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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程希觉推开门,顾渐半依偎在床上,背靠绵软的枕头,耳廓里塞着雪白的耳机,单手端着手机时不时敲一下。
病房里无声无息,他神情专注认真,细微的叮叮声从耳机溢出来,无聊地在打扫雷。
程希觉叠上手里的检测报告,坐到床边,顾渐没穿鞋袜,脚腕踝骨清晰分明,薄薄皮肤上蛰伏青筋脉络,明亮的灯光下皮肤沁出肉酥的粉,晶莹剔透的漂亮。
没忍住,程希觉伸手掐了一把,肿胀绷紧的皮肉吹弹可破,一掐就是一个深深的窝陷。
顾渐从手机上抬起眼,微挑着眉毛,似乎是很得意地再问:第一次见吧?没见过人的腿还能这样吧?
程希觉摁住他的脚踝,手掌重重揉捏几下,“怎么肿成这样了?”
顾渐吃痛蹙眉,压着踹他一脚的冲动,“轻点。”
孕期护理一切相关事宜,程希觉和顾渐同样一窍不通,他挽起顾渐宽松的裤腿,不止脚踝水肿,匀净清瘦的小腿珠圆粉润,比之前像胖了一个圈。
“你是不是属狐狸的?”程希觉一把搂过来,温热手掌细心揉捏着,“怀孕不是会变丑么,你怎么越变越勾人了?”
变你妈。
顾渐“啪”清脆一声锁上手机屏,程希觉长期健身,控制力道的方面均匀绵长,摁揉得很舒服,他伸展开膝盖探进程希觉怀里,示意继续揉,“程总没开过荤吗?何必那么饥渴。”
程希觉低头发笑,手下抚摸小腿细腻温润的皮/肉,“我是传统保守派,不接受婚前性行为。”
顾渐眯起眼梢,似乎在认真地回忆,“程总和离婚调解员不是这样说的。”
若是以前,程希觉免不了和他互相嘲讽揶揄一番,现在他点点头,垂眼认真地揉捏着小腿,低声说:“我的错,我接受不了未婚伴侣与别人……,我当时应该请医生给你,而不是趁人之危。”
听到迟来的道歉顾渐不见半点动容,身子向后一靠,舒舒服服窝在枕头里,嘴里散漫地嚼着三个字:“还有呢?”
还有什么?
程希觉想了一下,正儿八经地说:“我不该捆你。”
顾渐不为所动,轻描淡写地瞧着他。
那晚的记忆程希觉念念不忘,时常私下回味一番,每一样细节如数家珍,稍一思索,双眸含着意味深长的笑说:“不该内——”
腹部被猝不及防地重踹了一脚,程希觉痛得厉害,顾渐留了情面,再往下几寸踹的可不是腹部了。
顾渐一副道德败坏的无谓样子,冷淡地说:“对不起,抽筋了。”
痛虽痛,程希觉嘴角漾着笑,躬下腰缓了几秒,站起身整理衬衫,“别生气了,我去安排午餐。”
他来钱塘没带宋律师,余宁那边工作需要人处理,从钱塘分公司抽了个机灵的员工当临时助理,人在医院外面等着,程希觉发条信息,很快来了。
嘱咐他去订餐厅,钱塘不算大,真正上档次的餐厅就十来家,点上招牌菜和酸口的菜,用不了多久能全部试吃一遍,总能碰上顾渐吃得下去的菜。
高助理拿出笔记本兢兢业业记下来,打完招呼正要走,程希觉出声叫住了他,面无表情地问:“查查孕妈培训课程机构。”
“好的。”高助理写下,不禁好奇地问:“谁要去上课?”
