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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 四下昏暗,透着隐约的霉味儿。

    楚滢只抬头打量了一眼,便认出来了, 这是大理寺的牢狱,陈设破旧, 墙角遍生青苔。

    大理寺卿已是特意照顾了,将邻近监室的囚犯都调开了去, 挑了相对最整洁的一间,专用来关押苏锦,要不然, 四周吵嚷脏乱, 该比此刻更不堪些。

    但已经很够了, 她扫视着周围情形, 眉头忍不住地就深深蹙在了一起。

    这是她身为帝王, 原该此生都不会踏足的地方,这些日子以来,竟也来了许多回了。她倒还无妨, 令人揪心的却是苏锦。

    他出身世家旁支, 虽不是大富大贵,也是从小衣食无忧,后来入朝为官, 再到成为她的帝师,她的枕边人, 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作践。

    更何况他的身子,原也就没有养好。

    狱卒即便已经不是头一回见到她这位陛下,仍是战战兢兢,脚下发软, 忙着上来问安:“小人参见陛下。”

    “起来吧。”她绷着脸道,“苏大人一切都好吗?”

    狱卒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心里头有些说不上来。

    都已经锒铛入狱了,还能称作“大人”吗?

    但她也知道,这位苏大人,身份实在是不一般。曾经以男子之身,任帝师之位,这是多大的脸面和荣宠,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女子对他,多是畏大于敬,皆道这是一个狠角色,有些立志于读书科考的男子,则对他颇加景仰,以他为目标。

    直到他一朝入狱,化为泡影。

    与恭王一同谋逆,坑杀神武军,在陛下身边多年,只为摆布陛下于股掌之间。这是何等样的罪名?

    她听说时,惊得肝儿颤,只道这陛下念及旧情,假如肯留他一条全尸,不牵连其族,就是天大的恩典了。毕竟,连他自己都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却不料,陛下竟像是万般不忍,虽是将他下了狱,大理寺卿却亲自嘱咐,要她们这些看守的多加照顾,不要慢待了他。陛下更是三天两头,亲自来狱中探望。

    她从没想过,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竟能得见天颜,初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这些日子以来,竟也慢慢地有些见惯了。

    她自是不敢听陛下的壁角,每回都躲得远远的,只当自己是聋子哑巴,却耐不住陛下每每说到激动处,哭声隔着重重监室,都能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这样的蝼蚁之辈,原是不该听不该问这些事的,但日子久了,实在是纳闷得厉害。

    这般乱臣贼子,陛下非但不除之而后快,反而一百个不忍心似的,每回大老远的从宫里跑来,看他油盐不进,受他一番气,也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只像是苦苦哀求他回心转意。

    这个皇帝当得,还有什么劲儿啊?

    她不由想起,同僚之间传的闲话,有说这苏大人,是个极狐媚又有手腕的,他能年纪轻轻当上帝师,靠的并不是真才实学,而是与先帝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先帝临终提携了他,不料他不知廉耻,转头又与新帝搭上了,将这年轻的陛下勾得神魂颠倒,哪怕到了如今局面,仍然不忍心将他治罪。

    她瞧着眼前这副模样,竟有些疑心真是了。

    只是在这位陛下跟前,她还是半点不敢露出来的。

    “回陛下的话,”她低头哈腰地答,“苏大人一切都好,小的们不敢不上心。”

    “嗯,”她见陛下淡淡点头,抬步就往里走,抛下一句,“好好照料着他。”

    身后的百宜姑姑立刻摸出两块碎银子塞过来,客气道:“辛苦了,拿着喝茶吧。”

    她忙不迭地接了,赔着笑躲远去,将地方留给陛下和牢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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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心说她倒也不介意陛下多来几回,左右里面那位也不麻烦,平日给吃给喝不委屈他就是了。

    楚滢支开了狱卒,走到那一间牢房门口,早已熟门熟路。

    她望着里面白衣清瘦的人,还未开口,眼眶已经红了,“苏大人。”

