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整个天下格局的改变,应慎之又慎,目前只能先按兵不动,等我回去请示越王再做下一步打算。”
赵鸿愠点头道:“那行,我等着你们的消息,对了,李泰没事吧?”
“有叔父帮忙打点,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伤,没有伤及筋骨,问题不大。”
“那就好,不过李泰被劫走,京都的警戒应该会更严格,你们要多注意一些,如今尹西候不在了,以前的联络方式也不管用,不过眼下你们这个方法倒是挺管用,往后若是有消息,就借着小女的名义来府上找我便是,也好过我一出门还得想方设法甩掉身后的尾巴。”
秋梦期笑笑,道:“好,便这么办吧。”
赵鸿愠又问了沥州赵老爷子的一些情况,他祖父与赵老爷子是亲兄弟,只是祖父当年到京都发展,加上路途遥远,久了就没有走动得那么频繁,不过仍有书信往来。
秋梦期道:“老爷子身子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蕊姐姐如今忙着料理船坊,大部分时间总是忙,竹儿也忙她的珍珠,如今货运通畅出货量大,她又忙着研发新的货品,也没什么时间在外头玩,至于铭儿,一边念书,一边在衙门里帮忙。”
“哦?在衙门帮忙?”
“越王说,纸上得来终觉浅,让他们一边念书一边去相关岗位学习,如此也好学以致用,不至于做一个只会夸夸其谈浮于表面的人。”
赵鸿愠一听,觉得此法甚好,连连夸赞不已。
两人相谈甚欢,但怕赵琴心那边起疑心,秋梦期再才匆忙告退。
到了外面的时候,赵琴心身边的小丫鬟小翠见到她松了一大口气,道:“你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你找不到?”
秋梦期又恢复刚刚那木讷的神色,低着头道:“刚刚肚子不舒服,找恭房去了,不认路,找了老半天。”
“哎呀,不早说,我领你去就是,走吧,别耽搁太久了,免得小姐问起不见人。”
“是。”
第213章 老婆来信 ◇
秋梦期和戴燕回去后, 第一时间给苏韵去了信。
详细告诉她这次劫狱行动的整个过程,李泰平安,但损了三人。
同时将白日和赵鸿愠的对话信息一一写下来, 只是在写到勋国公一案是否要趁机翻案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 想了想,才继续下笔。
从赵府回来, 她就跟影七分析了当下的情况, 影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眼下太子要是没了, 敬王一家独大,对我们或许不利,还是以大局为重吧,实在不行将来若是我们自己夺了天下, 再正名也不迟。”
虽然这么说, 但秋梦期知道, 他是有多么迫切想能尽早为禾家翻案, 为那三百多条冤死的亡魂申冤,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他当然会心动。
况且眼下翻案,和将来苏韵上位再帮勋国公正名,两者之间的意义完全不同。
如今景仁帝仍在位, 而设计陷害并诛杀禾家三百多人, 冠以禾家军叛国罪名的就是此人及其亲生儿子,当年下令满门抄斩的也是他,只有他这个当事人亲口承认禾家军是冤枉的, 那么翻案才有意义。
这样的意义, 远不是未来苏韵上位后, 在司马家人都没了的情况简简单单下个旨说明所能比得上的。
就算景仁帝不亲自背这个锅,但由他的亲生儿子当朝太子来背,也依旧有这个效果,因为太子背锅的前提是,他必须承认当初的做法是错误的,当年的案子也是误判的。
只是这么一来,太子被一棒锤死,他们也将迎来最大的敌人,严重的话,就会波及她们当下的计划,和过去辛辛苦苦的那些付出。
秋梦期意识到,这时候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战的问题了,这时候,她们奋斗驱动力又多了一个,那就是权力。
敬王上位,未必不会对百姓好,未必不会扭转趋势平复战乱安抚百姓。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天下,她们也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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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的选择,也尤为重要。
秋梦期一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先把问题传回去,看苏韵是如何答复。
最后说到尹西候,写着写着,又忍不住流着泪,可写来写去,汇聚起来只有三个字:我好难过。
写完之后安排把信送出去,之后又坐在位置上怔怔地坐了好久。
在没有得到苏韵的答复之前,他们只得先停止一切行动,暂时等待。