程希觉:“我。”
高助理低头写下,“好的,我明白了,我会请位一对一的孕妈培训护理师,将课程表发给宋总监,将您的档期空出来。”
程希觉淡然点头。
第一间餐馆是法国菜,餐单早已发过去,顾渐刚刚坐下,服务生推着餐车呈上精致的菜肴,鹅肝的腥味扑面而来,他掩着鼻子神色冷淡,前菜还没有上完桌,程希觉一招手,示意高助理开车准备换下一家。
怀孕该多吃水果蔬菜和蛋白质,泰国菜酸辣辛香,热带水果的种类繁多,程希觉慢条斯理剥了一碟细皮嫩肉的老虎虾,顾渐尝了两个,抽张纸揩揩嘴角表示吃饱了,程希觉见过他吃饭,很清楚他的饭量,示意高助理给下一家打电话预约上菜。
半小时后,顾渐坐到花梨木餐桌前,包间天花板上亮着古韵的灯笼,裹着青花瓷制服的服务员端上嘉肴美馔,一盘盘色味俱全。
高助理都看出来了,若是顾渐一直没胃口不好好吃饭,哪怕是炮凤烹龙,程总都要让他填饱肚子。
顾渐斜睨程希觉一眼,难得无奈地问:“不觉得浪费么?”
程希觉撕开纸袋抽出筷子递给他,“我交代过了,你没动过的菜饭店会打包送给流浪汉,你可以挑你想吃的菜,不要有浪费粮食的负罪感。”
顾渐懒得折腾了,吃不吃得下都得吃,不然今天一整天都在逛餐馆了。
见他动筷子吃得细嚼慢咽,程希觉心里舒坦,低声和高助理交代,盯着顾渐那道菜吃得多一点,摸清他的喜好,记下来,回头就知道该上什么菜了。
等到吃完饭,顾渐低头小口小口喝着汤,程希觉一面专心欣赏,一面轻声说:“我的人找到了穆罗。”
顾渐头也不抬,“在哪儿?”
程希觉十指交叠压在桌上,观察他的反应,“他从电台大厦的停车场出来,开车跟着一辆迈巴赫,一直跟到郊区外的烂尾楼,消失在监控的范围内,经纪人在顶层找到了穆罗,情绪不稳定,其他安然无恙。”
“那就好。”顾渐抽纸叠起来擦拭嘴角。
程希觉刻意漫不经心地问:“你不想见他么?”
顾渐抬头看他,“我该回家了,如果他没事,很快会来找我的。”
程希觉心里不爽,干嘛这么早就把穆罗找出来,让他在顶层多冷静一会,免得来打扰二人世界。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顾渐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的黑色外套套上,手臂从袖子里伸出来,拽平袖子的手指顿了一下,“我跟你一起回余宁。”
电台大厦工作已经黄了,揭穿身份是Bane那一刻,他就没打算在钱塘留下去,金钱、名利、数不尽的邀约如期而来,他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都应付不来。
程希觉缓缓靠在椅子上,跌落的心情瞬间好起来,若无其事地说:“好,我和高助一起帮你收拾行李,今晚我们回家。”
顾渐拽上拉链,清瘦下巴掩在衣领里,清透漆黑的眼睛瞧着他,“先说好,我身子骨虚,你少对着我发/情。”
程希觉瞥眼盯着天花板的高助理,坐直身体,一本正经地问:“接吻可以么?”
顾渐考虑一下,“再说吧。”
众所周知顾渐一穷二白,来到钱塘只带了一条狗和一个行李箱,为了入住散碎地买了日常用品,零碎丢在家里各个角落,高助理不敢随便丢他的东西,每找出一件就先问他留不留。
与顾渐猜测的完全一致,回家没多久,穆罗的电话打进来,语气沉重愧疚地问他在不在家,有些事情想和他当面谈谈,顾渐挂了电话,转头静静看向正在客厅收衣服的程希觉。
程希觉会意,面色一瞬阴沉,冷冷道:“你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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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避嫌?”
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顾渐双手抄在卫衣口袋里,淡定点头,“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们的问题以后自己解决。”
简而言之,他是人渣败类,才不管你两之间的纠葛,要打要吵都别在他面前,懒得动脑子处理这么复杂的关系。
程希觉蓦然关上房门,舌尖抵着上颚,重重地呼出一口闷气。
高助理在里间整理东西,从抽屉拎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拎出来问道:“程总,上面写着‘献给李斯特’,好像是瓶香水,要带回去吗?”
