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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绿腰喝得痛快,严霁楼以为她渴了,“还有。”
绿腰却眉头紧皱,接连摆手,“有些苦了。”
严霁楼就着剩下的一点汤汁,递到鼻尖,一闻,果然,“可能是红枣受潮,发霉了。”
说完端起碗,“别喝了。”顺便把锅里剩下的姜汤,也全倒了。
绿腰隔着窗户喊:“不要浪费了,给马喝。”
这几天大马和小马被拴在屋檐下,也忍受风吹雨打呢。
严霁楼回头看了她一眼,第一次笑了出来。
这人一笑,冷峻的骨相柔和起来,简直像变了一个人,都快认不出来了。
绿腰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转身自己到窖里,挖出去年冬上埋的苹果。
她想,水冲不下去,用硬的总该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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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本来是地上的,结果去年丰收,自己吃不完,又卖不出去,只好收集起来,藏进地下,没想到过了一个冬,竟然还好好的,只是表皮有些蜡化,让那红色,像颜料一样被冻住了。
正接水洗苹果,听见后面有动静,这才发现严霁楼正蹲在灶台后面,拿锯子锯木头呢,便顺手递给严霁楼一个。
严霁楼微抬一眼,这是把他当成小孩儿了?他又不贪零嘴。
也是手里活挪不开手,便直说:“你放那儿吧。”
绿腰站在桌前,挑挑拣拣,挑出最大的一个,放下了,剩余的连盆端走。
严霁楼奇怪地望她一眼。
绿腰施施然出去了。
严霁楼劈完柴,天已经都黑了,看寡嫂房门紧闭,他便赶紧热水,把自己关在柴房里面,草草洗了一遍。
明天又要去书院,换上干净的中衣,坐在烛台下过一遍功课,等到油灯差不多烧尽,就放下书睡了。
结果才睡下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
柴房的门是坏的,要想进来,一推即入,这么礼貌,他一想就知道是谁了。
果然,下一刻,“小叔叔。”一个声音哑哑地叫着。
“何事?”
外面女人咿咿呀呀,说不清楚,严霁楼刚把外衣披上,门就被推开,寡嫂站在门口,衣裳单薄,满脸焦急痛楚,指着自己的嗓子,泪光点点。
严霁楼看她这样子,再一想她白天的反常之处,心下当即了然,“鱼刺卡嗓子了?”
绿腰点头。
严霁楼皱起眉头,脸色难看,“怎么不早告诉我?”
天可怜见,绿腰想说话此刻也说不了了。
严霁楼看她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语气冷诮,“下午不是还能说话吗?”
绿腰露出心虚的神色。
严霁楼目光灼灼盯着她,“苹果吃的?”
绿腰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无声地张大嘴巴,意思是要他帮她把鱼刺给弄出来。
严霁楼指了一下自己烧残的油灯,背过手,表示爱莫能助。
地上的积水有光,那点光亮,刚刚足够照亮绿腰眼神里的窘迫,别的什么,就不能够了。
于是绿腰想也没想,伸出手,拉住严霁楼的衣袖,把他牵到自己房里。
她那儿灯倒是亮。
油灯之外,床头又点了蜡烛,不排除自己已经逞过强,实在无能为力,才找上他来。
严霁楼安抚她坐下,坐在炕沿上,她顺从地仰起长颈,他则举着灯,弯下腰去,朝她口腔里看去。
幸而扎得不深,只是横在喉头,略微有点棘手。
“需要个镊子。”
绿腰赶快指着针线篓,里面就有此刻需要的东西,她平日里做针线,这些都是常物。
严霁楼拿出镊子,在探入之前,大拇指和食指指节牢牢叩住她下颌,另一只手,捉住镊子,深深往里送,绿腰一受疼,本能躲闪,严霁楼手下送力,叫她动弹不得,等到绿腰的呼痛声逃出喉咙,那作怪的鱼刺,已然锁在镊尖。
她这下终于从这苦刑中解脱出来,不禁急着要拷打拷打罪魁祸首了。
“没想到这刺这么小。”
以为害人的是头猛虎,谁知捉住的是只猫咪?大约就是这感觉吧。
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严霁楼看她这样子,眼底笑意难掩:“本来湟鱼的刺就又小又密,怪我,忘给你说了。”
绿腰劫后余生,长叹一口气,“唉。”
严霁楼察觉自己方才的失笑十分不妥,当即收敛神情,正色道:“喉咙里面有刺,你还敢吃苹果?食管划伤不是小事。”
绿腰看他脸色阴沉,不禁有些赧然了,低下头,下巴上还留着方才被掐出的红印,“我是为了把鱼刺给逼下去嘛。”
严霁楼长眸微微眯起,像一只发现狡兔洞穴的狐狸,“哦,原来你吃苹果是为了这个?”
然后转头看了眼旁边半空的盆子,“所以,你吃了多少个苹果?”
绿腰耳根发烫,“也不多,就……三、四个。”
“……”
严霁楼眼神凌厉,绿腰开始慌张解释:“本来我是为了把鱼刺给弄下去,才吃苹果的,又不是单纯嘴馋,谁知道忽然就放纵了,吃着吃着,就吃成这样了,都怪我太贪婪了!”
“放纵?贪婪?”
严霁楼重复着这几个字,然后笑倒在椅子上。
绿腰腹诽,这人怎么回事,平常不是不苟言笑吗?今天笑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她摸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似乎有些酸痛,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笑不出来。
看着寡嫂因为刚才奋力张大,而显得两侧红痕浓重的嘴角,严霁楼眼神深了深,轻轻笑道:“下次还吃湟鱼吗?”
绿腰一本正经地点头,“吃。”
严霁楼大笑,掀帘出门:“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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