蜀王与白清涟的暗渡陈仓,甚至在陆寒尘面前没有遮掩,他不是更该吃白清涟的醋么。
若说一开始只是怀疑,谢令月昨夜便可以肯定,这人也是初识情滋味,是因为他谢令月···
察觉到掌中陆寒尘的手指紧紧蜷缩,及时收回思绪的谢令月看向怔怔出神的人。
“我查到的便是这些,那位表妹与当初带走你的家丁如今都在谢一监控中;哥哥若是还有怀疑,不若再派你的人细查,总要弄清楚才好。”
这件事既然查出来了,总要及时处置,免得被有心人察觉后利用;九千岁权柄太过,想要扳倒他的人太多。
不能给这些人有机可趁的机会。
最紧要的,是这人的态度。
若是谢令月,必然是不认这般的父母与家人,该报的仇报,然后及时扫清尾巴,与陆家就当陌生人处理;或许还有人说是陆恒夫妻给了陆寒尘生命,便是当作陌生人,也该尽到子女的一点孝道。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不会缺少圣母心泛滥之人;这些人没有经历过当事人的痛,只知道按世俗礼法说教。
偏真正的谢令月最是冷心冷情,别人对他三分好,他可以回报五分;对他不客气之人,他可以成倍报复回去;至于那些旁观的还要指手画脚,谢令月只会回敬一句,干卿底事,又干我屁事。
谢令月不是陆寒尘,所以他不知道这人是如何看待此事;本就是最缺乏关爱之人,忽然得知自己的身世,陆寒尘会不会因为一直以来的渴慕而选择接受陆家人。
毕竟按照大宣人的思维,陆寒尘的遭遇全都是陆恒表妹恶毒,与陆恒夫妻可没有半点关系;他们夫妻恩爱,自然想不到身边还有恶人算计。
且当时陆寒尘丢了的时候,陆恒夫妻不在云州;长子丢了他们自然也伤心,没看柳如烟当时都昏死过几次吗。
再有当时因为这个孩子丢了,还累得陆家老爷子撒手人寰,老夫人也因愧疚自此缠绵病榻,陆恒自然无暇顾及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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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值得原谅。
陆寒尘是纯正的大宣人,难保他会不会也这般为父母开脱。
桃花眸里并无担忧,只有无尽疼惜,陆寒尘看得真切,不自觉抬手抚上这人的脸颊;果然是他的狼崽子,没有因为如此身世觉得他可怜,也没有担心自己受不了打击,只有疼惜。
是出于对心爱之人的疼惜。
这便很好,九千岁知道自己,此时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可怜与担忧。
暗哑的声音添了黯沉:“清尘,我···想去看看那对夫妻···还有他们与独子的相处···”
忘了背后痛意,谢令月骤然坐起,将人紧紧抱在怀里,恨不能把他勒碎了化作自己的骨血。
这人就是有让他一再心疼的本事。
知道他此时应是心如刀绞,幸而他没有流泪,不然谢令月的心会稀碎的疼。
先亲了下他的薄唇,转而啄吻他的耳垂,低醇嗓音里只有无限坚定:“哥哥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哥哥于我而言,是我的心头肉、骨中血···哥哥的余生都有我。”
被他抱着的人微微颤栗,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知他所痛;谢令月其实很不想让他去看那一家三口的相处,无异于在这人心间伤口上撒盐。
第 55 章
谁知那一家三口就来的这般巧, 人在咫尺,换谁也忍不住想去看一眼;前世的谢令月也经历过此种情境,若是不让他去, 才是不可能。
罢了, 只有亲眼见过,才能做出最遵从本心的决定;之后不管这人是与陆家握手言和, 还是剜掉附骨腐肉,都有他陪着。
因而就是心疼他再多,也只能尊重他的决定。
谢令月此时的状况根本不可能陪着他同去,且陆寒尘应该也不愿他陪着, 大抵谁都不想爱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双手捧起他的脸:“我会一直等着哥哥, 可是哥哥也要答应我,叫天玑暗中跟着你可好?”
眸光纠缠, 片刻后陆寒尘才微哑道:“好。”
满目担忧看着人解下披风离开,谢令月想了想还是叫谢峰把天璇叫进来。
“你与玉衡悄悄跟上天玑, 不管督主做什么都要跟紧人;天黑之后, 若是督主还不回来,就把人打晕了带回来。”
天璇顾不得心里对“夫人”的好奇和怀疑了,直接后退一步;这是发生了何事, 督主与“夫人”方才不是还情意绵绵,怎的忽然便出了院子, 夫人还这般吩咐?