火上浇油。
程希觉紧绷着脸,一把抄过香水包装袋,抽出雪白干净的贺卡,字迹神采飞扬,如同穆罗本人。
李斯特是穆罗的精神偶像,视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钢琴家,他曾经向程希觉形容Bane美得像李斯特的《爱之梦》,一首优雅慵懒的优美曲调。
献给李斯特。
程希觉心里狠狠地啮噬这五个字,如果字是活的,都被他咬得鲜血淋漓了。
院子里,顾渐拎着水壶,给花花草草最后一次浇上水,木门“吱呀”一声响,他搁下水壶抬起头,穆罗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前,一天一夜不眠不休,脸色清白憔悴,似乎仍旧陷入在混乱的情绪中,眼神木然地盯着一个方向。
模样的变化不大,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截然不同,好像有什么怪兽趴在头上蚕食他的活力,吞没天才钢琴家的意气风发,绝望与无助两种情绪将他挤压在中间无法挣脱。
直到听到一句仿佛来自九霄云外的呼唤,熟悉的声音像闪电一般劈开混乱的世界,穆罗蓦然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震颤,喃喃道:“顾渐。”
顾渐“嗯”一声,淡定问他:“想喝点什么?我家里只有牛奶和水。”
穆罗摇摇头,紧紧地抿着发白的嘴唇,“我见到了宋教授。”
顾渐毫不意外,能让穆罗不顾一切,突然消失在电台大厦里,除了宋良,别人没这个本事,他后腰靠在桌沿上,半抱着手臂轻声说:“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没关系,你战胜他了。”
穆罗精神一振,昨晚发生的一切匪夷所思,仿佛是经历一场诡奇的噩梦。
见到宋良的第一眼,他惊诧竟然有胆量亲自上门,尽管昔日回忆让他仍然恐惧宋良带给他那种绝望的感受,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是声名显赫的钢琴家,自信从容,心理成熟,不再会被宋良的歪理邪说所蒙骗。
宋良和他记忆里的模样差不多,温和儒雅的端方君子,不论他态度如何恶劣,辱骂的言辞激烈刺耳,宋良像一个包容一切的慈和父亲,笑吟吟地看着他。
等到他发泄完情绪后,宋良从车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里面储藏从穆罗从小时候第一次登台演奏至谢幕演出的门票,还有他登报的剪影,采访时与记者的合影,成千上百张按照时间整整齐齐地排列,穆罗的父母未必能做到这个份上。
穆罗翻阅册子,惊愕失色。
原来这么多年,宋良一直默默关注着他,不止于此,他在音乐学院求学时与奖杯失之交臂,那个写信鼓励他坚持下去的人亦是宋良,他在演奏团里默默无闻,门清冷却,是宋良订了花篮为他壮势。
宋良不责备他的怨恨,邀请穆罗跟他去一个地方,穆罗心情复杂地同意了,他们爬上郊外的烂尾楼,俯视整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人的感情是那么的复杂,穆罗曾经感激爱戴的老师,变成他恐惧憎恨的对象,现在又变回曾经亦师亦友的宋教授。
宋良给他展示天才教育的成功作品,包括穆罗在内,唯有彻底地打碎之后,再次重组的人格坚不可摧,穆罗能有今天的成就,来自那段痛苦的经历。
因为仇恨是最强的动力,比爱更强大,是仇恨支撑穆罗一路走过来,是仇恨赋予他钢琴曲别样的风采,是仇恨成就了他的今天。
换而言之,是宋良成就今天的穆罗。
因为那本厚厚的册子,穆罗完全被他说服了,别扭地感谢宋良的教育,阔别多年的师生相逢一笑,恩仇尽泯。
他们聊了很久,人生、理想、未来、宋良再次成为他人生的指路明灯,临别之际,宋良问他:“你想不想名留青史,成为世界上最伟大的钢琴家?”
