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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李白苦闷道:“没想到杜兄近年在长安如此艰难,朝廷果然一点也没有变。哼,前阵子我在蜀中游历,听闻安禄山带兵南下,你可知之前大唐与南诏交战,从未胜过,南方死伤的将领战士不计其数,还以为他安禄山有多大本事,揽这种烂摊子,没曾想,安禄山竟然停在剑南许久,并未继续南下。”

    杜甫纳闷道:“当真?他停在剑南做什么?”

    李白道:“招募兵马。”

    杜甫道:“……倒也能够说通。先前南诏打战,朝廷损失不小,眼下兵力不足,他在剑南修整备兵也……”

    李白打断他道:“大错特错!安禄山是什么狼子贼心?他放着东北三镇节度使不安稳,还要来南方插一脚,他哪里是想打仗,他是想反啊!”

    杜甫立马煞白了脸色:“这、这……可如何是好?”

    李白闷了一口酒:“此番我前来长安,便是要告发安禄山!藩将带兵能靠谱吗?他们一个个的心里憋着坏呢!”

    杜甫叹了口气:“哎!要不是李林甫看不得文人入仕,恐怕会危及他的地位,哪还有这么多事呢!”

    杜甫是真气,他就是因为李林甫的小肚鸡肠而得不到官位的。

    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又问:“只是我不知该向谁说,眼下长安早已不是我曾经待过的长安了……”

    杜甫给他出了几个人名,都是在朝的官员。

    于是两人便一块前往这些官员的府邸,挨个说安禄山要反。

    安禄山要反,天幕早就说过了,这些官员能不知道?可他们谁不知道唐玄宗都不当回事,就算李白坚持要举报,又有什么用呢?

    谁敢跟李白站一条边啊?

    于是,李白吃了无数闭门羹,这条消息也传到了东宫耳朵里。

    太子李亨有些困惑:“安禄山停在剑南已有一月,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难道我们其实错了,这样反而是放虎归山?”

    李泌道:“殿下,安禄山一家都还在长安,眼下谋反对他来说百害无一利。他没有这个胆子。”

    太子皱眉道:“是是是,我只是担心哪里会出差错。阁内派出去的杀手许久都没回复,只怕不会带回来好消息了。”

    李泌沉思片刻:“不止我们想要安禄山的命,李杨两家也不会放过他。就算安禄山真的命大,能从南诏回来,我们到时可在驿站设伏,再动手一次。”

    太子李亨背着手踱步,外面进来一个侍卫传讯,说玄宗今晚在华清宫设宴,请东宫诸位前往。

    太子闷闷道:“设宴?这不过节不过诞的,为何设宴?”

    侍卫说:“眼下入冬时节,百花凋零,陛下为安抚贵妃伤感之情,特地设谢花宴,邀请太子殿下前往。”

    太子:“……”

    李泌面无波澜。

    李倓听到墙角,跟他哥哥李俶吐槽。他道:“头一回听说百花凋谢还有谢花宴的,真是……陛下可真是糊涂了。”

    李俶目光微转,四下看无人,才摇了摇头:“少嚼点口舌。”

    李倓道:“可不是嘛,这哪算嚼口舌?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国库并不充盈,东宫早已节减开支,可陛下还搞宴席,铺张浪费!”

    他闷着气鼓鼓的,坐在亭子的栏杆上,一手拿着小石子,丢到鱼塘里玩。

    李俶看着吃糖内枯萎的荷花杆,揉纹清水文追更价君羊衣无贰尔七五贰八一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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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叹了口气:“国库早已空虚多时,上上下下大小官员都在变着法想要钱,可钱都在哪?都在哪?”

    李倓看着哥哥有些愤懑,无奈地说:“都在那群狗官手里!”

    李俶道:“节度使掌权过大,简直像土皇帝一般,掌握着地方的财政、兵马粮食,朝廷却逐年累月的负重下去,早晚会出大问题!”