打晕督主?
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夫人”莫不是臆症了?
谢令月紧紧盯着人,霎时气势勃发:“多余的不必想, 今日督主心绪不定, 只怕会出事;你们只管听我的,自有我为你们做主!”
头一次直面“夫人”的气势, 天璇明白事情怕是真如这位所言,既是为了督主,那就大逆不道一回;观方才是自家主子主动缠着这位亲近,想来他们不会有事。
挠了挠头,还是为难道:“夫人···不是···公子?”
···这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位啊,天璇急死了。
谢令月轻笑:“我虽是男子,却也是督主亲娶进府的瑾安郡主,如今我身份还是隐秘,稳妥起见,你们几个如常唤我夫人便是。”
“是!”嘿笑一声又道:“可是督主命我与玉衡守着您的院子。”
“这个不必担心,我马上便回屋里,不会出事,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做。”
好嘞,天璇也见识过谢家护卫的能耐,不再多言,利索退下。
谢峰也过来半抱起主子回了屋子,谢令月照旧歇在靠窗的禅床上,仅放下纱幔。
“你去找侍琴问一问,我之前交给她一个做了记号的檀木小盒子,可带来了,取来给我。”
谢峰应下,转身出屋把煎好的药汤送进来,看着他服下,这才拿着药盏退下。
不过片刻功夫便回转,手里正拿着谢令月要的盒子。
“侍琴说主子交给她的时候极为郑重,怕您随时需要,这次上山也一并带着。”
谢令月满意颔首,叫他先退下。
再说陆寒尘这里,出了院子本来是想打发了跟着他的天玑,转念想起谢令月的叮嘱,犹豫一瞬,还是令他远远跟着。
然后天玑就满头雾水看着他们督主先是定定站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忽然跃起;几个起落间便到了寺里最负盛名的那株千年银杏树旁,身形隐在附近一棵树上。
不知道自家主子要做什么,天玑紧跟着隐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上,视线不离督主。
又是片刻功夫,追过来的天璇与玉衡先发现了自家主子的身影,不敢惊动,也藏起身形;发现天玑的身影后,天璇悄悄与他对了暗语,便看到又一个被吓到的人。
就说嘛,夫人也不知如何想的,这吩咐真是吓死人。
三人都转头悄悄打量了眼自家主子,满身阴郁,眼神却空洞;互相对视,主子确实不对劲,看来是要听夫人的。
更不敢掉以轻心。
未时中,除了偶尔经过银杏树下的寺里小沙弥,终于来了真正的香客。
天玑认出过来的三人正是给自家主子送上厚礼的陆恒夫妻,还有他们的独子陆清珏。
只一眼便能看出这一家子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美满,夫妻俩男俊女俏,衣着华美,更添气质;陆清珏应是十六七的年岁,打眼便能看出是锦绣乡里养出来的贵公子,本就生的极好,面上更是无忧无虑的笑颜。
说话时带笑便罢了,还时不时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抱怨,惹来陆恒色厉内荏的几次眼风警告;这时那少年便变本加厉摇晃母亲的胳膊,娇嗔“娘也管管爹,又瞪我”,然后那娇妻也真的装腔作势瞪一眼夫君,再相视而笑。
任谁看了都得羡慕这一家的相处,他们之间的亲近是任何人都干扰不了的纯粹。
只是···天玑三人同时偷觑一眼自家主子,督主难道是特意来看这一家子?
为何,一个云州首富还不值得自家主子上心的···吧?
