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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5、回环(三)(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和道侣和离以后》95、回环(三)

    连瀛醒来时,人已出现在了祁凤渊的床榻上。他艰难起身,背部肌肉牵扯发酸发痛,一只手单撑着,他低头看向躺在他身侧的祁凤渊。

    祁凤渊面容洁净,露出的皮肤和原先一样白皙而完整,一身衣裳也被净诀清理干净,看不出曾历劫失败过,唯独他胸膛没有了呼吸的起伏,很安静,不妥之处就在于他太过安静了。

    连瀛握着他的手,从腕间仔细探摸,指尖抻开指缝,紧紧地和他十指相扣,手是冰冷的,失去活人的温度,手腕相抵,连瀛也未能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

    俯下身子,头贴着祁凤渊的胸膛,他听不见本该怦怦跳动的心音。

    说不上失望,毕竟这是连瀛预想过的最好的发展,龙神,或者是祁凤渊的师祖,确实救了祁凤渊,他们令祁凤渊离体的魂魄与肉身完美的再度融合,护住了祁凤渊的一点心脉之力,接续全身经脉,以免他肉身衰败。

    可是,即便魂魄和肉身融合,得以保存下来,祁凤渊还是完全没有任何生的迹象。

    连瀛攀着祁凤渊脖颈,头轻轻抵靠在他的额头上,小声道:“祁凤渊,让我进你的识海。”

    神识分出,化作缕缕黑雾钻入祁凤渊眉心,连瀛极为疲惫地阖上了眼——

    祁凤渊的识海是一片无止尽的焦土,雷电燎起的将熄未熄的火焰错落分布在各个地方,连瀛站在原地向更远处眺望,天际还留有雷劫的残影,紫色的雷电时不时在云层里如游蛇窜动。

    外表修复,可识海仍是破败,难怪祁凤渊生机受阻。

    连瀛避开火焰丛,一路前行,四处搜寻祁凤渊的下落,偶尔灼热的火球会从天而降,他还得分心闪避这些毫无规律出现的危险。

    “祁凤渊,你在哪儿?”

    一声声名字响在开满烈焰的土地上,却迟迟无人回应连瀛。他额际滚落汗珠,能明显感觉到识海里的温度持续升高,热风与烈火将他包围,他受着四周无形而来的烘烤。

    识海内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主人而起,这些变化对连瀛不善,却称不上是夺命,说明识海里的祁凤渊对连瀛有所防备,想逼迫连瀛离开识海。

    祁凤渊不回应他,是藏起来了,不肯见连瀛。

    连瀛停下脚步,不再进行无意义的寻找,他朝着前方大喊:“阿愿,是你师兄虞真让我来找你的。”

    “你骗人。”

    带着稚气的声音从后头响起,连瀛回头看,看见了一个灰头土脸的白衣少年,比之上次识海里见的祁凤渊年纪还要轻些,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额头、手全都是烧灼造成的新伤,尚能看见翻红的肌理,伤口里正流淌着血与脓液。

    身处炼狱,可他眼神柔和清明,仪态端方,强撑着不在连瀛面前露怯。

    是的,强撑。

    连瀛看他一眼,就看出祁凤渊并不想连瀛同情怜悯他,连瀛咽下喉头想说的话,故作轻松道:“好哇,原来你一直藏在我身后。行于人后,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这是小人作派,仙门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不是。”小祁凤渊皱着脸,伤口皱成一团,惹得他发出嘶嘶叫声,额头伤口流出了更多混杂着血的黏液,直往下淌,他连忙低头,用又脏又烂的衣袖去擦拭,还没有碰到伤口,就被连瀛轻轻挡下了。

    祁凤渊仰头看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柔软的手帕,轻而又轻地擦掉流落脸颊的液体,很轻,可还是很痛,祁凤渊乱眨着眼,说:“好疼。”

    连瀛低敛着眉眼,掩住晦暗不明的情绪,低声道:“疼就不要用衣袖擦,会更疼的。”

    “你认识我师兄吗?”祁凤渊后仰着脸,手指勾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继续擦,“可不可以让我师兄来接我,我好疼呀,我想回家。”

    连瀛收回手,蹲下身,与他视线齐平,问道:“我不可以帮你?一定要你师兄才可以?”

    “可是我不认识你,不好劳烦你。”

    “你让我找你师兄来接你,这不也是劳烦我?”

    “那、那……”祁凤渊吸了吸鼻子,忍着哭腔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些,不用你找我师兄了,我在这里等着,我想我师兄应该会来接我的。”

    “我已经在你面前了,为什么你心里想的还是你师兄?”连瀛移开目光,不忍心看他哭泣,但心里酸涩泛滥,眼底盈满水光,连视线都模糊了,“祁凤渊,你好像从来都不会让我帮你,让我帮忙,让你依赖我,对你来说这么难吗?”

