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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隆京夜献》40-50

    第41章 兔妖

    傍晚的云烧得极为浓烈, 太阳落山后天还是暗紫色的,一时半会儿颜色没淡下去,反而在完全天黑之后,细细地落了几滴雨。

    沈鹮几人在中融山中走了一天, 又来秘境中走了一天, 粒米未入,都有些疲惫, 加之落雨, 便想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正巧遇见了山洞, 几人也不想再走, 便入山洞避雨, 顺便将?里头收拾一番。他们到底要在这秘境中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没找到出路之前,只能暂时将此处当做住所,至少?可遮风避雨。

    洞外雨势也不算很大, 可只要下雨沈鹮的腿便开始隐隐作痛, 到了山洞她便不想动了, 袖中的果子就算全拿出来也不够他们抵饿的,郎擎便提议出去找些食物来。

    这山颇妙,妖只有一个, 其他的山鸡走兽却有不少?。

    沈鹮不欲走动,她靠在山洞外侧手也不抬, 只有霍引着一身素色绫罗, 安安静静地收拾那一隅,不看他们。

    郎擎本要独自出去, 魏千屿被上官清清黏腻的眼?神扰得心烦,也干脆跟了过去。

    两名男子走后, 洞内就剩一只昏过去的兔妖,一个铺干草的霍引,与沈鹮和上官清清。

    沈鹮看向上官清清,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得了对方一记恶狠狠的瞪视,见状沈鹮忽而一笑?,只低声道:“多谢。”

    上官清清白了她一眼?,沉默着双手环抱自己?的腿,本就娇小的人缩成一团,显得孤独又可怜。

    她知道上官清清其实梦见了她的过去,若入秘境处梦境与过去融合且颠倒,没道理只有上官清清一人什么也没梦到。沈鹮忽而想起了她入隆京的第一日,第一个见到隆京的故人便是?上官清清,她们年幼时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因魏千屿在中间,其实双方对彼此都无好?感。

    沈鹮因觉得魏千屿是?个与她作对的傻子,而跟在傻子身后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大约脑子也不好?使。

    那是?她年幼无知的偏见。

    至于上官清清不喜欢她,大约是?因为她过去与魏千屿作对,而今讨厌她,便是?因魏千屿又主动与她交好?。

    “你早就认出我了?”沈鹮问。

    上官清清道:“拿捏你一处把?柄,你以后便不会与我作对,更不敢跟我抢人。”

    “你知道我对魏千屿没那心思。”沈鹮又道,上官清清却不信。

    雨声转大,霍引已?经将?歇息的地方收拾干净,甚至还主动从沈鹮的袖子里取出一件大衣铺在了草堆上,看上去软和且温暖,想来能抵御雨夜之寒。

    沈鹮为叫上官清清别忌惮她,便拉过霍引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相公。”

    上官清清果然震惊地看向了她,一双眼?写满不可置信。

    沈鹮笑?道:“我既成了亲,相公又伴在身侧,且我自认我家霍引比魏千屿长得好?看许多,我这人肤浅,就图人相貌俊朗,这般你总能信我不会威胁你了吧?”

    上官清清动了动嘴唇,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你疯了?与妖成婚?”

    沈鹮挑眉:“这世?上与妖成婚的有许多,何多我一人?”

    上官清清对妖并无好?感,她自幼被上官府里那对母女欺辱,而上官茹的娘更是?踩着她娘亲的尸体?上位,她甚至有些厌恨妖,更不能理解人为何要与妖在一起。

    在上官清清眼?里,沈鹮大约也与上官靖一般,是?个被妖的美色所惑的无知之徒,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更为鄙夷,却没有忌惮的敌意了。