此时陆寒尘根本察觉不到天玑几个的视线,凤眸怔怔盯着树下的一家人。
看着那年过四旬的高大男子目光所及皆是娇妻,看着那还可用娇俏形容的夫人满眼爱意回视夫君,看着他们百般纵容那少年···
“不知栋里云,去作人间雨···”娇俏的夫人满眼欢喜感叹:“果真如摩诘居士咏诵,多谢夫君,叫我与阿珏不虚此行。”
陆恒满眼的宠溺:“只要烟儿与阿珏欢喜,便是送上再重的礼都值得。”
一家三人在银杏树下逗留了约有一个时辰,陆寒尘便在树上看了一个时辰,最后怔怔目送一家人前往远处的大殿,才从树上跃下,仰首看向银杏树,凤眸里翻涌种种情绪与风暴。
不过几息,身后有脚步声踏踩枯叶而来,以为是跟着自己的天玑,陆寒尘身形未动。
“云州陆恒见过九千岁。”低沉清雅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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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然片刻,陆寒尘终是转身,见这人还维持着躬身拱手的姿势,喉间吞咽几下,平日里暗哑的声音低不可闻:“不必多礼。”
陆恒站直,未言先恭谨而笑:“在下携内子与爱子来京都游玩,皇觉寺是最后一程,本不该惊扰九千岁,奈何内子与爱子实在向往这株千年银杏树,还请九千岁宽恕。”
有点功夫在身的陆恒来树下不久便察觉到了他人的气息,当时不想扰了妻儿的雅兴,便未曾声张;离开后又觉不对,寺里只有九千岁陪同其夫人祈福,便折回来确认。
还真是九千岁在此,忙上前赔罪,这位他可得罪不起。
“本督既收了你的礼,便不会计较这些。”
费力压下心间翻涌的思绪,陆寒尘姝滟的面上只余平淡:“本督亦听闻云州陆氏夫妻恩爱,更是对爱子百般娇宠,今日亲眼得见,也算一桩幸事。”
第一次得见九千岁的陆恒愣怔一瞬,传言中杀人不眨眼阴狠无情的九千岁竟是这般的好相处么。
抬眼更是心中暗赞,这人的相貌果然如传言那般,还真是生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难怪那么多人揣测这位是靠着媚上换来的圣宠。
心里赞叹,面上却是更加恭敬;多年的历练叫陆恒明白,这般的人才最是可怕;若没有远胜常人的手段,只这般的容貌就难以活下来,还是宫里那等吃人的地方。
陆寒尘只觉心里更加窒息。
若是狼崽子说的没错,这人就是自己的生父,如今却父子地位颠倒。
还真是···摧心肝的讽刺啊···
凝目远眺,声音幽幽:“本督有一疑惑,还请陆老板解惑。”
不敢掉以轻心,陆恒声音发紧:“请九千岁示下。”
“本督观陆老板应是年过四旬,尊夫人亦是如此年纪,怎的陆公子却是未弱冠之少年,可是陆老板还有长子不为世人知?”
面上怔忪,陆恒不知权倾朝野的九千岁怎会忽然垂询他的家事,出于敬畏,谨慎应对。
“就如九千岁听到的传言,在下珍爱内子,舍不得她多受生子之痛,因而只得阿珏这个独子。”
二十几年过去,陆恒早忘了曾经丢失的长子;且他早换了府中下人,当年得了长子亦未曾在云州宣扬,如今怕是整个云州都无人记得此事,因而语气肯定。
呵呵···陆寒尘凤眸结冰,转身肃杀而立,再不看身后之人一眼。
等了片刻,不见这人说话,想来是不愿再与自己多言;陆恒悄然退下,虽是疑心了一瞬九千岁为何会有此一问,也只当他是因自己的年纪随意问一句罢了。
比起大宣男子早早成婚生子,陆恒这个年纪,独子却只有十七岁,的确容易叫人好奇。
被人这般问的多了,陆恒习以为常,再不多想。
方才一瞬间这位九千岁身上肃杀满布,陆恒可不敢再多言,忙抽身而退。
银杏树下又恢复了寂静,只有不时落下的枯叶提醒此间景象并未静止;否则树上的天玑三人都会怀疑,他们督主是不是被人点了穴不能动弹。
可就是这般才更吓人。
虽然不知督主与那陆恒说了什么,他们就是能确定督主此时不对劲,比起方才更添寂寥与悲怆。
面面相觑,三人谁也不敢多言,安静如鸡隐在树上。
玉衡暗暗在心里惋惜,若是夫人不曾受伤就好了;他们督主这般不对,也只有夫人能靠近劝说几句。
换了其他人,谁靠近谁死。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听夫人的,之后打晕督主?