    苏锦抬眼看了看她,眼看着百宜匆忙打开门锁,也毫无波澜,只站在原处不动,“陛下怎么又来了。”

    楚滢紧咬着牙关,像是没有看见他的冷淡,走上前去拥了拥他的肩头。

    “又瘦了。”她轻声道。

    他原本就那样,常年操心着政事,没有人催就不大记得吃饭,如何养得起来肉,前些日子更是在外面四处奔忙,从江州回来,身子坏成那样,又立刻领着天机军去截恭王,一来一去的,任凭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

    更兼如今入了狱,哪怕有她再三关照,大理寺的人不敢慢待他,但毕竟也是牢狱,能不缺衣少穿,不受虐待,已是很好了,哪里是能养身体的地方。

    眼看着肩胛都快硌手了,入狱时带的衣裳都宽松了一圈。

    她抱着眼前人,就止不住地想哭。

    苏锦却神色平静,眼看她心绪激荡,只作与自己无关,“陛下今日来,所为何事?”

    “苏大人,我为什么来,你当真不知道吗?”她拉着他的手,泪盈于睫,“我只想求你,不论发生了什么,你有什么苦衷,都告诉我,我可以……”

    “都说了千百次了,陛下如何就是不愿听。”眼前人淡淡打断她,“臣是恭王的人,做了便是做了,没有打算隐瞒。”

    “你明明不是!”

    “臣次次答您,您次次不信。”他苦笑了一下,“那您何须每回大费周章地来,踏足这贱地,来讨这个没趣?”

    说着,竟是背过身去,只留背影给她,“陛下不要再来了。”

    连一旁的百宜都不忍目睹,眉头拧得紧紧的,只低头侍立着。

    最终只能是楚滢败下阵来,上前轻轻拉他的手,好声好气的:“好,好,我不问了。我带了饭菜来,你好歹吃一些,好不好?”

    百宜将提着的食盒摆开来,有几样精致菜色,还有一盅鸡汤。

    狱中无床无桌,连一张椅子都没有,楚滢竟跪在地上,一边揭开汤盅,一边柔声道:“这是守着厨房做出来,立刻带来的,路上用棉被捂着,趁着还没有凉,你吃一点。”

    苏锦垂着眸子,不发一言。

    她仍不气馁,捧着汤盅,亲自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来,我喂你,好不好?”

    前阵子,他去江州,查恭王私铸铜钱一案,并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直到累得厉害,见红不止,才知道这个孩子来过。回来后,没有休养几日,又要与叶连昭领的天机军一道,去截恭王谋乱的队伍。

    这身子便是硬生生地弄坏了,脸色一日白过一日,像是一阵风过,人便要倒了。

    但是朝中群情激愤,他又一口咬定,供认不讳,即便她万般不想让他下狱,却终究是无计可施。

    她是个没用的皇帝,她护不住他。

    她到头来能做的,只是三天两头带了菜和补汤来,跪在他身前,不厌其烦地劝:“多少吃一点。”

    苏锦却并不领她的情,望了望她送到唇边的汤,也只偏开目光,“陛下何必如此。”

    “如何不必?”她忍不住提高了几分声音,眼中却并无怒气,只有恳求,“你是我的夫郎,我如何能看着你不管。”

    苏锦的睫毛极轻地颤动了一下,声音低低的:“我不是。我曾经是陛下的臣子,如今只是大楚的罪臣罢了。”

    她终于受不了了,丢开汤盅,膝行上前,不顾他躲避,将他堵在墙角里,抱着他泪流满面,“别这样,求你,别躲我。”

    眼前人被她按在身下,目光终于起了几分波动,不再是冷淡漠然的模样。

    他的眸子,曾经是静夜月华,无论何时,只要他一眼看过来,她都会心生安定,如今却像是水中倒影,被投石击碎,满池破碎月光,看得人心里阵阵发疼。

    “苏大人,”她抬手轻抚他眼角眉梢,无限眷恋,“你即便再怎么气我也好,你是我的人,身子是我的,心也是我的,这都是敲了章盖了印的,可不许赖的。”

