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过于病态的思念眼神、宛如惋惜故人般的叹息、笃定不会见面的未来……
喻辰很想问“他是死了吗”,某一瞬间这种念头在脑海之中叫嚣,竟然称得上是疯狂生长,他非常非常好奇秦岸究竟会给他一个怎样的答案。
他停尸三天,骨灰撒入大海,没有灵位,无人祭拜,除了裴俨和警察,这世上不该有人再知道他那样寂寂无名地死在偏远小镇。
——喻唯倒是刚刚知道了,但他自己尚且都还处在被辨不清真假的消息震惊到的缓冲期里,亟待去证实真实性,断然不会有兴致再将此事说给其他人听。
所以一旦秦岸笃定地告诉自己他已经去世了,那这个人的消息来源就很有意思。
喻辰眼角眉梢都因兴奋浮上笑意,倘若不是重生回来遇见了裴俨,又或者今晚并没有提前见过喻唯,想来连他自己这时候都会控制不住情绪,身处摇摇欲坠的山崖,一下子就会被人从身后推下去。
但真到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有些不管不顾。
他突然觉得就算疯一点也不错,有人给他兜底。
他就是疯狂想知道困扰了自亻立月孛ㄖ浼YU叚赑缯钥煷己这么久几乎让他怀疑世界的问题究竟是什么答案。
哪怕只能撕破帷幕一隅,窥见一点点藏在阴影里的影子,他也甘之如饴。
喻辰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抬眸去找裴俨的身影,一刹那有了身在人间的真实感。
他弯眸浅笑,声音愈发柔软,在这样嘈杂喧闹的世界里,渺远得几乎听不清。
“可惜……”青年轻声叹道,惋惜的模样如同一片不慎落入春水的桃花花瓣:“前辈越是这样的口吻,我越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才能令你念念不忘呢?”
秦岸微笑道:“很好很优秀的一个人,光是站在那不动就令人忍不住将视线投递过去,有他在的地方,连聚光灯都显得多余。”
喻辰眼底聚起浅浅一层寒冰,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有所触动,反倒愈发觉得恶心,迟来的晕车眩晕感后知后觉地袭来,在胃里翻腾着叫嚣,几欲作呕。
他勾了勾唇:“你这样说,我还真的想起来一个人。”
“我刚进MOON的时候,就有人说我像他,后来队长也说我像他。你说是你的弟弟,您又恰好是TRG的创始人……”喻辰顿了顿,无畏地剖心,“可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无论如何也担不上您口中的‘很好很优秀’吧?”
他笑着偏过头,望着秦岸来不及变幻视线的眼底浅笑,风月在这一瞬间都该失色,怯懦得从他身边略过,恐沾染半点风情。
秦岸眼睛里藏着一丝未曾消散的震惊和困惑,像是不理解已经跳入狼圈的小羔羊为何突然撕扯开了羊皮,竟然朝恶狼露出血肉,引得人恨不得一口吞下。
他没有细想青年口中突然变掉的称呼,而是顺着话头问了一句:“你想的是谁?”
喻辰微笑:“Polaris,您说的不也是他吗?”
诚然,秦岸一开始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甚至还存了些恨不得宣之于口的隐晦心思。
喻辰陨落得太迅速太令人措手不及,名字逐渐成为圈内人口中的‘不可说’,他已经太久没有从旁人口中听到过这个代号。
将曾经的喻神摆在自己小辈的位置,再刻意用惋惜的口吻彰显亲密,哪怕与污名相伴,却也能令人生出些诡异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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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旦谜底并不是由出题人自己告知,而是被别人猜出,那点满足感便悉数变了质。
原来……就算已经声名狼藉,就算销声匿迹,仍然有人记得他的存在啊。
秦岸并不在乎别人说起喻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情绪,厌恶也好、崇拜也罢,他这些年来听得太多了,耳朵早已生了茧,太久没有让这个名字在耳边出现,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怀念。
因着这点怀念,又因为某个不该告诉别人的好消息,他就犯了贱。
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人分享,随便谁都好,那么像喻辰的某个新人更好。
可一旦真的从这个新人嘴里听到了喻辰的名字,真的被他猜了出来,秦岸又觉得令人生厌。
小家伙就应该乖乖巧巧地坐在一边,顺着他的话题,时不时应和一句,满足他那无人分享的倾诉欲,而非自作聪明仗着那点相似竟然也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秦岸眼睛里的温和褪去几分,不着声色地扫了裴俨一眼,而后转回来,问:“是吗,连你们队长都觉得像?”