    沈鹮无所谓她怎么看自己?,只要她别因莫须有的事嫉恨她就行。

    没一会儿郎擎便与魏千屿回来了,二人身上都淋了雨,入山洞才?念清净诀,除去身上的雨水后,将?打来的野兔丢入火堆中,先?烧了毛皮再清洗,最?后烤着吃。

    焦香的肉在山洞扩散,沈鹮分到了一条前腿,霍引则坐在她身后替她梳理发丝。

    一天下来,草蝴蝶早已?枯萎,也没了那分韧劲儿,沈鹮披散着长发看向山洞外的雨,天黑漆漆的,也不知对于中融山那边来说,到底过了几个时辰。

    烤肉的香味唤醒了沉睡中的兔妖,只见那小兔子后腿蹬啊蹬,忽而睁开了眼?,一瞬便化作一名穿着白纱裙的少?女,懵懂地睁开双眼?坐起。

    几人视线纷纷盯去,那兔妖看见人虽惊讶,却也还好?,只是?目光落在沈鹮身边的霍引身上,又开始瑟瑟发抖,一瞬化了妖形出来,头顶冒了两根长耳朵,手臂上白绒绒的毛都竖起来了。

    “小妖别怕。”魏千屿开口:“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兔妖瞥了一眼?火堆旁烤着的兔肉,瞪圆了一双眼?。

    沈鹮一瞬无语,郎擎也怕她再吓昏过去,魏千屿这才?反应过来,拿着那兔肉藏在身后道:“这不是?兔子,这是?……山鸡!”

    兔妖耸了耸鼻子,一瞬朝魏千屿扑了过去,郎擎连忙出面阻止,却见她身体?灵活,只对着魏千屿手中的兔肉过去,拿了兔肉转身就跑,又缩回了山洞角落里。

    上官清清讨厌她接近魏千屿,直接拦在了魏千屿身前,面色不虞地瞪着兔妖。

    于是?众人眼?前,兔妖饥肠辘辘吃烤兔肉这画面便显得分外诡异。

    那兔妖一边吃还一边流泪,沈鹮开口:“倒也不必如此伤心,它还没开智,的确算不得你同类……”

    兔妖呜呜两声,哇地哭了出来:“太、太香了!老子多年没吃过肉,肉的味道,太香了啊——”

    这兔妖,显然与众人所想的不一样。

    她将?兔肉吃干净,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这才?重新胆怯地看向他们,尤其是?盯着沈鹮身后的霍引。

    向来对妖都算温和的霍引,意外在与兔妖几回对上视线后,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像是?威胁般瞪了她一眼?,兔妖的耳朵与尾巴又重新冒了出来,抖得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你别吓她了。”沈鹮轻拍了一下霍引的手。

    霍引抿嘴,乖乖听话,便将?妖气?收敛,那兔妖果然在晕倒的边缘重新清醒过来。

    兔妖扶着头,眼?神晃啊晃,总算找回了理智,看向沈鹮与魏千屿:“紫星阁的御师?还有个魏家的紫袍御师?你们如何会入此秘境?”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沈鹮盘腿坐在兔妖对面,笑?道:“你既认得紫星阁与魏家,要么是?曾经出过秘境,要么曾经紫星阁与魏家的人都来过,想来来过的人,应当早已?出去。”

    “你怎就不猜,他们是?死在这儿了?”兔妖问完,郎擎便威胁道:“若你不说出秘境出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你们还能对我怎么客气??”兔妖提及此,顿时发飙:“一入秘境就让这妖吓我,逼得老子在那草堆里化作原形,后来又当着我的面吃兔子恐吓我,眼?下还围着我问东问西,这叫对我客气??”

    “纠正一下,那兔肉你吃得最?多。”沈鹮眨巴眨巴眼?。

    “老子饿不行啊?!”兔妖的脾气?显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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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鹮眉头一皱:“说不通,放相公!”

    霍引闻言,乖巧地将?脸凑到沈鹮跟前,抿嘴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眼?神询问,要如何放他?

    其实不用,只要霍引往前探一探,那兔妖就怂了。

    “丫头,你好?得很!”兔妖对着沈鹮咬牙切齿,她道:“老夫自知如今打不过你们,但你们也可满山川地去找,此秘境任凭你们翻个底朝天也别想找到除我以外第二个开了灵智的,若想离开这儿,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魏千屿问:“什么条件?”

    兔妖道:“带上我,且出了这座山,必须得护着我。”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不等郎擎开口,魏千屿就率先?做主:“没问题,我堂堂魏家不至于连个小妖也护不住,你日后便化作郎擎的契妖跟着他,他是?紫袍御师,总能护着你。”

    “不,我不要当他的契妖。”兔妖指着魏千屿道:“我要跟你小子一起。”

    魏千屿愣怔:“我?我……也不是?不行,但你会什么?”