    她说着,俯身凑近他颈间,落下一串深深浅浅的吻,像是在宣誓自己的领地,“苏大人,别闹了。”

    “啊……陛下……”苏锦冷不防她和他来这个,一时不备,便溢出轻呼。

    自从他落了那个孩子,顾及着他身子,她一直忍着,再也没敢碰过他,如今骤然卷土重来,就像平静久了的树忽经风雨,一时竟难以招架。

    几息之间,她的手指已经寻到他的衣扣,他匆忙反手掩住,颤着音调道:“陛下,不要。”

    或许是因为在不见天日的牢房里的缘故,她的眸子暗得像一滩深水,辨不清神色,只其中一抹微光灼灼,带着危险气息。

    “苏大人,松手。”她低声道。

    嗓音微哑,像山中成精的鬼魅,蛊惑人心,让人神智稍不坚定,便丢盔弃甲,让她吞吃了去。

    百宜早已审时度势,退了出去,远近只有他们二人。

    牢房中没有床铺,楚滢一边勾弄着他的衣扣,一边扯了自己的外衣,铺在他身下。

    贵气华丽的上用服色,绣的是瑞凤穿云,这样庄重的图样,落在牢房阴湿的地上,衬着墙角斑驳青苔,突兀得扎眼,又令人心悸。

    “这样,便不会凉了。”她软声道。

    也分不清是引诱还是哄劝,像一个精心装点的陷阱。

    他感受着楚滢的吻绵延不断地,落在他唇上与耳畔,像是烛火落灯花,直烫得人无所适从。

    缱绻旖旎,与这阴暗牢房,与他如今的身份,都不相配到了极致。

    他仰着下颌,像被捕食时徒劳抗争的鹿,“不要,陛下,臣身上脏。”

    话音未落,亲吻如夏夜骤雨,陡然袭来,使得他头脑一片空茫,竟有一瞬间,想要自暴自弃一般放弃抵挡。

    楚滢向来待他温柔珍重,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怕弄伤了他,从未有过如今日这般穷凶极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她的模样像是要狠狠吞吃了他,脸上却挂着泪,轻声道:“阿锦,别闹了,跟我回家吧。”

    不过一句,他却陡然清醒,神智挣扎着回归。

    他身子抖得像暴风雨中的枝叶,双唇咬得煞白,眼尾溢出水光,但手却固执地攥紧衣襟,哄劝不开。

    他道:“陛下,这是想强要了我吗?”

    “……”

    那一天,楚滢痛哭着从牢房中出来的模样,令见者胆寒,不敢劝慰。

    正如今日,她从梦中醒来,仍是眼角湿润,一身大汗。

    她翻身坐起来,先匆忙擦去头上的汗,又换了汗湿的里衣,以免百宜一会儿瞧见了又大呼小叫的。这才坐到窗下小榻上,看外面皑皑白雪。

    时值正月,还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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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一来是按着宫里的规矩,这时节许多不着紧的事,也不让下面人去做了,以示仁厚体恤,二来也是着实太冷,人人冻得缩手缩脚的。

    如此,院子里便少人行走,活计做完了的宫人也都让躲进屋里暖和去了,一时银装素裹,一片清净。

    她仰头望着天上落下的细雪,兀自出了一会儿神。

    苏锦没有叛过她,她知道。

    假如他真是恭王的人,前世便不会处处替她谋算,既查恭王的案子,又亲自领兵去截她,连自己的身子都半点不顾了,今生更不会豁出命去,替她挡那一箭。

    世上没有人做事是这样自相矛盾的,哪怕他自己一口咬死了,只求治罪,她也半点都不信。

    余下的问题只是,为什么?

    正沉思间,就见百宜进来,搓了搓冻红的手,道:“陛下,您午睡起来啦,厨房熬了红豆甜汤,要不要奴婢替您盛一碗?”

