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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外头朔风劲吹, 雪漫长空。
屋子内却奇香盈鼻尖,温暖如春色。
景黛的身子骨不健朗,耐力也不够, 到了最后,那被浸润的手指再提不起劲儿。
宋伯元亲亲她因使力而变得潮红的脸,扯了枕头垫在背下说风凉话:“姐姐到底行不行?不行让妹妹来。”
景黛抬眼, 视线相撞。
她收回手,将指上的湿润尽数抹在宋伯元的身上。
塌了腰。
茂盛的草木相抵, 待爆的火山口重新?变得滚烫。
熔岩在薄壁里踊跃着, 像是随时要喷薄而出。
山下?的小动物?趋利避害的四散逃窜,直到乌云压顶。
小溪顺着山峰间的缝隙倒流,一副世界末日之兆。
幸运的逃生者大?口呼吸,在滚烫的丛林间寻找活下?去的生路。
路上偶遇同伴,两人相互借力,相互配合。
直到那如期待中的熔岩顺着火山口流下?来,以摧枯拉朽之姿焚烧了一路。皮肤也带起阵阵颤意,像随时要溺死在丛林里的沼泽地。
身边之人拉了她一把,景黛缓缓睁开眼,眼前之人的脸熟悉非常,她正飞扬着眉毛看向她,兴奋地对她道:“姐姐,我方才?好似碰到了天庭之门。”
景黛伸出条手臂紧紧搂住她, 像从她身上汲取更多的能量。
“白?色的,满天都是。”
宋伯元重新?占据主导地位, 她拉她的手, 她摆她的腿。
景黛就?像个?再提不起精神的布娃娃,随她摆弄, 随她带她去天庭或下?地府。
冬日的日出较往常稍早些。
人还处在混沌之中,窗外却?已?是旭日东升,染红一片云彩。
景黛没力,她只?知道哭着抱紧宋伯元。
所有的苦难被快乐一冲而散,余下?的韵味足够剩下?之人回味许久。
分离是成年人需要学习与适应的课题,重逢就?成了更新?的希冀。
屋子里还萦着那春色如许,室外却?是落雪隆冬之日。
炭炉子里头的炭渐渐变少,屋内的气温却?不降反升。
“听?说,”宋伯元懒洋洋地抬眼,手指掐景黛的脸捏了捏,“在手心上写人的名?字,夜晚就?会梦到这个?人。”
景黛抬手蹭了蹭生理性流出的眼泪,闷闷对她道:“我不信。”
宋伯元抬起景黛的手臂,认认真真打开她的手掌,以指…尖作笔,一笔一画地将她的名?字写在她的掌心。
“今夜,姐姐若梦到我,千万记得写信告知我。”
景黛抬抬自己酸疼的手臂,将掌心靠近自己的脸,认真看了一会儿后才?点点头。
“好。”
“姐姐不是不信吗?”宋伯元敲起唇角好笑地问她。
景黛没力气与她周旋,只?顺着心意胡说乱说:“你信就?行。我还听?说对婚姻不忠之人,下?辈子要投生成黄牛,一辈子被困在田地里,直到最后累死在田间被端上人类的餐桌。”
宋伯元抬起上身,靠在床头,景黛趴在她的小腹前,轻轻浅浅地呼吸。
“真的?”
“嗯。”
“那,”宋伯元抬手将景黛脸上的头发抿回到她的耳后,对着那白?里透红的脸问道:“一双有情人守到白?头,下?辈子会怎么样呢?”
景黛抬眼看看宋伯元那还未散尽□□的眼,突然问她:“你觉得呢?”