喻辰饶有兴味地点头:“是呢,他说我很像他哥哥,直播的时候还说漏过嘴,大家都知道的。”
秦岸这才上下审视了一会喻辰,企图从他身上再找一点记忆里那个人的影子来。
可惜太久没见,连样子都模糊,被记住的全都是刻意留下的,再这样找寻,竟一点相像都看不到了。
他笑了笑:“是吗,那看来连他也还是不够了解。”
喻辰差点想说你他妈闭嘴吧,裴俨要是再不了解,这世上可能再没有其他人担得上一句知己了,可是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喻辰并未与他计较争辩,反倒说:“秦总,你好矛盾啊。”
秦岸睨了他一眼。
喻辰似笑非笑:“您一边说他很好很优秀,似乎很是想念怀念,可我说他不是这样,差点就要诋毁的时候,您又一言不发不做辩解,反倒关注点在于我家队长眼神好不好的问题上,您这究竟是希望别人觉得Polaris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呢?”
喻辰知道自己应该再委婉几分,最好虚与委蛇,还有很多自己解决不了弄不清楚的问题需要他再想法筹谋。
可大概是气氛太热闹,也可能是被裴先生捧在手心太久,他懒得假装。
“还是说,你想要的只不过是这世上再没有喻辰这个人?”青年弯眸笑着,像一只狡黠的狐:“他挡你路了吗?”
第55章
MOON毫无意外地又拿了当场第一。
喻辰听着响彻在耳边的欢呼声, 弯了弯眸,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他为MOON取得的成绩感到开心,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荒唐感。
喻辰经历过国内电竞百花盛开的时代, 见证过一代又一代人从无到有努力奋斗的过程。时至今日,电竞场馆兴建地越来越豪华,职业选手签约费水涨船高, 一场值得人拍手叫好的比赛却愈发少见了。
喻辰坐在观众席里, 仰头望着比赛场上正在接受主持人采访的裴先生,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渺, 只有眼睛里见到的才足够真实。
视线相交的一瞬间, 喻辰唇角绽开一个更大弧度的微笑。
——无论怎样, 小队长打得这么漂亮,总是该被嘉奖鼓励的。
他起身, 稍稍弯了弯腰矮下身子, 尽量不引人注意地绕到后台, 工作人员给他指了回休息室的路,喻辰却转了个弯, 轻车熟路地走到选手下场门边半倚着。
台上只剩下MOON一支队伍,所有的竞技比赛向来都这般残酷,赢家青史留名,败者寂寂无名。
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选手从自己身边走过, 喻辰往旁边让了让,只当自己跟过去的Paloris完全割裂,半分眼神都没有分过去。
有人没忍住多打量了几秒,为这新鲜面孔驻足, 最终又因为那件明晃晃印上MOON标记的队服退却。
是将自己打败的队伍成员, 他们仍在台上接受千万人欢呼叫好, 而自己只能灰溜溜走下舞台,是脑袋疯了才会想着跟这人打招呼。
喻辰乐得清闲,在光线明暗处百无聊赖地站着,听着舞台上的声音,从侧面观赏裴俨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人气场真的很强大,这样慵懒又随意地站在舞台上的时候,随意将视线往台下任何一处角落扫过去,都像是一头逡巡领地的狮子。
他无需冠冕,可又满身荣耀。
喻辰忍不住地为他感到开心。
似乎是察觉到视线,也有可能是归心似箭急着想要回家,裴俨突然偏过头往下场门扫了一眼。
原本是一眼就要收回视线的,却被一张带着笑意的脸吸引住了,半晌没想起来回头。
喻辰看了两秒,一个没忍住,憋着笑抬手挥了挥,提醒他还有镜头在拍,注意一点影响。
“裴神、裴神?”主持人的声音从场馆音响中传出来,裴俨却跟没听见似的,江焕站他身边都没眼看,抬起胳膊捣了捣:“喊你呢。”