    兔妖哼了声:“收不收我,还得老子乐不乐意,你当老子什么?愿当你的契妖?老子还没嫌你蓝袍一级是?个废物呢。”

    魏千屿:“……”

    他正觉得气?愤,只见一抹粉色身影迅捷如风,两道尖叫声瞬间叠在了一起。

    上官清清一直沉默着,就在兔妖说魏千屿是?废物时爆发。她直接朝兔妖扑了过去,骑在兔妖的身上双肘掐住对方的脖子,用力地与兔妖扭打在一起,声音颤抖却又坚定?:“屿哥哥不是?废物,你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沈鹮拉着霍引往后连退两步,郎擎也愣住了,唯有魏千屿率先?反应过来,上去拉住上官清清。

    “你又发什么疯?”魏千屿不是?第一次见上官清清如此与人争斗,他觉得头疼心烦,不清楚明明方才?还乖巧安静的小姑娘,怎么一瞬便爆发成了疯子的模样。

    即便她嘴里说的话是?为他好?,可魏千屿不愿她如此,太过疯魔,太过招摇。

    上官清清的眼?眶都红了,那兔妖也不是?好?惹的,尖利的兽爪在她脖子上落下两道伤痕,鲜血染红衣襟,上官清清却不知痛:“屿哥哥不是?废物,他不是?!”

    兔妖骂了句脏话,又在此刻服软:“疯女人,好?好?好?,他不是?废物,行了吧?”

    上官清清却从靴子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对准兔妖的嘴道:“你侮辱他,我要划烂你的嘴。”

    魏千屿夺过上官清清手中的匕首,拉着她将?她摔到一旁,心中无奈且生了莫名的恼怒:“你能不能安分些?你在疯什么?旁人说一两句我自己?会骂回去,用得着你要打要杀地冲过去吗?你又不是?我的谁,何必如此?”

    上官清清像是?从疯魔中清醒,她瞬间落泪,望向魏千屿的眼?神也充满委屈:“我、我是?你的未婚妻。”

    “我不认。”魏千屿道:“我从未认过,上官清清,出了这秘境,离开中融山,我还是?会向家里反抗,我不愿娶你,也不会娶你。”

    这话如一把?锋利的刀,刺得上官清清哑口无言,她像是?被这把?刀捅破了心口,削去了神智,呆愣地趴在地上久久没动,一双眼?暗淡地不知望向何处,空洞无神,死气?沉沉。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上官清清喃喃道。

    魏千屿却想断了她的念想,他实在不愿与她纠缠,便道:“以前的孩子话,我早忘了。”

    上官清清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依旧喃喃那句以前,逐渐将?自己?抱成一团,不敢去看魏千屿,也不敢面对所有人。

    沈鹮见过她的过去,她记得那些梦境。

    人的确会因时间与经历改变,魏千屿与上官清清不曾有过多热烈的爱意相处,也不曾有过山盟海誓,那些陪伴与玩闹,究竟有几分真情真意,唯有他们自己?知晓。

    兔妖看了一场闹剧,捂着脖子半晌瞪了魏千屿一眼?,抿嘴道:“负心汉,我不跟你了,我跟她。”

    兔妖指着沈鹮。

    沈鹮:“……???”

    魏千屿气?不打一处来:“喂,我刚才?救了你,你知不知好?歹?”

    兔妖哼了哼,并不理会魏千屿,她伸了个懒腰朝山洞外走:“不是?说要出秘境吗?跟上。”

    “外头天黑,还下了雨,不如明日再寻出口?”郎擎道。

    兔妖却说:“这鬼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走走走,现在就走。”

    第42章 杀人

    紫星阁御师入中融山不过短短五日, 便有许多弟子受伤归来,离山回紫星阁内养伤。

    李璞风与卫矜在山间彼此联系,每日都能碰面,便是那魏家请来的陈道之他?们也可以符传话, 五日内也见过一回。唯有白容不知去?向?, 谁也没能找到?他?,更?没有他?半分消息踪迹。