如今她们住的这个院子是在西城靠近郊区的地方,是先前尹西候提前买下来的宅子,以前是交由一对老夫妇打理,如今李泰、秋梦期和戴燕住进去后,老夫妇就对外称是生病的儿子带着孙女回来。
秋梦期为了不打眼,在人前也默默低头装着戴燕的小丫鬟,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只是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是尹西候下葬的日子。
因为劫狱事件后,京都对往来的人员的盘查尤为严格,在得知那天他们损了一人后,便时刻关注着哪家死了人,什么时候下葬,下了葬说不定还专门挖出来看,秋梦期几人也特别小心谨慎。
最后还是买通了一个刚死了个老妪的家人,花了大价钱将其棺木做成两层,把尹西候的尸身放在下一层,运出城去。
秋梦期是打算把他埋到当初埋着秋植附近那儿,等将来成事了,再将他们的坟墓迁走。
那座小县城离京都并不算远,有半天的路程,他们这几人分批出城后又在十里开外汇合,将尹西候的尸身卸下来,装入新的棺木,朝秋梦期所指引的方向而去。
半天之后就到了小庙附近。
这算是秋梦期来到这个世界的着陆点,就是在这里,秋植把为禾家昭雪的重任交给了她,也是在这儿,她做出了在这个世界里最重要的决定,前往岭南,顺着柳鄂的线找出线索,因此才会意外地遇上了同样流放岭南的苏韵。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只是重新来到故地,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当初秋植在她面前咽气,她是有那么一丝的不知所措,但却没有太大的悲伤,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原身那样对兄长有着深厚的感情,更多的是惋惜。
而如今,瘦猴没了,她的悲伤却是一阵一阵,因为那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他们是一群没有方向没有任何关爱和引导的年轻人,只是凭着自己的对这个社会为数不多的了解,揣测着合适自己的生存方式。
万幸的是,这几个人心存良知,稍加引导就能走上正途,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又能做出舍生取义的行动。
李泰没有来,他如今的目标太大,只能躲在小院里休养潜伏,秋梦期打算过段时间风声松一点了,等他身上伤口好的差不多就送他回沥州,那边缺乏人手,他回去了正好也能派上用场。
早上灵柩出门的时候,李泰冲着尹西候的尸身一拜再拜,多次洒泪。
可惜的是另外两名护卫的尸身留在了大理寺,看着后面有没有机会拿回来进行厚葬。
秋梦期蹲在坟前,默默地烧着纸钱,再次红了眼眶。
……
天气越发地冷,离春节也越来越近,秋梦期也越发想念着远在沥州的苏韵,她们来到这个世界,也没分开过这么久,之前说两三个月回去,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
她心里没底,心里的想念每天都在侵蚀着她的心肺。
好在年二五,她收到了苏韵的回信。
信中主要交代了几件事:
一是抓住当下这个机会立即启动为勋国公平反计划,尤其是皇帝还活着的时候,让这对父子直面多年前他们所造下的孽。敬王想要太子死,那便让太子死,如此也好告慰禾家三百多条冤魂和边关十万将士的英灵。
当然,如果能让皇帝亲口承认是他主导的这场阴谋那就更好了,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他们所担心的,太子死后敬王一家独大这个担忧,并非不可解。
那就是扶持一个和敬王对峙的对手,而如今符合这个条件的就是皇帝如今的宠妃庄贵妃的儿子,十八岁的七皇子定王。
七皇子定王虽然没有六皇子敬王那般深得人心,但此人性子冲动且脑子一根筋,容易控制。
负责永陵地宫和九重塔事宜的昊元星君就是庄贵妃给引荐给皇帝,此人深受皇帝宠爱,更是站在定王这一边,定王能与敬王分庭抗礼并非毫无筹码。
苏韵在信中道:“待太子失势,皇帝式微,孟家人失去靠山,让赵鸿愠说服作为内阁首辅的孟阁老站在七皇子这一边。”
“这些年来,孟家人虽说明面上只向着皇帝,但事实上私底下全部押宝太子,一旦六皇子上位,孟家人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孟阁老不会想不到这个道理。”
“七皇子虽然暴虐无道,但不像六皇子那样心有城府,此人简单好控制。”
“内阁五位阁员,除赵鸿愠外,其他几人谁人不想摄政,谁人不想左右年轻皇帝的想法,比起一个精于算计的君王,这些老狐狸更钟情易把控的二世祖,赵鸿愠只需稍微一挑拨,便能有巨大的收获。”
苏韵同时提到,届时勋国公一案大白于天下,朝廷必定会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想办法补偿禾家,如果可以,拿下京畿或附近的兵权,如此一来,朝堂上有文官把持,外有武官镇守,就算六皇子再怎么打造贤名,也不得不步步为营,不敢轻举妄动。