反正他不敢
正焦急间,就听到他们家主子低唤:“天玑,取几壶酒送来后山,任何人不得靠近。”
话音落人已拔地而起,转瞬便看不见身影。
第 56 章
不敢违逆主子的吩咐, 给玉衡与天璇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悄悄跟上,天玑直接去了夫人的院子。
他可是还记得,夫人几次叮嘱过, 不允督主饮酒;主子的命令不敢违抗, 还是去请示夫人为好,想来夫人有法子。
哪知道真见了夫人, 就听这位先是叹息,之后竟是同意不说,还给备好了;最多便是他抱着酒壶离开时,又叮嘱他们务必守好督主。
人若是醉酒, 直接抬回来。
天玑满头雾水, 今日到底是怎的了···
你当谢令月不担心陆寒尘?
担心死了好么,任谁忽然得知这一切都难以接受, 尤其是陆寒尘自己。
从三岁起便开始艰难求生,跟着老乞丐乞讨那三年为的是饱腹, 还不知挨饿受冻多少回;被卖到京都后, 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好心人,刻苦学习那些规矩,因年纪小一时学不会挨打受罚都只怨恨自己笨, 只恨自己不能为主人家分忧。
哪知道一觉醒来已被净身入了宫,八岁的年纪, 自然是宫里谁都能欺负;还来不及悲痛就要面临活下去的问题,稍不注意就不知会得罪哪个被活活打死,与他年纪差不多同时入宫的, 不过一年, 死得只剩他一人。
年纪稍大一点,又因为容貌初绽风华而群狼环伺, 活下去更为艰难;逐渐学会揣摩利用人心,逐渐学会杀人,也逐渐心硬如铁。
不知多少次历经生死,终于得到煊赫权柄,却因为净身之痛自卑自轻,遇到心悦之人都不敢宣之于口···
如今忽然得知,他本不必经历这些;或可是首富之家的继承人,或可是仗剑江湖的少庄主。
以他的风华与能耐,不知会成为何种骄阳般的风流公子,又将引得多少人追逐向往。
而今虽然大权在握,可也改变不了他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刃,满满恶意与污名加身,更加重他的自卑与自轻。
换成谢令月如今的心性,怕是也难以接受。
可也正是这份心性叫谢令月知道,便是他再担心,此时也不能出现在陆寒尘面前;总要给他一点消解愤懑、悲怆与狼狈的时间,然后才能收拾好心情面对所有。
类似的经历谢令月也有过,他才会同意这人借酒浇愁,也只能在这里等着。
等着他收拾好狼狈,告诉他,自己在。
谢令月忍不住的苦笑,他好像太清醒了,总忍不住以自己的经历与阅历设身处地为爱人着想;却不知他这般的清醒态度究竟是不是适合谈情说爱,是不是能被爱人认可与接受。
那句难得糊涂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
后山的天玑几个这会儿又开始面面相觑,目光中尽是焦急与担忧;从未见过他们督主这般不要命的饮酒,这可如何是好。
想上去劝阻,可督主虽在不要命的饮酒,身上的冰郁之气与冷戾之气只增不减,这时候谁靠近都不行。
要不然,等着督主彻底醉了再说?
眼看着斜阳将落,山里薄雾渐起,寒鸦声声凄凉;陆寒尘摔出了最后一个空酒壶,仰面倒在还算平坦的石头上,抬手遮住面容,闷声不语;天玑再也忍不住,迅疾现身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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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处穴位,这才转头看其余两人,将昏睡的人背回去。
果然夫人预料的都对,再这般任由督主喝下去,他们才是担不起责任。
被天玑背回来的人已是瘫软如泥,轻手轻脚将人放在禅床上;玉衡早端着水盆进来,按照谢令月的吩咐给这人净手净面,又换上寝衣,盖好狐裘。
这才退出去找侍琴提前炖好清粥,再准备好醒酒汤,等着主子们随时传唤。
谢令月已在这之前又清理过伤口,重新包扎好,换上墨色寝衣;因而里屋只点了一盏烛火,地上熏笼里烧着银丝炭,还特意叫谢峰加了一点点安神香。
这种时刻,睡个安稳觉对陆寒尘来说更重要。
天玑退下时就给解了穴道,大抵是酒意上涌,这人安安静静睡着,只有眉间时不时轻蹙。
侧躺着的谢令月将人拥在怀中,多枕了一个软枕,桃花眸一直在这人面上流连;终是在他又一次蹙眉时抬手,指尖轻柔抚平他眉眼,转而忍着疼轻抚他的背脊。
不时轻叹一声:“哥哥安心睡,我在。”
即使有安神香,即使谢令月温存安抚,陆寒尘还是睡的不安稳,夜深时便偶有呓语;实在担心他,谢令月几乎一直未合眼,保持着一个姿势随时看着他。
至三更天,这人额间渗出冷汗,整张脸都开始变换神色,伴随着阵阵呓语:“不要丢了我···不要···”
“求求你们不要送我入宫···我会好好赚银子···不要送我去净身···不要···求求你们不要!”