宋伯元冲她摇摇头。
床帐外水桶里的水已?重新?变冷,等?热水间隙,宋伯元抬抬她的脸,将景黛整个?人放到自己身上。
“我不重吗?”景黛问。
热水被重新?灌进水桶里,桶里的花瓣也重新?捞净洒了新?的。
宋伯元抱她径直放进那冒着热气的水桶里。
“不重,像小姑娘。”
景黛笑了一声,指指桶外的宋伯元:“你才?像小姑娘。”
伸出去的手指被人猝不及防含进口腔,宋伯元舌…尖轻扫她的指侧,含混不清地回她:“我看,还需再叫一遍水。”
景黛在水里一个?转身,手臂扒着桶沿向她低声求饶:“够了,真的。”
“姐姐不是还要与旁人合作呢吗?”宋伯元挑眉问,手掌一遍遍撩起水摩挲她露在空气中的香肩。
“没有,我瞎说的,”景黛眼疾手快抓了宋伯元搭在桶沿的手,将她往桶内拽了拽:“阿元进来,一起洗。”
水桶正对窗子。
两人头靠头,见了一场雪落尽的最后一刻。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白?色,像梦里濒死之时看到的世界。
景黛在温暖的水中,宋伯元的怀里累得睡死过去。
宋伯元换好盔甲,坐在小花身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在黑暗中渐渐苏醒的汴京,就?头也不回地往北境而去。
屋子里的景黛渐渐醒来,她睁开眼,炭炉正燃得热烈,王姑正将她今日要穿的衣裳摆进托盘里。
她轻咳了一声,王姑赶忙回身给她递过一杯暖茶。
“姑爷走了大?半日了。”
景黛喝了茶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不少,她费力地将手臂放到被子外,转头问王姑:“可有替我在奶奶那儿和阿娘那儿告过假?”
“姑爷亲自去的。”王姑坐在床榻边的红木椅上,看着此时的景黛发愣。
景黛支起上半身,学刚刚的宋伯元那样靠在床头,手指抚过那还带着少年气息的软枕,对王姑喃喃道:“这是我们?共同商议的结果,我不去送她,她也不许回头。”
安乐与宋佰玉送宋伯元好几百里地,此时刚刚回来。
她恭敬地敲了敲景黛的门,进门之后,站在炉子边烤了一会儿才?凑到景黛身边来。
“小姐。”
景黛抬眼看看她,又朝她招招手,“安乐,过来。”
安乐跪在榻边,将头凑过去。
景黛摸摸她的头,“你也出发吧。”
冰天雪地中的小五和宇文翡过了围京圈的安全地带,越往北走天气越不好,治安也越差劲。
护送她们?去北境的,是宇文广身边武功最好的一鸣和尚。他不是真的和尚,只?是因头上光头而得名?。
马车在结成冰碴儿的路上缓缓行进,不时有来挡路要银子要吃食要药物?的。
一鸣和尚亲自掌车,见人就?砍,最后也是将它们?顺顺利利送到了大?梁目前还未沦陷的最北地,桑榆镇。
桑榆镇里饿殍遍野,又逢今岁冬日更冷,显得这小镇更加死气沉沉。
镇子里的人家皆闭门闭户,她们?到了地方,也只?能委屈宿在马车里。车轮子被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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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得通红,倒是很配那喜庆之事。
马车最后被一鸣和尚带到一处挡风之地,整伙人就?这么暂时安顿了下?来。
解决了住,又开始解决口腹。
在马车边生了火,路上逮的野狗兔子狍子刺猬,甚至是老鼠,都被一鸣和尚穿到冻硬的树枝上,架在火上烤。
镇外就?是镇守大?梁的英国公的军队,红边黑棋。
小五从马车处探头出来问一鸣:“我们?不需要与大?梁军接触吗?”
一鸣从火堆中抬起头,对她不满地喝了一声:“躲进去!”
小五撇了下?嘴,才?将身子重新?挪回车厢里。
“小姑姑,我们?跑吧?”