    一千多名紫星阁的御师, 如今能留在中融山上的也只剩下一半, 这?一半中还有一百多人是没能联系上的, 不知是陷入了结界、阵法, 还是掉进?了未知的秘境中去?了。

    中融山上的神秘传承, 李璞风曾见过一次, 那一次是沈清芜带领紫星阁御师一齐出动,在中融山的南部遇见了一处传承。与?紫星阁先辈们留在中融山中历练的传承不同,那传承不在紫星阁书册的记录当中, 因意外被人发现, 掉入传承中的人若想出来, 便只能接受传承。

    传承之力罕见,彼时的光即便在白昼也能照亮中融山南部的天,流光溢彩, 如瀑雨过后出现的虹霞,足一刻钟才消失。

    那处传承被当时还在紫星阁学习的明王接受了, 传承之力可让他?与?世间?所有开灵的妖兽通话。无需那些妖化作人形, 学习人语,只要它们有沟通的意识, 明王便能听懂它们的用意。

    李璞风羡慕过,明王于驭妖之术上向?来很有天赋, 他?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彼时愿意成为他?契妖的妖有许多,其?中不乏李璞风无法控制的那些大妖,可明王谁也没要。

    十年前隆京祸乱明王遇险,有人说他?早已?被妖拆吞入腹,可失踪前夕,他?依旧没有任何契妖傍身。

    中融山是个神秘且富有传奇的地方?,紫星阁历练的传承有几处,那些传承为公用,只可瞻仰,不可独吞,就像一本可随时翻阅的古书,供千万弟子来阅。

    这?五日里,李璞风也在找那些传承,只是过去?的传承地点连阵法都散去?,一丝不留。

    说不定是曾经离开紫星阁的那几十个御师心有不甘,或以为紫星阁不复以往,仗着无人看守中融山,便偷偷将传承之力收纳融体,使得这?半边山与?荒山无异。

    此番来中融山寻传承,说起?来还是白容的主?意。

    李璞风以为他?知晓紫星阁如今在中融山中无历练之所,便需要新人去?开发新的可学传承,加上这?些弟子来自五湖四海,各大氏族皆有,他?们彼此忌惮,不敢将传承私吞,一经发现,必会上报。

    可如今提起?此主?意的人,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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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踪影,寻不着了。

    白容不曾出过中融山。

    他?只是不愿与?李璞风等?人作堆,他?有他?自己的要事需得解决。

    这?一路上,他?杀了十三个人了。

    杀人是个大工程,为了不杀错,耗费了他?许多精力,乃至于五日在中融山中来回奔走,疲惫得他?脾气也跟着上涨,若此刻再听李璞风那人几句唠叨,白容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拔了对方?的舌头。

    入夜的中融山,处处都是怪叫。

    胆怯的御师,林中的虫兽,一惊一乍,吵得人头疼。

    巨大的榕树枝繁叶茂,足以遮挡一个本就一身玄墨,身形劲瘦的少年。幽暗中,唯独少年的一双眼明亮,浅茶色的瞳孔像是渡了一层金,蛇瞳般竖成细线,寒冷且危险地盯着不远处的一队人。

    七个人,六男一女,女子是魏家的,还是他?蓬莱殿的御师,男子中有两?名魏家的,剩下四名各地都有,白容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其?中一人,目光落在他?身上防御的铠甲上。

    铠甲为妖所化,若他?没看错,应当是穿山甲妖。

    白容单手托腮,微微挑眉,抬起?右手凭空画了几点,再动手指以妖力催阵,眼见着那几点暗蓝色的光如岩浆一般顺着树干往下流淌,迅速将那七人包围。

    银光乍现,幻境已?成。

    幻境中的七人分别掉入了不同的幻象中,足以信任的人询问他?们真心话,内心恐惧的事物当着眼前放大,一个个人性的弱点在白容面前展露无疑,他?却冷着一张脸,兴致缺缺,觉得无趣的就不再去?看。

    这?几日,不同的人生,类似的故事,他?看得太多了。

    这?七人中,唯独那只穿戴了穿山甲的人或有些作用。

    果然,男人陷入的幻境里出现了另一道身影,浑身笼罩在黑色之中的人佝偻着背,如同沧桑的老者,那老者给了他?一样东西,漆黑的几滴水封印在琉璃瓶中。男人接过了琉璃瓶,对那老者连连道谢,又取出那几滴黑水中的一滴,点在了自己的铠甲上,铠甲妖气骤然暴涨,但一滴黑水不足让其?失智或死亡。

    “有了这?东西,我必能通过朝天会。”男人说罢,再看向?老者:“你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吧?”