剩下的,就看东南方向崛起,燎原整个大焱的版图。
秋梦期看到这里,整个人几乎是跳了起来,不愧是她秋梦期的老婆,一下子就把当下的困局给破了,大师兄再也不用巴巴地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家人平反。
苏韵又在信中说道,六子和小宝知道瘦猴的死讯后,哭得不能自已,六子已经决定要上京都来,接替尹西候的位置,继续他未完成的事业。
其实苏韵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看着纸张上那些斑驳的水痕,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孩在哭。
苏韵想着秋梦期一边提笔写信一边流泪的样子,就忍不住一阵心疼,恨不得就在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慰。
分隔千里,可也只能默默想念,默默心疼。
但不管怎样,秋梦期在收到苏韵的信后,原本沮丧的情绪消散了不少,迫不及待地约了猴儿烧烤店,要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大师兄。
尹西候虽然人没了,但那晚执行救人计划,大家都穿着夜行衣蒙面盖脸并没有暴露身份,烧烤店作为一个信息联络中心还是要继续运营下去,于是便让其中的一名护卫暂时顶替了这个位置。
一进入包厢,秋梦期就将苏韵的信拿出来给影七看。
影七一眼扫完,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笑意。
既激动于禾家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又感激夫人能顾全他的忠孝之心,更是佩服夫人出人意料的破局思路。
如此谋划,面面俱到。
秋梦期道:“辛宰和柳鄂已经在来的路上,年后就能到,等他们一到,咱们就去敲闻钟鼓,将那父子二人造下的那些肮脏的事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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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揪出来,大白于天下。”
影七点了点头,手也不禁微微有些颤抖。
秋梦期见状,道:“翻案一事,到时候十有八九是赵鸿愠负责,他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帖,而且还有敬王赶上来烧把火,这事应不会有太大差错,但是敲那闻钟鼓,要先打三十大板,你能受得住吗?”
影七听到这话,面露寒光轻嗤一声,“区区三十板子算得了什么,再怎么样也不及我父兄身上的千刀万刃!”
秋梦期拧着眉头道:“算了,我还是不拿你身体开玩笑,我提前去联络守鼓的士兵,让他们打轻一点,把你给打坏了怎么办。”
影七却摇了摇头,咬着牙道:“不用,我偏偏就要用身体去丈量,这三十大板打在身上是怎样的痛楚,也算是能稍微抵消一点我不能和叔伯兄弟一起同生共死的不孝。”
秋梦期见劝不住,只得摇摇头随便他。
最后这才递出另外一封信道:“这是焕儿随同一起带过来的家书,我刚刚太开心了,就把这封留后面了。”
影七闻言,瞪了她一眼,一把夺过信,迫不及待地打开。
……
到了第二天傍晚,估摸着赵鸿愠要下朝了,秋梦期让戴燕以新到香水为由,又去了赵府。
赵琴心对着这位接二连三能拿得出新鲜玩意儿的新朋友喜欢得不行,巴不得她能天天来。
而秋梦期在听到前头赵阁老下朝回家后,趁着两小姐妹在试香的时候又偷溜去了赵鸿愠的书房,将苏韵发来的信件交给了他。
赵鸿愠仔细看完,果然面色一喜,道:“高明啊,敬王想来个一石二鸟,咱又何尝不是借了他的势,至少把勋国公一案了解了,也算是聊了一桩心事。之后腾出手来,再慢慢给他制造麻烦。”
秋梦期道:“如此赵叔怕是要和敬王撕开脸皮了。”
“如今他也不见得信任我,撕开脸皮是迟早的事。”
而与秋梦期的喜悦不同,敬王府那边,上官礼正在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秋植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他们会不会并不想利用这个机会为禾家平反?”
敬王背着手,沉吟一下道:“如今临近过年,这时候也不是个好时机,更何况相关人证物证未必都在京都,来回运输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万一他们觉得时间没有成熟,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重启勋国公案,这可如何是好?”