穆罗当然想。
宋良看向万丈深渊的高楼下,慈和地为他指了一条路,人活着就会变老,灵气丧失,过气是难免的事情,再伟大的艺术家都逃不开遗忘的魔咒,唯有死亡,在最年轻最鼎盛的时期的死亡,就像是昙花一现般的美丽,才会深深刻在人们的心底。
他形容得很诱人,今夜之后,每个人都会永远记住穆罗的名字,他将是当世最伟大的钢琴家,无人可以取代。
经历接连不断地洗脑之后,穆罗心动了,宋良把他一个人留在楼顶,让他自己选择是成为一闪而逝的流星,还是变成永不熄灭的太阳。
穆罗踏上岌岌可危的栏杆,闭上眼睛的一瞬间,鬼使神差般想到了顾渐,那双冷淡清透的黑眼睛,在多年前曾经劝阻他好好活下来。
此情此景,和当年一模一样。
仿佛一盆数九寒天的冷水从头泼下,穆罗瞬间惊醒了,难以相信自己居然会再次陷入宋良精心营造的陷阱里,为此深信不疑的居然想以死来成名。
无法控制自己精神的恐惧感淹没了他,直到再次见到顾渐,他才感觉到脚踏实地,他并没有疯,顾渐能理解他的遭遇。
穆罗心潮涌动,紧紧地搂住顾渐消瘦的肩膀,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求生的稻草,“顾渐。”
顾渐拍拍他战栗的后背安慰,颈窝里潮乎乎的,他推了把穆罗的脑袋,轻松哧笑道:“眼泪可以,鼻涕别抹我身上。”
穆罗难堪地哽咽几声,“谢谢你帮我救场。”
“别光谢。”顾渐恬淡着脸正儿八经地说:“出场费划给我一半,我最近很缺钱。”
“我都给你,我有的是钱。”
话音落下瞬间,一墙之隔的屋子里“砰——”的脆响,玻璃碎裂的声音清亮,铺天盖地的浅淡香味溢出来。
穆罗歪过头,疑惑地看向闭门的室内。
顾渐不动声色地推开他的怀抱,笑微微地道:“八分干的好事。”
第32章
庭院里空落落,打包完的黑色行李箱搁在台阶下,树下八分的狗盆都不见了,穆罗环视一圈,怔几秒,“你要搬家了?”
顾渐坐在行李箱上伸开腿,“嗯,回余宁。”
穆罗记得他刚搬来钱塘没多久,还在电台找到份不错的工作,略一思索,神色严峻地问:“你那个傲慢、尖刻、善于伪装的前夫来找你了?”
“记忆力不错。”顾渐双手抄进兜里,贴着鼓起来的肚子。
穆罗侧过头抹干眼泪,闷着声音问:“你们余情未了,要复婚?”
顾渐低头哼笑,慢悠悠地说:“复个屁,姘居罢了。”
“你们不复婚,还要住在一起?”穆罗蹙眉,难以理解复杂的关系。
顾渐淡定地“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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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
穆罗绷紧脸,低喝咒骂道:“你前夫有什么毛病?都离婚了还要和你一起住,和个流氓似的,要不要脸啊?”
顾渐大咧咧敞开腿,不咸不淡地说:“你不了解我,这方面我也挺败坏的,我支持开放式关系,家里人越多越热闹。”
穆罗神色微妙,顾渐的模样清瘦单薄,干干净净的清冽,很难想象他会玩得那么大,他不由放低声音问:“你前夫是不是纠缠你?他要是强逼你跟他回去,你别担心,我会在这里保护你。”
“你先保护好你自己。”
顾渐扬起脸,薄薄的眼角弯起的弧度疏淡,堂而皇之地说垃圾话,“我早就不是过去的顾渐了,你别把我想得太好,我就是一败类。”
穆罗定定看着他,眼神郁郁复杂,欲言又止。
顾渐的态度很明显了,别爱我,没结果。
穆罗沉沉叹口气,现在他的状态糟糕透顶,被宋良整得精神崩溃,平复一下心情认真说:“不管你觉得自己是败类还是垃圾,在我这里你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我早都死了,你说的开放关系,可以,我能接受。”
停顿一下,穆罗彻底豁出去了,故作淡定地说:“当地下情人也没什么,我不需要公开,可以随叫随到。”
“砰——”
房间门里重物落地的巨响,似是椅子被蛮力推倒了。
八分一个小土狗有这么大力气吗?穆罗疑惑地看着紧闭房门。
顾渐手揣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再说,你先回去休息。”
就那么几件家具,穆罗再不走,客厅就要像台风过境般遭殃了。
穆罗不辞而别后,一堆工作事宜等着他善后,临走前他忧心忡忡地说:“顾渐,昨晚宋良提起过,他会来找你的。”
顾渐平静点头,表示应付得来。
宋良步步为营,出手狠辣,如果不是顾渐救场挽回了穆罗的事业和口碑,即便穆罗幡然醒悟没有自杀,他的事业和名誉已经完蛋了,宋良从社会属性上杀死了他,对于穆罗这样的艺术家,和肉/体的死亡没区别。
送走遭受重挫的穆罗,顾渐推开门,房间门里香味扑面而来,他掩住鼻子后退几步,满地的玻璃碴子,穆罗送他的香水香消玉殒。
高助理拿着扫帚正在扫玻璃碴,程希觉立在一旁,朝顾渐温温一笑道:“不小心砸碎了你的香水,下次送你瓶其他的。《离婚后咸鱼美人揣崽了》,牢记网址:m.1.”