    “李御师请放心。”

    “不,我不放心。”男人说着,一剑捅上了老者的胸膛:“唯有死人,才能闭嘴。”

    幻境中的身影猝然被火焰吞噬,男人这?才惊觉与?他?来做交易的并?非真人,而是一个套了符的纸人,他?自以为无人知晓的秘密,如今已?成他?人手中的把柄。

    他?不可能不去?参加朝天会,也势必要进?入紫星阁,只是未来的某一日,或许会有某个人,带着同样的琉璃瓶,无需里面放着黑水,便只要一个空瓶子,就能以此要挟,逼他?就范,操控着他?。

    幻境中,男人无限恐惧,他?重复着捅死纸人的动作,又无法抗拒为自己的契妖提升妖力,助他?进?入紫星阁的机会。

    此人不是隆京的。

    白容不认得他?,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示,大约是执某个州地的荐信而来。

    他?的妖力化作一只手,在男人拼命去?捅幻境中的假人空档里,将他?怀中藏着的琉璃瓶取出。

    白容靠在树干上,姿态放松,有些慵懒,右手捏着那琉璃瓶对着月色细细去?看。瓶中的黑水大约只有三、四滴,极少,但若用在同一只妖的身上,那妖怕是会如蓬莱殿比试时,钱御师的黑熊妖一般,彻底疯癫,甚至异变。

    瘴毒。

    白容将这?琉璃瓶收起?,散去?幻境前,照例将那男人杀了,在此之前,那只穿山甲妖倒是被他?活捉,以妖力炼化成一块铁甲,暂且封住了其?神智与?意识。

    幻境被风吹散,风中还有浓烈的血腥味,几个魏家的御师率先回神,一人心中震惊:“我还以为咱们掉进?结界,会遇见传承。”

    “李哥!”有人惊呼。

    血腥味渐浓,风中寒凉的妖气也在这?瞬散得干净,几人围着那已?然倒地的李御师,他?是被人用他?自己的剑,一剑封喉而死。那剑的深度几乎要将他?整个头颅削下,脊骨断了一半,连着皮才勉强算是具完整的尸体,汹涌滚烫的血液染红草坪,众人心中惊异,也有莫名的恐惧。

    李御师死得悄无声?息,是被妖所害,可这?中融山中的妖有许多,他?们到?现在一个也没捉到?。

    此妖能杀人无声?,用幻境迷惑他?们,能力必在他?们之上,如今最好是上报给殿主?,从中融山中快速撤离。

    紫星阁御师进?入中融山的第十日,又伤了一些御师,部分人撤离回隆京,李璞风与?卫矜还有陈道之三人商议,最多再等?五日便离开中融山。

    此地太长时间?无人来过,不过短短十几日竟意外死了三十几名御师,有的是意外,有的却显然是他?杀。

    部分御师死时,周围的同伴都说见到?了幻象,山中有妖不是稀罕事,怕就怕藏在中融山中的要是十年前隆京生变时逃出来的,他?们凶恶弑杀,于年轻的御师不利。

    只是此事商议,无法通知白容,少年彻底不知踪影,陈道之甚至问,他?是不是因为年轻气盛,也遇险境,死在了山里?

    此话一出,李璞风与?卫矜皆是沉默,他?们并?未与?白容切磋过,拿捏不准他?的实?力,如若白容真也与?那些御师一般死在中融山中,那他?们要如何与?公主?府交代?

    加盖紫星阁御师印章的信纸,被人送到?了逐云的手上,又被逐云呈给了东方?银玥。

    信纸展开,里头仅有六个字——蓬莱殿主?失联。

    逐云见字,微微一怔,再看向?拿信的东方?银玥,她卷着信纸随意塞进?一旁的水杯中,任由水痕混乱字迹,雀翎扇晃动,凉风习习。

    “殿下,是否要属下派人去?找白大人?”逐云开口。

    几个月前,白容在隆京消失,东方?银玥于公主?府没见到?他?人,便动用了满京的御灵卫城里城外搜寻多日,便是要找到?白容。甚至御灵卫的消息传遍玉中天,都知道长公主?殿下要寻人,只是最后没寻到?,还是白容自己回来的。

    这?才在隆京安分多久,他?怎又不见了?