最后这声几乎是喊出来,人也跟着挣扎起来。
将人紧紧抱住,谢令月在他耳边低柔哄着:“哥哥莫怕···我在···谢令月在呢,一直都在···”
此时的谢令月只恨自己穿越过来太晚,若是他能穿越在陆寒尘幼时多好,必会早早寻到这人;将人养在自己身边,捧给他世间所有,再不叫他经历一点寒霜冷雨。
看着他在锦绣乡里长大,看着他绽露风华与锋芒,看着他成为世间最清隽风流与恣意畅快的如玉公子···
当下还是先把人从梦魇中唤醒,不能任他在噩梦中挣扎。
“哥哥···哥哥醒来,我在。”
不知身在梦境还是真置身于深渊的陆寒尘已是挣脱不得困住他的黑雾,想要放弃挣扎,就这般沉沦;恍惚间却听到有人一声声唤他哥哥,满含焦心与担忧,还有急切。
置身黑雾的陆寒尘凝眉,这人应是他最亲近之人罢,否则怎会这般一声声唤他;可他不是一直孤身一人么,哪里会有人这般在意他,听着声音里还有令人揪心的疼惜?
到底是谁?
唤他哥哥的人声音更为急切,陆寒尘甚至能清楚听到其中的颤音,原来他这般卑贱之人也是有人牵挂的么?
不再试图沉沦,又开始挣扎,他想看看这人是谁。
忽而一个称呼如同破云皎月映照下来:“···谢令月在呢,一直都在···”
月华洒落,驱散所有困住他的黑雾,豁然清醒;谢令月···谢令月···是他心悦之人啊,是他陆寒尘想要揽月入怀的那个皎皎少年郎啊。
谢令月···谢令月···是要疼惜陆寒尘的那个人,也是一直如此做的那个人啊。
再无半点自厌,再无任何妥协,凤眸终于睁开。
痴痴看着这人满面的焦急,之后紧紧抱住他腰身,面颊埋在这人胸膛,滚烫泪水随之印上墨色寝衣。
干涩暗哑的声音带着闷意:“我无事,清尘莫要担心,我只是···只是····”
只是想到我本不必经历这些,若只是这点苦难也算不得什么。
可我本来也该是江越那般的肆意骄阳,本来也有权利在昨夜你说我是你的爱人时,大声回应:我亦心悦谢令月!
谢令月亦是我如今要珍而重之的爱人!
只身有残缺,我却步不前,不敢堂而皇之宣告我对你的爱意;甚至不敢与你说,其实我很在意你与江越的相识,你可不可以为我离他远一点,你的眼中只有我一个人就好···
我怕啊,怕你终有一日不再留恋我的皮囊,终有一日会发现别人其实远胜于我,终有一日嫌弃我人老色衰与满身病疾,终有一日厌恶我的冷厉手段,终有一日受不住我这满身污名而远离我···
你是如此的皎皎明月,我怎敢如你这般理所当然要求我断绝对别人的心意,理所当然要求我回应你的爱意,理所当然宣泄你的满腔情意···
谢令月,你可知在我发觉我亦喜欢你、心悦你之时,这些无名的恐惧就如附骨之虫紧随而来···你不知我有多害怕···
只能如阴暗角落中的老鼠,暗自欣喜我的幸运,可以得到你的垂青与疼惜;也只能如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般,隐匿自己阴暗的心思,贪恋你的温存与维护,同时却想着该如何紧紧抓住你,不允你离开我的视线···
种种煎熬,我又如何敢与你说。
我怕啊,怕这般阴暗的我会将你推的更远,直至远离我···那时,拥有过月华的我都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
不用陆寒尘多言,谢令月如何不知他此时心绪起伏,也不管背后的疼痛,将他抱的更紧,恨不能融入自己的身体,叫他感知到自己给予他的安全感,叫他知道他也有可以依赖的爱人,叫他相信自己的坚定不移。
“哥哥不用说,我都明白的;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夫君,此生心动也唯有你,我一直都在。”
“在北镇抚司见你时,我便清楚哥哥的所有。”指尖轻抚这人的墨发,温柔又含情:“我可是独一无二的谢令月,不会被那些流言左右,自是了解哥哥独一无二的好。”
桃花眸泛起笑意:“哥哥你看,我们两个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如此,我们便是人们传颂的那般天作之合,合该只属于彼此。”
“所以,哥哥要信我;你不再是一个人踽踽独行,我在。”