裴俨回过神,方才还有些不耐烦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迫切,他甚至懒得问主持人刚刚究竟问了什么问题,抬起话筒就来了一句:“谢谢大家的支持,等决赛的时候再继续吧。”
主持人被他整得一愣。
原本倒数第三场比赛确实没必要进行这么多的访问,况且赛前都有备采,也实在不需要在比赛后继续采访。
只不过MOON人气太高,裴神又经常不参加现场比赛,好不容易露了面,主办方自然是想着多薅点羊毛才好对得起观众花了那么多钱买的门票跟应援。
可是Space话都出来了,再问确实也不太合适,主持人寥寥几语结束了这场访问,一句“那下次再见”还吞了一半在喉咙里没完全吐出来,裴先生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三两步就走到了台阶处,余光所及甚至看见最后几阶台阶他是蹦下去的。
摄影师跟惯了现场,知道观众们都喜欢看什么,从裴俨转身下场的那个瞬间开始就将镜头移了过去,画面的最后是裴俨快步走到下场门旁边一位等候着的青年身边,微微低下头侧身挡住他打半个身子,看不清神情,却能望见一贯冷漠的裴神情不自禁向前伸出的手……
摄像师立刻将镜头移到了一边,生怕拍下来什么不能播出去的画面被扣奖金。
【啊啊啊啊!是chen吧!】
【就是他吧我看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是MOON队服啊,而且谁见过裴神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啊?!】
【TMD,这是吃醋爆发占有欲了吧,刚刚在台上看见晨晨旁边坐着秦总的时候裴神就想下来了吧】
【是谁又嗑到了呜呜呜,好甜啊,知道自家老攻吃醋所以特意在旁边等着确保他一下来就能看见自己,究竟是什么究极给安全感的行为啊】
【队内夫夫就是坠吊的!】
【……】
镜头没拍到的角落,手指被人一把攥住,喻辰也没挣脱,依旧笑盈盈地望着自家队长:“真不怕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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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绯闻?”
裴先生面色不改:“跟你传的话不叫绯闻。”
喻辰挑了挑眉,手往前拽了拽:“回去吧,人太多了。”
裴俨应了声好,进员工通道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镜头所在的方位,看清之后眼神暗了暗,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意没有这一幕没有被拍下来。
喻辰瞥见他这些小动作,大约猜中裴俨的心思,只觉得可爱得要命,勉强可以让他一会事后问罪的时候不那么凶。
通道里不算太安静,来来往往的都是各家战队的队员,刚打完比赛要回基地,喻辰还没来得及提醒,裴俨率先松开了紧握的手。
喻辰垂眸望了一眼,没忍住轻轻地握了一下,竟然有片刻的不适应。
被人握住的时候没有不适应,这时候松开了反倒觉得陌生,喻辰自己都有点发笑,干脆把手揣进了口袋里,默默地跟在裴俨身后走。
江焕他们缀在后面不远不近的位置,一直都没有跟上来,前面偶尔撞上的人基本都会主动让开一条路,喻辰跟裴俨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休息室,陈威等在里面,何天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来,抬手扔过来一把车钥匙,对上裴俨也没好气:“别太迟了,后天还有比赛。”
“知道。”裴俨笑了笑。
喻辰问:“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吗?”