    先前白容消失的那些日子里,东方?银玥不眠不休多日,说是政务繁忙,实?际上她紧皱的眉头没松过,逐云知晓那份愁云不下,至少有一半是因为白容。

    “由他?去?作。”东方?银玥只说了这?句,意思便是不用去?找了。

    逐云不敢揣测东方?银玥的心思,可此刻难得有半日松快的长公主?再度皱起?眉头,端上来的荷花酥一口没吃便放置一旁,明明入初冬,可她雀翎扇却扇得比平日里要快些。

    紫星阁御师入中融山近半个月,这?半个月来白容也不是一点消息也无。

    大约七日前,东方?银玥晨起?时瞧见床幔金钩上挂着一枝带着露水的木芙蓉,她便知道少年回来过,只是后来这?七日,金钩上的木芙蓉都枯萎了,少年依旧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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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了逐云,东方?银玥有些疲惫地撑着额头,难得一个凉爽的午后,便又因白容之事烦忧。

    他?行事冲动,总有一日会吃亏的。

    曾有人对东方?银玥说,妖是不懂人的感情的,哪怕一个妖再温顺纯善,可骨子里的妖性难改,冷血与?杀戮潜藏于他?们的骨血中,是他?们的本能。能力越卓越的妖,越是如此,在人的眼里,以为妖卑微,可在有些妖的眼里,人才是蝼蚁。

    或许白容的眼中,那些他?不放在眼里的人,与?蝼蚁无异。

    但曾对东方?银玥说出那般通透话语的人,最后却死在了他?深爱的妖的手上。

    “殿下在想谁?”

    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叫东方?银玥微怔,她侧身看去?,便见白容站在院外一株金桂树下,晚桂的香味也没能冲散他?身上的血腥气。

    “是在想我吗?”白容没靠近,他?神色有些兴奋:“方?才我见到?逐云,她瞧我那眼神,似乎怪我让殿下担心了,殿下担心我吗?”

    东方?银玥盯着白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少年眼神赤诚,看向?她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浓烈渴求与?爱慕。

    占有,掠夺,吞噬,那是妖性。

    或许在外的那几分克制,才是东方?银玥这?么多年来教会他?的,类似于人的一面。

    “白容,你又杀人了。”东方?银玥道:“本宫说过,不喜欢血的味道。”

    白容嘴角微扬:“我知殿下不喜血腥味。”

    所以他?一直站在院外的桂花树下,没有上前,也在极力忍耐朝东方?银玥靠近,去?拥抱她的冲动。

    第43章 芙蓉

    白容行?事?, 一向不按章程。

    他怕身上的血腥味冲撞了东方银玥,又?忍不?住想去见见她,便还是遵从本心,先看了东方银玥, 再回到自己的住处将这一身染入玄衣厚重的血色洗净。

    衣裳烧了, 水泡了三遍,直到指腹发皱了他才从水中起来?,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发丝都没绞干便匆匆往东方银玥的凝华殿跑。

    带着?一身潮气, 白容重新出现在东方银玥的面前。

    凝华殿内, 东方银玥捧着?一杯热茶暖手, 雨山枫泡开, 淡淡的茶香味飘来?,如枫叶般的茶色滚着?瓷白的杯壁,如玉般的手指尖被烫得略红她也没松开。

    白容见她眉心微蹙, 已然猜到她心情不?好, 来?前逐云已经告诉白容, 紫星阁的其他三位殿主将他失联的消息告知公主府,一旦此信传出,或会影响他蓬莱殿主的身份。

    在外, 无人知晓蓬莱殿主白大人,是东方银玥十年前豢养在公主府里的妖, 除却那?些曾真正见过他的人, 可?那?些人也不?敢轻易置喙他的身份,只敢背后闲谈罢了。

    白容却是无所谓的。

    他凑上前去, 自然地?蹲在东方银玥的身前,下?巴磕在她的膝上, 一只手藏于身后,孩子气般卖个关子,却不?知此刻东方银玥居高临下?,已然将他藏在身后的东西看光了。

    公主府里的奇花异草有许多,都是那?些巴结的人送来?供她赏玩的,即便有专门的花匠悉心照顾,在如今逐渐冷下?去的天里,绽开的花朵也不?如白容摘来?的盛放。

    又?是一枝漂亮的木芙蓉,花枝上开了两朵,淡粉色的花瓣上沾着?水珠,挤在一起未开的花苞藏于宽大的叶片之下?,少年握着?花枝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毁了它。