此时只觉所有言语都苍白无力,陆寒尘紧紧贴在这人的胸膛,泪意汹涌,不住低喃:“谢令月···谢令月···”
被他连声唤着的谢令月吻在他的发顶,不厌其烦一声比一声更温柔地回应“我在”。
昏黄光影下,纱幔之后两具身影紧紧相拥,呼吸缱绻,恨不能都将对方化作骨血,彼此交融。
声声低喃萦绕,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胜过所有华丽词藻,只因有最珍贵的情意宣泄其中···
第 57 章
等到这人终于从他怀里抬头, 谢令月便发现方才这人刚睁眼时里面的血丝与风暴皆已消散,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既哥哥醒了,起来喝碗醒酒汤, 再用些清粥。”
本就身有暗疾, 好不容易调理的见了些成效,今日又是伤心伤神, 且还空腹饮酒那么多,谢令月当然惦记这人的安康,唤守在门外的天玑几人张罗。
懒散半坐起来,握住自己枕过的那只胳膊揉捏, 缓解狼崽子的僵酸, 凤眸却满是柔意盯着人,语气更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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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 清尘···”
多谢你不曾问及我的狼狈,不曾问及我的殇恸, 却如与我感同身受, 抱紧我给我汲取暖意,叫我知道,你会一直在, 不离不弃。
而这些,恰是我真正想要的。
怎么就有这样的一个人, 如同是另一个他,清楚他的所有,亦清楚他心间所想;给足他空间, 给足他尊重与爱护。
梦魇里听到的那一声声“哥哥”和“我在”大诋会铭刻于陆寒尘心间 , 这一生都将如影随形。
他也真正体会到了这人说的要给予他的甜,永远镌刻于骨血之中。
在谢令月的督促下, 这人先喝了醒酒汤,片刻后又在他的眸光下落败,用过一碗白粥;因为有狼崽子陪着他一起,原本没有的食欲也冒出来。
天璇忙着收拾碗筷的中间,谢峰进屋,给自家主子打了个手势,谢令月微微颔首,谢七与谢十一行动够利索。
恰此时将要拂晓,谢峰退下之前叮嘱,屋外隐约可见浓云翻涌,看来是要变天了,主子屋里的炭火还是一直留着;山上又比皇城里冷一些,免得再惹了风寒。
里屋恢复安静,谢令月斜斜躺下,他可是一夜未曾合眼,此时困意袭来,躺下后还不忘招呼这人:“哥哥过来。”
本不用他招呼,陆寒尘就贪恋他身上的温暖,还有盖毯里的热意;最后喝了口热水漱过口,顺从躺入盖毯,照旧依偎在狼崽子怀中。
躺下之前,主动凑过去亲了亲这人的唇角。
九千岁倒是想来个绵长的亲吻,怎奈他几次漱口后还觉鼻息间有残存酒味,怕这人嫌弃,只得放弃所想。
伸手将人搂住,另一只手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不用他多言,陆寒尘接过盒子打开,转头疑惑看向这人。
盒子里并排放着两个男子用的纯金指环,样子简单朴素;正是这般简单,陆寒尘才狐疑看狼崽子;他们两人都是尊贵的身份,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怎的这么一对简单的指环被狼崽子特意拿出来。
“哥哥看指环内壁。”谢令月温柔提示。
捏起其中一枚小一些的,陆寒尘细细看去,便见指环内壁深深镌刻着谢令月与陆寒尘的名字,两个名字的中间是一个小小的心形浮雕,整体平润光泽。
谢令月锁住他的目光,声音更添温柔:“我与哥哥成婚仓促,还未来得及准备定情信物;这是我在灯会之前自己亲手打磨做出来的指环,哥哥也可以叫它定情戒指。”
说话的同时执起这人的右手,将小一些的指环缓缓推入无名指,尺寸正合适。
“有一种说法是无名指上有一根血管直通心脏,定情之人为你戴上一枚戒指,便是套住你的一生;因而我没有选择定情玉佩那些,特意做了这对戒指;内壁就是我与哥哥的名字,贴在心脏最容易感受到之处,时时感受到对方在心中的存在。”
至于为何要做纯金的,当然是为了情比金坚这个美好的寓意。