宇文翡看她一眼,笑了,“你和我?跑了的后果就?只?有死,这冰天雪地还不是幸亏有一鸣和尚在?要是只?算上咱们?两个?加上带的那几个?侍女?,早不知道死几百遍了。”
宇文流苏长叹口气:“我要是早知道百姓过的是这种日子,从前就?该俭省着点的。”
宇文翡拍拍她,“行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车厢里重新?归于寂静。
宋伯元的大?军还差半日就?能抵达桑榆镇,驻扎休息时,她去看了看车厢里的肖赋。
肖赋床上躺了几个?月,此时那脸还是煞白?的,见到宋伯元的第一眼,就?面无表情地开口:“安乐来了。”
宋伯元朝他点点头,“我一会儿要和她做点事,这里能不能能交给你?我们?在桑榆镇碰头。”
肖赋手捂着自己遇冷变得僵硬的腿,狠瞪她一眼,“你这哪是请求啊?你这明明是通知。”
宋伯元嘿嘿笑了两声,“那你说你帮不帮忙就?完了,反正这事是你们?小姐吩咐下?来的。”
肖赋身高腿长,平时学大?梁人的样子,扎大?梁发饰,穿大?梁衣裳。要不是宋伯元提前知道他是安乐的亲哥哥,这么看他,是一点儿都没有胡族雄壮威武样子的。
“小心点。”肖赋递到宋伯元手里一盏凉茶,“我估计着咱们?到了北境,大?梁军就?该撤退了。咱们?后头部队还没上来,不能与阿严流硬碰硬。你和安乐提前到了那儿,也千万记得捂紧自己个?儿的尾巴。”
“你们?胡族那马就?这么强悍?这大?冷的天儿也能战?”宋伯元坐在他床边问道。
“从前是不能的,只?是阿严氏千百年来专司驯马,到了阿严流这代,驯马术已?到达炉火纯青之流。”
“我知道这场仗想?赢很难,但你是匹秋后人,我是镇国公之后,只?要咱们?两个?放下?芥蒂精诚合作,就?没道理令那马夫在此作威作福。”
肖赋抬眼瞥瞥她,“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匹秋,赋?”宋伯元不确定?地问了下?。
“不是。肖赋和安乐都是小姐帮我们?取的名?字。我叫匹秋步骨得,意为草上飞鹰。”
宋伯元扬扬眉,“所以呢?”
肖赋突然一个?眼刀看过来,“胡族崇黑崇天上猛禽,我想?我父亲给我取这样的名?字,一定?有他的意义。宋伯元,我选择相信你,你也得相信我。”
宋伯元见他这恳切样子,想?必他心里是有了谋算,“你说。”
“你将一部分青虎军交给我,退回到永州训练成骑兵,打步骨得的旗号。这期间,你要尽力用剩余的兵力挺过阿严流的突击,等?到我的部队训练成型,咱们?就?可双剑合璧。”
“这你不是开玩笑吗?”宋伯元当即表达不满,“全部的青虎军都在这,我也没把握就?能抵得住阿严流的突击。”
肖赋无奈地长吐口气,“你没把握你就?不可能来。你最开始的计划就?是带我,带上我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打我的旗号,趁机瓦解胡族联盟。你能不能诚实点,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宋伯元干笑了两声,“这么地,你得在全军面前向我立下?军令状,一年之内,练成像胡族那样骁勇善战的骑兵军团。我助你收回胡族后,你得把兵原原本本地交还给我,还要继续履行你们?匹秋氏与我大?梁签订的二十年和平之约。”
肖赋盯着她:“我现?在答应你,也可能以后翻脸啊。”
宋伯元搓搓被冻得发僵的手,“我就?要一个?你现?在的口头之约,你若翻脸,就?当我真心错付还不行?”
肖赋狠推她一把,“滚,到了北境,别给我整那出娘唧唧的样来。我答应你,就?算看在小姐的面子上。”
宋伯元这才?起身,笑呵呵地朝他拱拱手,临下?车之前,突然回头,“你若是表现?得好,没准儿我还能帮帮你。”
“帮什么?”