“不回。”裴俨说,“带你去看海。”
喻辰愣了一下,抬起头凝视了裴先生片刻,试图弄明白这人突然生起的兴趣从何而来,怎么这么毫无预兆。
但仔细一想也并非完全没有预警,裴先生早就想带他去看海,前一次是因为自己情绪失控没去成,后来又是他一直躲着裴俨,裴俨给了他很多自我调节的时间,到这时候才提出来已经算得上是很克制了。
只不过刚打完比赛,不跟着战队一起回家,而是让副教练帮他把车开了过来偷偷溜出去吹海风,喻辰想想还是觉得不愧是小孩子。
总敢做这些年少轻狂不顾忌后果的事。
但也正常。
裴俨永远意气张扬,他喜欢这样的裴先生。
绕过粉丝,从停车场地另一头出去,开上高架,喻辰将窗户开了半边,任晚风从桥上吹进车里,他随口提了一句:“你手上刚刚全是汗。”
裴俨开着车,随意瞟了一眼:“打比赛紧张的。”
喻辰勾了勾唇,说不清是嘲是笑:“这种比赛有什么好紧张的。”
裴俨没应声,他清楚喻辰这话并不是狂妄自大的贬低,说到底,他大概还带着一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这时候应了反而还会让他更生气。
喻辰将手伸出窗外,吹了吹风,漫不经心地道:“秦岸加了我联系方式,我还没同意。”
裴俨一顿,嗓子沾了点哑意:“要同意吗?”
“要啊。”喻辰说,“他今天晚上给了我好多惊喜。”
每一个都足以颠覆他前面那三年的认知,每一个都让他觉得荒唐又可笑。
但唯独在裴俨身上的,让他既预料之中,又忍不住逗逗小队长。
他话头一转:“对了,你打算退役?”
裴俨方向盘一松,车身向一侧歪了歪,他赶紧转了回来,喻辰反倒一点都不紧张,憋不住笑意:“怎么着,被我发现秘密了打算灭口?”
他轻佻极了,裴俨松下那口气,颇为无奈地偏过头扫了他一眼:“哥……”
“嗯?”喻辰睨着眼望他。
“你可怜可怜我。”裴先生轻声请求道,放下一只手蜻蜓点水一般碰到喻辰左手轻轻捏了捏。
酥麻感自指尖传到心底,喻辰恍了一下,半晌才低低地爆了个粗口:“操!”
裴俨在他旁边极低地笑了一声,喻辰飞过去一个眼刀,暗骂小队长是个小狐狸精,做错了事就知道撒娇服软,一点点身为裴神地矜持高傲都没有。
骂完又忍不住看了看显示屏上的导航,想着怎么还没到,车停下来他肯定要给裴俨好看的。
可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喻辰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事不能这么糊弄过去,不凶一下裴先生,他迟早还能干出一样的事。
所以刻意板起张脸,瞪向裴俨:“下次还敢吗?”
裴俨偏过头笑了一下:“下次先跟你商量。”
他认怂得太快太坦然,喻辰哽了一下,火发不出来,又觉得自己好像被哄好了,哼了一声,轻声嘀咕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可是刚说出来恍然一愣,耳根子都有点红。
他们俩什么关系呀,有事要先跟他商量的?
怎么……这么像报备啊。
喻辰没忍住,又瞪了裴俨一眼。
第56章
裴俨带喻辰来的这片沙滩并没有划做旅游区对外开放, 现在又不是黄昏跟清晨,四周三三两两聚集的除了附近居民就是邻近大学社团组织出来玩的学生。
裴俨停好车,喻辰拉开车门, 微眯了眯眼感受迎面吹过来的海风,回头想找裴先生,一转眼却看见他拉开了后座门, 捞出来一只背包。
喻辰歪了下头:“带什么了?”