    这就是李俶一直担忧的积弊利害之处。

    他年岁过轻,在太子面前说话没有分量,完全不能被采纳。所以他也只能将这些话吐槽给李倓听,等着将来有一天,他们能够当政时,一定要挽救这积弊带来的危害,阻止大唐再腐朽下去。

    是夜,华清宫内灯火阑珊。

    舞乐之声哗然,好不热闹!一众宫女端着佳肴入殿,婀娜着腰身,步伐轻盈,衣带迤逦,顾盼生辉。

    杨国忠头一日就来了,与他的贵妃妹妹见了个面。

    贵妃近日食欲不佳,在花园里坐着也了无生趣。她问:“近日来李相都称病在家,陛下对李相也不待见了,你有什么打算?”

    杨国忠坏笑道:“打算自然多了,最要紧的还是送这位好宰相一程。”

    贵妃有些诧异:“你、你要如何做?不会牵连到我吧?”

    杨国忠一脸无所畏惧:“放心放心,李林甫与我苦大仇深,但与贵妃你可是无冤无仇的。前阵子重阳他请我去府上吃席,我故意卖了个破绽给他,让他误以为自己的医师有问题,然后给我钻了空子,现在他换的医师才真是我派的人呢!”

    贵妃一惊:“你真是好毒的心思。”

    杨国忠不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妨无妨!之后的事还得娘娘多多帮衬我啊,我想要李林甫的位子可是很久了……呵呵呵……”

    谢花宴上,两个小辈毫无心思,坐着喝闷酒。

    而那杨国忠起身,神色严峻,对正乐呵的玄宗道:“陛下,今夜大好光景,臣本不该打扰陛下雅兴。但臣有一事,不得不说!”

    玄宗皱了皱眉,看了眼贵妃,贵妃神色泰然。玄宗问:“何事?”

    杨国忠道:“先前征伐南诏一事,本应由臣前去,但天幕却让安禄山代替臣前去,臣也无力反驳,臣真是悔啊!”

    玄宗不悦道:“朕好不容易忘了那东西,你又提起!天幕,呵天幕!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她倒是缩头乌龟不再出现了,口口声声大唐将危,大唐繁荣昌盛至今怎么可能说乱就乱!现在倒好,人跑没了,你还在这提!”

    杨国忠哭道:“哎哟陛下,你就怪我吧!我哪里能想得到天幕是什么,她那架势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神仙也被骂傻了!但臣现在要说的是,可真是应了天幕的愿了,我们都被她算计了啊!”

    玄宗眉头一紧,愤然起身:“你什么意思??”

    杨国忠道:“安禄山在剑南招募兵马,恐怕是真要反了!”

    玄宗诧异道:“什么?!他!”

    “臣句句属实啊!可千万别再被安禄山骗了,他在剑南招募兵马才不是为了进攻南诏,而是要反过来攻打长安啊!剑南当地数多官员都遭了他的害了!

    “臣真是悔不当初,当初就应该拼死也不让安禄山去的!天幕说什么安禄山要反,说什么大唐将陷入战乱,陛下您仔细想想,若是未来之人真想帮助大唐,她又怎么会口出狂言,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呢!她就是想要祸乱大唐才这么说的啊!”

    坐下底下的臣子们都震惊了,尤其是李俶,他当然知道杨国忠红口白牙上唇碰下唇就在那瞎说乱造,但这话偏偏说到玄宗心里去了,玄宗本就不信天幕,又被天幕骂了一通记恨在心,这下好了!

    就在众人哗然间,又有一个人上前来说——正是先前李白与杜甫拜访过的小官,本来是不站队的,但一看杨国忠都这么说,他便前来凑个热闹,还能在杨国忠和玄宗面前刷好感。

    岂料——

    玄宗震怒:“安禄山要反?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知道,朕却不知?杨国舅也就算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跑来朕面前搬弄口舌?来人!拖下去斩了!”