“张左丞。”
肖赋一脸秘密被堪破的囧样,他倒竖了眉头又去踢她,被宋伯元一手拦住腿,直接将他推到一边。
宋伯元都下?车了,还能听?到肖赋骂她的声音。
她咯咯地偷笑了两声,才?离开。
顺利了一路的一鸣和尚,没想?到临近午夜,突然被两大?高手夜袭。
宇文翡瑟瑟发抖地躲在车里,小五还有胆量开窗偷偷去瞧,最后被宇文翡一把扯进了怀里,“一会儿要是有人过来,我先扑上去,你见到机会就?跑,知道不知道?”
宇文流苏摇头,“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小姑姑身边。”
宇文翡狠瞪她一眼,“休要胡言。”又揽过她的头,将她整个?人护在自己身下?。
一鸣和尚在大?梁单对单,基本上没有对手。
但巧就?巧在,这鸟不拉屎的桑榆镇竟偷偷藏了两大?高手。
她们?配合默契,身法互补。
竟打得他无力招架。
一鸣和尚不敢弄丢这用来和亲的公主郡主,就?只?能硬着头皮与人打下?去。
因北境风硬入骨,又是颠簸了一路过来,一鸣渐渐开始力不从心。
车厢内,小五挣开宇文翡的钳制,突然双眼亮晶晶地抬头看她:“小姑姑,不如我们?趁这个?时候逃跑吧。”
宇文翡皱眉摇头,想?了想?又推推她:“你跑吧,我不能跑。”想?到这,立刻将宋伯元给她的包裹捡出来挂到她身上,偷偷看了眼窗外的鏖战,赶忙回身去推小五:“走吧,你现?在就?走。趁着夜色,最好去江南去,或者去蜀地,总之再也不要回汴京。”
宇文流苏却?拉她,“不行,我得和小姑姑一起。”
外头的刀剑碰撞声,伴着呼呼的北风,震得人耳膜发痛,宇文流苏就?是不动,只?背着那包裹,双眼亮亮地看向宇文翡。
“小姑姑若不与我走,就?算死在这,我也不会自己离开。”
第 62 章
镇外的战鼓在隆冬半夜间突然响起, 证明胡族又过来骚扰疲惫不堪的大梁军了。
此时?的桑榆镇已远离胡族大本营很远,马吃这边的干草吃不惯,人也适应不了这边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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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气候。所以胡族最近的作战一直都是骚扰为主, 想将大梁军拖死,等到来年春日,好一举攻入汴京。
一鸣和尚抬头远眺的功夫, 两个蒙面之士一前一后,将他堵在最中间。
身前之人穿大红色胡服, 头上扎了无数个胡族小辫子, 可以确认是胡族之人。身后那个比身前之人稍微高点瘦点,但看不出具体的身份。
一鸣和尚咬咬牙,“两位,两位,能不能谈谈?大梁话能说吗?”
眼前之人对他轻笑了一声?,手里攥着的钢鞭在空中绕了两圈,最后收回到她的手腕之上。
“谈什么?”是个清脆的小姑娘的声?音。
一鸣甩了甩刚刚被撞麻的手臂,朝前方?之人稍扬了扬下?巴,“两位大人要寻的可是和亲殿下??”
那小姑娘却对他摇摇头。
一鸣和尚皱眉:“难不成,两位大人还真是寻我的?”