将另一枚放在这人掌心:“现在哥哥给我戴上这一枚,我便是哥哥的人了,永远对哥哥忠贞不渝。”
从他开始说话便一直愣怔的陆寒尘眼尾又开始泛红,九千岁不知为何自己这两日总是想在狼崽子面前落泪,何时他的眼泪这般不值钱。
可是这样好的谢令月,他如何能忍住。
颤抖着指尖,拿起这枚指环,虔诚而郑重缓缓推入谢令月右手的无名指,终是忍不住在他的指尖和指环上落下轻吻。
“哥哥可知,在我这里,定情戒指一生只能送一人。”谢令月柔中含笑:“如今哥哥戴上了我的定情戒指,往后余生,你的心里只能住我一个人,你的心跳也只为我钟情;而我,亦然。”
陆寒尘再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心潮起伏埋在狼崽子的怀里,全心感受和汲取这人沉稳的心跳。
此时任何语言都是多余,两个人只是紧紧相拥便足够。
良久之后,还是谢令月打破气氛:“方才谢七传上来消息,昨夜行动成功,想来不过巳时消息就会传开;京都三名官员暴毙府中,一名暴毙在青楼,今日的早朝应是会热闹不少;还有扬州一人,怀州一人,晋地一人,最多两日后,消息应可传入京都。”
眼帘低垂:“哥哥可要回皇城坐镇,顺便···为我扫尾,混淆两方视线?”
九千岁微微抿唇,当他不知道么,狼崽子这是怕自己心中郁郁;这人才给了他最重的承诺与最大的安全感,却还是担心自己,那一家三人今日还在寺中,担心自己看了心里更窒闷,恰好狼崽子的谋划走出一步,这是想让自己回皇城忙起来。
一则有事情转移自己的心事,一则也可以避开那一家三人,眼不见心不烦。
上次中秋灯会后就见识了谢七几个的本事,还有狼崽子的细致入微,怎么可能需要他来帮着扫尾。
心中又是一暖,这个人真的太好了,好到陆寒尘总有种恍然若梦的怀疑。
不过,有些事不是想要避开就能避开的;就如狼崽子之前的担忧,想要扳倒九千岁的人太多,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总归是自己的事,总叫狼崽子为自己担忧可不好。
亏得自己还比这人年长五岁,这么一比,真是白长了五年。
语音恢复了如常:“你给谢一传令,人还是他看着;待我将你捅出来的这件事处置了,亲自前往云州走一趟。”
仰首看他:“那时你的伤口差不多愈合,可要与我同去?”
九千岁已然看出来,跟在谢令月身边的婢女侍画应是谢家为他准备好的替身,身形这些与谢令月女装时相同便罢了,便是容貌也有一点点相似。
到时就留侍画在督主府扮作夫人,深居简出,还有侍琴这些人照常侍候,没人能发现其中蹊跷;而谢令月可恢复男子身份,就说是自己的护卫,跟着自己前往云州,也不引人怀疑。
如此,这些日子狼崽子便可不用缩骨功,更有利于伤势恢复;还可去云州亲自请确认他布置的生意,可谓一举多得,想来狼崽子会喜欢这个提议。
果然,谢令月应的很痛快;他终于可以走出京都,看一看大宣的其他地方,且云州那边的布置的确重要,能自己去看一眼,当然高兴。
“对了,你为何选定在云州开辟生意。”可是一开始便清楚我的身世,查探是一回事;查清之后想到我不便对陆家人做什么,你想为我讨回公道。
陆寒尘如是想,对于狼崽子解释的因陆恒夫人的样貌引起怀疑,他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九千岁的人在云州盯了陆府几年,怎的自己人就发现不了这般疑点,偏谢一刚到云州便发现了。
九千岁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狼崽子身上有很大的秘密,便是谢家人都不知晓。
谢令月解释道:“西北之地多矿产,还产良马,又与几国相邻,最易发展商道,这样利润巨大的生意我怎么可能不馋;云州又是西北最繁华之地,在那里落址是天时地利人和。”
当然,他也想过抢夺陆家的生意;陆寒尘是纯正的古代人,碍于太多礼法或者心结不能对陆家如何,那便由自己这个夫君为他讨回该得的公道。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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