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帮拉了拉她身上松垮的棉袄,“姥,外面凉,你回屋吧,我也得带小帆船回去睡觉了,他明早还得起来上学,过几天我们再来看您,忙过这阵子,到时候接您到我家住几天。”
老太太笑着说好,不舍地又轮流抱了抱这两兄弟,在两人的目送下打开铁门回屋了。
回去的路上,小帆船跟哥哥说,“姥姥要是能和我们一起住就好了。”
林羽也在想这个事,“等你的手术做完了,休养好了,咱们就把姥姥接过来,以后咱们三个人一起过。”
小帆船挺高兴,大大地“嗯”了一声。
这两兄弟想得挺好,可惜他们根本想不到,人性可以多么可怕和自私,亲生的孩子也是可以不孝顺亲妈的。
他们的姥姥在回屋后,就被自己的大女儿骂了一通,那碗红烧肉更是一块都没吃到。
“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不死的,还回来干嘛,你怎么不直接跟你那两个乖外孙回家啊,人家愿意养你吗!”
“手里拿的什么?呦,红烧肉啊,你到底给你那个混蛋外孙多少钱,这就眼巴巴过来讨好你了,怎么的,手里还有家底没拿出来呗!”
“钱放哪了,你说!你到底说不说!”
“吃什么肉,你他妈还有脸吃肉,你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你就给我吃窝窝头大咸菜,这肉你配吃吗!”
老太太在自己的小屋里抹眼泪,李光明躺自己屋里炕上悠哉地看电视,林小慧把红烧肉放进碗橱里,拿出锁头咔哒一声上了锁。
回自己屋里后,林小慧往炕上被窝里爬,对丈夫讨好地笑,“明天你带饭吧,有好菜了。”
李光明不耐烦地蹬了她一脚,把她蹬了个趔趄,“你平时说话注意点,装个样子都不会吗,让邻居听到了传出去多不好,陈副校长明年要调走了,说不定我有机会,你别给我整黄了!”
“再说,咱家李正大学快毕业了,眼瞅着就分配回来了,我还想让他早点结婚娶媳妇,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抱,你这天天恶声恶气的,谁敢嫁进咱们家!”
林小慧也不生气,在丈夫身边躺了,眉毛吊着恶狠狠瞪了老太太那屋一眼,“你放心吧,我看谁敢乱说,我撕了她的嘴!”
……
晚上,林羽把睡着了的小帆船脱下来的衣服都放在炕头烘着,又把面提前和好,用盆扣着放在了院子里。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外面就像个天然冰箱。
他自己也躺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
今天看望姥姥,让林羽又一次心绪翻腾。
姥爷去世后,当年二姨曾想将姥姥接到自己家去,但大姨怕姥姥手里的钱给了她家,连忙抢着把人接了过去。
二姨家还有他家,每次去看姥姥,基本都得不到好脸。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大姨和大姨夫两口子都是极其自私自利的人,姥姥在那边过得可能并不好。
林羽又翻了个身,惠民小吃虽然能赚到钱,但体量太小,无法快速解决眼前的难题。
做事业最难的就是得到第一次机会和第一桶金。
尽管现在的林羽知道无数条能快速赚钱的道路,但苦于他没有足够的本钱,也就无从下手。
况且他手里的存款必须留着,半年内必须得给小帆船做手术。
想来想去,林羽还是决定第二天抽空去趟区政府,把“那个人”以前承包过的那个山头要回来。
做好决定的林羽很快睡着了。
而在红旗区靠东侧的红旗区唯一的国营宾馆,二楼的一间房里,干净规整得简直像是没住人似的。
台灯还是亮着的,一个身材高大、神情严肃的男人正伏案工作。
桌面上摆放了很多图表材料,都是今天秘书通过传真机发送过来的,丝毫不乱,一行行的放得很整齐。
韩冬生一边快速浏览着手里的一份份图表,一边打着电话。
电话线弯弯曲曲、缠缠绕绕,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微微颤动。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听电话对面传来的话语,只时不时回应一声,对方全都说完了,他才语气异常和缓道:“知道了,我会抽时间和她谈。”
对面又说了什么,他眉头微微皱起,放下手里的图表,道:“您可以告诉她,我的意见是不能退学,但可以考虑休学一段时间。”
之后,他和电话对面都沉默了一阵后,话题转移开来。
“对,我在这边很顺利,顶多再一个半月就可以试生产。”
“嗯,放心,我会处理好。”
“身体?身体没问题,我很好。”
“好,就这样,”韩冬生说,“明天上午我还要去红旗区政府一趟,招工的事还得跟区里谈谈,手头有些资料今天得整理出来,就不跟您多聊了。”
“好,祝您晚安,妈。”
放下电话,韩冬生站起身来到窗边,往外望着。
宾馆的地势很高,往下能看到大半个红旗区的范围,此时时间并不算太晚,但灯火只是零星亮着,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
这个地方的城市建设要比首都差太多了,海风的淡淡咸味里,目之所及,尽是灰突突的水泥和褪了色的红砖建筑,经济发展的规模基本上要落后一个时代,不过,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远处开发区的大烟囱、港口每天匆忙进港出港的船只,都在告诉远方而来的人们,这里正充斥着机会和机遇,亟待像他这样的外来者的发掘。
这一两年来,韩冬生频繁往返于首都和红阳市,日程总是很满,总有安排不完的工作,见不完的人。
他偶尔会觉得累。
但工作对他来说,不仅是谋生的手段,也是一种责任,甚至是一种安慰。
手不自觉地捂住胸腹处,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韩冬生的胃在隐隐作痛。
他回到办公桌,随手抽了包饼干,打开吃了一片,喝了点矿泉水,又继续工作了。
……
第二天,又是杨国志陪同韩冬生一起去区政府。
韩冬生与杨国志算是忘年交,差不多认识了有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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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杨以前在首都自己倒腾过一家厂子,韩冬生那时候刚接手腾跃这个大摊子,在生意上与他有过往来。
后来老杨的厂子黄了,他就回到老家泵厂上班,后来慢慢高升到厂长的位置。
虽然与韩冬生的生意没做多久,他们两倒是意外处成了朋友,这些年一直有联系,老杨偶尔出差去首都,都要和韩冬生聚聚的。
这两年韩冬生来红旗区投资建厂,老杨更是跟着跑前跑后,提供了不少助力。
杨国志这人虽然看着不起眼,但为人相当和善,能容人,也能承事,义气又实在,是个很称职的朋友。
矿泉水厂最近会招收很多本地的管理人员和工人,工资福利水平什么的,区政府是要干预的,他们肯定要维护本地人的利益。
杨国志怕韩冬生人生地不熟吃了亏,就也跟着来了。
路上照样是杨力开车,杨国志和杨力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偶尔再捎带上韩冬生两句,韩冬生就一一回应。
他平日里话不多,但并不算沉默寡言,该他说话时,他就开口。只是说话从来不啰嗦,言简意赅又恰到好处,分寸从来都拿捏得很好,区里领导对他印象都不错。
等到了区政府门口,杨国志和韩冬生下了车,杨力把车停在院门口坐车里等着。
隔着一个大院子,远远就看见一个身高腿长、长相极好的年轻人从政府办公室大门走出来。
两人停住脚步,杨国志低低呦了一声,转头看身边的韩冬生,感叹道,“咱不服不行,这就叫缘分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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