寒风乍起,在小小的桑榆镇聚起一个小型的龙卷风。
身后之人趁着一鸣将注意力全放在前头,两个箭步攀上他的肩膀,手中剑高?高?抬起, 一鸣也不是吃素的,他迅速抓了身上之人的脑袋, 一个矮身将身上之人甩出去, 在那同时?,他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痛意。
他皱皱眉, 费力地低头看了看,腹部之上正插着一个钢鞭柄,正随着他的身体发颤而颤动。
双腿因撑不住自己庞大的身体而单膝跪下?,他将手放在那鞭柄之上,咬牙往外一抽,那钢鞭上头不知何时?加装了飞勾,看着自己泛着绿光的皮肉,也知那飞勾上淬了毒。
那小姑娘出声?是故意的,令他看轻了对手,以为自己能在言语上讨得便宜。
脑子渐渐开始犯晕,他单手捂紧自己的下?腹部,头尽力去看眼前的小姑娘,“你们,”
话还未说完,他整个脸就埋进?了膝盖前的雪堆里。
捂着伤口的手脱力后,那带着绿光的通红血液瞬间在满目的白?中留下?一段刺目之红。
就像汴京的一枝寒梅开在狭小的桑榆镇,小小的龙卷风吹了一阵,渐渐式微,到最后消散于雪堆的尽头。
镇外的战鼓还未停。
被他甩出去老远的人,手拄脖子晃了晃,暗暗骂了一声?,“这老东西还真强。”费力在地上爬起身,将几百米外的剑捡起来,眯起眼检查了下?剑上之刃。
那小姑娘走?到这人面前,抱臂撞撞这人肩膀,笑着道:“你这毒,有点儿东西啊。”
那人自得的挑挑眉,几步走?到一鸣身边,一脚将他的头踹出雪地,看到那瞬间肿起的眼后,对小姑娘点点头。
两人有默契的一个上了前一辆马车,一个上了后一辆。
抱团在一起的仕女小黄门们跪成一排央求眼前之人绕了他们的命。
“贵人贵人,”有个年轻的小黄门儿从那一排之人中爬出来,抓了小姑娘的腿,“贵人要找的和亲公主不在我们这儿,只要贵人绕了我们的命,我们可以为贵人做牛做马。”
“去胡族伺候阿严流也行吗?”小姑娘歪歪头。
“当?然,只要贵人,”话才说到一半,小姑娘手抓了他的头,一个寸劲,他整个人的脑袋就以一种极度诡异的姿势瞪着眼倒下?。
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怕得瑟瑟发抖。
小姑娘笑呵呵地坐在车厢里临时?搭建出用来坐人的木板上,随手指了个人,“你呢?”
“奴婢,奴婢都听?贵人的。”
小姑娘笑了笑,不知从哪里扯出一大块圆形银饰戴在身上,又撅着唇拍了拍那银饰,银饰随着那动作哗啦啦地响了后她才放松地呼了口气。
“若我要你们去斩杀那和亲公主呢?”
“都,都成的。”被指的那个垂了头,脸都吓得失了血色。
小姑娘站起身,挨个指过去,只有最后一个小宫女闭着眼大声?朝她喊:“有能耐你现在就杀了我,我可不怕你们胡族鞑子。”
小姑娘塌了笑脸,蹲在那小宫女身边,用手拍拍她的脸,低声?问?她:“你想求死啊?我还偏偏不让你顺心呢,”小姑娘笑着拍拍她的后颈,像个地狱修罗似的站起身,环视了一圈儿剩下?的人,“你们都愿意替我杀了和亲公主是吧?”
那挤成一团的人互相抬起头看看,沉默着没人说话。
小姑娘又问?了一声?:“听?不到吗?”
那群人这才纷纷点了头,“都听?贵人的。”
安乐这才笑了,她眼都不眨地挨个摸过去,手抬起的瞬间人的脑袋不受控制地落地。
最后只剩下?了那个骂她胡族鞑子的小宫女。
安乐拍拍手,重新坐在那木板上看她,“现在,你是我的仆人了。”她抬起头想了想,“你以后就叫,”
“呸。”那小宫女虽吓得生理性发抖,却还是以此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你休想,我生是郡主的人,死也是郡主的鬼,大梁的地界,哪容你们胡族鞑子在此作威作福的道理?”
安乐轻“嘶”一声?,刚伸出去手,那小宫女就吓得在她眼前晕了过去。
前面的车厢里,蒙面之人刚刚现身,宇文翡就拿了个瓷碗砸过来,嘴上还惦记着宇文流苏:“小五快跑。”
宇文流苏却没动地方?,只是眯起眼看了看那黑布之上露出的漂亮眉眼。
须臾之间,她“嗖”地伸出手一把砍在了宇文翡的后颈之上,宇文翡立刻晕倒,蒙面之人立刻抬手接住了她。
“你干嘛啊?”