“衣服跟一些零食。”裴俨似乎很享受投喂喻辰的快感, 他喜欢看着哥哥在自己一天天的投食下长出几斤肉,喜欢拥吻时不经意抚上的腰间软肉, 每一桩都会让人觉得人间是值得的。
喻辰微怔, 再看裴先生的眼睛里不自觉就带了几分揶揄:“早有图谋?”
是早就想好了在比赛结束之后将他带过来, 所以才会在这里备上这些类似情侣约会时的小玩意。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喻辰暗暗地想, 裴俨抖开外套, 给他递了过去:“把队服换下来吧, 外面人多。”
刚打完的比赛,谁也不知道这片海滩上会不会碰见认识他们的人, 喻辰没那么想出风头,裴俨也不希望有不识趣的人过来打扰他跟哥哥的约会。
喻辰没反对,毕竟夜里确实凉,换上厚外套之后挡了不少风, 他将拉链拉到顶,余光里瞥见裴俨又从车里拿出来一个透明玻璃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他摆在训练室桌上的那盆仙人掌。
他觉得有些诧异,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没问裴俨为什么会带这个来, 反正不过是为什么, 他总会跟自己说的。
喻辰意识到自己对裴先生几乎拥有了接近本能的信任。
——除了他打算退役不告诉自己这件事。
喻辰想到这,那点刚因为对象青涩地想要跟他约会恋爱而生起的小惊喜一瞬间便消散了,刻意板起张脸,冷冷地瞟了裴俨一眼,径自一个人朝前面沙滩大步走过去。
裴俨微愣,随后忍不住低低地笑开,三两步跟了上去,一把勾住喻辰肩膀搭了上去,低下头沉沉地笑:“怎么还在生气呢,我不是道过歉了吗?”
海风在耳朵边上吹,裴俨声线本就得天独厚好听得要命,一旦刻意含着笑压着音调地勾人,那简直只能用“不知检点”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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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别提这人还凑得极近,几乎额头抵着额头,脸贴着脸,一瞬含着晚星的眸子里全映了自己的模样,是谁都忍不住沦陷。
喻辰心跳可耻地乱了一拍,刚想要谴责它,又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
——那点微不足道的羞耻心在刻意撒娇的小队长面前,简直可怜地没有存在感,才冒出个头就怂兮兮地自己缩下去了,很清楚主人压根不需要它。
可喻辰不死心,他克制住心动,抬头瞪了裴俨一眼,威慑力有多少自己是不清楚,总之是连人的样子都还没看清楚,裴俨就已经笑着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唇。
一下一下轻啄,像是刚拆开的甜点,下去的每一勺都深思熟虑,一口一口吃掉最诱人的部位,才好品尝到所有精巧的小构思。
而后深吻,旁若无人地在晚风中交融,任海浪拍石、游鱼摇曳。
喻辰被放开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微微缺氧,眼前光景一时间模糊,光晕一圈圈一层层散开,眼角不自觉地发热,好像有水汽晕染聚集。
他懵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迟来的危机意识终于作祟,四处张望了一番。
裴俨笑道:“亲都亲了,还怕别人看见吗?”
“你少说两句吧!”喻辰低声骂他,头一次这么像找点东西给这人把嘴堵上。
好在海边本就自带浪漫元素,加上天色暗沉,远处民宿门口的灯光没渗透到这边,纵使有人看到了他们,也只会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提前移开视线,喻辰没看到别的什么。
裴俨来过这里几次,知道这边性质,提前踩过点,也清楚哪里人最少,哪边最不引人注意。
喻辰是个张扬的人,但他的高调张扬只在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上,感情上出人意料地迟钝,单纯稚嫩地像个孩子,否则也不至于那么久都没能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裴俨将他诓来,自然不会平白让他担心。
可哥哥这幅受惊小鹿的模样实在难得,越看越令人欢喜,裴俨便忍不住多逗弄了一会,等到喻辰意识到真的没人看过来的时候才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呼吸都还有些急促,眼角水光都没擦干净,连嘴唇颜色都艳艳着光泽,还敢威胁他:“下次你再胡闹试试!”