敬王沉默了,毕竟这次李泰没死,水榭边上他派过去上百人,个个都是高手,却还是被对方给杀了个一干二净。
李泰没死,秋植的怒气没有被逼上来,和太子干不上。
昨日早朝,皇帝因为太子和大理寺把人犯给弄丢了,大发雷霆,把太子狠狠骂了一顿,可也只是骂一顿,这对太子的地位根本就没有任何撼动的可能。
想到原计划被打乱,他眼里难得划过一丝焦躁。
“没想到我养了那么多年的暗卫,居然却连区区十个人都杀不了,还让重要人犯给逃走,秋植那边到底派的是什么人来,竟有如此厉害的身手。”
“大理寺警戒如此森严,又有太子亲自领了三百多名禁卫军,那可是禁卫军,是父皇的人!加上大理寺的衙役捕手,不下四百人,居然还是让这群人从眼皮底下给溜了,真是岂有此理。”
敬王一向淡定的脸色也不禁出现了些裂痕,嫉妒秋植手上有如此武艺高强的人手,又气太子是个废物不成事让人溜了,也气自己手下的人没能搞定李泰。
“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我在封乐找的那个线人,叫孙锦,孙锦线人身份被识破,秋植手下那些人将他们的头颅装在柜子里,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的血水,不可谓不残忍,如今想想仍觉得毛骨悚然,都说百越人皆是蛮夷残暴嗜血,我看不假。”
敬王没对他这话置评,倒是皱了皱眉头道:“我怎么听说后来太子追兵在追赶那群人的时候,路遇赵鸿愠,三更半夜他为何出现在朱雀大道?”
上官礼忙回道:“据说永陵地宫即将完工,需要卯时之前前往地宫准备祭祀仪式,他三四更天前往,时间能对得上。”
敬王冷笑一声:“如此重要礼仪,别人都是提前一晚上过去沐浴焚香,他倒好,大半夜急匆匆赶过去,还真是巧。”
上官礼忙附和道:“可不是,如此巧合,倒像是刻意在那儿等着了,好适时出现拦下追兵,可也不对啊,他弹劾举报的李泰,为何要助他逃脱。”
“哼,不是他要弹劾控告李泰,是本王要控告李泰,因为不是他,本王会让你父亲去说,他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无非就是想制造他与李泰不和的现象,如此好去除自己身上的嫌疑,你没听说吗,那日朝堂之上,大理寺卿弹劾他对李泰不屈不挠,犯人已经被转走了,他还跑到大理寺找人麻烦,就这事别人只认为他小肚鸡肠死咬不放,可你们谁知道他其实是亲自去大理寺大牢中与狱卒安排任务去呢。”
上官礼恍然大悟,“原来殿下就是靠这个判断出来他们要动手的大致时间。”
“这个赵鸿愠以后是靠不住了,真是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但眼下也不知道秋植的人到底打不打算给勋国公翻案,若是他们没有这个意图,殿下要如何应对,如今上面那位身子愈加不行,这个时候要是按不死太子,可就难办了。”
敬王闻言,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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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4章 郡守会议 ◇
始安郡。
作为曾经被辛宰挟持统治过的西四郡之一, 也是最靠近荆州一个郡县,自从越王上位后,原本的郡守及其他官绅因曾支持辛宰造反而一一被清算, 始安郡的百姓第一时间就迎来了他们的新郡守——许正初。
早之前自从秋梦期那里取经回来后,许正初就对治下的初宾县进行一系列改革, 可喜的是当真获得非常不错的成效。
然而就在他正满怀信心再接再厉的时候,就听说越王已经拿下了整个沥州, 并要求他前往始安郡担任郡守。
许正初吓了一跳, 上面变天, 按理说自己这样前朝的官员或许也是要被清算下台,可没想到居然还升官了。
但如今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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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过只是占据了一个小小的沥州,一旦受其官职,那就意味着今后要认越王为主, 倘若哪天越王下台, 自己这个被其提拔的官员怕是也不能善了。
但犹豫也不过片刻, 因为他听说了, 曾经的封乐县县令如今的新会郡郡守秋植秋大人就是越王最大的拥护者,打败辛宰几万人马的也是秋大人本人。
许正初听治下百姓议论过, 他们有幸见过秋大人的兵马,装备精良兵强马壮,可横扫千军万马。
倘若没去过封乐县, 或许他还会举棋不定。
但自从去了封乐县一趟回来, 他就已经认定秋大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既然是秋大人所支持的越王,想必也是不差的。