    “也好。”她点点头。

    百宜答应着就要去,“另外,九离司的司主来了,说要求见您,候在偏殿呢。您喝完甜汤醒醒神,一会儿去见她吧。”

    楚滢闻言,眉心忍不住一跳。

    “不用了,”她起身搓了搓脸,“点心一会儿再用吧,我这就去。”

    九离司的司主,是个她前世都没见过几回的人物。这机构便是如此,暗卫原本就是不须在人前出现的人,自有一套运转规则,无事根本不须露面。

    两月前,她将九离司的人借给了苏锦,去查江州有人私开矿山一事,后来诸事迭起,她倒也没有多过问。

    如今,既然司主亲自来求见她,那想必是有些眉目了。

    她进偏殿时,就见里面那人拱手道:“属下参见陛下。”

    这九离司的司主,高瘦挺拔,乍看起来不苟言笑,透着几分寒气,百宜这样玲珑的人见了她,也有几分生怵。

    楚滢让人上了茶,开门见山:“司主今日前来,可是江州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对面一笑,倏忽生出几分飒爽,就不怕人了。

    “是,刚收到底下人的信报。”她道,“这些人原是借给苏大人去查案的,按照规矩,该是向他汇报。不过近来苏大人不是在养伤吗,听闻朝中奏折公文,也被陛下拦了许多下来,属下就想着,不如先来您这里禀报。”

    她笑得眉眼飞扬,“反正都一样的。”

    好一个“都一样的”,楚滢听着心里极为受用,点头不已。

    “可是查出什么来了?”她问。

    对面点点头,又摇摇头,“查出来的事不多,遇到的疑点却不少。”

    “怎么说?”

    “这幕后之人,像是与江州的知州有些勾结,行事颇为便利,且规模还不小,在山坳里布置了许多守卫,防着人发现他们在里面干的勾当,如今那一带,连采药的、挖笋的,都进不去。”

    楚滢喝着茶,随口道:“这么严?”

    “是,他们在百姓面前,打着官府的旗号,只说是替官家办事,不让闲杂人等多管闲事。如今江州地方,也没有敢私下谈论这件事的,都传说扰了官府的要事,会被抓起来问罪。”

    她听着,就忍不住嗤之以鼻。

    玩这套装神弄鬼的功夫,也就只能吓唬平头百姓。

    “那也查不出来他们在里面私自干的是什么?”她道。

    司主双手抱胸,长长吐了一口气,“有些难办,他们选的地势好,隐秘得很,不易窥探。有时也见车进车出,但都遮盖严密,行进间极少言语,防着让人听见他们是做什么的,每车还都配有镖师,听下面的人说,一看就是功夫深厚的,轻易不好动。”

    能让九离司的暗卫都不敢擅动,想必是真有点本事的。

    楚滢微皱着眉头。

    她前世经过此事,虽然当时她还稚嫩,大多是苏锦一力操持的,但大约情形她还是知道,恭王私采这个铜矿,为的是铸铜钱,用来充当她乱军的军饷,助她谋逆用的。

    私铸一个铜钱,竟用得上这么大阵仗吗?

    只是这话,她不好对眼前的司主说,便只问:“那如今打算怎么办?你若有什么需要的,同朕说。”

    “多谢陛下。”对面拱了拱手,“暂时倒不需要,底下的人找到一个突破口。他们这设在山坳里的私矿,会隔三差五从外面带些人进去,看不出是做什么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猜想可能是被骗的苦力,下面有人已经想方设法混进去了。”

    “哦?那有什么发现吗?”

    “尚没有,她说里面看守很严,带进去的人似有不同去处,她只被安排日日炼铜,还没探明其他。”司主神色微沉,“她好不容易抓住机会,传了一次信出来,说此间防备之严,乃是她平生仅见。”

    “竟会如此?”