“不用了,我不喜欢香水。”顾渐大开房门,散散屋里的香味。
程希觉真心诚意的语气说:“这可是‘献给李斯特’,这么用心的礼物,我砸了你不会生气吧?”
顾渐白他一眼,很明显地在问:有意思吗?
程希觉乐在其中,抱着手臂靠坐在沙发沿,“没想到穆罗的道德观如此低下,竟然愿意屈身做情人,真有趣。”
虽说是顾渐先道德败坏,提起开放式关系,穆罗是顺应为之,但在程希觉心里不一样,顾渐只是口头上那么一说,穆罗是真他妈想来加入这个家。
所以责任全在穆罗,和顾渐没半点关系。
“你不考虑考虑么?”程希觉笑吟吟地问,淡道:“反正都是姘居,家里越热闹越好。”
咬重了“姘居”两个字,气得咬牙恨齿,面子上却风平浪静。
顾渐背靠着门框,冷着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
程希觉更进一步,温柔关切地问:“我瞧他抱你抱得挺紧的,没压着我们的孩子吧?”
浓烈的酸味呼之欲出。
高助理闻言不禁看了眼顾渐的肚子,默不作声的当隐形人继续扫地。
顾渐仰起头,后脑抵着门框,温冽的脖颈上雪白锋利的喉结停滞,没什么情绪地说:“我累了,想到车上睡觉。”
程希觉瞬间门偃旗息鼓,抄了车钥匙同他一起走出巷子,找到停在路边的轿车拉开后座门。
顾渐躬身刚坐下去,下一秒就被程希觉不由分说地压倒在丝滑的座椅上,下颚被抬起来,气势汹汹的吻迎面而来,舌尖探进去一通搅缠。
程希觉把着轻重,没压到他的肚子,有段时间门没尝过顾渐的味道了,不顾深吻的节奏,如狼似虎地想要把他吞下去,两个人的气息黏稠混乱,程希觉撤开几寸距离,压着嗓子莫名委屈问:“我们算是姘居?”
顾渐半躺平在逼仄座椅上,嘴唇被亲得湿透红润,下颚不知是谁的口水泛着荒/淫的水光,神情却冷淡平静,冷冷地说:“再把舌头伸进我嘴里,就别怪我咬你。”
程希觉指腹抹干净他下颚的水渍,“你没说不能吻你。”
顾渐眼皮上挑瞥他,单腿屈起膝盖示意他起来,“抱歉,改主意了,不给你吻了。”
程希觉起身,立在车门外的阳光下,意犹未尽地擦擦嘴唇,眯起眼睛笑问:“只不给我吻,谁亲你都行是吧?”
阴阳怪气起来没完没了,顾渐不理他的横蛮无理,侧过身枕着手臂,闭上眼睛睡觉。
程希觉盯着他看几秒,合上车门,转到另一侧车门打开,伸手抬起他的脸颊,弯腰坐进去,把大腿递给顾渐当枕头。
顾渐眼都懒得睁,翻个身平躺下来,舒舒服服枕着他紧实有力的大腿。
车里的空调冷风充沛,程希觉解下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顾渐乌黑的头发垂散在膝盖上,露出干干净净的整张脸,闭着眼的模样沉静,恬淡镌刻在眉眼上,像虔诚专注的教徒在祈祷。
他很轻盈,躺在膝盖上像搂着一个柔软无骨的小猫,程希觉下意识屏住呼吸,俯身凑到他耳旁小心翼翼地问:“嗯——我在你眼里只有傲慢、尖刻、善于伪装?”