    热闹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那个本想刷好感的小官,就这么被拉到殿外,当众斩首了。

    李倓瞪大了双眼,紧攥着拳头,好似马上就要压抑不住情绪。李俶死死地压着他的手臂,饶是这样也费了不少功夫。

    眼下,东宫真的不能再牵扯进去。

    玄宗冷静下来,立马下令:“将安禄山召回长安!”

    结果,安禄山的确回来了,但他回来时伴随着一个震惊所有人的消息,将会扭转长安这趟浑水的格局——

    安禄山此番进攻南诏与吐蕃,胜了。

    作者有话说:

    历史上杜甫与李白交集不多,但是嘛,都写李白了,我也想写写小迷弟杜甫,于是就让他们一起吐槽吐槽吧。

    第45章 第 45 章

    安禄山胜了, 谁也不曾料到居然是这样欢喜的结局。

    纵然是安禄山,谁能不希望此番大唐与南诏之争,最后胜利呢?

    大明宫的宣政殿内,群臣们的表情很微妙。

    杨国忠前些日子诬告了安禄山谋反, 还目睹了站边他的小官员被斩头, 所以他此刻将头埋得低低的,就像课堂上祈祷不要被老师点名的学生那样, 恨不得钻到土缝里去。

    李林甫的身子是越来越不好, 今日依旧告病在家, 他可是生怕自己看到玄宗偏心杨国忠的模样, 当场气死。

    太子李亨一直臭着个脸, 目光都不看着玄宗, 估计也是有气憋在心里。

    李俶和李倓倒是一般,没什么表情, 最开始是惊讶的, 安禄山居然□□——还特地多方核实了这条消息,确认无误,连南诏求和的贡品都已到了长安,说明这回真没人歪曲事实。

    那李白口中说安禄山招募兵马, 还真不是谋反?

    李俶不知道,李倓心里是千百个不信,只是大约中途生了变故,又或者安禄山打着更深的阴谋, 才会是如今这局面。

    今日安禄山回长安的日子,不管如何他都得来殿前汇报战况, 再论功行赏。但朝事都议论完了, 也迟迟不见安禄山觐见。

    玄宗等得有些不耐烦, 正要发作之时,殿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安禄山人高马大,胖的能塞下李俶与李倓两人有余,走起路来地动山摇,让人惧怕——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居然再一次哭着上殿了。

    上一回,还是他哭自己没有造反之心呢。

    “陛下!呜呜呜!”安禄山进来,众人才看到,他的一只眼睛被纱布蒙了起来,似乎是受伤了,而另一只眼睛也好不到哪去,眼圈通红,整个眼白都被红血丝布满。他大哭道:“陛下!臣能再见到陛下真是老天恩赐啊,臣、臣差一点就回不来了呜呜呜……”

    他再一次哭得像个三百斤大胖子,委屈的哭嚎让人无不动容。

    至少玄宗前几秒还烦躁的心情,此刻烟消云散,接而被心疼代替。玄宗亲自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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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安禄山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关切地问:“你这是如何伤的?”

    安禄山只是哭,一旁的副将李怀仙说:“将军此番前往南诏,眼睛是被南诏的瘴气所伤!哎,本来不至于如此的,都是将军太关心将士们所至,臣亦有愧!请将军原谅,请陛下责罚!”

    李怀仙是柳城胡人,原先在幽州那就跟着安禄山了,安禄山上战场,他也跟着,可以说是安禄山的左膀右臂,得力副将。

    当然他身上也挂了彩,但一脸正义之气,没有像安禄山一样卖惨。

    玄宗摆摆手:“你们都是大唐的英雄,朕怎么会责罚?赏!都给我重赏!朕还要将你们的功绩昭告全天下,以后谁再敢说你有谋反之心,朕定会替你做主,不让留言蔓生!”