裴俨眼神暗了一瞬,嘴上“嗯”了一声,动作却很连贯,毫无预兆地低下头再一次亲上了喻辰的唇。
只不过这一次仅仅是贴着,裴先生没再做出格的举动,手也安分守己地厉害,没有碰上喻辰身体地任何一个部位。
这是一个不带情.欲的吻,赶在喻辰反应过来之前就松开,裴俨往后退了一步,望向喻辰,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呢喃自语,可偏偏顺着风传进了喻辰的耳朵里:“太喜欢你了……”
“……”
暑热大概还没完全散去,不然无法解释他背后爬上的一层薄汗,也无法解释他一瞬间突然想回吻过去的冲动。
喻辰耳热,躲开了裴俨那种似乎要将人吞没在里面的视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看着月光下的海面。
涨了潮,砂砾咸湿,他们找打一片干燥远人的地方,靠着礁石坐了下来,裴俨将仙人掌放到了礁石上,拿开了玻璃罩:“我偷偷干了件坏事。”
喻辰纳闷他口中的坏从何来:“嗯?”
“你当时说想要海葬,我满脑子都是昏的,其实一点都不想海葬。”
他甚至不想火化,裴俨理智清醒了一年多,在混乱无序的肮脏地狱挣扎着,却在那一瞬间失了魂。
他不想火化,哪怕遗体看不清面容了,他都想带喻辰回家。
他不属于拓可,也不该属于海洋。
Paloris存在的地方应该是遥远而浩瀚的星河。
可海洋是人间的宇宙。
也许可以骗过自己,告诉自己,喻辰来人间一遭,嫌这地方太脏了,所以又回了天上。
可还是舍不得。
他生了脚,他是地上的生物,他下不去海底,也上不了天空,那该怎样留住喻辰呢?
裴俨视线落到仙人掌上:“我偷偷抓了一把骨灰带了回来,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找阿姨借了点土混在了一起。”
喻辰有些怔愣,裴俨一开始认识的是喻唯,可他从来不跟着喻唯喊人。
不喊自己舅舅,不喊喻晴阿姨,自然也不喊老妈叫外婆。
他唤姐姐,叫阿姨,俨然是跟着喻辰的辈分在走,可那时候两位女士只觉得小孩嘴甜,喻唯只以为他在占自己便宜,连喻辰都没有多想。
找阿姨借了点土?
这是怎么个借法?
喻辰有点懵,懵着懵着,他问了一句:“你把我妈坟挖了?”
……不能吧,那群黑子嚷嚷着都没干成的事,裴俨给他干了???
喻辰一时间心情复杂。
裴先生心情比他更复杂。
气息转了两转,终究还是沉不下去。
裴俨眸色一黑,抬手就按住喻辰后脑勺亲了上去,恶狠狠道:“你还是别说话了!”
喻辰仓皇间听出来了几分恼羞成怒,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今晚回忆了太多过去,连带着害得裴俨也跟着他的情绪而提心吊胆,喻辰可不想再给这人整难受了。
已成定局的事既然改变不了,就不要再一直回忆,喻辰听见裴俨的话,只会抑制不住地想他当时究竟多难过。
他们可以拥有未来的很长很长时间,没道理沉湎过去。
裴俨后来果然没有再说,喻辰碰了碰那棵仙人掌的刺,倒是没像玄幻故事里说的那种有什么心灵相通的触感,真要说的话还不如裴先生手上那串佛珠让他觉得悸动。
他们在海边坐了很久,久到比赛所有热度都已经发散出去,喻辰才偏过头,主动扬起脖子在裴俨唇边落下一个吻,轻声笑着勾引:“陪我演一场戏吧,男朋友。”
“结束之后,退役或者并肩,我都陪你一起。”
第57章
夏季赛最后一场比赛前的凌晨, 爆出了一个震惊全电竞圈的大新闻。
喻辰前一夜跟裴俨在排位赛里多练了两局,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青训生宿舍只剩下了他一个, 连导演组的摄影师都显得有些怠惰心不在焉,镜头好几次忘了运转。
他走到隔壁,随手拿了份早餐, 一边戳着豆浆杯的盖子一边推开训练室的门, 打眼就撞上几个眼眶红红的小孩子。
喻辰愣了一下,习惯性地问:“怎么了这是?”