顾渐眼睛睁开一条漆黑缝隙,困倦地垂下眼,散漫地说:“再加一条好色,重/欲。”
差不多都能凑足七宗罪了。
程希觉抬头瞥了眼车镜,他容貌英俊漂亮,身家丰厚,待人接物雍容闲雅,自有一派贵公子的风度,头一回有人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偏偏说的确有其事。
比起顾渐对他的评价,“姘居”这个词语让程希觉很有危机感。
在他看来接顾渐回家,两人同住屋檐,经过悉心照顾宝宝出生后,可以顺理成章的复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姘居是不正当关系,顾渐压根没打算过复婚,要是真照他说的开放式关系,以后络绎不绝的男男女女深夜在家里出入,程希觉真会气得想杀人。
离婚容易复婚难。
早知道当初腆着脸皮,不论顾渐说什么都不离婚,即便起诉离婚,只要他沉得住气,拖个三年五载的没半点问题。
程希觉心底叹口气,当初何必逞一时之快呢?
说什么来什么,顾渐才以抽筋的理由踹了程希觉一脚解恨,没承想睡梦中小腿真抽筋了,怀孕抽筋是常有的事,他这才第一回 ,痛得蜷缩起腰背窝在座椅上,嘴里嘶嘶地抽冷气。
程希觉脱了他的球鞋,托着他坐起来搂抱在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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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屈起他的小腿,手掌力道均匀的连揉带摁。
一直到半晚上回到余宁市的家,顾渐偎在程希觉的胸膛,痛得出了一身冷汗,黑发湿漉漉的贴着冷白的脸,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小口小口抽着气。
高助理匆忙拉开后座门,程希觉手臂穿过顾渐膝盖弯,扶着他的脊背,轻轻松松横抱起来,大步向灯火通明的别墅里走去。
周姨早早站在门口等候,距离几米的位置便笑着说:“程总终于回来了,家里来客等您许久——”
程希觉快速掠过她,径直走进宽敞亮堂的屋子里。
顾渐躺在程希觉怀里,半长黑发散乱地掩着半张脸,身上披着程希觉的西装外套,周姨没看清是谁,讶然地问旁边的仆佣:“你看清了没?”
“好像是太太?”仆佣不太确定。
周姨的表情精彩,喃喃道:“真巧,顾家人今天都来了,今晚得吵成什么样啊!”
客厅的沙发上,顾仁郁低头闷闷地抽着烟,听到程希觉离婚的消息,他一连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责备顾家不争气,长得再好看又能怎么样,连程希觉的欢心都讨不到,还没到离婚的期限就被人给扫地出门。
让顾家的脸往哪儿搁?
顾家没脸也就罢了,利益交接已经大部分完成,用不上顾渐这颗筹码了,但顾渐却突然变成Bane,在网络上大出风头,顾仁郁不由担心惹了程家不快,豪门婚姻的辛密不为外人知,即便是离了婚的前妻也必须低调行事,哪能在直播里抛头露脸的唱歌?
顾仁郁向宋律师打听一番,确定今在程希觉回来,一早就来这里等候,亲自代替顾渐道歉,顺便,试图推销一下另一个儿子顾苏。
顾苏捧着手机坐在旁边,用微博小号给Bane创立一个超话,正在里面专心致志地疯狂发微博。
[我的Bane,星河波光粼粼,你是人间门理想……]
程希觉抱着顾渐穿过厅堂,顾仁郁立即起身迎上来,他来不及理会地侧过身,将蜷缩在怀里的人在沙发上放下,屈身半蹲在地上,勾起顾渐小腿搁在膝盖上,一面轻柔细致地捏揉,一面抬头焦灼问:“还疼不疼?”
顾渐仰靠着沙发背,脸上波澜不起,嘘着眼轻轻地点下头。
两人姿态高下立判,仿佛中世纪的王在给最忠诚的骑士授勋,顾仁郁呆滞地张开嘴,可从没见过高高在上的程希觉这副样子。
顾苏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看顾渐,又看看程希觉,最终目光落在顾渐光裸细腻的小腿上。
他可真白啊!