    李倓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那边安禄山凄凄惨惨戚戚地回到金碧辉煌的府邸,想当初这宅子还是玄宗亲赐给他的,全长安独一份,除了比大明宫差点,那就是长安城内最豪华的房子。

    安庆宗与安庆绪纷纷出门迎接。

    安禄山有那么些个儿子,其中就属这俩最得他的心。哎,带兵在外受点伤也没什么,只是可能年纪大,这眼睛又被瘴气伤的深,视线模糊,连眼跟前的儿子也不大分得清了。

    安庆宗是安禄山大儿子,他哭道:“父亲怎遭了如此毒手,儿真是好生难过!早知如此,我应该随父亲一同出征,替父亲受这劫难。”

    安庆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安庆宗,满不在乎的眼神有些不屑。

    安禄山沉声道:“说什么胡话。”

    安庆绪却问:“此番前往南诏,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长安城内都传父亲……父亲在剑南招募兵马,意图不轨。”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宫,李俶寝殿。

    天幕在李俶与李倓面前发着微弱的光芒。他已经屏退众人,偌大的宫殿内,只剩兄弟二人。把最近之事与安然说了,安然也震惊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历史上杨国忠前往南诏,大败,总不能换个安禄山就胜,好奇怪啊。安禄山到底做了什么?杨国忠都招不来的兵,他凭什么能招来,剑南又不是他的地盘,而且先前你们与我说安禄山可能招募兵马要反,我当时还特别担心弄巧成拙来着,怎么事情又变成这样了?】

    李俶却说:“当安禄山代替杨国忠的那一刻起,历史已经改变了。”

    安然一个头两个大,是的是的,她是在做改变历史的事,所以历史改变了,她也不该再用之前的思路去看问题。鸿露姝圆

    就像这次因为她,李白第三次入长安,出现了史书上并没有的分支。当安然想通过李俶找到李白时,李白又一溜烟走了。缘分还是太浅,安然大概是没机会见一见这位诗仙了。

    安禄山没有谋反,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可谁高兴的起来,谁能高兴的起来,对长安城内的每个人来说,无论历史如何发展,安禄山谋不谋反,安禄山死了才是好事。

    就像杨国忠要诬陷安禄山一样,管他谋反与否,一律按谋反论罪就是了。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安然一腔热血,满怀憧憬与干劲,重蹈着古人的覆辙。

    李倓说:“既然已经改变,那安姑娘你不是未来之人吗,若已改变的话,或许你那能看到这里发生的事?”

    按照李倓的理论,其实是应该这样的,过去发生改变,未来随之改变。可惜安然没办法解释平行时空,所以安然的空间其实没有发生改变。但好在系统解锁了权限,她现在能看到平行时空内的过往事件。

    【你们等等,我查一下事件记录,然后同步给你们。】

    李俶与李倓等了一会,果然,天幕上出现了一行行字,都是简体——后来安然念给他们听。

    大抵是说,安禄山到达剑南后,的确招募兵马了一段时间。但在这段时间内,他不仅仅做了这些,还做了很多事,包括寻找一些南诏人当地人——手段肯定是不好的,因为他要那些本地人给军队带路,尤其是安禄山找了一群苗医,擅长巫术蛊术,对付瘴气独有一套的那种。

    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安禄山率兵攻打南诏。

    南诏本来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被安禄山的残忍手段逐个击破,士兵们也不必受原本历史上的“瘴气”困扰,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一向的暴力手段,最终也害惨了他自己。

    那些苗医和本地人有哪一个是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

    所以最后,苗医给安禄山下了蛊术,毁了他一双招子。但由于得救及时,安禄山侥幸捡回了一只眼睛——但也废的差不多了,视力骤降,大部分时间跟瞎子没啥区别。

    恶有恶报。

    安然揪心地念完,情绪复杂。

    砰呲——

    一个瓷瓶被安禄山砸到地上,无数碎片炸开。

    “真是气煞我也!”安禄山怒道,“那群南蛮贼子,竟如此暗算我!还有东宫那群人,竟然也派出杀手搞我,要不是我命大,我真是再也见不到长安了!”

    安庆宗扶着安禄山的臂膀,安慰道:“父亲息怒。”

    安庆绪也上前,不想表现得比他哥哥差。

    但安禄山反手给了安庆绪一巴掌——可能安禄山也不知道是谁,反正现在有气要撒,安庆绪撞上来,活该。

    安庆绪捂着脸,涨红着,咬牙说:“父亲!”