况且先前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可如今一跃而上直接升任郡守, 若是以前, 怕是很难能有这样的升迁机会,作为一个胸怀远大志向的年轻人,他没办法拒绝了如此拥有无限可能的挑战。
于是简单犹豫之后,便欣然接受了盖着越王印章的始安郡郡守敕牒,前往上任就职。
等到了始安,景象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糟糕,因为有越王派来的五千士兵驻扎郡县周边维护秩序,不至于出现混乱不堪的景象。
只是官府中几乎没什么人手,整个郡衙空荡荡都在等待着他来安排。
镇守的孙千户给他指派了两百名士兵让他使唤,并告诉他如有需要,可随时去军营调人。
如此军事后盾让许正初心安不已,郡内百废待兴,使他忍不住兴起了一番豪情壮志。
因为这里没有地主没有豪强,大部分人被清除了个干净,比起自己曾经治下的初宾县,没有那么大的阻力,而且被清除豪强家中,还有田产和粮食,都在等待他的分配。
越王政府同时还下发了一份文件,是关于如何整理郡内要务,打造全新的官府运作体系,相关措施办法一条一条罗列清楚。
同时还从沥州派了三名文书来协助他开始重建。
许正初瞬间满怀憧憬干劲十足。
在经历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始安的大局总算是稳下来了,并且以一种飞速发展的姿态在往上冲。
原因无他,在整个社会良好风气的全面带动,舆论好,百姓有田有地有奔头,他们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干就会有收获,以前整天担心税赋是不是又增加了,家里是不是又得安排人去参加徭役了,现在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官府已经规定,只收土地一成的地税,全面废除丁税和其他的杂税,参加徭役变成自愿行为,只要去出工有工钱,虽然不多,但能糊口,谁有空都可以去。
大家都忙着投身建设,街上也少有地痞流氓二流子,一旦有冒头,就被官兵抓去挖矿,乞丐亦是如此,只要手脚健全就不得摆着个碗坐在那里不劳而获,直接送往矿场。
同时建立救助站,救助无家可归的弱者,对身残体病者进行医治,安排他们力所能及的轻活,让他们也参与到建设中。
一时间整个社会风气大好,百姓的幸福感已经远远超越以往的任何时候,脸上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许正初自从到了始安郡,整个人整整又瘦了十斤。
原本是个白白净净的读书人,如今变得精瘦精瘦的,整日风里来雨里去,皮肤也黑了几个色,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斯文模样,但眼睛却亮得吓人。
每天半天的时间待在郡衙办事,下晌必定要到外头亲自参与事务,有时候在城中,有时候下乡,监督下边县令等其他胥吏的工作,根据群众反映的意见处理一应事务。
很累,但是听着百姓们亲切地叫着他一声“许当家”,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男儿建功立业,不就是眼下这样吗。
但治郡是一项长远的计划,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搞好,如今整个郡县的社会风气好,这只是整体的现象,而其中的一些细枝末节还经不起推敲,需要好好优化改进,就如土地分配这一块,想要整体完善,至少还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
还有州里所说的教育问题,没有个两三年进行学堂布局建设以及□□人员培养,也不能完全落实。
但整体上已经比以往都要好,剩下的慢慢完善就是。
看着所治理的郡县正在一点一点朝着自己心中所期待的样子发展,许正初心里有了太多的欣慰。
而在这期间,州里召开一次郡守会议,他和其他八郡的郡守代表都前去参加,也如愿地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越王。
他之前就已经隐隐听说越王是个女人,等真正见面的时候才真的信了。
美丽不可方物,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可一开口说话便隐隐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磅礴气势,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旦切入话题便必定直中要害,如此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姿态,以至于让人无法猜透越王到底多大年纪。