因为聂海志的缘故, 他在队里人缘说不上太好, 一开始只有青芽跟陆言不避讳愿意跟他走得近些, 后来几场顺位赛打下来,队里其他孩子也存了跟他套近乎的念头。
说不上多亲近, 但总不是迎面撞见别人在哭还能熟视无睹的关系。
被他问到的人怔了怔, 扭过头, 倔强地咬了咬下唇,一个字也不说。
喻辰便觉得这是不愿意告诉他, 耸了耸肩,也不好多问,走到自己座位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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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一整间屋子里几乎就没一个正经在训练的, 全都低着头刷手机,一个个脸上表情都有些难测,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情绪在房间里蔓延。
他有些纳闷,偏过头, 看见青芽愣愣地望着自己, 眼睛里写满了欲言又止。
喻辰嘬了一口豆浆, 在嘴里含了会儿才吞下去,忍不住发笑,轻声道:“到底怎么了这是,这幅表情看我干嘛?”
青芽没吭声,陆言看不过去,直接将手机递了过来:“你起来没看手机吗,消息全都刷屏了,Polaris的。”
喻辰先是愣了一秒,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马甲被人扒了,否则青芽为什么会那样望着自己,可转念一想意识到不对。
面前这两个是接受过他那些半真半假快要把自己都唬了进去的话里面几分真心的人,他们还以为现在的“夏晨”跟Polaris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于是回过了神,喻辰收起那副惯常三分笑的表情,低头瞥了一眼手机。
#Polaris 车祸#
#喻辰去世#
#拓可#
寂寂无名的边陲小镇,安静立在地图一隅多年鲜有人知,却在这样一个初秋的清晨,伴着丧钟骤然出现在世人眼中,措手不及。
喻辰看着那条实时上升的关键词热搜,竟然不合时宜地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这样有没有可能给当地带动一下旅游业发展。
旋即又意识到这样不太行,这种情绪太突兀又离奇,他仰头,在训练室里扫视一圈,后知后觉一般,问:“所以他们都是因为这条信息这么沮丧的?”
他觉得不可思议,陆言竟然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喻辰饶有兴致地睁大了眼睛,视线从一张张脸孔上扫过,似乎想要透过这寥寥十数人的表情窥见芸芸众生相。
可惜人心向来难以窥探,喻辰吃过单靠面相揣测人心的亏,这时候这种想法不过一闪而过,连一丝多余的涟漪都不曾掀起,便又安静淹没下去了。
他只是缓慢地咬了一口早上周姨刚蒸出来的豆沙包,慢条斯理地嚼碎吞进腹中消了几分饥饿感,然后轻声道:“真是可惜。”
青芽有些讶异于他的表现,陆言稍稍思考了一下,问:“你早就知道?”