    安庆宗担忧地想要查看,被安庆绪一挥手抵开。

    安禄山骂道:“别整天妈的丧个脸!我他妈还活着你们是不是很失望啊!巴不得老子死在外边,你们好继承我的职位是吧”

    安庆绪委屈道:“……我没有这么想。”

    安禄山又抬脚一踹,还嫌不够,多踹了几脚,连同想要阻拦的安庆宗一起踹,踹得两兄弟浑身是伤。

    最后安禄山头疼欲裂,回房歇息去了。

    安庆宗作为哥哥,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要来扶安庆绪,还关心他疼不疼。结果安庆绪并不领情,嘲讽道:“父亲从小不就这么对待我吗?你现在装什么好哥哥,真心疼我,就别来烦我!”

    安庆绪自己爬了起来,一挥袖离开了屋子。

    再说李林甫,这阵子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已经严重到卧床不起的地步了。要问为什么如此严重?前阵子杨国忠那样闹腾,又说安禄山谋反,结果安禄山回来了又跟没事人一样,玄宗居然都不惩罚杨国忠,这把李林甫气得够呛。

    不知今天吹的哪阵风,杨国忠居然亲自来看望李林甫。

    天知道李林甫今天起床的时候,还觉得好受了一些呢,可能是因为睡的久,没能按时吃药的缘故——他至今还不知道他因为杨国忠而换掉的药,现在才是最毒害他的,少吃一顿当然舒服一顿。

    杨国忠前来,李林甫正在院内晒太阳。

    冬日的太阳温暖的呀,再配上乐师弹奏着他爱听的小曲,他眯着眼睛正美着呢,嗡嗡嗡的苍蝇声就来了。

    “李相真是好雅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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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国忠乐呵呵道,“看样子身体不碍事了吧。”

    李林甫睁开眼,很不高兴地瞪他:“你来做什么?来替我收尸的?”

    杨国忠假装惊讶:“李相哪里的话!这些日子见不着李相,我可是非常关心你啊!这不,前几日我派人在外面重金购得的冬虫夏草,立马给你送来了。”

    李林甫哪里稀罕那些用钱能买着的玩意儿。他轻蔑道:“我看你巴不得我早点死了,你好向陛下讨了我的位子去!”

    杨国忠假惺惺道:“我真不敢啊!苍天在上,我发誓,我真没有这么想过!”

    第46章 第 46 章

    安禄山在家养病, 杨国忠称身体不适也在家养病,李林甫病了个把月自然还在家养病——今日朝堂上冷冷清清,聒噪声少了些许。

    散朝,太子李亨被留下说小话, 李俶与李倓先行离开。

    李倓背着手, 看着远处阴沉的天空,感觉要下雨, 因此心情也不大爽快。他闷闷道:“怎么感觉一夜之间谁都病倒了。”

    李俶却说:“李相一直未好, 此事很是蹊跷。”

    李倓想了想:“难道是已经好了, 在装病?”

    李俶道:“未必, 李相装病没意义。如今陛下对杨国忠的宠爱, 还有对安禄山的宠爱, 都远超想象,他若是没病早就站出来做点什么了。”

    李倓点点头:“倒也是。那李相真病得很严重啊, 难道……难道他是会死吗, 这么算来,好像离天幕预言的三月之期,就要到了。”

    自从杨国忠假惺惺的慰问后,李林甫病得更是严重, 好几天昏睡不醒,醒来是黑夜,又只得继续睡。就这么迷糊着,忽然睁开眼。

    那是安然第二次将天幕投放到李林甫家中。

    【你还好吧?我听说你最近两月都在家养病……害怕你出什么事。】

    李林甫在侍女的帮扶下, 半坐起身,靠在床头, 然后挥挥手屏退闲杂人等, 才有气无力地虚声说:“你也是来看我死了没有的?”