宇文流苏一把扯下?了宋伯元脸上的黑布,“你们什么计划?”
宋伯元将手里的宇文翡抱起来,轻轻放到了座位之上后才转身,“我娘子准备了一个与郡主九成像的替身,打算替她进?阿严流大营。你半路插一脚,就只能策划了这场胡族之人劫杀你们的闹剧,和亲公主永庆殿下?宇文流苏今晚的死将会昭告全天?下?,同时?,安阳郡主失踪,你也正好趁着这时?候想想以后带着郡主去哪里躲躲。过几日,郡主替身将会独身去寻阿严流,可怜一点反容易被信任。”
她说完了话,从怀里摸出一金簪递给?宇文流苏,“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吧,这东西还给?你。”
小五收了那金簪,却对她摇摇头。
“什么意思?”宋伯元问?。
“小姑姑刚刚舍身救我的时?候,我突然想放弃了。”
“放弃什么?”宋伯元扶她坐好,“郡主吗?”
宇文流苏手掌扶额头,外头的风拍得车头那大红的喜字旗猎猎作响。宋伯元回身将宇文翡被蹭开的狐皮大氅细致地系好,抬起头时?,宇文流苏突然看向?她:“就让我死得在彻底点吧。”
宋伯元挑眉,“你是说,连郡主也瞒着?”
“阿元,你能懂我吗?这一路走?下?来,我才觉我前半生荒唐。我伤害小姑姑,小姑姑还愿意舍身救我,我从未看重过百姓,百姓却反过来夹道送我出嫁。”
“所以,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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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伯元蹲在她面前轻声?问?她。
“我想改名换姓过一种全新的生活,等到有一天?我自觉身上的罪孽洗干净时?,我自会回来寻你们。若我,”她顿了顿,“若我就此死在路上,你们也只当?我罪有应得就好。”
“你真的舍得放下?郡主,一个人走?啊?”宋伯元拉拉她的手,“她都愿意为了你去死,你还舍得让她为了你伤心落泪?非要在一起才算在一起吗?”
宇文流苏抬起头,充满血丝的眼转头定定看了眼躺在车座上的宇文翡,才捏捏宋伯元的手,“阿元,你就当?我自私行吗?”她快准狠地将宋伯元腰间挂着用来剔肉的小匕首,眼都不眨地划了自己的脸,从左眼下?斜着划到右唇角。匕首放下?时?,宇文流苏已是满脸的血。
宋伯元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才像无?头苍蝇似的满车厢找能止血的药品,宇文流苏攥了她的手腕,就顶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看向?她:“阿元,小姑姑就拜托你了。我的孽太多太重,我得自己去还。”
说完话,将手里小匕首上的血,尽数蹭到了她自己身上,等到匕首干净如初时?,她将那匕首郑重搁到宋伯元手里。
宋伯元叫了她一声?,“小五。”
宇文流苏回头,“她死了,死在胡族主战派手里。”说完,她虔诚地跪在宇文翡身边,静静看了会儿她的脸,唇凑过去在离宇文翡唇间只差一指时?,突然改了个方?向?,认认真真亲了下?宇文翡的侧脸。
抬起头时?,发现宇文翡的脸也被蹭上了她的血,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了个歉,就跳下?马车一个人走?了。
宋伯元冲出去喊她:“宇文流苏!你这么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五朝她摆摆手,“阿元!”她以同样的音量喊回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这世上唯一肯站在我身后的人,对不对?”
宋伯元点点头,又朝她摇摇头。
“一定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小姑姑,一定一定要将阿严流打回他的老家,剩下?的话,就未来再见时?再说吧。”小五朝她摇摇手,又拍了拍身上那个宋伯元送她的包裹:“再见啊,阿元。”
宋伯元明明能追上她,腿却像就地生了根。
她偏头看了眼被宇文流苏打晕的宇文翡,挠了挠头,最后还是讲义气地放了小五走?。
宋伯元就站在那马车边,亲眼看着宇文流苏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视线的尽头。她会去哪里呢?她想做什么呢?她那脸还会不会好了?