    “我很想念殿下?。”白容直白地?诉说着?思念,慢慢将那?枝木芙蓉递给东方银玥,下?巴在她膝盖上磨了磨,问:“殿下?喜欢吗?”

    就在这间凝华殿,隔着?屏风与珠帘之后的拔歩床旁勾起珠帘与床幔的金凤钩上,还挂着?一枝枯萎了的木芙蓉,与白容此刻奉上的一般,也曾极度鲜艳过。

    “中融山上摘的?”东方银玥接过花放置一旁,反而握起他的手细细去看他指腹上的褶皱。

    血腥味淡去,白容的妖气与她特调的熏香混合在一起,东方银玥抚着?他的指腹,在白容明亮又?期待的目光下?,将他的手扔了回去:“杀了多少人?”

    “二十一个。”白容老实交代,又?想起什么道:“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他们身上藏有瘴毒,迟早会危害到紫星阁,危害到殿下?的头上。”

    防患于未然,也是东方银玥曾教过他的一课。

    白容将这些日收起的瘴毒与妖一并取出,他提着?沉甸甸的布袋,里面各种东西相撞,传来?叮铃哐啷的声响。

    东方银玥指尖挑开布袋,里面果然有二十多个大同小?异的琉璃瓶,瓶中多少都剩了些如墨水般的瘴毒。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被炼化的妖,白容的妖气封锁其上,那?些妖不?得化做原形,只能沉睡,等待召唤。

    他又?用下?巴蹭着?东方银玥的膝盖,一只手悄无声息地?顺着?她的裙踞抚上她的脚踝,用邀功的眼神?看向她,轻声道:“如此一来?,紫星阁中御师的危害至少除了一半。”

    白容将身上带有瘴毒的御师都杀了,不?多,二十一人,可?这二十一人身上的瘴毒加在一起,致使疯魔的妖于隆京闹事?,能杀的寻常百姓便不?止千人。

    氏族子弟为?氏族做事?,即便入了紫星阁,也不?会全心投入到紫星阁里,就怕他们于紫星阁中威望渐盛,回头又?帮扶氏族,危害朝纲。

    这些氏族留在紫星阁中的御师,是东方银玥另外要考虑的事?。

    白容的确妖性?难除,他才没真的考虑紫星阁的御师在中融山中能找到几处传承,他也不?在意,他只是借着?这个幌子,借着?中融山地?势与地?点的特殊,将人圈在一处,一个个找,一个个杀。

    “我比青云寺有用,是不?是?”白容捏着?东方银玥的腿,贴得越来?越近。

    提起青云寺,东方银玥眉心微蹙,似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

    白容轻易捕捉她的厌烦,睫毛轻颤,盯着?东方银玥看了片刻便哑着?声音道:“有人为?此来?烦扰殿下?了?”

    青云寺如今的寺卿,是容太尉的女婿,容太尉掌兵,曾一度将魏家的权势从魏太师的手中抢夺而来?,即便如今魏家依旧是天穹国数一数二的氏族,可?若兵戎对决,容太尉未必会输。

    半个多月过去,青云寺的官差还守着?上官府,在此期间,已有人来?东方银玥处上报两回。

    “我记得之前那?个邹杰,便是容家的狗。”白容抿了抿嘴,恍惚了一瞬:“我坏了殿下?的事?。”

    邹杰是容太尉的人,几个月前白容回到隆京,那?夜在星祈宫里听?到邹杰半是讨好半是威胁地?要为?东方银玥择驸马。当时白容一气之下?便将他杀了,再把他丢到了一梦州里去,以幻境混淆一梦州中一个鲛人的记忆,成功将自己从中摘除干净。