    【不, 我是真心希望你别死。至少……不能是现在。】

    李林甫冷笑道:“你倒诚实,就是话让人心寒。哎……杨国忠我怕是拦不住了,这几日我求见陛下,他总以让我好生养病为由推辞,我哪里不知道是陛下已经疏远我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快死的老头罢了。”

    【正因如此你才更要好好活着啊!】

    安然有些犹豫,她见李林甫那边的弹幕断断续续,心知可能这人的光景是真的不大好了,生命走到尽头还如此悲观,这不是更不利于养病吗?

    于是,她斟酌再三,决定告诉李林甫一点事,想要刺激他,至少人有斗志才不会陷入悲观难以自拔。

    【其实你死后,杨国忠当了宰相,还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

    李林甫冷哼道:“他做的哪些事不疯狂?”似乎习以为常,不知安然会说出什么事,但大抵都不会让他惊讶,毕竟他活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在你死后还未下葬时,诬告你和叛将阿布思约为父子,同谋造反。于是玄宗削去你的官爵,抄没家产,流放你的家眷。然后……然后还命人将你的棺木劈开,剥去本来的紫金朝服,改用庶人之礼安葬。】

    李林甫听一句脸上就沉一点,直到最后一句,整个人都不受控地颤抖起来,然后朝着床边,一腔病血涌上喉间,一口全吐了出来。

    他的儿子与侍女听到动静,赶忙进来照顾。

    他费劲地咳着,心肝脾肺都要吐了出来。死生亦大矣,拼搏了一生的荣耀,就算死也要死得其所——可那一切一切的心血,在死后被无情的剥夺。

    他如何能甘心?他不甘心。

    尽人事听天命,人生走到尽头,他原以为可以撒手了,就算遗憾满满,也能安静地接受死亡,他这辈子已经努力了,谁也不欠不辜负了,可是,可是怎么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国、忠”李林甫愤恨地大喊,怒吼。

    “父亲,父亲你莫要与他一般计较啊,千万别动气,伤身啊!”李林甫的儿子李岫劝慰道,“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这怎么又……”①

    李岫看向天幕,虽有所耳闻,却是第一次见,大感震撼。

    他只得先劝道:“是她说了什么话吗?父亲你可别信她的,她说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的,难保她不是在骗人啊。”

    李林甫喘着气:“骗人?呵,最好是骗我。但、但杨国忠是能做出那种事的!”

    李岫惊心:“哪种事?”

    李林甫却一把抓住李岫的手,紧紧地、死死地握着:“你一定要搞死杨国忠,不管用什么手段”

    李岫虽然是李林甫的儿子,但其实一直不太像李林甫的作风,在政治上也没有李林甫那么强势,所以这番话李林甫说得很过激,他不会往心里去。同时也很惊讶,父亲居然如此恨杨国忠。

    【等等,我想到一件事。】

    那边李林甫要死要活,安然这里其实看不到,她只能看到对方说出的话转换成的弹幕,所以她在思索,为什么李林甫一病不起。

    倘若说,李林甫年将七十,都称古来稀——确实人老多病难免的,但就那么巧吗?一病不起,病得这阵子长安乱成浑水,都没办法参与或阻止。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李相你的病,是人为的?毕竟你年纪那么大,本身就有慢性病吧,任谁使点手段就能推波助澜一番,也很被难查到。】

    李林甫沉声道:“我哪里不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先前、先前重阳节时,杨国忠就想要害我,还送了一堆补品!呵,真是把人当傻子。”

    【杨国忠送补品?且不说他怎么确定你一定会吃这些,你们当时的关系就很紧张,他这么明目张胆地送,是不是有点……假?】

    李林甫道:“非常假。”篊镂梳院

    李岫却好像被什么点拨了一般,猛地惊醒:“我好像明白她的意思了。杨国忠送东西是真,但他只是想干扰我们的视线。”