    “你别哭了,对不起。”

    “祁凤渊,你在向我道哪门子歉?”连瀛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他,恶劣道,“我告诉你,没有师兄了,现在只有我,从今以后你也只有我。”

    于是,一大一小蹲着,面对面地哭了起来。

    小祁凤渊哭了很久,连瀛奇道:“你究竟在哭什么?”

    祁凤渊忍着疼不哭,偏偏听了连瀛的话哭个不停。

    连瀛正想轻言细语哄他几句,谁知小祁凤渊抽抽搭搭说:“我师兄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把我卖给你了吗?”

    “什么卖不卖的……”连瀛一怔,想起祁凤渊曾说过他娘在冰天雪地里遗弃他的事。

    小祁凤渊又问:“师兄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不是我不乖,是不是我问他太多问题,惹他心烦了?”

    祁凤渊哭得涕泗横流,脖颈绷直,脸上和脖子的伤口都绽了开来,连瀛软了心肠,搂着轻拍他的后背,轻声道:“你很乖,你也很好,虞真只是太忙了,所以让我来,我叫连瀛,我……”

    他想说他们是道侣,只是祁凤渊不记得了,而后一想,祁凤渊和连瀛已经没有关系了,连瀛没有什么立场让小祁凤渊放下戒备与担忧,毕竟连瀛除了让祁凤渊更加难过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够苍白地说道:“对不起。”

    祁凤渊哭声并不大,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连瀛抱着他,生怕他哭得背过气去。小祁凤渊对他满怀警惕,双手轻轻搭在连瀛肩上,瞧着亲密,实际是个抗拒的动作。

    小祁凤渊不想要连瀛,他只想要虞真。

    连瀛抱着他不知如何是好,热风在连瀛两耳呼啸而过,他心中一动,启唇哼道:

    新人新,明朝旧,愿君携手恩爱久。

    新人喜,月后厌,愿君诸事毋多怨。

    新人甘,年复苦,愿君珍摄往同途。

    新人奢,命有穷,愿君死生也从容。

    “这是什么曲子?”不知何时祁凤渊停止了哭泣,在连瀛怀里鼻音浓重地问道。

    “《新人愿》,在我的故乡,新人嫁娶时会哼唱这首曲子,以期新人得到祝福。”

    连瀛眼里映着烈焰,口唇微张,半颗妖丹吐出,在半空碎裂成万千碎片,融入风里,投入焰中,飞向天际,钻入土地……

    如雾似幻的灵力将这片识海轻柔覆盖,雷电渐渐停止轰鸣,火焰止熄,连热风都变得柔和起来,祁凤渊身上伤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功夫痊愈。

    “新人愿,愿新人,此情如新,此情如心。”连瀛抚摸过祁凤渊长发,道,“《新人愿》祝福新人心如蒲苇,爱如磐石,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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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长久,这是祝福,也是誓言,哪怕生命终止,爱仍永恒。”

    连瀛牵着小祁凤渊的手,摩挲着他并不平整的掌心手背,微微笑道:“阿愿,我要走了,你在等虞真,外头也有人在等我,不过,很快我们就会再见面的。”

    “到那时,”连瀛歪着头停顿许久,忽而俏皮地朝祁凤渊眨眼道,“我带壶酒来。”

    祁凤渊懵懵懂懂,擦了擦眼泪,听见连瀛说酒,悄悄凑近连瀛,瓮声瓮气道:“师兄说,我还小,不可以喝酒,不过你要是带来了,我可以陪你喝一点点。”

    “我说带酒来,可我没说让你也喝。”连瀛抱了抱他,只觉他小小的,可爱非常,心想若是两人自小相识就好了,也许能顶替虞真在小祁凤渊心里的地位,好让成年的祁凤渊也事事依赖着他。

    连瀛道:“你若是很想喝,我的酒可以分你一点,我还可以替你瞒着虞真,不教他发现你偷偷喝酒,怎么样?”

    “我也不是很想喝。”

    “那我不带了。”

    闻言,小祁凤渊眉头轻轻皱起,连瀛克制住笑意道:“嗯,这个,那这样,你帮我个忙,下回我带酒来,我就千央万求请你陪我喝酒,绝不是你想喝,是我求你喝的,好不好?”

    “什么忙?”