    楚滢倒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九离司受训非常严格,已是常人难以想象了,能让那里面的暗卫都说出“平生仅见”,这江州山岭里的勾当,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恭王为了私铸钱币,竟能闹出这样大的阵仗?且她竟有这般能耐,可见其用心之深,用心之险。

    “是,按理说,只查出这些,属下不应当来草率上报,打扰陛下。”对面的人道,“只是,属下也以为,其形势有些险要,虽然不知背后是谁,为的是什么目的,但大约不会轻拿轻放。因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来禀报陛下,让陛下心里早些有数。”

    楚滢点了点头,心道九离司果然尽责,若不听她来报,她竟真要小觑了恭王。

    “干得很好。”她道,“只是委屈了你下面的人,待回来之后,朕挨个行赏。”

    让大楚皇帝的暗卫在山中一窝就是两月,甚或还要蒙混进去,假扮作苦工,连她也觉得颇为过意不去。

    对面司主哈哈大笑:“为陛下尽忠,在所不辞,不过这赏嘛,属下就不替底下的人拒了,代她们先行谢过陛下。”

    倒也是个爽快人。

    笑罢了,对面又问:“陛下您看,此事属下还要不要向苏大人汇报一回?”

    “不用了,”楚滢道,“朕去吧。”

    她同苏锦说,便是相伴闲聊间,三两句的工夫就说完了,省得让他再正儿八经地见一次外人,多费心神。

    毕竟他身上的伤,她瞧着还是得好好多养一阵才好。

    司主答应了一声,道:“如此再好不过,要是真去扰苏大人一回,属下还真怕陛下和我急。”

    楚滢见她脸上带笑,微有促狭,忍不住问:“都听说什么了?”

    对面挑眉,“听说宫中的侍卫首领让您给训了,灰头土脸地就回去了。”

    让她一说,楚滢绷不住就笑了,咧了咧嘴。嗐,可不是吗。

    那会儿刚从村子里回宫,安顿好了苏锦,她就传侍卫首领算账,责问她为何御驾出行祭天,竟能出了如此大的纰漏,让刺客给钻了空子。

    原本她倒也没想怎样,她也知道,那批死士个个精锐,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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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了埋伏,不全是侍卫之过。她不过是见苏锦为救她受伤,后怕不已,才想将侍卫提点警醒一番。

    不料那首领脑子不大好,认完错请完罪,多嘴补了一句:“此番中伏,除手下不察之外,也有部分缘故,是由于九离司的许多人手,被苏大人借调走了。暗卫身手高强,若是都在,想必于御驾安危有许多助益。”

    话音刚落,就被楚滢罚了两个月的俸,让她回去写一篇万言思过书,想明白了再来。

    “那侍卫首领是个武人,文墨不通,如今还在抓耳挠腮地写呢。”司主笑得厉害。

    楚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走走,就你消息多。”

    说着,就要往外去。

    “属下告退就罢了,陛下做什么去?”对面奇道。

    她脸上就掩不住笑,颇为得意地扬了扬眉毛,“自然是去看朕的苏大人啊。”

    第27章 白头   臣当真了。(二合一)……

    苏锦从午睡中醒过来的时候, 只觉得雪天寂静,满室安宁。

    这些日子以来,楚滢顾念着他身上的伤, 将许多奏折公文都揽了过去,只拣要紧的才拿来与他商议, 其余时候便只一味叫他休息。

    哪怕他再三抗争,他已经痊愈得不能再好了, 甚至不惜搬来御医做说客,她也充耳不闻,还给桐花宫上下都立了规矩, 几番叮嘱, 不许累着他半点, 不然就要拿人是问。

    由此, 他几乎被供成了活宝, 宫人打着十二分精神,一点不敢轻忽,成日挂在嘴边的便是“让陛下知道了要和咱们急的”。

    直让他觉得, 在楚滢的眼中, 他像是什么玻璃做的摆件,随手一碰便会碎了似的。

    起初他颇有些不放心,每天都要将楚滢拘了来, 细问她今天政事,要她将如何处理的细细说来, 闹得楚滢哼哼唧唧抱怨了好几回,说原是让他安心养伤的,结果他像是老师查问学生功课似的,反而比原先还要费心了。