    【声东击西。】

    【杨国忠表面送补品引起李相你的注意,让你怀疑身边的人,其实他根本也没有实质的眼线或内鬼——就算有,估计也藏得非常深,不敢轻举妄动怕被你发现。他这么做,是想要你主动疑神疑鬼,总有心理脆弱的经不住这些,被你换掉——然后杨国忠就可以借此空隙,安排自己的人进来。】

    李岫恍然大悟:“正是如此!重阳节后,父亲就换了府内许多人员,包括……包括给父亲看病的林大夫。”

    李林甫气得要炸,喘着粗气艰难地呼吸着:“林大夫是……林大夫是齐宣的妹夫,他应该不能……”②

    像医师这种关键的人,李林甫可信不过别人,更信不过什么长安城内的名医——就是玄宗要派太医给他看病,他都害怕那太医是杨国忠的人,因此表面顺从背地里根本也没用太医的方子。

    在那之后,他千挑万选,选了个女婿家里人,这总不能出差错吧!

    李岫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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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齐宣……也姓杨。虽然不是本宗,但到底可以有些关系。而且他本性懦弱,妹妹嫁过去后受尽他家人欺负,只是从来不敢在父亲面前哭诉,不想父亲为她担忧。”

    李林甫怒瞪双眼:“什么?!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李岫:“我暗中接济过妹妹,也劝她要不就和离了,咱家也能护她后半生无忧,可她不愿。当初父亲您为她选婿,由着她心思任她自行挑选,她便选了个情投意合的杨齐宣。她如何能知男儿心思朝三暮四,就算是个本分老实人,在权势面前没有话语权又如何能不低头?”

    李林甫两眼一黑,万般没想到自己爱女儿还爱错了。

    他重重叹息:“哎!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是药三分毒,不若你们先把药停了,我觉得李相如果不是什么慢性病,完全没必要用药吊着苟活。眼下千万别再动气,千万要珍惜身子,要记得杨国忠将来会怎么对你,你肯定也不希望会那样吧!】

    李林甫点点头,被安然三言两语劝住了。

    他们先把药停了,又把林大夫抓过来,一番拷问,果然问出林大夫是受人指使,将药方里的一味药换成了药性冲突的其他药,因此李林甫越喝这药就会越难受,久而久之就会慢慢死去。

    李林甫大怒,也顾不得自己身体单薄,硬在隆冬腊月,要求见玄宗。

    彼时,玄宗正在兴庆宫花萼楼和贵妃欢愉,还请了许多舞姬、乐师来助兴。安禄山那只眼睛最近也好了不少,为了讨玄宗欢心,也去了花萼楼,为贵妃献舞一支,跳得大家欢欢喜喜。

    李倓喝着闷酒,愤懑低声道:“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李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倓儿,要不你先回去吧。”

    李倓瞪了对方一眼:“我自然要回去,我才不稀罕这些虚伪的、自私自利的繁荣假象。”

    说罢,他果真起身。

    行至楼外,猛地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

    夜很黑,身后灯火很亮,将他的影子打在雪地上。半空中随风飞扬而来片片雪花,冰凉、寂寥。他伸出手掌,什么也接不住。

    不远处,有一行人匆匆而来。

    李倓看清楚那是李林甫与他的儿子,还有几人不太认识。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没有上前招呼。

    李林甫没有被邀请来,所以他想要入内须得通报。

    不一会儿,高力士亲自出来,那模样,谁都以为是迎接吧,可高力士脸色有些为难,原来是出来劝归的。

    高力士说:“陛下说更深露重,李相身体尚未痊愈,不必来此,还请早些回府安养。”

    李林甫厉声道:“烦请高公公为我再向陛下说一说,我此番前来不为赴宴,而是为了告发杨国忠。此事非常重大,请再——”

    话还没说完,杨国忠从楼里走了出来。

    楼内歌舞声喧嚣,他满脸笑容,就像是这场宴会的主人一般。

    杨国忠挥手退去高力士,姿态高傲地对李林甫道:“哟,李相,身体可还安好?”

    李林甫怒道:“托你的福,可不太好!”