看着相貌好像还不到双十年华,可身上透露出来的气势,没有一定年岁的积累是如何都展现不出来的。
怪不得秋大人会臣服这样的女人,甘愿为其做马前卒。
许正初正想着,却听到上边传来一阵温婉又不失威严的声音:“许正初,始安郡靠近荆州,如今荆州多地频发□□,难民四处逃散,眼下又是天寒地冻的时节,百姓没有办法过冬,不出意外会涌往咱们沥州,始安正处在两州交界处,务必要做好准备工作。”
许正初闻言赶忙道:“是,下官定当做好准备。”
“针对难民这事,你说一下大概的应对措施。”
对于难民一事,许正初还是有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不只是当下,从他到任始安郡守之后,就陆陆续续有难民从那边跑过来寻求庇护。
只是他还没想过一旦有难民潮会是怎样的景象,于是仔细想了想道:“应第一时间腾出地方安置这些流民,保证其温饱,至少把眼下的困境给度过,过后再根据他们的愿意,若是愿意留下的,以户为单位进行登记落户,安排土地和农具让他们进行耕种,如此也能使增加始安人口,繁荣经济。”
苏韵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观点,“思路很好,不过还有些细节需要注意,难民集聚容易引发瘟疫,所以当有大批流民进入所管辖地方时,一定要做好隔离,安排大夫对这些人一一检查。始安地理位置处在其他郡县的前沿,你这次回去后提前让边界县份提前建设好安置点,安置点不必奢华,但必须保证能遮风挡雨,干净整洁,同时要注意组织人手维护治安,防止有人扰乱秩序。”
“而且要做好粮食供给的工作,先前西四郡清收了相当多部分参与造反人员的家产,这些粮食务必要登记存储,以应对接下来的难民潮,留意各商铺粮食售价情况,一旦遇到趁机哄抬物价的,严惩不贷。”
许正初忙道:“是,下官回去就安排。”
苏韵道:“你们其他几个郡县也要留意,始兴、东官同样靠近荆州和闽州,保不齐也会有流民过来,未雨绸缪很有必要。”
另外两郡郡守也赶忙应下。
苏韵又道:“针对难民这个事,除了后期安排落户之外,还要注意人才的收拢,这些难民里面或许会有一些识字的或者有一定技能的手艺人和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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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医者、木匠、铁匠和擅长耕种的农人,善于观察提拔他们,充实到治下的管理队伍中。就算是不识字,只有一把子蛮力的,也可以推荐他们去封乐的船运管理处应聘水手。”
众人连连答应。
单单一个会议下来,原本对苏韵持有一副泛泛状态的几个官员态度也变了,众人发现此女不仅思路清晰,而且面面俱到,他们想不到的她都能想到,他们想到的她还能做进一步升华,一个仅仅十几岁的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不得不称之为多智近妖。
不仅如此,连身边的两名女官更是不遑多让,其中一人废话不多,直截了当用一页的数据,点明了当今沥州的整个社会状况,包括人口、税收、户数、商铺定情况,让人一目了然,哪些地方做得好,哪些地方还需要更加努力。
许正初看着那块黑得发凉的黑木板上,那位叫做柳月如的女官拿着一根叫做粉笔的东西,边说边罗列,那人在台上肆意洒脱的样子,让他也跟着心中激荡不已。
古往今来,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具有如此强大而精确的算术能力的人,也没见过如此姿态潇洒的女子,原来,女人也可以在男人跟前指点锦绣江山激扬文字。
他以前,真的是太狭隘了。
也没想到越王是这样的越王,秋大人的眼光真是毒辣,能寻得这样的明主。
许正初真的很想找秋大人交流一下治郡心得,只可惜大人没来,只派了手下的一名别驾前来参会。
不过他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就是曾经景仁帝内阁的张阁老,他也出席了今日的会议。
许正初和秋植一样,同样是进士出身,只是出身贫寒,没有背景,最后也只混了个县令。
但在昔日会试的时候,他是见过张阁老,因为那场考试就是由他老人家主持,也曾听说他儿子为国捐躯,因此对这位阁老一直心存敬意,却没想到连张阁老都拜入越王的麾下,许正初越发觉得苏韵的不简单来,也庆幸当初自己选择了跟随越王。
会议结束后,许正初赶忙上前拜见张老。
张老笑眯眯道:“许正初,我记得你,景仁三年中的进士,多少名是记不得了,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许正初还真没想到张老会记得自己,甚至还记得自己是几年出身的进士,顿时受宠若惊,慌忙下拜以示感动之情。