    但后来, 他瞧着她事情处理得大多妥帖,与他商量时也有理有据,言之有物,渐渐地便也放松不少。

    他竟不知道,她如今已经有这样的能耐了。

    如此,他便真有些放任自己,不多劳神,安心休养,正像如今,他竟能在白日里睡上一个长长的午觉,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苏大人有时候觉得,自己当真快要被她养成了一只猫或别的什么,懒洋洋地窝过一整个冬日,不问世事。

    他睁眼的时候,屋内无人,秋桑不在,他也全不在意,只自己起身,下床披衣,打算坐到桌旁,随便读些什么打发时间。

    刚坐下,却听屋外传来一声轻轻惊呼,像是秋桑的声音:“陛下,您坐在这里干嘛呀?”

    “嘘!嘘……”这是楚滢手忙脚乱地在堵他,“小声些。”

    “……”

    苏锦留了一个心眼,没有急着开门,从窗边斜斜看出去。

    出乎他的意料,楚滢竟在他门前几级石阶上,席地而坐,全无一个皇帝的模样,不知究竟在做些什么。

    近几日都下雪,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此刻也并未停,她大约坐了许久了,肩头和发顶都落了薄薄的雪,瞧着都让人生寒意。

    堂堂一国之君,这般不顾及身体,她想做什么?

    难怪秋桑大惊失色。

    那边秋桑急着要扶她起来,她还跳着脚躲,嘴里急匆匆小声念叨着什么,好像是:“小心小心,别踩坏了。”

    苏锦走过去开门,上前两步,“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楚滢听到动静,立刻回身,见了他眼睛便亮亮的,“是不是我把你吵醒啦?”

    “没有,”他微笑道,“是臣醒来无事,看见陛下悄悄坐在地上。”

    对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一见他要出来,连忙将他往屋里推,“哎呀,你不许出来,外面这么冷,一会儿再冻坏了。”

    他唇边就挂上了无奈的笑意。在她眼里,真要把他当做水晶做的人了。

    “那陛下呢?”他望望她,“就不知道冷?”

    少女的头发上都挂着雪,冰花晶莹,却比不上底下的一双眼睛明亮,带着笑意闪闪发光,“见到苏大人就不冷了。”

    他无计可施,对她这般不知遮掩的言语也是习惯了,伸手揉了揉她头发,顺势将她发上的雪花掸去。

    “一直在等臣?”他轻声问。

    “嗯。”楚滢点头,满脸坦诚,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补充,“也没有多久,刚来。”

    如今真是,说谎都不打草稿了。

    他看看她斗篷上落的雪,这没有半个时辰,必是积不下来。

    想必是她见他在睡,不愿意扰他,便一直在外面等。只是为何不到偏殿里坐着,非要在门前阶下受冻?

    “是臣醒得晚了。”他目光柔了一柔,“陛下做什么要等在雪里,坐在地下?”

    “因为我有要紧事做呀。”楚滢笑得美滋滋的,伸手来拉他,“给你看。”

    她身子往旁边一让,朝地上一指,苏锦就看到,满地松软的白雪上,像是画着什么图案。

    他再定睛细看,才发现不是图案,是字,确切地说,是两个名字。

    苏锦,楚滢。

    肩并着肩,安静地躺在雪地里,旁边还点缀着几朵小花,没有什么章法,像是想到哪儿是哪儿,显然是她等得闲极无聊,一笔一划添上去的。

    他望着那四个字,失语了片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一阵一阵地往心头涌上来。

    身边的少女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像是要用自己的体温替他暖,全然忘了自己此刻并没有比他暖和。

    “陛下这是在做什么?”他开口,声音微哑。

    楚滢注视着他,眉梢眼角里尽是欢喜,“让它们放在这儿,叫宫人们小心,别踩着了,等雪慢慢落上去,是不是也算我们一起白头了?”