第33章
夏夜的蝉鸣渺远,穹顶垂下的吊灯银晃晃,宽敞明亮的厅堂里安静无声。
周姨是个有眼色的,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俯身问程希觉:“程总,要请医生吗?”
顾渐缓几分钟,似是有点力气,撑着扶手疏懒地半坐起身体,“不用。”
“真不用?”程希觉仰头瞧着他毫无血色的脸,不大相信他说的话。
顾渐压根看都不看顾仁郁父子,抵在程希觉膝盖上的脚拱起足背,轻轻在西装裤上点了下,低声问:“鞋呢?”
程希觉眼神暗了暗,单手握住他泛凉的脚踝,“真的不痛了?”
“不痛了,抽筋而已。”顾渐事不关己地带过,仿佛刚才痛得一头冷汗的不是自己。
鞋袜在车后座丢着,程希觉不打算去取,攥着脚踝的手顺势抄过膝盖往上一扶,搂着腰背把人横抱起来,动作一气呵成,转身迈上台阶。
顾渐懒洋洋地侧头靠在程希觉的脖颈,肩上披着西装外套垂搭下来,金属白的扣子随着步伐起伏晃晃悠悠,在盘旋的阶梯上跃出细碎的银光。
这情形可不像刚离婚,倒像是新婚燕尔的蜜月期,程希觉亦不像是传闻里三心一意的人渣,反倒是被顾渐迷得心荡神摇的样子。
顾仁郁神色古怪,瞥了眼魂游天外的顾苏,想不明白顾渐除了长得好,会唱歌,还能有到底什么不为人知的魅力,居然比亲生亲养的顾苏更讨人喜欢。
像程希觉这样的权贵出身,怎么就不喜欢同一圈子的顾苏呢?
顾苏直勾勾盯着盘旋而上的阶梯,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程希觉的劲真大,抱起一个男人毫不费力,若是让他抱顾渐,走不了几步得把人摔了,回家要多做几次拉练,关键时刻得有力气才能捕获芳心。
到了楼上房间里,程希觉开灯,收手将人放坐在床边,顾渐没骨头似的就势往床上一躺,陷入到松软的被子里,惬意地敞开长腿,仰头瞧着熟悉壁灯。
程希觉俯身双手撑在他脸边,居高临下地看他,“去泡个澡,热水会缓解抽筋的余痛。”
“你不会想帮我洗澡吧?”顾渐没什么情绪地垂下眼。
程希觉轻哧,单手摘下眼镜装进胸前的衬衫口袋,“我求之不得,倒是你愿意么?”
顾渐不轻不重推一把近在咫尺的结实胸膛,“起来,我要脱衣服。”
程希觉站直身,不信他真敢当着自己的面脱的光溜,那可不亚于把一块鲜肉吊在饿狼饥虎的嘴边,挺着肚子不能干正事,但做点别的什么绰绰有余。
顾渐睨他眼,反手撑着床坐起来,西装外套从肩膀滑落垫在身下,他拉下拉链脱了黑色夹克衫,里面是件套头的宽松T恤,双手一掀衣摆轻松地扒下来。
里面还有一件单薄恤衫,腰侧圆弧的勾出两道弯刀似的线条,显出圆润滚溜的肚子。
套头的衣领刮到了他的头发,随意凌乱地散在耳后,灯光下眼睛漆黑干净,漫不经意地看着程希觉,分明是在问:你真想看我脱得□□?