身后的安乐也抱了一个晕倒的人出来,“行了,别演独角苦情戏了。”
宋伯元回头看她一眼,抬手擦了擦眼底的泪,才问?她:“就这一个忠心的?”
安乐撇撇嘴,“你当?谁都像小姐似的,跟了她的人就没有叛变的。快点儿走?吧,太冷了,这鬼地方?。”
“为什么呢?”宋伯元靠在马车边,抬眉看向?她。
“因为小姐宁肯死,宁肯痛苦一辈子,也不会动摇她曾许过的诺言,也不会要我们的命去换她的。”
宋伯元一脚蹬上马车,将车上的宇文翡抱下?来后,转头问?安乐:“张焦不是喜欢她吗?她嫁给?我,张焦就没动过背叛她的念头?”
安乐冷笑一声?,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人家张左丞一身的报国志,与小姐在政治场上那就是绝佳搭档。”安乐不乐意地挪了挪那小宫女的手,抱怨了声?:“怎么这么沉,这小宫女吃得还挺好。”说完话后,才补充道:“张左丞是前朝镇戊太子太傅之子。老先生听?说镇戊太子身亡后,就自己吊死在自家大厅,整个张家就剩了这么个独苗苗。”
宋伯元几步追上安乐,“你来这一趟,你们小姐就没给?我带点东西?”
“带什么?”安乐无?辜回头。
宋伯元白?了她一眼,“没有就没有呗。”说完,赌气似的拔腿就飞奔。
遥远的汴京,镇国公府外,跪着一个消瘦挺拔的人。
雪落了第二场,只有他身下?是土色。
景黛坐在淮南王妃房里,对面是宋佰金。
淮南王妃靠在床头吃药,放下?碗时?还不忘数落宋佰金:“那孩子从秋天?跪到冬日,身上的官位没了,面子也没了,你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景黛抬眼看了宋佰金一眼,麻利地接过阿娘手里的碗后没跟着搭腔。
宋佰金对着淮南王妃摇摇头,“ 就不能惯着他。”说完,才看向?景黛:“黛儿,我和你讲啊,阿元也是一个道理。你退一步,她恨不得蹬鼻子上脸地前进?三步。对付男人,就不能心软。”
景黛将手里的空碗搁到身边的几上,挤出个淡淡的微笑,“嗯,大姐姐说的对。”
淮南王妃偏头瞪了一眼宋佰金,对她不满道:“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别多管。”又转过了头,拉了景黛的手拍拍:“不能心软是对的,但千万要注意了分寸,”
景黛朝她点点头,刚以为是阿娘偏袒自家“儿子”,阿娘立刻凑过来小声?道:“这还是你祖母教我的法子呢,别人我都不会讲的。对付‘男人’,不能太硬,也不能太软,你得先知道这事到底是自己的不对还是对方?的不对。要是对方?不对,你当?然要硬!但若是在争吵途中发现是自己的不是,这时?候你就要软下?来了,你给?他分析,尽力把屎盆子往他身上扣,你越软,他越内疚,就阿金这事,我看是差不离了,这时?候就该去给?他讲道理去了。”
宋佰金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先是拿起景黛搁在桌上的碗,出门之前回头对淮南王妃道:“是是是,奶奶那套,就阿娘你用得最好。”
淮南王妃笑着拍拍景黛的手臂,“这里的学问?多着呢,等阿金回来,我给?你们讲讲这夫妻异地相处之道。”
景黛抬手堵在唇边笑了笑,也跟着去催宋佰金:“大姐姐快去,我都迫不及待要听?阿娘的话了。”
“得,宋家又出一个听?你们那套的,传承是吧?”宋佰金大笑了两声?,痛快道:“我去去就来,阿娘千万别给?黛儿开小灶。”
淮南王妃嗔她一眼,“你不是不信吗?”