    他被她眼中的热切和清澈烫着了一下,忙不迭地移开目光,只觉得屋外寒风,也挡不住热意一阵阵袭来,通体滚烫。

    他本能地想说“陛下不可胡说”,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好像他若要真这样执意避嫌,面对那般天真又火辣的目光,会觉得自己实在过于卑劣了。

    楚滢却也没有真要他答的意思,好像不过是想将这番用心让他看一眼,随后便推着他往屋里走,拢着他肩头,一个劲儿道:“快进去,别受凉了。”

    她对他这里,都快比对卿云殿更熟悉了,按着他在桌边坐了,用他的茶具给他倒了热茶,又取过一件兔毛领的氅衣给他披上,才点点头,像是终于满意了似的。

    苏锦的下半张脸都快埋进雪白的兔毛里,看起来倒是格外柔软,甚至显得有些好欺负,让她不由得想伸手捏一把。

    她硬生生忍下了这般胆大包天的心思,只望着他笑。

    眼前人瞥她一眼,“陛下这是要将臣裹成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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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这么瘦的粽子呀?”她伸出手指戳戳他,“必定是偷工减料的。”

    他原本就清瘦,前阵子受了那样重的伤,病了一场,更是越发清减,无论怎么变着法儿地补身子,她怎么瞧都不满意,总疑心是没养好。

    苏锦既好笑,又无可奈何,“臣的伤是真的好了,若再这样养下去,真将臣养懒了怎么办?往后您有事交给臣办的时候,臣也只顾躲懒,到那时您该后悔了。”

    楚滢听着,心里连半点波动都没有。

    她信才怪呢,她倒是真盼着他少操心些,少费些精力在朝政上,多顾着自己,但他也得是愿意听她的才行。

    世人不是常说,有些人是生来的劳碌命,若她的苏大人不是,她就真不知道什么人才算是了。

    “真这样才好呢。”她趴在他面前,懒洋洋地伸展着胳膊,“这些日子你不是也瞧见了,我在朝政上,当真做得还可以,对吧?”

    “嗯,”这人倒是颇给面子,欣然点了点头,“陛下近来十分刻苦,长进良多。”

    “那苏大人不趁机偷懒,还待何时呀?”她笑眯眯的,“要是你嫌无趣的话,不如我替你另谋他职?”

    苏锦瞧着她,似是好笑,“陛下莫非是想将臣解职不成?”

    少女眼中波光盈盈,神色忽地认真。

    他陡然预感有些不好,想躲开话题,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不如做我的君后吧。”

    “……”

    楚滢托着下巴,盯着他,半分不躲不闪,像是专等着他回答一般。

    他脸上蓦地通红,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好像极力离她远些,就能减轻此刻无措,“陛下……”

    “我是说认真的。”她目光清亮,声音温柔,“只要苏大人点头,我立刻就去同父后禀明,他老人家必是赞成的,随后我就拟了旨,让礼部去操办。你若没有主意,就吩咐礼部极尽隆重,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你要是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哪怕不符合礼制,我也必让她们为你办了来,全听你的。”

    她望着他的模样,坚定却又小心翼翼,“苏大人,你觉得怎么样?”

    “……”

    苏锦只觉得,这小东西难缠,像是什么恼人的小猫,初时只暗暗的,用尾巴勾你,用软乎的毛蹭你,骗得你心痒难耐,一步步地放松警惕,由着她胡来,直到她摸清了你的心意,便暴露本性,拿爪子在你心上抓挠不休。

    直挠得他一颗心既酸又软,若是坚定稍少一分,就要向她缴械投降。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部的毅力,才道:“臣没有想过。”

    “苏大人……”面前的少女骤然耷拉下尾巴,软软地唤他。

    唤得他心底一阵悸动,有什么东西喧嚣着想破土而出。

    “臣说过,不到朝堂安宁,天下太平的那一天,不会想这些。”他语气淡淡的,“陛下,如今还有多少事堆在手头未毕,臣以为,不到尘埃落定之日,不该分心思虑这些。”

    他看着面露失落的楚滢,硬了硬心肠,“不过,陛下也是到了身边可以有人的年纪了。假如您果真想要后宫有人相伴,不如……”