    东方银玥曾说,她是要杀邹杰,却没打算那?么快动他。

    如今看来?,她其实是在等待机会,利用邹杰拔除容太尉的羽翼。只可?惜邹杰死得利落,容太尉如今又?借着?青云寺拿捏上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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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则是想用上官家与意外出现在隆京的瘴毒,拿捏东方银玥。

    “他们一定又?想了恶心人的主意。”白容身上的妖气不?加收敛,他抱着?东方银玥的腿朝她凑近,声音凛冽沙哑,带着?委屈与占有,厌恶道:“他们想往殿下?身边塞人。”

    东方银玥见状,雀翎扇打在白容的额头上:“好大的酸味儿。”

    “我比青云寺的人有用,殿下?不?要假意顺从,将计就计。”白容朝东方银玥倾身而去,他的手按在她的膝前,弓着?背将额头抵着?她的肩:“我不?要公主府里有旁的人进来?,无人配做殿下?的驸马,那?些龌龊的人,我去杀。”

    “幼稚。”东方银玥轻轻拍着?他的脸:“本宫难道还能守着?你一人不?成?”

    “为?何?不?能?”白容道:“我可?以伺候殿下?,让殿下?舒服,无需殿下?担心,我永远不?会背叛殿下?,我还可?为?殿下?的刀刃,殿下?指哪儿,我杀哪儿。”

    “你便是这般毫无顾忌,不?怕天下?的御师议论?”东方银玥又?问:“于中融山失联,再从公主府出去,届时满隆京的人都知晓紫星阁的蓬莱殿主是本宫府里的人了。”

    白容激动道:“如此甚好。”

    东方银玥拽着?他的发丝,让他抬头看向他的眼,她瞧见白容眼底的期待与欣喜,他是真的高兴,恨不?得向全天下?昭告他的身份。

    “没脸没皮的东西,别坏了本宫的事?。”东方银玥松开他的发丝,少年又?再度缠了上来?。

    让他看上去像个人,将他安排入紫星阁,的确是东方银玥考量许久的结果。她的手边的确无人可?用,可?白容不?能是面首,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做。

    “瘴毒从何?处而来??”东方银玥问他。

    白容的手从她的膝盖瞬势摸上了她的腰,窸窸窣窣地?取下?了许多配饰,包括那?条他曾亲手系上的狐尾。这般动作着?,他还能应对自如:“暂无源头出处,但这二十一人中,有十六人是东孚来?的。”

    “安王封地?。”东方银玥沉思:“自父皇在位时,便没怎打听?过东孚的消息了。”

    安王是异姓王,本姓为?凌,取安是为?镇守海域,其祖上擅水,因平海乱有功,被封为?王,王位世袭,但凌家人无召不?得入玉中天。数年前东方银玥将瘴毒列为?隆京禁物,整个玉中天都再找不?出一丝瘴毒,旁的地?方倒是没有加以限制,但若从东孚带瘴毒入玉中天,便是犯忌了。

    只是东孚向来?安稳,东方银玥也从未去过那?处,连如今当家做主的安王有几个孩子都不?知道,若想查到是谁有计划地?将瘴毒传入隆京,便需深入兰屿了。

    思及此,她端起茶盏正要饮一口茶,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便从她怀中钻出,头顶撞上了茶杯,只听?哐啷一声,杯盏落地?,雨山枫浇了白容满头满脸。

    他的额前烫红了些,少年却不?在意,将流到嘴角的雨山枫舔去,浅茶色的眼眸中倒映着?东方银玥的脸,妖气像一张密织的网,笼罩着?她,处处都是求欢的气息。

    她的衣襟早已乱了,白容的手也探入其中作祟。

    他揉着?人类的身体,柔软、细滑,像是只要稍微用点儿力便能撕裂皮肤,碾碎骨肉。

    白容克制着?去吻东方银玥的唇,双眼餍足地?眯成了一条线,始终不?舍得闭上,他要将东方银玥的全部?表情都收入眼底,牢牢记上。

    “一百二十九天,殿下?。”白容低声道:“太长,太久了。”

    东方银玥像是被妖精蛊惑,听?着?白容的声音,心跳快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

    蛇的身体冰寒,东方银玥素来?贪凉,可?当白容的手抚摸着?她的脖子,轻轻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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