宋佰金笑了一下?,“这祖母传女不传男的好东西,我不学白?不学嘛。”
刚说完,李清灼就现身在小院儿门口,见了宋佰金那不紧不慢的样子,立刻快走?两步,扯过她手里的空碗对她道:“碗给?我,你现在就出门,告诉那混小子,除非他入赘到我镇国公府,不然以后也不用来了。”
淮南王妃在屋里子头听?到李清灼那洪亮的嗓门,立刻推推身边的景黛:“看吧,老太太心里门儿清呢,我就觉得这个时?候刚刚好。阿元离了汴京,府里正缺个组织人干杂活的男子。”
景黛抬手给?她倒了碗热茶,将茶碗递到她唇边,偏头问?道:“阿娘,阿元这都走?七八日了,您看我该何时?写些家信呢?”
淮南王妃嗔她一眼,“这才七八日你就扛不住了?真没出息。”说完了话,又拍拍她的手,对她低声?道:“阿元虽是女娘,那也是一个道理的。”将景黛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后才继续道:“你得稳住了,等她来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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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景黛眨眨眼,放下?空茶碗后人又凑过去:“那她七八日都不联系我,是不是证明,”
“不是。”淮南王妃及时?制止住了她的遐想,“那孩子自小就憋着股劲儿,头发茬子可硬了,人犟着呢。她在那头赌气,你在这头可得稳住了,拿捏了她这一次,往后那稍回来的家信不等你拆旧的,那新的就来了。”
“真有这么神??”景黛好笑地看着她。
“那还有假?”淮南王妃指指外头的李清灼:“你叫祖母进?来,问?问?看是不是这么个事儿?”
还未等景黛起身,李清灼就自己进?了屋子。
“你们娘俩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说出来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景黛又倒了碗新茶,尊敬地递过去后才对她道:“阿娘教我何时?给?阿元写家书呢。”
李清灼不悦地看过来,眉头倒竖,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碗茶壶一起跟着动,“这时?候写什么家书,就得吊着她,她这一去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缓了缓气儿,才继续道:“你得等着,等她先给?你写信。不然她先收了信,就觉得她拿捏住你了,在外头再搞出什么莺莺燕燕来,不难解决不是心里犯膈应吗?”说完了话,才抬头看向?景黛:“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屋子里不时?传来祖孙三代?的嘻笑,外头的马铮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宋佰金冷着张脸看过来,甚至连台阶都不愿下?,“你回去吧,回家去,我们已和离了。”
“没有,阿金,那和离书我就没签过字,”马铮膝行着朝宋佰金娜了挪,“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要我做什么才肯原谅我?我现在辞了官,我阿娘也不管我们了,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
马铮向?来是个正人君子,就算整件事他都不知情也没想过对宋佰金提。在他眼里,宋佰金在他家里出了事,就是他没保护好宋佰金,就是他的错。
宋佰金摸摸自己的肚子,对他道:“我以后都不能有孕了。”
马铮立刻抬起眼,眼里都是悔恨与歉意。他往后稍了稍,抿抿唇,仰头看回去:“那,别人家也许就不会,不是,”他摇摇头,不允许自己那么恶意编排人,“我的意思是说,你就原谅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想原谅你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真的?”
“除非你愿意入,”
“我答应,入赘是吧?”马铮仰起脸看向?宋佰金,“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不管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那我要是家里养几个面首呢?”宋佰金眯眼垂头看他。
“既,既是我入赘到你家,你喜欢,喜欢的话,我,我也是依的。”
宋佰金看着眼前这人非常不乐意但还是昧着心哄她的话,不觉有些心软。又想起方?才祖母的话,立刻绷起脸,对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想好了,就回家知会你父母一声?,省得你娘再来我家里闹。”
马铮立刻点着头地站起身,因跪得久了,立刻踉跄着重新倒在了地上。
他对着宋佰金摆了摆手,“那,阿金再见,我腿不麻之后,立刻就回去通知父母。”想了想,又哆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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