    “我不要!”楚滢立刻着急,蹭上来抱住他手臂。

    随即在他故作平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软声软气的:“好啦,我不提这个了,苏大人别生气。你知道的,我除了你,谁也不想要。”

    苏锦在她的有意示好里,默默地垂落了目光,以掩藏其中的挣扎与苦涩。

    若是换了其余帝王,不,哪怕只是寻常女子,心意让他这般轻贱,不大发雷霆,羞辱于他,已经算是很好的,哪可能还这样一脉温柔,好言哄劝。

    能将一国之君逼到这个份上,他苏锦何德何能。

    楚滢望着他,却是静静叹息,于心不忍。

    真是的,不嫁就不嫁嘛,只要他在她身边,哪怕一辈子不愿意嫁她,她也忍得住。何须这样,也不知是拿话戳她,还是戳自己。

    她乖乖趴在他身边,不敢再造次,倒是苏锦心里颇不是滋味,垂眸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陛下不必终日在臣这里。”

    “怎么啦?”她立刻抬头,眼睛睁得圆圆的,“我不乱说话了还不行吗,你别赶我。”

    “……”

    他望着她小兽般警觉目光,有些笑不出来,心里酸得厉害。

    “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近些日子,陛下为了臣,天天待在这桐花宫,臣心里也过意不去。”他道,“如今正是年里,听说太后那里请了戏班,颇为热闹,陛下也可去沾沾年节里的喜庆,不用总陪着臣。”

    楚滢枕在手臂上,歪头看他。

    大约是记着方才被他教育过,有些胆怯,声音小小的,但仍然坚定:“可是我不想去,戏没有苏大人好看。”

    说罢,立刻将眼睛往臂弯里一埋,仿佛看不见他的神情,就不怕他会生气一样。

    苏锦看了看她,哭笑不得,心底里又有一处软得厉害,轻声道:“陛下不想去便罢了。”

    顿了片刻,又道:“那在臣这里,也好。”

    楚滢埋着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咧嘴笑了一笑。她就知道,苏大人并不是真的不想见她。

    “嗯,我就在这儿监督着你,好好养伤。”她道,“等你养好了身子,什么戏班子,杂耍,只要你想得到的,我都陪你一起看。”

    她这样说着,就忍不住想,其实前世里,她与苏锦初通心意的时候,还真是与看戏有关。

    那一回,是她登基后第二年的冬天,好像比眼下还要更冷一些,同样是太后,让人从宫外请了戏班子来,演三天的折子戏,也算是带着宫中的老君侍,和未出嫁的皇子们,一同热闹热闹,增添祥瑞喜气。

    她对看戏虽然兴趣不大,但好歹是冬日宫中难得的节目,便拽着苏锦一起去听,美其名曰孝敬太后,凑个乐子。

    那戏唱的究竟是什么,她早忘了,毕竟她全副心思都放在苏锦身上,眼睛都顾不上往戏台上瞟,一心一意只望着他。

    苏锦性子沉静,在满堂热闹中间,独他一个冷冷清清的,侧脸俊秀,越发像话本里说的谪仙。她只觉得,戏台上万紫千红,也及不上苏大人一分好看。

    直到忽然有人近在眼前说话,她才猛地回神,发现一出戏已经唱罢了,那青衣下了戏台,正站在她的面前。

    那是个极秀气的少年,身姿像杨柳一样,脸上扑着水粉,就更显得雪肤朱唇,目若秋水。他捧着一只绣福字纹样的荷包,行礼道:“奴家代戏班上下,祝陛下新春祥瑞,福寿安康。”

    楚滢愣了一愣,见太后和诸位君侍都笑盈盈地望着她,就回过味儿来了。

    这不过是戏班子使个人来,在皇帝面前露露脸,说两句吉祥话,既是谢皇家召他们入宫唱戏的恩典,也是借机讨些赏赐。

    她也没多想,就接了过来,道:“有心了,赏白银百两。”

    眼前的少年忙携台上候着的一同谢恩,道了“陛下万岁”之后,忽地又婉转望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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