到时候谁到底先受不了,你可想清楚。
程希觉扯开衬衫的两颗扣子,一本正经说:“泡完澡早点休息,晚安。”
我认输。
顾渐“嗯”一声,低头手指梳理头发,“去吧,一会把八分送上来。”
使唤起人一点都不含糊,莫名地高傲冷淡,以前程希觉多少要和他戏谑几句,这会甘之若饴,这么漂亮迷人的宝贝,怎么宠都不过分。
程希觉步履轻盈地走下阶梯,顾仁郁立刻站起来笑迎,他方才想起客厅里还有两位客人,先前纯粹生意来往,他没必要管顾家的父子关系。
即便他瞧不起顾仁郁抛妻弃子,攀龙附凤的的行径,但面子上顾仁郁是交易伙伴,留着几分薄面,不会闹的太难看。
可这会他看见顾仁郁的脸就生气,身为父亲没有一点责任心,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连顾渐流落街头,长期服用精神药品的事情都不知道,丝毫不关心顾渐,只把顾苏当自己孩子。
若是能如顾仁郁冠冕堂皇说过的话,对顾渐有一一分的关照,顾渐就不会住在收容所里,这么多年吃得苦受的罪,顾仁郁有一半责任。
顾仁郁殷勤地走上前,神色担忧地问:“我们家阿渐没事吧?怎么就疼得面无人色,劳烦程总照顾了。”
程希觉迈下最后一层阶梯,他身材高大,天生有种压迫感,立在顾仁郁面前,显得顾仁郁势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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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我自己的伴侣,照顾他是我的责任,谈不上劳烦。”
顾仁郁摸不准他的心情,点头笑了笑,“我听外面的传闻说你们离婚了,今天看到你们和和气气,我和你阿姨就放心了,阿渐——的情况你清楚,不是圈子里的人,有什么错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这番话姿态很低,体贴委婉,可实际上意思却高高在上,普通阶层的人嫁入豪门,免不开没见过世面闹笑话。
说白了顾渐就是个落魄的艺术家,你程希觉出身豪门贵族,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程希觉半抱起手臂,低头嗤笑一声,“不是传闻,我们确实离婚了。”
“啊?”
坐在沙发上的顾苏吃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可是Bane啊,你居然舍得离婚?”
顾仁郁同样讶然,喃喃道:“程总是在开玩笑吧?”
程希觉风轻云淡地语气说:“当然不舍得,是顾渐不要我了,我只能依了他离婚的要求。”
“——他竟然跟你离婚了?”顾仁郁英俊潇洒的面庞绷紧,涌现鲜红的怒色。
一辈子习惯了攀高枝儿,好不容易通过顾渐攀上程家这颗大树,一家人下半辈子逍遥富贵都有指望了,哪能接受顾渐破坏了他的美梦。
顾苏狐疑地眯起双眼,思考他说的真假。
程希觉不紧不慢地看着顾仁郁,半笑不笑说:“我知道你来做什么,我也有事找你谈谈。”
顾仁郁不明所以地看他。
程希觉掏出手机,低头给宋律师发信息,“明天一早你来弗雷,签一份协议。”
顾仁郁来了精神,卖儿求荣不就为了钱么,期待地问:“敢问程总什么协议?”
“断绝关系协议书。”
程希觉发完信息,抬头瞧眼顾仁郁煞白的脸色,轻描淡写地说:“没有任何的补偿,但如果你爽快点签协议,我不追究你在背地里挪移波罗资产的事。”波罗公司现在已经是弗雷的掌中物,顾仁郁偷偷打股价差薅了一波羊毛,这是行业内常有的事情,可一旦追究起来,官司缠身没三五年顾仁郁不能脱身。
顾仁郁敢怒不敢言,咬着牙关道:“我们血浓于水,顾渐是我的儿子,程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对啊,顾渐是我哥哥,你不能抢走我哥!”
顾苏站起来双手握拳,神情严肃地说。
程希觉瞥一眼顾苏,“是断绝父子关系,不是断绝兄弟关系。”
顾苏愣了几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哦,那没事了。”
程希觉转向顾仁郁,语气沉静平稳,“你该庆幸,如果不是看在顾渐的面子上,保镖已经把你轰出去了,你有半晚上的时间考虑,要么断绝关系,要么——”
言尽于此。
顾仁郁憋着火气,神色变幻莫测,一咬牙伸手招呼顾苏道:“欺人太甚,我们回家!”
顾苏朝程希觉挥挥手,“希觉哥,再见。”
气归气,顾仁郁没有丧失理智,坐在车上忍下奔腾的怒火,没了波罗公司的他就像拔了毛的凤凰,以后还要在名流阶层混,得罪了程希觉以后没好日子过,只能不情不愿地舍了顾渐这个儿子。
好在他还有顾苏,攀不上程希觉这颗大树,攀上蒋冽也够分一杯羹了,蒋冽对顾苏有好感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顾仁郁深吸一口气,望向顾苏郑重其事地问:“苏苏,状况你看明白了吧?”
顾苏点几下头,认真地分析道:“我觉得从颜值方面,程希觉高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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