    杨国忠哈哈哈大笑,眼神望到李林甫身后,看清了那几个人,都是他安插在李林甫身边的内鬼。他瞬间知道要发生什么,可他仍有恃无恐。

    杨国忠出来就是来给李林甫致命的打击的。

    刚才在里面,就是他亲自拦着玄宗,要把李林甫赶回去。

    “你知道吗?就算你现在告发我也没用,陛下根本不会信你的。”杨国忠悠哉悠哉地说,“你私下和天幕有勾结的事,陛下都知道了。你猜陛下那么讨厌天幕,他会对你如何想?你在陛下面前当了几十年的狗,陛下早就腻了!”

    李林甫怒瞪双眼:“你”

    杨国忠啧啧道:“我?陛下可喜欢我了呢,还说要封我当宰相。哎呀,怎么办呢,我说这宰相是李相你的,我可不敢当。陛下就说,要让你告老还乡,别再朝廷里费神啦。哈哈哈哈哈,陛下就是那么爱我,你能如何?”

    噗——

    李林甫没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父亲!”李岫赶紧扶住,拿出手帕捂住李林甫的嘴,同时对杨国忠说:“你别太得意了!我不信大唐能没有王法,你做的那些事,迟早我会揭露到陛下面前,让陛下看清楚你的虚伪面貌!”

    杨国忠冷哼,毫不在乎。

    李林甫颤抖着指尖,指着杨国忠,想骂些什么。

    大雪纷纷,李林甫满头白发,苍老的面庞,很难想象权倾朝野的李相,此刻也只是个糟老头子,面对杨国忠的小人得志,被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然后昏死了过去。

    李倓吓得想要现身,但杨国忠直接派人将李相赶出了兴庆宫。雪地里,只有杂乱的脚印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他愣了一回,再次回到花萼楼内。

    李俶听了他的叙述,皱了皱眉:“杨国忠真的如此猖狂?”

    李倓急道:“不是猖狂不猖狂的事,现在李相的情况真的不太好,我感觉他可能要死了……”

    太子李亨坐在他们不远处,表情乐呵地欣赏着舞姬表演。一旁的张良娣神色阴郁地扫过兄弟两,没人发现,她的指尖轻轻掐进了肉里,情绪有些恨。

    翌日,李林甫死亡的消息传遍了长安城。

    作者有话说:

    ①李岫(xiu四声),云无心以出岫。

    ②杨齐宣,李林甫女婿。历史上在李林甫死后,背叛他投靠杨国忠。

    第47章 第 47 章

    东宫。

    张良娣褪去华服, 将孩子哄睡了,才回到太子身边。她抱着小暖炉,在生着炭火的屋子里,感叹屋外的雪下得太大。

    太子微微一笑:“瑞雪兆丰年嘛。上苍保佑我大唐繁荣昌盛, 这可是吉庆的好景象。快些歇息吧。”

    微弱的烛光中, 张良娣躺进被窝里,目光微转, 迟疑片刻说:“之前花萼楼里的怪东西……如今似乎没再见过了。”

    这一说, 太子的笑意渐收, 有些沉闷:“不知是什么在背后捣鬼, 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思。若是就此不再出现, 我也不想去计较那么多了, 可若是她还出现,那我可真要与她好好论论, 为什么她明说帮东宫, 却做些莫名其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把安禄山派出去,如今好了,打了胜仗在陛下眼前更肆意妄为了,陛下还偏就吃他那虚捧的一套!”

    张良娣轻轻拍着太子的肩膀, 安慰道:“好了,你也少动些气。咱们啊,都不是年轻小辈了,多少稳定着些, 身体要紧。”

    太子烦闷地从鼻尖呼吸,沉重的呼吸声令人不悦。

    张良娣想了想又说:“我倒觉得, 天幕说的那些话, 或许是有人教她那么说的。你想, 哪有女子能干涉朝政的?但她却说的头头是道,还想要指挥着你们做事——安禄山被派去南诏,不也是陛下着了道嘛。”

    太子深感认同:“我也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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