喻辰顺手开了电脑登进账号,漫不经心地:“不是什么秘密,他早死了。”
从早上醒过来开始似乎连空气都粘稠发涩的,压得人喘不过来气,众人默契又无声地低头从宿舍走进训练室,又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这一桩匪夷所思的消息发酵。
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彻底接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更遑论纵然喻辰的过去再不看,Paloris的落幕再戏剧,在这些正朝山顶爬去的年轻人眼里,他依旧是下山的神。
哪怕名字不该被唤起,哪怕名字不该被唤起,哪怕世人提及皆为贬义。
嘴上说着不喜说着耻辱,但谁又都清楚,有些人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喻辰是这样一个人,Paloris更是一个符号。
他们愿意接受他的陨落甚至丑闻,乐于看见这样一个人从电竞舞台上消失,可是却不代表希望看见他的死亡。
死掉的人,随之而逝的也是一个时代地印记。
陆言良久无话,喻辰点进游戏,摸进训练场压了两下枪又觉得没意思,退出来喝掉最后一口豆浆,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裴俨恰好找他。
喻辰账号一退,“我出去一趟。”
青芽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哥,你去哪?”
“栽花去。”喻辰随口道,脸上没有半分跟屋子里这群人如丧考劈的表情类似的情绪。
他走到门口,正要推开门,鬼使神差的,回过头看了一眼这间训练室。
初秋的光线暖暖的,透过云层隔着院子里松树的影子落下来,一道挨着一道,从明净的玻璃洒进晨起的训练室。
这样的画面太和煦梦幻,不该被死气沉沉笼罩,他觉得刺眼。
喻辰想了想,手掌按在门把手上,朗声问了一句:“他活着地时候你们也曾为他伤心过吗?”
死后再来做这些,难免虚假。
裴俨已经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臂弯搭着一件外套,并不走近,安安静静地站在大厅中央抬眼望向这间屋子,眼睛里凝了笑。
喻辰不再多想,也不去看这些青训生的反应,推开门走了出去,自然地接过裴俨带下来的衣服,给自己套了上去。
今天的气氛不适合训练,死了一个该称为电竞黑历史的人,无法庆祝、也不能哀悼。
连情绪都多余,只是过了一天,才粉上这个圈子的小粉丝们突然意识到这一天没有任何一家战队官宣、也没有一位职业选手直播。
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哀,并非致敬,也非吊唁,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直到这一刻,大家才意识到原来真的有那样一个人,就算他丑闻满身,就算他低入尘埃,仍旧是令大多数人仰望的存在。
·
裴先生在A城置办了一处房产,市中心最好的地段,医疗跟交通都便捷,32层的大平层,天气好的时候站在阳台能看见极遥远的海平线。
喻辰倚着门垂眸,说是要栽花,实际上从基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前前后后便全都是裴俨一个人在忙活。
开车去花鸟市场,选营养土选花盆,连浇花用的小喷壶都重新挑了一个,而喻辰做的所有事也不过是结账的时候打眼瞧见一盆开得正好的长寿花,顺手捎带了回来而已。
至于到了这,他倒是想动手,裴俨压根没给他机会,自己一个人给那盆仙人掌换了土,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给它好端端地移栽到了阳台上。
喻辰拿着根冰棍,看看那棵孤零零的仙人掌,又看看它旁边开得灿烂漂亮的多重花卉,随口说了一句:“挺好,有个伴了。”
裴俨起身的动作一顿,回过头瞧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只是将纸巾盒递了过去,让他擦擦手上快要滴下来的冰棍液。
喻辰闷闷地笑了出声,阳光落在百米高空,洒在身上的之感格外厚重,他再瞟了一眼那盆仙人掌以及底下混在一起分不清土壤来源的花盆,收回视线,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队长,我可以申请今天不回宿舍了吗,我想睡你这,给我放个假呗?”
裴俨收拾花铲的动作一顿,偏头瞥向他:“明天决赛,你别招我。”
喻辰乐道:“比完赛就可以招你了?”
裴俨看着他不说话,没两秒,先逗乐的人扛不住,耳尖渐渐爬上了一点热意,喻辰挥挥手往屋里走:“当我没说。”
怂,还爱撩。
裴俨没忍住笑了笑,再收拾好东西进去发现喻辰坐在他沙发上低着头回消息。
裴俨走过去,顺口问道:“中午吃什么?”
“随便点个外卖吧。”
“都回家了。”裴俨说,“我给你做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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