待起身之后,才见到越王身边的另外一位女官走来,叫张老一声祖父,才知道原来张老的孙女儿也在为越王效力,一时间竟生出庆幸的心理。
和张老请教了一些问题后,许正初这才追着柳月如出去,对方在算术领域的学识让他大开眼界,想趁着这会儿还在沥州好好讨教一番。
柳月如倒也不是什么绝情冷面之人,以前在工作上多的是同事或后辈请教,她有时间自然会指点一下,这会儿听许正初说要请她吃饭,愣了一下。
古代不是要男女避嫌吗,怎的这人倒不避讳这个,莫非是有别的心思,但看着他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感觉也不像。
许正初原本是避讳的,只是开会的时候见到几位女官还有越王,皆是坦坦荡荡,又觉得自己避讳这避讳那倒是显得小家子气了,于是也便大着胆子相邀。
此时是饭点,柳月如想了想,道:“行,走吧。”
许正初见她答应得干脆利落,心里也高兴,赶忙道:“下官上次去封乐,去过一次天香楼,觉得那里的食物甚是美味,只可惜后来就没机会再去了,这次来沥州,听说这儿也开了天香楼,想去那里就餐,柳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听到天香楼,柳月如愣了一下。
自从上次自己在天香楼的包厢里欺负了一次钟淑娘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平日对人也还是眉开眼笑的样子,只要众人聚在一起,招蜂引蝶的总会是她,可那双妩媚的眼睛却不再停留自己的身上,总是会越过她瞟向别的地方,就像她不存在似的。
而且最近几日在酒楼和她碰上的机会就更少了,就更不用说三更半夜地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门口,也不知是刻意避开自己还是回封乐了。
柳月如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她在想着自己和钟淑娘的那几次,是有哪里做的过分地方,除了在当时隔壁的那间包厢里,她好像也挺享受,难道是自己说话说重了让她不舒服?
还是她不喜欢在那样的情境下做?
饮食男女这种事情本就正常,她也是有需求才来勾搭自己,既然你情我愿相互取悦何必计较那么多。
更何况她自己也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了,说自己这个年纪就该合适说亲去了,她能说这话,那不就代表着,她默认这两人这样不谈只做的关系?
柳月如心里在揣测着钟淑娘的意思,一时间也揣测不出什么来。
想着把这事情抛开到一边吧,又觉得心里不甘,明明是她先来撩自己的,凭什么相处得好好的她却率先跑了,搞得自己每次有点心思后想找她进行友好交流的时候她人却躲起来了。
明明每次做,她的反应都很真实。
“柳大人——柳大人——”许正初见到她愣住,赶忙叫了几声,见她回神这才道,“您是不是不喜欢天香楼,不然咱们换另外一个地方好了。”
柳月如闻言,道:“不用换,就去天香楼。”
她不是爱躲着吗,又碰不上人,就算碰上了又如何。
待到了地方后,许正初征求了柳月如的意见后,找了大堂一处靠窗又靠近通道的桌子,如此就算是孤男寡女倒也光明磊落。
在等待上菜期间,许正初向柳月如讨教了她在介绍相关数字时候顺手写的那些蝌蚪一样的符号,依他观察,这些符号很有趣,而且堆起来又很有规律,比起眼下的汉文字用起来要顺手多了。
柳月如一听他问的是阿拉伯数字,觉得很难得,毕竟有些人会好奇,但若是不感兴趣的话也不会观察得这么仔细,看来这个许正初倒是个比较能接受新鲜事物的人。
于是叫来小二,要了笔纸,从0到10写了一排,又在下面对应地写上零到十,再在旁边加上百、千、万、十万,道:“这上下的数字是一一对应的,十到九十九是两位数……”
许正初认真地听着她说话,微微凑过来看着纸上数字,觉得好生神奇,果然要比汉文字要方便许多。
欣喜问道:“这莫非是柳大人自创的符号?何不传出去,以后便以这样的符号来记录数字,要便捷许多。”
柳月如就算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把阿拉伯数字说成是自己自创的东西,“这是来自天竺的一种数字记录方式,如今随着航海业发展,慢慢也流传到大焱,不只是我会,越王和秋大人也会。”
许正初顿时两眼放光,赶紧起身,冲着柳月如一揖到底,“下官也想厚着脸皮求柳大人传授这符号的用法,还请柳大人不吝赐教。”
柳月如道:“越王其实是早就打算将这种记录方式普及下去,只是如今沥州百废待兴,诸事繁忙,一时间也没能顾及得了那么多,就只能先往后挪一挪。”
许正初闻言,脸上不禁有些失望,但女官说忙,确实也忙,他自不好强逼着人家教自己,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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