    连瀛松开他,唇畔笑意收敛,伸出手,两指并拢抵着太阳穴,从魂魄里抽出了两段记忆光团,放在了祁凤渊手上,平静道:“下回若见到我,你便把这两团记忆给我看。”

    “我要走了,祁凤渊,”连瀛望着他,有一种很想把什么都告诉他的冲动,他克制道,“祁凤渊,你现在有能力修复这片识海了,不要因为疼就不做,也不要因为没人陪你,觉得孤独便自暴自弃。外头有人等你,像你等着虞真一般,那人心心念念都是你,你要快点好起来,别让人担心。”

    连瀛抬手抚摸他的脸庞:“不会再有人抛下你的,祁凤渊。你想哭便哭,想问便问,想喝酒便承认,不想同人分开的时候要说,不要事事都怀疑是不是自己不好,对我来说,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你更好的人了,你可以再任性一些的,祁凤渊。”

    他的身形渐渐化作云雾,散荡在无界限的识海里,无处不在。

    祁凤渊站在原地,喊道:“要等多久才能再见到你?”

    长风打过,风在回应他。

    ……

    “咳、咳咳……”

    连瀛伏在祁凤渊身上剧烈咳嗽,一口血喷薄在祁凤渊颈间、衣襟上,连瀛缓了缓,掐了个净诀为他清理干净,顺势取走他怀中的灵囊,低声道:“事不过三,不会再有第四次吐到你身上了。”

    他越过祁凤渊,翻身下床,走至书案旁,打开灵囊,取出那封被妥帖安放的书信,提笔仿照祁凤渊的字迹,在信封上提了三个字——和离书。

    又从自己怀里取出记载了“留魂”的书册,二者叠放,摆在了书案中心。这是留给连洲的,连洲会明白他的意思。

    连瀛回到床前坐下,低头凝视祁凤渊,看着看着,突然伸手整理他的头发,仔细捋顺了,然后整理衣领,端详一会儿,又去摆弄祁凤渊的手,把两只手塞回被褥里,被子拉高遮住脖子,只露出一张脸来。

    最后,连瀛低头亲在祁凤渊唇上,轻轻咬了下唇一下,分开一点儿,唇仍贴着唇,他轻轻道:“祁凤渊。”

    千言万语难尽,可连瀛只是珍之重之地喊他一声名字。

    他迈出门时遇见了连洲,把连洲嚎啕的哭声抛诸脑后,他混混沉沉地走出院门,巧遇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虞真,他把要交代的事说完,

    临走前虞真问:“你不陪他?”

    连瀛脚步一顿,苦涩笑道,“不了,他不想看见我的。”

    “我走了,再会。”

    他戴上帷帽,向山下走去,在山脚时,他转身向着蜿蜒无尽的三千长阶抬手施礼,即是感念相助之情,同时也是道别。

    珍重地道一声——再会了。

    ……

    妖丹俱失,连瀛身上灵力全无,他不知能做些什么、能去向何处,也不知该如何回到现世的祁凤渊身边,他像无根的浮萍一样,浑浑噩噩地飘荡着。

    槐城固然是可以回的,只是槐城已有了个连瀛,若是出现两个连瀛,恐秩序混乱,怕牵连他人,想了想,他便不打算回槐城了。

    也许是记忆牵引,他漫无目的地游走,不知不觉来到了黄水村——他与祁凤渊初次相遇的地方。

    连瀛站在岸边,望着水天一色出神,故地重游,却只有他自己一人,心中难免又思念起祁凤渊来,他凝思一会儿,抬起腿,一脚踩进了黄水中。黄水没过他的脚背,浸入鞋袜,而连瀛好似毫无知觉,仍不断向黄水深处走去。

    直至黄水没顶,口鼻被水灌入,窒息感传来,连瀛像是解脱了一样,闭上双眼,沉入水底。

    忽然,连瀛又睁开眼,手连忙捂住脖颈,口鼻呛进许多水,他的手脚在大幅度地挣扎,整个人却从水底缓慢上浮。

    ——有人,抓着他的衣领,带他游出水面。

    “咳咳咳,呕……”

    连瀛捏着鼻子,吐了好几口水,等气息喘匀,他看向他的“恩人”。

    那人表皮青绿湿滑,附着一层厚厚的苔藓,见连瀛望过来,它裂开嘴,做了个笑的模样,有蛆虫从口腔内里稀疏宽大的牙缝间爬出。

    连瀛后颈有些痒,他伸手抓了抓,抓下把蛆虫和粘腻恶心的苔藓,他面无表情甩掉,不太真诚地对腹仙人道:“谢谢你。下次救人请不要勒人脖子,没被水淹死也会被你勒死的。”

    腹仙人只听懂前三个字,那黑色口腔张得更大,朝着连瀛“啊啊啊”了三声。

    白蛟早已离开黄水,此流域怎么还有如此充沛的灵气能够孕育腹仙人呢?

    连瀛细思,不经意抬头一望,水面上有一条小船正向岸边驶来,清风吹送,犹夹带着一股兰香气息。

    他心中陡然剧烈跳动,有了个不敢相信的揣测——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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